何栗虽不相信安东军给出的理由,但他本人相不相信并不重要,如今虞祺一家已经落到了安东军的手里,朝廷也不会在此时因为何栗而要求安东军放人,何栗除了祈祷虞祺一家吉人天相,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被安东军“请”到登州的虞祺一家,处境要比何栗所想象的要强得多。虞祺这人张宝倒是不清楚,但虞祺的儿子,现年十六岁的虞允文,张宝却是如雷贯耳。当然这个如雷贯耳是指后世,此时的虞允文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声名不显。
安东军并没有限制虞祺一家的自由,只要虞祺父子不寻机逃跑,对于虞祺父子在路上与人交谈,负责护送的人一般不会干涉,而虞祺在与沿途百姓的接触中也逐渐放开了心事。在刚被人带出汴梁的时候,虞祺还以为自己这回是要“舍生取义”了。虞祺不怕死,甚至还想着等见到张宝以后当面驳斥“逆贼”。可看随行护卫的态度,似乎又不像是要取自己的性命。
难道是想要招揽自己?虞祺心里不由感到困惑。按理说,自己坏了张宝的好事,张宝即便不杀自己,恐怕也不会叫自己好过。但负责护卫的那些人对待自己一家却很是客气,丝毫都不像是在“押解人犯”。
难道是想要先放松自己的警惕,等到地方以后再对自己下手?这种想法虞祺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对于安东军的张宝,虞祺其实与大多数大宋的读书人一样,痛恨中带着一丝佩服。虽说张宝的所作所为在朝廷眼中那是大逆不道,但在普通百姓的眼中,却很感激张宝对他们的庇护。
事实胜于雄辩,同样都算是大宋子民,朝廷治下的百姓三餐不济,而安东军治下的百姓却衣食无忧,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安东军在对待百姓的问题上要更加重视。读书人讲究个齐家治国平天下,像虞祺这样的读书人,更是将民贵君轻的观念奉为至理名言。
张宝“代君行政”的做法虽然得不到虞祺的赞同,但不得不说,安东军治下的百姓要日子好过许多,也就难怪那些百姓对安东大都护府感恩戴德,倍加推崇。
看到登莱二州的百姓生活稳定,安居乐业,虞祺在担忧安东军与朝廷抢夺民心的同时又有些痛恨朝廷里那些只知媚上的奸贼。若不是那些奸贼蛊惑官家,大宋不止于陷于当前的困境,也就不会给张宝这种“窃国之贼”机会。
带着复杂的心情,虞祺一家被送到了安东大都护府。而虞祺在见到张宝之前,先遇到了一个熟人,人称“小诸葛”,官拜潞州北关镇守节度使的陆登陆子敬。大宋文贵武轻,文职官位就那么些,有些读书人为了自家生计,也只得选择弃文从武。陆登文武双全,但由于在朝中没有靠山,自然也就分配不到什么好位置。
“子敬兄,你为何在此?”看到了陆登,虞祺很是诧异。毕竟陆登是有官职在身的,比虞祺这个等待分配的要情况好上许多。
“齐年兄,那你又为何在此?”陆登看到了虞祺后表情也很诧异,反问虞祺道。
“愚兄得罪了那张宝,故此被他命人掳来了这里。”虞祺苦笑一声,对陆登解释道。
可陆登听后却丝毫不相信,上下打量了虞祺一番,不高兴的说道:“齐年兄,你这话说的有点不地道啊。”
“哦?此话怎讲?”
“你看看你,你说你得罪了张安东,可为何你一点都不像受过罪的样子。看你那气色,也不像被人刁难过的样子啊。”
“这个……”虞祺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遂转移话题的问道:“暂且不说为兄的事,子敬兄,你是怎么来的?”
“哦,蒙张安东邀请,特来登州商议大事。”陆登闻言答道。
“大事?”虞祺闻言一愣,随即神情严肃的目视陆登问道:“陆子敬有意背主乎?”
“呸~虞齐年休要血口喷人。”陆登怒道:“这安东大都护乃是朝廷任命,这登莱二州亦是朝廷治下,何来背主一说?”
