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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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伏诡话-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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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卫军可能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放缓了口气说:“我不是对你发脾气,小妹,别把生死的事当儿戏,我希望你能开心的……好好活下去。”

李安民心头猛然一跳,没来由地感到心慌,“希望谁能好好活下去”这种句式常常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通常是在交代遗言的情况下才会说,听着总觉得不吉利。不过看叶卫军像没事人一样把电烙铁放进柜子里,她又认为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一句很随意的话而已。

叶卫军看看墙上的挂钟,十点不到,他对李安民说:“你先去睡,有事我叫你。”

李安民熬不住夜,上下眼皮早就不听使唤地打起架来,她听话地爬上床,蹭到床里,拍拍身边的空位,对叶卫军说:“这床挺大的,你也歇会儿,我一个人睡不安心。”

叶卫军没脱鞋,半靠在床外侧,两□叠着搭在板凳上,李安民侧过身,把他的腿当作枕头,叶卫军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先捏捏她的鼻子,然后隔着被子轻拍,李安民紧紧揪住他的裤子,双眼开合了几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正是黄鸡催晓的丑初时分,叶卫军把李安民拍醒,让她坐在两面墙壁的夹角处,用被子把她从颈子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也围上床单,跟她靠坐在一起。

嗒!嗒!嗒!

门外传来富有节奏性的声响,像是某种尖锐的利器有频率地叩击地砖。

叶卫军轻声说:“来了。”帮李安民套上铁皮桶。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啪嗒作响,房间里瞬时陷入一片黑暗,听声音,像是灯丝烧爆了,这是巧合?叩击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李安民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这是高跟鞋跺在地砖上发出的脚步声,有个女人正在过道上走动,会是谁?顾客?工作人员?对了!她居然忘了对门还有个老板娘,难道她一直在包间里傻等着叶卫军?直到半夜才终于发现被人放了个大鸽子……李安民打心眼里希望这只是谁谁在找厕所,但由远及近的步伐告诉她,不可能!目标就是这个房间。

脚步声在到达门口之后突然停住了,来人应该就站在门外,接下来该是转动门把的声响,房门是锁上的,那么有可能还会听到敲门声。

可是没有,悄然沉寂,外面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寂静维持了许久,正当李安民想松口气的时候——嗒!鞋跟跺地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下近了很多,之前是隔着门板在外面踱步,现在这声音近在咫尺,分明走进房间里来了!

透过桶上的洞眼,李安民窥见一个人影走到电视机前,根据线条轮廓来看,确定是老板娘无误,可刚才没听到开门声,门板纹丝未动,她是怎么进来的?穿门而过?

李安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用鼻子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前方,就见毛娃走到房间中央忽然瘫软跌倒,七孔透射青光,朦胧的光膜不断朝全身蔓延,她似乎很痛苦,喉咙里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在地上不停地扭动翻滚,每翻动一下,就发出搅动湿泥的黏腻声响,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扩散开来。

李安民的心怦怦直跳,她瞧见有两个灰绿色的小人从毛娃的嘴巴里钻出来,由于青光的映照,李安民将它们的形貌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额生双角,细长的脖颈支撑着巨大的头部,它们的四肢粗短,腹部隆起,有些类似于书上所描述的饿死鬼形象。

这两只小鬼落地后瞬间长到半人多高,它们一左一右地蹲在毛娃身侧,张开血盆大口,用锋利的牙齿咬破她的肚皮,把手伸进腹腔里搅动,竟然掏出许多烂泥来,它们分开行动,一个把烂泥搓成泥团,朝墙壁和天花板上砸,另一个像壁虎似的贴在墙面上,用手把砸过来泥团拍在墙上抹平,李安民这才注意到小鬼的手很大,只有三根细长的手指,像鸭掌似的,指与指之间连接着一层厚实的皮膜,难怪能把烂泥推得那么均匀平整。

推泥的小鬼顺着墙壁爬到天花板上,它的动作异常迅速,正对房门的整面墙已经被烂泥铺满,另一个小鬼抱着泥团朝李安民这边走过来,它跳到李安民的腿上蹲稳,像泥塑大师一样将烂泥不断堆砌在铁桶和被子上。

铁皮桶的洞眼不可避免地被泥巴掩住,李安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啪啪的拍泥声,由于一直被叶卫军握着手,她也不怎么害怕,坐着不动很容易犯困,她索性闭上眼睛打盹,就在迷糊之际,忽然感到下巴上一凉,触感滑腻柔软,像是被人用手来回抚摸,还是只女人的手!

