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蕾摇头说不清楚,李倩太自闭,除了跟刘菲走得近,貌似和其他人都不怎么讲话,徐晶晶插嘴:“我宿舍里有两个跟她同班的,说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虽然害羞少话,但也算不上孤僻,可能跟那件事有关。”
李安民眉头一跳,挨近了问:“哪件事?”
徐晶晶说:“我也不是太清楚,以前李倩跟刘菲住一起,可能她们家里跟学校有关系,没给那间宿舍安排其他人,后来又上了批新生,房间满了,才把另一个女孩插到刘菲她们宿舍,那个女生住了没半年就转走了,据说主要原因是偷窃,那女孩是农村上来的学生,手脚不干净,为这事还闹得挺大,当时李倩也在,还给刘菲做了证人,也有说是这两人联手,故意陷害那女孩,反正我们这些后插队的也闹不清谁是谁非,纯当听热闹。”
李安民想了想,问:“那个女孩是不是长头发?”卫生间里的长发显然也不是李倩的,长度质感不匹配。
三朵金花都说没问过,那女孩住的时间太短,大家对她映像不深。吃完饭后,李安民替姑娘们送盘子,石蕾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拉住李安民暧昧一笑,拇指指腹相贴,挑起眉头说:“还有个好玩的传闻,说李倩跟刘菲是那个,你懂的,两人总是腻在一起,有人看见过她们在学校厕所里打啵。”
李安民嘴角抽动,无语……
下午回宿舍,刘菲掐着李安民的胳膊不放手,她还穿着早上那件睡衣,头发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看来是真害怕了。
李安民说:“你先把昨晚的情况告诉我。”
刘菲还不放心她,问:“真不是你做的?你没趁我睡着把我拖进卫生间里?”
李安民反问:“真这么拖你还能睡得着?”
刘菲咬住下唇,隔了会儿,说道:“我……我不知道,我可能有点……深度睡眠症,夜里睡觉叫不醒,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李安民愣住了,含蓄地问:“你每晚都要起床上厕所的吧?”
刘菲说没有,睡得很沉,一觉到天亮,直到李倩死的当天夜里,她在迷糊中听到有人唱歌,醒来后,发现自己手上捏着一张照片,就是那张在洗脸台里,跟李倩的双人合影。刘菲在睡前喜欢看时装杂志,杂志就随手扔在枕头边,她估猜照片有可能是不留心夹在杂志里的,睡觉时不知道怎么着就给摸了出来,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把杂志和照片一起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刘菲把所有跟李倩相关的物件都给扔了,照她的说法是:死人的东西上有晦气。
李安民不好说什么,有点意外,刘菲竟然真有梦游症,看来在闹鬼这事上确实有些小误会,骗人掰故事是一回事,装神弄鬼地吓人又是另一回事,性质一样程度大不同。
接下来的第二天夜里,刘菲又听到有人哼小调,还有“噔”、“噔”的响声,很清晰,但只是听到这些声音,大脑还处于昏睡状态,她认为是在作梦,没惦记,可是在上课的路上,那张被扔掉的双人合照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落到刘菲脚边,在李倩脑袋的位置上,有块墨绿色的污渍,把她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就像个无头女鬼。刘菲有些发毛,她没敢碰,用脚把照片踢进路边的排水沟里。
就在昨天半夜,刘菲很清楚地听到了哼歌声和冲水声,跟李安民听到的一样,今早一睁开眼,刘菲被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她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脸——沾着水珠,像被煮熟般通红的脸!
她没躺在床上,而是打着赤脚站在卫生间里,直挺挺地面对着洗脸台的镜子,像刚出水的落汤鸡,浑身上下激灵透湿,双手还浸泡水池里,黏滑的发束有如水蛇般一圈圈缠绕在手腕上,而那张被扔掉的合照,就在满盆乌丝中载沉载浮。
刘菲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以往就算梦游,最后也都会回到床上,没有清醒时身在别处的先例,所以她在害怕过后,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李安民挟怨报复,利用夜行症做把戏整人。
李安民心说除了你之外还真没见过现实中有这么幼稚的,能遇上一个也是机缘,就问她:“你把香水放我包里,没事找茬,就是为了让我住不下去,你不愿跟人合住,是怕别人发现你会梦游?”那确实吓人又危险。
刘菲铿锵有力地落下一句话:“别想太多,我纯粹就是看你这种人不顺眼!”
