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面前,又问了一遍:“是不是要放白菜了啊?”
叶卫军点头,等她把白菜下进去才慢半拍的缓过劲来:“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李安民抖抖菜盆子,皱起眉头看向他:“哪件事?前女友还是放白菜?白菜已经放了,前女友的事你要不想说就算啦。”她把叶卫军的发愣归结于思念老相好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叶卫军把火捻小,摸根烟走到窗口抽,对李安民招招手,把她叫到身边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是想知道,我是无所谓,就怕你听了以后会多想。”
李安民对他过去的私生活倒是真感兴趣,也不掩饰,大方地说,“既然都过去了,有什么好多想的,你随便说说呗,比如你们都怎么相处,跟现在一样吗?我看你烧菜做饭成习惯了,是不是以前经常做啊?”
叶卫军说:“在部队里,每个人都得烧火做饭,退伍后就做得少了,平常不是跟同事一起吃大锅饭,就是包子馒头随便啃啃,那时工作辛苦,一天忙到晚,不像现在这么自在。”
李安民觉得他又在歪题,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满地瞪着他,叶卫军伸手指在她纠结的眉心抹了两下,笑着说:“干嘛?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还要跟我计较?”
李安民心想你这是在暗指我小心眼吗?还是又想打马虎眼?这回可别想蒙混过关。
“我想知道啊,你前女友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跟她分开,分开后又恋恋不忘的。”
叶卫军默默吸了两口烟,低声说:“她是个很坚强的女人,没有我的话,她能过得更好。”
李安民不懂:“为什么?有你她就不好了吗?”
叶卫军按着她的头问:“有没有听过人穷志短这句话?那时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别说养家了,她有更好的归宿可以选择,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李安民了解了:“你的意思就是……有本言情小说,通篇都在描绘男主对女主的情深爱笃,结果最后的结局是——男主把女主卖给地主了,因为他爱她,所以他要让她嫁给一个有钱人。”
叶卫军喷烟灰,这神解读啊!狗血八点档都给扭成恶搞剧了,他宽容地笑笑,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就什么都不说,捻熄香烟放篓子里,走去给白菜牛肉加鸡精,关火,端上饭桌。
李安民挺不是滋味,每次提起这个,他的态度都很闪躲,虽然总说过去都已经过去了,可眼神骗不了人,他还是很在乎的嘛,旧情难忘啊,李安民心想以前当朋友处时,问多了叫八卦,现在确定关系了,又觉得老纠结过去是斤斤计较,可是一个人的心里能同时装得下两份感情吗?结了新欢还念着旧爱很不厚道吧。
电饭煲跳档了,叶卫军过来盛饭,见李安民还靠在窗口,把饭碗塞进她手里,说:“你看,又在乱想了,快,去吃饭。”
李安民答应了一声,捧着饭碗走到桌边,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嘴里,滋味鲜美,肉汁浓香,有了好吃的,什么坏心情都烟消云散了,管它过去还是未来,每天能吃好睡饱才是最重要的。
下午无事,叶卫军也不急着出去,靠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李安民觉得他闲过头了,凑上去问:“不是要去小百花巷吗?什么时候动身?”
叶卫军只说要等通知,李安民莫名得很,心想难道还在小百花巷约了别人?要不是早知道这人的办事作风,肯定会以为这是在吊胃口,看来他还有不确定的事,有些关键环节不得到确认,他老人家是不会行动的,李安民也只能乖乖陪着一起等。
四点左右,叶卫军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完电话之后就关了电视,挎上工作用的黑皮包准备上路,李安民忍不住问:“谁的电话?什么事?”
叶卫军说:“周坤的,我叫她帮忙找个人。”
“谁?”