李安民猛地打了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眼珠向下瞥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是老板娘!她正侧着头,从桶边缘的空隙处朝里窥探。从李安民这个角度往下看,只能看见半张泛着青光的人脸,虽然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露在桶底的那只眼球上血丝遍布,还粘着成块的泥渍,绝对不是活人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起,拍泥的声响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静得连轻微沉闷的呼吸声都那么清晰。毛娃的眼珠上下左右地转动了一圈,眼球与眼皮内壁摩擦时发出黏答答的声音,突然,她张大嘴巴,那两个青绿色的小鬼从口腔里探出半个身体。

【轻松过度】庙会/地古牛04

其中一个说:“这边是人,不用怕。”

另一个又说:“那边似人非人,别惹他。”

它们一唱一搭地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话,时不时发出尖细的笑声,声音不是从嘴里传出来的,而是直接回荡在李安民的脑海里。

李安民听得一头雾水,正在疑惑间,却看到许多灰白色的甲虫不知从哪里爬上了老板娘的脸,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全都朝嘴部涌去,两只小鬼发出尖利的叫声,转身掀起舌头躲了进去,老板娘合上嘴唇,甲虫就往她的鼻孔里钻。

李安民的头皮阵阵发麻,几只甲虫不可怕,可是汇聚成潮的虫群却能把人给吞噬掉,这些白甲虫跟第一次进隧道时看见的白伏虫一模一样,她祈祷这是飞蚊症发作时产生的幻影。

可是除了视觉冲击,她能清楚地听见甲虫爬动时发出的悉索声,甚至能感受到振翅掀起的微风,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难以说服自己,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现实?

叶卫军仍然紧握她的手,并没给任何指示,李安民只好闭上眼默念阿弥陀佛,桶内的空间很窄,吐出的气被桶壁遮挡,全在脸前晕开,湿热沉闷,额上渗出的汗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汗湿的内衣贴在背上很不舒服。

李安民没胆子动,满鼻恶臭熏脑,她却连张嘴呼吸也不敢,就这样神经紧绷地撑到天亮,当蒙在头上的铁皮桶被取下来时,眼前豁然开朗,墙面黄得很均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吸进肺里的都是泥臭味,也能真切地感受到重见天日的舒畅。

叶卫军拉开窗帘,丝丝晨曦从窗外透来,射在地砖上,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晕,这会儿七点还不到,短短四小时,包间里就宛如泥石流过境,不仅墙壁和天花板上被糊上黄泥,凡是有缝隙的地方都被烂泥填平,连茶杯都被塞得满满的,倒出来的泥巴坯表面光滑、形状完整,看来那两小鬼还挺有才的。

李安民发现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成了烂泥滩,像在泥浆里浸泡过一样,而叶卫军披的床单上却只有少量泥斑,他戴的铁皮桶更是连泥点子也没有,李安民不平衡了:“怎么区别对待?”

“什么区别对待?”叶卫军没听懂。

李安民指指泥被子,又指指叶卫军脚边的床单:“那两小鬼把泥巴全往我一个人身上糊,都没照顾到你,这不是区别对待是什么。”

叶卫军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我被糊成泥人你就开心了?”