李安民被噎得不轻,掠过这个不谈,又问:“听说你住三舍时除了李倩,还有一个舍友,后来转学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刘菲横了她一眼,习惯性地搓起手背:“没什么事,那女的是保送生,农村人,生活习惯很差,上厕所不关门不冲水,厕纸扔抽水马桶里,大姨妈来的时候,一池子红红的尿水,讲她,她还一副傲气样,不知道在傲什么,见过JP没见过这么JP的,有次李倩妈送西瓜到宿舍来,李倩也是好心,喊她一起吃,你知道她说什么?她说在她老家西瓜都是用来喂猪的,是人都不吃,这不是在骂我们不是人吗?”
她越说越激动,手砸上桌子,满脸鄙夷,李安民赶紧把话题拉回来:“她后来为什么转走?”
刘菲撇嘴说:“嫌这边费用高吧,早不知道干什么去的,还非要跑出来膈应人。”
李安民不跟她扯,只谈重点:“偷窃的事怎么说?是她偷你们谁的东西,还是你又不小心把什么盒子罐子放错地方了?”
刘菲瞪她一眼,露出不屑的笑容,满不在乎地说:“就是我捉弄她的又怎样了?玩玩而已,谁让她那么不识好歹,明明没那个份儿,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搞得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鼻孔镶头顶上,哼,我就是想挫挫她的锐气,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还跑去跳河明志,有必要吗?真是脑袋给门夹过了!”
李安民惊讶了:“跳河?”还有这事?
刘菲摆摆手,冷笑着说:“没死,被捞上来了,就是做个样子给人看呗,你是没瞧见那副要死要活的泼妇相,恶心死我了。”
李安民默默做深呼吸运动,轻声问:“那女孩是长头发?”
刘菲想都没想直接说:“没在意,是挺长的吧,她平时都不洗头。”顿了会儿,惊笑:“你不会以为头发丝什么的是那脑残在搞鬼吧,怎么可能,她早转校了!再说这房间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她要怎么进来?我倒还真希望是她干的!好歹她还算个人。喂!姓李的,你真有办法整治那些脏东西吧?”
李安民老实说:“不知道,没把握,我看你挺相信这些神啊鬼的,干脆换个宿舍怎么样?可能真是宿舍的问题。”
刘菲不鸟她,尽往阴暗面上揣度:“我走了好让你一个人占便宜?门儿都没有。”
李安民跟她没法沟通,思来想去,从包里拿出铁盒,照着笔记上的做法,将桃木灰、硫磺粉和一种叫丹罗的红色沙晶按照比例混合在一起,用黄符包成两个三角小包,一份让刘菲随身带着,一份塞进龙龟内胆里。记得在赵小薇家时,就是用类似的粉末驱散了鬼灵,而眼下这幅药还加了据说能封闭气孔的丹罗,笔记上说道士做法时常用丹罗来防止鬼上身,其中含有少量朱砂粉。
李安民开始回想叶卫军以前是怎么处理这类事情的,可是想到头疼脑裂也就只能想出个大概来,临阵关头,除了随机应变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
熄灯前,刘菲难得主动,用四袋咖啡粉冲了两杯苦浓的黑咖啡给李安民提神醒脑,李安民没敢躺下,和衣靠在床头,连被子也没盖。刘菲倒是睡得很安稳,她说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晚上一到点就犯困,和阶段性嗜睡的症状很像。
如果叶卫军在旁边的话,肯定能从阴阳学说的角度推测出原因,但是李安民不行,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没有任何计划性可言。
担儿鬼05