“昨天才见过,桑拿店的老板娘,现在找到了,泰兴街后面不是有个荷花湖吗?她就在那湖里。”
李安民不问了,用膝盖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在湖里游泳,原来老板娘是只淹死鬼。
叶卫军骑着摩托车带李安民直奔小百花巷,来到城隍庙后山,山里有座供奉土地神的民间小庙,庙门左右的石墩子上各立了两尊泥土塑成的小鬼,经风霜残蚀,早已破损得看不出原形。
庙内陈设简陋,尘土堆积,结成块的香灰将红漆台面蒙上一层浅灰色,庙里供着土地婆和两名童子,塑像重新上过漆,外墙也有整修过的痕迹,看来这土地庙虽疏于看顾,还不至于被废弃。
李安民绕着土象左看右看,托着下巴像在琢磨什么事,自言自语地说:“夜里看到的挖泥鬼……跟它们挺像的啊。”
叶卫军蹲下身,对李安民招手,说:“小妹,过来看。”
李安民应召唤蹲过去,发现土像的爪子上沾满了黄泥巴,而这座山上的土壤却呈黑褐色,在桑拿房胡闹的两小鬼用的也是黄泥,难道是土像成精了?
叶卫军轻按脚边的黑土,又将小鬼爪子上的黄泥抠下来搓了搓,问李安民:“上次在庙会上,你说看到两道青光从城隍爷眼里射出来,是哪尊城隍?有没有看见青光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李安民回想了一下,说:“是中间那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那两道青光往对街居民区射过去,绕到房子后就看不到了,青光难道就是这两小鬼?”
叶卫军点点头,把香坛里的残灰洒在土里,抓了把米将坛子填实,上了三根香,又从包里拿出一次性塑料碗,碗里装着裹上保鲜膜的白米饭,他把膜撕掉,将饭垒成山尖形,竖着插了双筷子上去,恭恭敬敬地摆在香坛后面,添上果品糕点,又在桌子两角点上冥烛,这才对李安民说:“这两个小鬼是土地庙的门镇,按照民间的说法,是专替土地神抬轿子的运途司。”
李安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土地在阴司的职位很低吧,相当于村长一级,外出还要小鬼抬轿子?
【轻松过度】庙会/地古牛06
叶卫军说:“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座土地庙比城隍庙的年代还要久远,这里面本来还有个土地公,城隍庙建起的时候被接去当了城隍爷,你在庙会上看到的那尊眼冒青光的城隍应该就是这庙里的土地公。”
李安民心说原来在阴间也是能升职的,想来白伏镇附近土地庙、山神庙众多,也不是每家门前都有轿夫,原来这边是潜力股,要升官的,怪不得排场不一样。
叶卫军接着讲:“荷花湖附近的土壤是灰黄泥,质地黏重,酸性强,小鬼土像的爪子上和桑拿房里的泥土都是那种黄泥。”
李安民说:“听你这么说,那两道青光好像是往荷花湖方向去的,居民区后面不就是泰兴街吗?”
叶卫军说:“运途司除了抬轿子,还有个身份,就是我们常说的勾魂使,有些人死了之后没有自觉,仍以为自己还活着,魂魄游离于生前常去的场所,给别人造成不便,遇到这种情况,通常要差遣勾魂使去处理。”
李安民不能理解:“处理方法就是砸烂泥?我看老板娘倒还好,两小鬼才真是制造了不少麻烦。”
叶卫军说:“这种做门镇的鬼差出身都不太好,土地庙门前的运途司在入编之前被列为魑魅之流,是一种名叫地古牛的川泽水怪,根据五帝本纪的记载,地古牛常出没于湿地,人面兽身,喜欢搬弄是非和恶作剧,经常戏弄过往路人,把泥土塞进人的口鼻之中,也会到村庄里堆砌泥团堵塞道路。”
“只是戏弄?这会闹出人命来吧!老板娘不是被它们给拖下水了?”