“也不是。”李安民皱了皱鼻子,觉得嘴巴下面发痒,用手指抠了抠,结果抠下满指甲的干泥巴,她连忙跑卫生间照镜子,发现下巴和颈子上尽是干结成块的泥巴团,把皮肤绷得干燥起皱。

叶卫军打湿手帕帮她擦洗,沾到泥巴的部位起了红疹子,摸上去麻麻痒痒的,还脱了皮,李安民凑近镜子细看,皱起眉头说:“这泥巴面膜真厉害,一夜就过敏了。”

叶卫军没找到胡东,就把房卡交给前台,也不耽搁,火速带李安民回家洗澡,让她好好补觉。

李安民泡过热水,精气神回来了一些,她舒服地躺在床上,眨巴着干涩的眼睛问叶卫军:“这就算解决了?”

叶卫军说:“我只答应去看看,没说负责解决,不拿钱的生意做个样子就行了。”

李安民瞪大眼睛,这种话亏他能说的理所当然,还街坊邻里互相帮助呢,他显然是在搞形式主义,“不管解不解决,总该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那两个小鬼有什么目的,还有老板娘……你看到她没有?我恐怕她……不是人。”

叶卫军笑着摸摸她的头:“不错,亏你还能注意得到。”

李安民想起夜里发生的种种怪状,只要不是弱智,换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不正常,无形穿墙是人能做到的吗?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问,她怀疑叶卫军早在进包间之前就有数了。

“昨天,她来找我的时候,店里的玻璃门是关着的,她没开门就进来了,你仔细回想一下,她出去时是不是也没推门。”

李安民的冷汗下来了,可能这段时间店门都是敞开的,她已经习惯了客人来去自如,不过也不是完全没留意,当时是有种违和感,总觉得老板娘少做了一件什么事,只是她光顾着注意人家弹跳生姿的肥臀,没往深处想,被叶卫军这么一提,还真是疏忽了。

“我回来那会儿还是下午吧,太阳还没落山,谁会往那上面想。”

叶卫军说:“隧道里可照不到太阳,大白天见鬼的经历你不是有过吗?”

李安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昨天在店里神智清楚,谈吐自如,还对你大送秋波,跟普通人一点儿区别也没有啊,”

“怎么会没区别?我给她的烟是纸卷香灰,那是烧给死人的烟卷,我故意拿这烟试探她,结果她毫不犹豫地就接了过去。”

李安民愣住了,这她真没留心,叶卫军捏她的脸,无奈道:“小姐,你还是学美术的,这都什么观察力?我还乐呵你怎么会去吃一个死人的醋。”

“我没吃醋。”李安民心急口快地反驳,说得太快,连她自己都心虚,想了想,换了个折中的说法:“就……就算吃醋吧……烂桃花不分人鬼,你没看过聂小倩和聊斋吗?在勾引男人方面,女鬼比女人还厉害,你要小心,别哪天被艳鬼缠上,想甩都甩不掉。”

“你想太多了,当是万人迷吗?除了你不会有其他女人……或女鬼稀罕我。”

他说的谦虚诚恳,听在李安民耳里却变成了没自信,因为在安民同学心目中的卫军哥是个受过情伤、曾经被女人一脚蹬掉的悲催王老五,虽然他自己说是他先甩了人家,但从表现上来看实在不像,显然他对那个已成过去的女人旧情难忘。

李安民拍拍叶卫军,鼓励他说:“你优点很多,缺点很少,高帅富都占齐了,有资本成为万人迷啊,怎么会没有女的稀罕?我就是大海中一滴小水珠,能被你看上那才是奇迹,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这一番话说得叶卫军瞠目结舌,被噎到的表情比见鬼还精彩,他呆了半天,决定不理会小丫头的疯言疯语,清了清嗓子,直接换个正经话题:“你要是不困的话,把夜里的见闻说来给我听听。”

李安民从老板娘进房开始讲起,尽量把每一个细节都精准详实地描述出来,接着问:“那两个青笋笋的小鬼大概就是爷爷见到的挖泥鬼,它们怎么会从老板娘的嘴巴里跳出来?那些被糊在墙上的泥巴也是从她肚子里掏出来的,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叶卫军摸着下巴想了会儿,说:“事情经过差不多,但我看到的是两个小孩,一男一女,五、六岁年纪。”