熬到半夜一点多,李安民抱着膀子点头打盹,一阵低吟传来,她立刻警醒,打开台灯,朝对面望过去,就见刘菲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两眼圆瞪,眼神呆滞地直视正前方,她嘴巴紧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安民不敢出声,闭上眼睛仔细聆听,吟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好像是从窗外飘进来的,还伴随着“噔”、“噔”的声响。
就在这时,刘菲起床了,她的身体就像由两块断开的夹板组成,下半身没动,上身直挺挺地弹坐起来,转身,两腿平伸在床板外,再缓缓屈腿,让脚底落地,这种机械式的动作正常人很难做得出来,挪动身体时,还能听到骨骼“咔啦咔啦”的钝响。
刘菲站起来,绷直上身,以僵硬的姿态走向卫生间,进去后没多久,卫生间里就传出流水声。李安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往那方走去。
到门口时,她惊见刘菲笔直地站在洗脸台前飞快地搓手,动作很大,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昏暗的镜灯映照出一张白如涂墙的面孔,镜子里竟然不是刘菲的脸!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孩。
李安民心里突突乱跳,咬紧下颌,再仔细一看,镜子里的影像,只有头是那个陌生女孩,而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仍是刘菲本人的,但是那颗人头与底下的身体明显不搭配,像是把一个人的头部跟另一具无头尸体拼凑起来,将脑袋强行插在断颈上,还没插对位置,那颗人头歪着,露出来的半截喉管与刘菲的颈项形成一个尖锐的凸角,好似脖子被硬生生扭断了似的。
李安民死死扒住门框,咽下口水,试图跟她沟通:“你……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颗人头的下颌剧烈颤动,嘴巴一张,从里面喷吐出大量黑色毛发,这是镜中的影像,黑发并没有穿透镜面,而是从水龙头里流出来,长长的发丝带着黏液,一缕一缕地盘旋在积水中。池子里的水位不断上涨,那些头发就跟着自来水漫溢出来,流到地下,淌得到处都是。
李安民按住龙龟,又问:“你是不是……以前跟刘菲住在同一间宿舍,后来转走的那个女生?”
镜中人歪着脑袋僵直地站立,转动浑浊的眼球,将瞳孔对向李安民的方向,嘴巴张着没动,嘶哑拔尖的嗓音却回荡在房间上空:“我没有偷东西,是她们害我,我没有偷她的东西,为什么要陷害我?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都不相信我?”
声音中带着愤怒,不像是在对人说话,而像是一种潜藏在内心的呐喊,撕裂、极端,近乎歇斯底里,李安民连忙安抚道:“我相信,我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拿的,大家都知道,是刘菲不好,那你发泄也发泄过了,刘菲她也吸取教训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我没有偷东西!她们害了我!大家都看不起我!不相信我!我没有偷她的东西,是她们害我,是她们害我,我要让她们跟我一样,全都跟我一样!”
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像是碾磨沙砾发出的噪声,让李安民感到脑袋胀痛,她心里叫衰,住宿舍遇到个蛮不讲理的舍友,这会儿又冒出来个根本不听人话的未知物体,是她倒运还是这学校本来就极品扎堆?
