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北海都昌,管承于一处小海岛暂时落脚,派出一首走舸前往斥侯。只见沿海一线有数千民壮妇孺,密密麻麻的在海岸边上割草架材、支锅烧水,正是此时最为流行的熬海煮盐法。其中并未见有持械的护兵保护。
管承得报之后,不由冷笑一声,青州沿海一线但有自已在,想让谁安,谁就能平安;想让谁乱,谁就遭至祸乱。北海盐枭在遭至数次的破坏与杀戮之后,还敢偷偷摸摸的熬盐,实在是利欲薰心,胆大之及。今日必叫其知晓我管承不许他熬盐,他便熬不成盐。
管承当即驾船靠岸,命七十名海贼看守船只,自领七百海贼前往截杀盐民。为免打草惊蛇了,管承麾下船只距离熬盐处有七、八里距离,一路摸来,捉到几个砍柴的妇孺便一刀杀了,直到熬盐处也还未被人发现。
管承望着数百步外忙碌的盐民们,与一筐一筐的海盐大乐,看样子至少有三百石的海盐,差不多是一日的熬盐量了。这三百石海盐,一石八百钱,卖与渤海的话,将又是二十四金入手矣。
众海贼大呼一声,露出噬血的目光,齐齐举刀朝盐民们杀去。盐民们被突来的海贼所吓,皆呆呆的望着杀来的海贼发愣。直到海贼逼近,这才疯狂的出声发喊,窝蜂般的朝着反方向逃亡。
管承一马当先,砍翻一名跑得慢的盐民,大叫道:“只许追杀五里地,便就退回。”众海贼齐齐应喏,海贼虽然凶悍,可也惧怕有大军来剿,必须杀一番就要退兵了。
不等海贼们复追,只见盐民们突然跳出数百持枪矛的壮汉,快速的列起阵来,更有一名手提双锤的大汉大叫道:“北海大将武安国在此,管贼哪里去。”
管承大吃一惊,不想北海盐枭们竟然请来了北海郡兵暗藏于盐民之中,这下可糟了。管承不及打量四周的敌情,当即大叫:“有官兵埋伏,速退。”说完又当先朝后退去,海贼们多是机敏之辈,哪里不知情况如何,齐齐一个转身就逃。
只是四周突然间雷鸣大作,又如海潮席卷而来,响声阵阵。管承在百忙之中转头四顾,只见四周无数的骑卒也不知从何处冒出,三三两两的开始聚拢,朝着众海贼合拢而来,数目不下千人之众。
管承一声悲呼大叫,两条腿哪里有四条腿奔行快,海贼唯有在近海、大河之中才是王者,上了岸后哪里是骑卒的对手。而此时距离停船处尚有六、七里地,哪里能够逃得出骑卒的追杀。
当一队百人的骑卒在前方聚拢拦路,准备冲锋之时,气势汹汹的高头大马顿让管承心胆俱裂,立即扑倒在地,大叫饶命。七百海贼在后望见,又见千骑疯狂奔驰而来场景,并不比海啸的威势稍小,也如管承一般心惊胆颤的跪地求饶了。
第151章 欲开海军()
当武安国与下军后营司马孔立等两千人马,押解着七百余海贼返回剧县之时,何白正在与管宁争论三年义务教育的十册规定课本来。
管宁身高八尺,胡须眉毛长得很美,年纪又在三十初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加上是春秋时期齐国名相管仲的后人,自身的学识与德行都让人称赞不已,因此任命他为学官,正合其位。
管宁拱手拜道:“国相,你所定的《说文解字》《诗经》《山海经》《周髀算经》《道德经》《氾胜之书》《考工记》《商君书》《淮南子》《神农本草经》吾认为不妥。此十书除《说文解字》《诗经》与《道德经》之外,皆属杂学,或旁门左道之学,学之怎能让人明智明德?所以吾以为,还是当以四书五经为主,此九册书乃吾读书人所必学之经书也,万万不可以弃之,可再加上一本《周髀算经》,如此刚好凑成十册书籍了。”
何白摇摇头道:“管幼安啊,从吾给你的十册书名,汝还不知吾之用意么?《说文解字》可以认识文字,知晓我华夏文字的意义与来源;《诗经》可以陶怡人的情操;《山海经》可明了地理传说;《周髀算经》可让人知晓数术;《道德经》可让人思想开阔;《氾胜之书》可让人明了农事;《考工记》可让人懂得工艺;《商君书》可让人遵守律法;《淮南子》可让人知晓世事杂学;《神农本草经》可让人自我医治。”
“四书五经是好书,也是读书人所必学之经书。但是吾的三年义务教育,是教育百姓们对世事皆明,于平日的生活生产皆有大益之处。而不是专精一类,把百姓们都变成抱头苦读的读书人。”