李安民还清楚地记得两小鬼的外貌特征,她比划着手脚对叶卫军形容了一遍,很肯定地说:“小孩和小鬼,那么大的差别,我不可能会看走眼。”

“我知道,是我看走眼了,比眼力还是你行。”叶卫军笑了起来,拍着被子对李安民说:“你先好好休息,下午咱们去一趟小百花巷。”

李安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件玄乎的怪事有眉目了,也不多问,翻身侧卧,打了个呵欠,手伸到被子外抓住他的衣服说:“我就睡一会儿,你别下楼,陪我。”

叶卫军欣然答应,俯身凑到她耳边轻问:“小妹,那两个小鬼是不是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李安民困意上涌,闭上眼“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回道:“它们……它们在讲什么,那意思我听不大懂,不知道在说谁,就觉得稀奇……原来小鬼也会说人话……”说着说着就变成含糊不清的呓语,最后只剩下平缓均匀的小呼噜声。

叶卫军盯着她的睡脸凝望许久,直起腰,又唤了声“小妹”,见没反应,笑着捏捏她的鼻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放耳边,等那头有人接听,就说:“小周?我老叶,身体还好吧,想麻烦你带丽丽到泰兴街走一趟,那附近有条河,是曲月川的明水,对,就在那儿,有具尸体,可能被埋在水里了,二十来岁,体型微胖,是鱼得水桑拿保健中心的女老板。”

【轻松过度】庙会/地古牛05

李安民一觉睡到中午,刚睁开眼就对上叶卫军专注的眼神,她愣了下,掀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抓着他的衣服下摆,连忙松手,问:“你一直坐在这里?”

“不是你叫我陪你的吗?”叶卫军从身边拿起速写本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说:“借你的画欣赏了一会儿,画的挺不错呀。”

李安民心说这可不是一会儿,五个小时呀,难道他就这么坐在床边一步都没离开过?

叶卫军把速写本插回书架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门口,回头对她说:“赶快把衣服穿好,我下去烧菜,白菜牛肉,吃完了再走。”

李安民感动地鼻涕眼泪一把抓,前天在楼下闻到牛肉香味时,她就随口说了句“好久没吃白菜烧牛肉了”,没想到叶老哥竟然挂在心上,最近伙食丰盛,把李安民养得白白嫩嫩,小日子过得太滋润,让她心里止不住发虚。

叶卫军穿上围裙在厨房里切菜,一副居家好男人的形象,高压锅里炖着喷香的牛肉,李安民蹭到他身边问:“还有什么事要做?我帮你切菜吧。”

“不用,我都快切好了,你淘米煮饭。”叶卫军把饭锅搁在灶台上。

李安民捋起袖子,从米缸里舀了四杯米,站在水池前淘洗,一边说:“以后家务事咱们一三五、二四六的分工吧,你别看我这样,小学到高中都是做劳动委的。”

“那以后你负责洗衣服,烧菜做饭就免了,你烧的菜你自己能喜欢吃么?”叶卫军用盐把白菜抓匀,两手往水池上一伸,李安民做了个鬼脸,很熟练地把淘米水往他手上浇,叶卫军告诉她一个窍门,煮饭时加点烧熟的花生油能够增加米香。

李安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以前也经常做饭给你那位……前女友吃吗?”

叶卫军正在把高压锅里的牛肉倒出来,听到她的话顿了下,“你问这个干嘛?”

“就问问,不想说算了。”李安民把电饭锅调到煮饭档,在叶卫军的围裙上擦了把手,见他端着锅发愣,顺手就接过来,把牛肉全拨进汤锅里,大火煮开,问:“是不是要放白菜?”

叶卫军似乎在想什么心事,连李安民的问话也没听进去,直到被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见牛肉被烧开,赶紧加了半碗凉水,李安民端起装白菜的盆凑到他面前,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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