叶卫军说那倒不一定,但庙里少了土地公,没有香火,两小鬼变得极不安分,长此以往终究会变成祸害。李安民觉得已经是祸害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老板娘会搅合进去。叶卫军认为两小鬼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勾回老板娘的阴魂,至于跑到桑拿房胡闹的具体原因他也不清楚,现在有两个办法可行,一是筑破小鬼的土像,让它们形神兼灭,用这方法可以斩草除根,只是要做好遭报应的心理准备,毕竟说起来这土地庙算是城隍司下。
李安民听说要遭报应就缩了,况且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就直接判死罪,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叶卫军说那好,第二种方法就是去跟它们沟通,问明真相,而且这方法他做不来,只有靠李安民才能办到,因为李安民能听懂它们讲话,叶卫军表示自己连小鬼的真身也看不破。
李安民回想小鬼在老板娘嘴里交谈的模样,除了面貌丑陋,形态动作似乎跟人差不了多少,谈话中也有情绪流露,可是又想起它们咬破老板娘肚皮的场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卫军说如果不想做就算了,这事不管也无所谓,但眼神里却有些期待,到了这个地步,李安民是骑虎难下,这三堂审鬼的人类判官,她是做定了。
天色渐暗,已到日落时分,叶卫军教李安民怎么在庙堂周围布阵,这是他曾在子孝村布过的困灵阵,这种阵法顾名思义,能够将阴灵困在阵内,暂时限制它们的行动。
叶卫军自己没动手,只从旁指导,让李安民亲自完成每个步骤,他说:“你以后最好做个笔记,免得今天学明天忘。”
李安民把最后一根冥烛摆好后,坐在门槛上擦汗,不是很上心地说:“哪能记得了这么多,还要测方位算距离,我连罗盘都不会看。”
叶卫军很有耐心地解说给她听,李安民是越听越糊涂,叶卫军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不要紧,以后我每天教你一点,用心的话三个月就能入门。”
李安民皱起眉头:“有你就行了,我学这些东西又没用。”
叶卫军正色道:“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你不多学着点,万一遇到危险要怎么自救?”
李安民提起龙龟挂坠:“护身符不行吗?里面还有驱鬼用的药粉。”
叶卫军摸摸她的头:“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多学活用,你如果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也没有,我到哪里都放心不下,总不能把你拴裤带上,是吧?”
李安民心想也是,就算是恩爱如爷爷奶奶,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粘在一起,叶卫军的工作性质跟平常人不同,既然要在一起生活,就算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能添麻烦,于是她老实点头,决定当个称职的好学徒。
两人在庙门前等到天黑,叶卫军点燃冥烛,把去年没收的傩神面具交给李安民当保险符,叮嘱说:“装得凶一点,人鬼兽自古以来都一个德行,你越怕它们越得瑟,加油。”打完气之后他就退到百米外,让安民同学独自去应付。
李安民紧握傩神面具守候在庙门前,面具里的斗铜子曾有效驱除过兽灵,对她来说就像是颗定心丸。过了没一会儿,就见两团青光从土像上腾起,来回兜悠了两圈,打个弯,直朝庙里射入,李安民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去。
那两个青面小鬼化光成形,正蹲在供桌上狼吞虎咽地抢食供品,一见有人进来立刻跳到桌下躲藏,慌慌张张的,把米坛子也给掀翻了。
李安民没想到它们也会怕人,胆子又壮了些,把傩神面具贴在胸口,蹲身朝桌底下张望,谁知道小鬼奸滑得很,其中一个张开巨口,咳的一声,腥臭的烂泥不偏不倚地喷吐在李安民脸上,另一只小鬼见恶作剧得逞,拍手跳跃欢呼,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神速度钻出桌肚,朝庙外狂奔,它们没想到庙外布了困灵阵,就这么直冲出去,刚跑到庙门口就像撞到一面镜子般被弹了回来,它们爬起来又冲,又被弹,再冲,还是被弹,连试了好几次,始终冲不出去,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接着双双跳到半空中,化作青光射入屋子一角。
李安民抹下满手臭泥,心情顿时变得奇差无比,眼神来回扫视,发现童子象脚边青光隐现,她几大步走过去,把手往地上猛力一拍,大声喊话:“喂!快出来,屁股都露在外面了!”她这时火气上脑,胸口像闷着一团燥气,倒不是因为叶卫军的叮嘱了,纯粹是想把气发出来。
两小鬼从童子象后探出半身,一个问:“你能看见我们?你是谁?”