李安民正打算再接再励,却见刘菲转过身,一步一顿地朝外走,每走一步,头都要跟着摇晃两下,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李安民退到床尾,想看她究竟想要干什么,没想到刘菲竟然爬到窗前的长桌上,打开窗户。
李安民一看不妙,当机立断,扑过去拦腰抱住她,这时,刘菲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像是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在把她往楼下拉,就连李安民也跟着一起被拖扒在桌面上。
刘菲脸朝下,上身呈弓形弯曲,两条手臂垂得笔直,这种姿势,像是有人从下面用劲拉扯她的手。李安民的半个头探在窗外,瞧见刘菲的手腕处隐约泛出两点红光,身体一点一点朝下斜倾,李安民拼尽全身力气勒紧她,两脚勾住桌腿,前胸贴在桌面上被一寸寸带着往外滑,她快抓不住了,再这么下去,又要多添两条冤魂。
危急关头,揣在刘菲睡衣口袋里的符纸包被衣服的褶皱推出一角,李安民豁出去了,低头咬出纸包,往红光的方向喷过去,纸包在空中“啪”的散开,并且同时燃烧起来,黄粉裹着幽蓝的火苗向下坠落。
李安民听到“唧”的一声,红光消散,腐臭味扑鼻而来,她感到手上的重量一轻,知道药粉起效果了,赶紧连拖带拽地把刘菲拉回来,她的眼睛闭上了,瘫软在地下,呼吸均匀平稳,还在睡,而且睡得很香。李安民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那团蓝火掉在楼底下燃烧了一会儿就熄灭了,她关上窗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刘菲抬上床。
卫生间的水龙头没关,自来水还在哗哗作响,李安民犹豫片刻,走进去关水,她站在洗脸台前,不敢看镜子,垂头低眼,视线正对着水池,募然,一张苍白的脸浮出水面,细长的发丝散乱地搭在那张面孔上。
洗脸池里竟然盛了个人头!
李安民的手还按在开关上,动作在瞬间就僵住了,维持上身前倾的姿势,跟底下的脑袋面对面,距离不超过半尺。
人头的后脑勺沉在水里,只有一张脸露出水面,是刚才镜中所见的女孩,但是这次,在水池里的出现的面孔变得十分扭曲,五官移位,表情狰狞。
她张大嘴,乌黑的发束成缕成条地向外飞窜,有些落在水里,还有些往李安民身上缠绕过去,李安民来不及细想,后退两步,从龙龟中掏出粉包砸进水池里,蓝色的火焰瞬间在水面上燃烧蔓延开来,那张面孔发出拉扯塑料般尖利的嘶声,在浓密的发丝中搅动翻腾,它发出凄厉的哀嚎,撕拉声中夹杂着一个轻细的女声:“疼啊……疼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李安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颅在火中痛苦挣扎,整张脸面像受热的蜡块一样变软融化,先是鼻子,然后是眼珠和嘴唇,一层一层溶蚀,最后终于化作一滩墨绿色的胶质,慢慢消散在水中。
李安民握紧龙龟,转身走出卫生间,坐在床上发呆,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她才半靠在床头昏昏睡去,结果没睡多久就又被摇醒了,刘菲那高八度的嗓音在头顶炸开:“喂!怎么回事呀?你给我起来!马上交代清楚!”
李安民给她摇得胃酸上升,半掀眼皮,疲软地问:“什……什么事,好好说。”
刘菲捏着鼻子叫:“你没闻到呀!臭死了,跟昨天那头发上的臭味一样,你到底解决了没呀?”
李安民强撑着起床,走到卫生间门口一看,头发没了,地上一滩滩的,全是墨绿色的胶质,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洗脸池里的水也变得浑浊粘稠。
李安民打着呵欠说:“解决是解决了……原因没闹清楚。”
刘菲扇着手,刻薄发言:“管它什么原因,全解决掉就行,喂!你可是真除干净了吧?”
李安民老实说:“不敢打包票,你要是不放心就换宿舍,我是建议你最好换宿舍。”
刘菲斜挑眼梢看她,扬起嘴角轻轻吐字:“你想得美。”语调不阴不阳的,有点腻人。
李安民诚心实意地跟她坦白:“我是说真的,跳大神这工作我连菜鸟都还算不上,不能给你提供任何保障,昨晚的事很危险,再来一次我扛不住,你也别怕我占你便宜,要不咱俩一起找管理员阿姨商量下,都插到别的宿舍去算了。”
刘菲不肯,也不让李安民走,指着卫生间使唤她:“你去打扫干净,那么脏兮兮的,叫我怎么刷牙洗脸?”
李安民真喊她小姐了,说道:“我一晚上没合眼,你让我睡会儿,中午我来弄,早上你就将就一下,行不?”
刘菲叉着腰瞪她:“不行!太臭了,你打扫干净再睡会死啊?还说不塌课,熬一夜就受不了了?不去上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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