管宁拜道:“国相此言差矣,吾专研四书五经,不理旁类,还不是照样世事皆明,处理农事还不是轻易之及。可见杂学左道之书读之无用矣。”
何白向管宁解释,读书做人要德智体美劳样样俱全,可管宁又以君子六艺相答。二人一时之间展开了一场大辨论,何白才骇然的发现,论辨才,自已还真的远远不是这些古代大儒的对手。
当初自已能在汉灵帝面前自如应对,是有何进与汉灵帝的双重保护与压制百官的发挥,而且自已所论的还是儒生们所不懂的东西,还因为没有损害到百官们的具体实际利益,这才没有得到百官的强烈扑击。
而今日与管宁辨论,却是否定了管宁所管学校的教材类型制定与教学方法,已经触动了管宁心中的儒学道统实利,因而遭至管宁的口水激烈倾喷。
不过何白擦了擦满脸的口水之后,对管宁的态度倒也欢喜起来了。因为此时的他已不如刚开始时那般,只谈学术,不论政事。此时的他既论学校的工作,那日后也可能再论其他的政事。如此,自已总算是得到管宁的真心辅佐了。
何白最后只能解说道:“读书不单是使人明智尚德,更多的还是想择优为郡国所用,成为管理郡县的一员良吏。然而一郡之地又需要多少吏员?数千人而已。那其他读书识字的人又当如何?难道依旧抱首苦读,于十万人之中争抢数千个职位么?吾总要让他们懂得一些其他的学识,按喜好有自学成才的可能。或农或工或医或兵或商,好在各行各业之中干出一番事业来,方能不负吾三年之义务教育也。”
见管宁的面色缓和下来,何白又道:“吾本来准备在北海开设乡、县、郡三级学校,此三年制的义务教育便属乡学。三年之后,学生们通过统一的考试,从中择十挑一,差者归家自行务农、做工、经营商事。优异者升入县学之中,进行三年的有偿教育,彼时再学习四书五经等各类经典。”
“此教育结束后又择优升入郡学之中再学三年,落选者可入县中为乡亭小吏,也可入军中为卑官,差者仍旧归家。最后郡学结业后,所剩的学生基本可以充任郡县一级的吏员了。优异者可得吾之举荐,或可成为朝庭的主要官员。若无心仕途的,也可再自行拜于康成先生与幼安你等的门下继续钻研经典,成为博学之大儒也。”
管宁听后,这才心服口服的拜道:“相君大才,如此深谋远见,管宁自愧不如也。”
总算是说通了管宁,何白也大感兴慰。若是不说通管宁,强自以国相的身份下令,只怕管宁是不会心服的,更有可能弃官而走。看来政治一项,的确是以理服人,尽量的求同存异,做到以说服与妥协为上。若是以军中的方式理政,故然会效率很快,但是纵施良好的政策,亦失人心也。
与管宁的辨论告一段落之后,武安国亲自押着海贼管承也快马赶回了,这是武安国自投麾下之后的第一次任务,与下军后军司马孔立合作的不错。似这种千人之内的战斗,何白已基本不会过问了,只要派下任务,自有司马一级的主官与军中参谋自行执行。何白可不想远程插手,更不认为自已远胜他人,当然还有培养人才之心。
“小人管承,拜见北海国相。”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全身捆绑的跪在何白面前。
何白想用管承成为海军将领,但是不能对他表现得太过迫切,免得他反有傲慢之心,需晾一晾他。于是威严的正经危坐,并没有去理会于他,转向武安国问道:“此战我军伤亡多少?民夫伤亡多少?捕获多少海贼?”
武安国恭谨的拜道:“回禀国相,此战我军无一人死伤,倒是民夫死伤二十余人,总共捕获海贼七百二十余人,斩杀海贼四十三级,大小船只二十四艘,黄金一百斤。”
何白点点头道:“不错,领兵作战就是这般,尽可能的减少我军的死伤,也尽量对敌进行生擒。为将者绝不能以嗜杀为喜好,不然将沦为狂魔也。此战所获的百斤黄金就赏给军中将士们加餐吧,吾另从府库之中支钱两百万,每卒可得千钱之赏,你与孔立,一人赐钱十万,算是此战的赏赐。”
武安国连忙拜谢,又吱吱唔唔的说道:“国相,这个赏钱能不能以英雄酒相抵。”
何白看了武安国一眼,笑问道:“怎么,每日两斤英雄酒不够喝?”
武安国挠挠头笑道:“是是,国相明见,英雄酒劲道十足,每日两斤的确不甚过瘾。”
何白摇摇头道:“不成,不成,此不是我小气,而是尔等都属军中大将,饮酒过量必有误事之忧。每日特供两斤英雄酒,此量刚刚好,既不会让人大醉,也能让人细品英雄酒之味也。你若嫌少,我让仆婢给你换成贤士酒可好?”