“陆子敬,你休要睁眼说瞎话……”虞祺也怒道:“哼,公道自在人心,就算你自欺欺人,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呵呵……好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就在陆登跟虞祺争吵不休时,一个人声插了进来,引得陆登、虞祺不约而同的怒目而视。但等看清了来人,二人又同时闭上了嘴。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如今的安东大都护张宝。
无论是陆登还是虞祺,对张宝这个人都不陌生。过去没照面的时候,虞祺亦或是陆登都不太把张宝当回事,但等与真人面对面以后,心里的那份压力也就来了。张宝是什么人?富可敌国不说,手中更有一支人马超过二十万的精锐之师。即便是此时的朝廷也对张宝束手无策,只能予取予求,更何况是在朝中人微言轻的陆登跟虞祺。
平时闲谈的时候倒是可以畅所欲言,但等碰到了真人,顾虑多了,说话自然也就跟着谨慎了起来。就跟后世的键盘侠一样,隔着屏幕有层保护,自是想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你也不能把他怎么着。但当着真人的面,就要承担挨揍的风险,说话时自然也就要小心一些。
别看方才虞祺可以大义凛然的质问陆登,但等见到了张宝本人,他的表现跟陆登也差不到哪去。虽然他极力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慨,但面对张宝所提出的条件,却不由让人动心。
张宝命人将虞祺“请”来登州,自不会是想要报复,真要报复直接就在汴梁动手,何必大费周章的把人带来登州,张宝可没那个闲工夫。张宝要将虞祺找来的目的,就是想要招揽虞祺。
眼下朝廷有求于安东军,对于张宝的保举,估计不会表示反对。但张宝的这份保举,也是有代价的。一旦接受,那就会被朝廷视为张宝的同党。张宝不愿意就此事遭人背后怨恨,所以他要先询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按照张宝的打算,朝廷以琼州换取借款的方案他是不会接受的,但若是以青、潍、密三州作为代价,张宝倒是愿意考虑一下。张宝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在高丽的事情,同时也想要多保留一些愿意为百姓考虑的好官,陆登是一个,虞祺同样也是。
张宝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打算,明言自己愿意保举虞祺、陆登分别担任青、密二州的知府,并且保证会承担青、密二州安抚民生所需的一切费用。但同时他也告知了陆登与虞祺接受自己保举会带来的后果。
决定权被张宝交给了陆登和虞祺,如果陆、虞二人不肯接受,那张宝会另外选人,至于陆、虞二人,则会被张宝命人礼送出境。可一旦二人答应,即便张宝不作任何事情,朝廷那边恐怕也不会再将陆、虞二人视为自己人。
陆登与虞祺都是聪明人,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即便张宝不明说,他二人的心里也有数。陆登还好点,至少他现在还有官职在身。可虞祺……他虽是待分配的官员,可何时才能轮到他,却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是继续等待机会还是现在就走马上任?虞祺很犹豫。
“此事不着急,眼下安东军与朝廷的谈判尚未有结果,虞兄还有时间考虑,权衡利弊。”张宝不想逼迫虞祺,开口说道。
“……多谢张安东体谅。”虞祺先是道了声谢,随后又道:“虞某此时心有一惑,还望张安东能为我解惑。”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张宝笑着说道:“虞兄还有何疑问?”
第311章 选择()
人这一辈子,其实就是在不断的做选择题。选对了可以继续人生,选错了就有可能面临结束。无论是虞祺还是陆登,如今摆在他二人面前的就是一道选择题,得失之间的衡量,也是由这二人自己做出抉择。
不如意事常八九,这世上不可能事事顺心如意,总有一个取舍,而如何取舍,说白了就是自己所选是否值得自己去放弃另外的选择。
忠君爱国,造福苍生,当二者必须要进行二选一时,有的人选择了前者,而有的人则选择了后者。虞祺、陆登没有让张宝失望,二人选择了后者,接受了张宝的保举,准备分别出任青州、密州的知府。
而张宝也没有对二人食言,之前所做的承诺一一兑现,当朝廷的正式任命书在一月之后送达登州后,虞祺、陆登二人也走马上任,带着张宝为他们安排的下属,分别前往青、密二州。
张宝交给虞祺、陆登的任务并不难。安置流民,恢复民生,在有充足的物资保障下,完成这两个任务并不难。而虞祺、陆登都是那种一心为民的好官,在“放弃”了对赵宋的忠心后,二人准备将“为人民服务”的理念贯彻到底。
青、密、潍三州的民生在迅速恢复,其中潍州的新任知府,便是此番与朝廷谈判大获成功的冯喜。张宝以五千万贯为代价,向朝廷“买”到了治理青、密、潍三州的权限。而随着五千万贯良币进入大宋市场,原先充斥大宋市场的劣币也开始变得无人问津。
有上等的良币可以用,谁又会收品质下等的劣币,而且这还是在良币供应充足的情况下。无利不起早,之所以会有人使用劣币,那是因为使用劣币有赚头,可要是没了赚头,反而还会亏本,自然也就无人再用劣币。
大宋缺铜,故而不得不搞些歪门邪道,但安东大都护府不一样,拥有强大的海军的张家想要在海外占据几座铜矿,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当地的土著就是最好的劳动力,而有了充足的原材料供应,铸刻着安东通宝四个字的铜钱也就在大宋境内通行,挤占大宋的钱币市场。
同样的币值,不一样的品质,只要是头脑正常的人,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而为了防止朝廷里的某些人中饱私囊或是挪作他用,安东大都护府在与朝廷谈判的结果中特意提出了条件,要求这五千万贯只能用于民生建设,不得挪作他用,并且安东大都护府会派人全程监督。
面对安东大都护府的“无理要求”,朝廷一开始是坚决表示反对,但钱在安东大都护府的手里,朝廷不答应,那就意味着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更要命的是,即便是朝廷答应了这个条件,五千万贯也不会一次性交付给朝廷,而是需要朝廷提交计划书,然后由安东大都护府进行核算后才会拨款。
这样一来,五千万贯也就成了专款专用的一笔钱,而安东大都护府在拥有了监督权以后,朝廷里的某些人也不得不断了早先想要借机发财的念想。
对于安东大都护府的要求,朝中的有识之士倒是都挺赞成。只不过这部分人在朝中并不占据主导地位,他们也就是摇旗呐喊的角色,对于朝廷的重要决策,所起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虞祺、陆登也在这时由“背主投敌的叛徒”变成了“为大局忍辱负重的义士”。二人原本在朝中只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在得了张宝的保举以后,二人摇身一变就成了主政一方的知府。这种境遇,说不羡慕还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无论什么人,都希望可以遇到自己的“贵人”。虞祺、陆登很明显是遇到了。有那心思活泛,觉得论才能不输虞祺、陆登的人便动了心思。朝廷里的官职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自己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轮到自己?