另一个问:“你是人还是鬼?”
李安民见它们说话时盯着她握面具的右手猛瞧,似乎非常忌惮,索性就把傩神面具亮给它们看,两小鬼发出野猫般尖利的嘶声,抱头缩回童子象身后。李安民心里有底了,开始动用威吓战术,两手捂住傩神面具,恶狠狠地说:“出来!有话要问,老实回答就放你们一马,敢再耍花样,就叫斗铜子吃了你们。”说这话时,掌心发热,指缝间溢出点点荧光,李安民心想不是吧,叫你出来你就出来啊?这么乖?先呆着,还有事情没弄清楚呢。
两小鬼哆嗦着探出头,被这么一吓,果然老实多了,李安民就向它们询问老板娘和在桑拿房砸泥巴的事,两小鬼说它们奉命勾魂,但死人的肚子里积了许多怨气,如果不清理干净,灵魂会一直被封闭在尸体里无法离开,而那些怨气的发源地就在鱼得水桑拿中心所处的位置上,从哪里来的怨气自然要还到哪里去。
李安民质问说:“你们砸泥巴制造麻烦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害人?人是靠口鼻出气,嘴巴鼻子被堵住是会死的!”
一只小鬼很无辜地说:“我们靠气息辨别活人和死人,在那第三层楼上,除了你,没有一个活人。”
另一只小鬼纠正道:“还有一个无法判别,有气息却感受不到活人的阳气。”
李安民估猜这是在说叶卫军,他是阴气重的体质,会被认错也不奇怪,但要说三楼一个活人也没有那就不太对劲了,包间区是封闭了没错,可听小鬼的意思,它们也不过才去了两天,鬼差勾魂的期限是三天,无常道今日就会关闭,必须在丑时之前把鬼魂勾进阴司,否则按规矩,下次再开无常道就要等到中元节了,但胡经理却说扔泥的恶作剧持续了一周。
李安民思前想后,暂时先相信两小鬼的说辞,同意放它们出去收魂,在解阵之前她拍了拍土像的头,威胁说:“你们要是敢骗我或者借机出去捣蛋,我就把这个土像碾碎了喂给斗铜子当饲料。”
这时,叶卫军走了过来,那两小鬼一见到他就吓得瑟瑟发抖,蜷缩着身子爬到土像后面藏了起来,照旧把半个屁股露在外面。
李安民心觉好笑,这时是真不怕了,原来鬼怪也是多种多样的,两小鬼虽然面貌可憎,但这样看来也还挺可爱,她把大致情况告诉叶卫军,叶卫军也无奈地笑了:“看来我们是好心办坏事,妨碍了公差。”说着从包里拿出供果放在地上算是赔礼,但那两个小鬼却不敢领他的情,青光一闪又钻回土像里去了。
【轻松过度】庙会/地古牛07(入v通知)
李安民调侃叶卫军:“你变成鬼见愁了,它们怎么这么怕你?”
叶卫军说:“它们不是怕我,是怕你手上的傩神面具,方相驱役的祭礼主要就是针对魑魅魍魉这类有形依附的鬼怪。”
李安民举起傩神面具放在月光下欣赏,起先觉得面具上千奇百怪的脸孔诡异阴森,看多了倒愈发亲切起来,她对叶卫军说:“照你这么讲,这面具很厉害呀,有了它什么也不用怕了。”
叶卫军笑她头脑简单:“不是每个鬼怪都像那两只小鬼一样胆小如鼠,如果招不出斗铜子,这面具也就是个装饰品。”
李安民无所谓,能有震慑力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今天可算是痛快了一把,体验到当神婆的乐趣,说不定她还真有这方面的天分。
叶卫军摊开手,意思是让她把傩神面具上交,李安民攥紧了不肯丢,以前是没领会透这面具的好处,尝到甜头以后哪还舍得交出去,她商量说:“就给我随身戴着当护身符不行吗?跟龙龟挂一起,双挂合璧,我安全,你也能安心。”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