不过想要端安东大都护府这碗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安东大都护府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指望着念过几本书,会做几首诗就想要飞黄腾达?想瞎了心了这是。
张宝不需要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耍弄嘴皮子的读书人。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中书、数为小艺,即初级课程,而礼、乐、射、御则是大艺,即高级课程。
礼分五礼,吉、凶、军、宾、嘉,其中吉用于祭祀,凶用于丧葬,军用于田猎和军事,宾用于朝见或诸侯之间的往来,嘉用于宴会和庆贺。而乐即是教化,通过音乐陶冶情操,修身养性。至于射、御则分别指箭术及驾车技巧。书、数两门都是基础科目,分别是识字以及算学。
大宋的读书人总是喜欢自诩君子,但实际上精通六艺的却是少之又少。张宝不看好大宋的读书人也不是没有理由。一个个本事不咋地,却又一个个都爱鼻孔朝天,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欠抽模样,能受人待见才怪。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就跟熊孩子不是天生的是一个道理。没有家长的溺爱纵容,哪来的熊孩子?大宋读书人目空一切的臭毛病也是朝廷惯出来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就这一句话,害了多少人呐。
当然对于那些跑来安东大都护府碰运气的读书人,张宝也没有直接拒之门外。而是通过考核,通过的自然能留下,而通不过的,那就只好对不起了。而考核的内容,也不是考那些四书五经里的内容。能来登州求官的人大多都是通过了科举但因为没关系没门路而不得不留在汴梁等候分配的候补官员,书本上的知识对他们来讲是必须掌握的,考这个没有多大意义。
安东大都护府考的内容大多是书本以外的知识,这么一考下来,十不存一,三四十个“考生”里,通过的也就只有一两个,而且还是勉强。就跟后世的大学生一样,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自以为是天之骄子,可实际上却屁都不是。
念书念傻了!不是张宝对大宋的读书人有偏见,而是这帮深受朝廷“毒害”的读书人,真的连五谷都分不清。张宝需要的是可以替他分忧的官,是可以带着治下百姓发家致富的能吏,而不是整日里待在官衙内吟诗弄月的官老爷。
安东大都护府的官员福利很诱人,但那是拥有真才实学的人才配享受的待遇。仅靠读过几本书,写过几首歪诗便想在安东大都护府谋得一官半职,那是痴心妄想!
安东大都护府不养闲人!
如今的张家早已不是过去一穷二白的时候,自身拥有一整套培养官员的体系,大宋的读书人若是想要在安东大都护府一展抱负,首先要做的,便是放下身段作为见习官吏到地方重新学习,但能够这样做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那些在安东大都护府碰壁的读书人心有不甘,既不愿吃苦又不忿安东大都护府对他们的“怠慢”,离开以后自然就是造谣生事,指责张宝嫉贤妒能,没有容人之量。而张宝想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面对这些人的诬陷,张宝的反击手段很简单,也就是将那些人在登州参加考核的试卷复印了上千份,然后免费散发出去。
那些在张宝那里求职失败的人大多都是在朝廷吏部里有档案的,这次去张宝那里“求职”,也只是私下偷偷去的。张宝来这么一手,朝廷也就知道了,那些之前往张宝身上泼脏水的人也算是自食恶果,没有端上安东大都护府的饭碗不说,还把朝廷这边的铁饭碗也给砸了。
朝秦暮楚的墙头草,没人会喜欢!
张宝并不担心会因此而遭到那些人的报复,那些人之所以会造谣生事,无非就是还有朝廷的供养,不需要为一日三餐犯愁。可现在张宝把这件事捅破了,那些人的铁饭碗也就被砸了,那些人现在要考虑的是自家的生计,而不是继续造张宝的谣。更何况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他们的报复又能有多猛烈?
不过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除了在背地里痛骂张宝几声,实际上压根就对张宝构不成任何威胁。对于安东大都护府招贤纳士的计划,更是不会造成丝毫的影响。通过这次事件,安东大都护府也向外界表明了对待人才的态度,只欢迎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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