武安国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贤士酒虽好,但是太过清淡,不是我等武人所喜之酒,还是照领英雄酒吧。只是国相,某的酒量颇巨,能不能稍稍多加一斤的量?”
何白指着武安国大笑,说道:“不成,我行事尽量公平,却不能因你而改变。不过今日讨贼有功,特加赐你十斤英雄酒也是可以的。”
武安国大喜,连连拱手拜谢。何白这才转向管承,厉声喝道:“你便是为祸青州沿海的贼人管承。”
“是是,小人正是管承。”虽是冬季,但管承还是汗淋淋的全身轻颤拜道。
何白厉声叫道:“尔自中平元年始,为祸青州四、五年时光,杀害吏民不下千数,可谓罪大恶极。武安国,令你将其斩首,悬尸城门示众,以警世人。”
管承大骇,本以为自已临阵投降会有活命之机,不想还是要被处以斩首之刑,不由连连叩头叫道:“国相大人,国相大人,朝庭有律法,可以以钱赎罪。小人的巢穴之中尚有黄金五百余斤,钱六百余万,小人愿取来献予国相,但求活命之机。”
何白冷哼一声,说道:“国家是有此律法没错,但要不要按此律行事,却是吾的事了。而且你已然被擒,贼穴之中余物自归我北海府库所有,今日俘贼众多,我岂不会挑人直挑尔之贼穴焉。”
管承连忙拜道:“小人藏金之处十分隐密,可说无人知晓,因此小人纵死,此藏金亦归小人所有也。小人也知自身罪恶深重,但请国相看在小人是临阵归降,对北海郡兵杀害不重的关系上,能让小人以钱赎命。”
何白沉吟许久,这才问道:“我知青州别无造船之地,不知你之战船是在何处得来的?”
管承见何白不说斩首之事,心下大喜,忙解说道:“小人自幼尝随叔父来往于青、徐、扬三州之间,学过一些造船之技,小人麾下之战船如一千料的斗舰,七百料的三翼船,三百料的蒙冲多是小人在此数年间领人所自制的。”
何白惊讶的问道:“你还会造船?”
管承略略得意的说道:“是,是,小人在幼时深知青、幽之地别无造船之匠,若是小人学会了,将来在青州之地必得大用矣。只是不料,小人才刚刚学成返家,便遭东莱长广令所迫,不得已才成为海贼的。”
第152章 盐事一利()
何白暗叹,在春秋战国时,齐国在海上的交往就已经非常便利了。先秦时,更有徐福乘大船从青州出发,出海寻仙。在汉武帝时,更有楼船将军从青州出发攻打辽东。然而之后,朝庭的注意力大都在匈奴的威胁,与西凉少数民族的不确定性,几乎没有精力和财产建立和维护海军。
当然在没有开发大规模海运的此时,的确也没有什么必要性。余下的大部都是江河里的小型官船,说是押运官粮的船倒也可以,大规模的水上战斗就不行了。
因此青幽之地的造船匠大都失业,懂得制造大船工艺的工匠们,经数百年时间变迁,不是迁移到徐、扬、荆、交等州去了,就是早已失传。因此包括黄河之中的船只,也只是三百料左右的小船,几乎没有超过五百料以上的中型船。管承能够建造千料的大型船,已经算是不错的人才了。
何白问道:“汝能造二千料以上的大船吗?”
正自得意的管承不由一呆,许久才摇摇头道:“回禀国相,小人只懂造千料的大船,一千五百料也许可以,二千料巨船的话,虽然敢造,却不敢保证能不能用了。”
何白摇了摇头,千料船在内河算是大船,但在海上只能算是小船。管承连二千料船都造不出来,那就更不用说是三千料的中型海船与五千料的巨型海船了。至于郑和下西洋时的万料巨轮,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了。
管承见何白摇头,深恐何白放弃他,连忙叫道:“国相大人,小人知扬州之地有数名可造三千料巨型楼船的工匠,虽然多为当地豪强所有,但其中有一名小人可为国相大人请来。”
何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在历史中的孙吴,之所以能够威震江东,还不是有无数造船良匠与无数精通水师的将士之故。自已此时就建造海师,三、五年后必可精良不下江东之兵。到时就不用怕孙吴会割据江东了。
何白问道:“这造船之费用,各自需要多少?”
管承说道:“造船通常以料计算,大小花费不同,越大越贵。据小人在扬州时所知,百料小船每料八百钱左右(8万),五百料船每料需千钱(50万),千料船每料需二千钱(200万),一千五百料船每料需三千钱(450万),三千料船每料需五千钱(1500万),五千料船每料需一万钱(5000万),万料船每料只怕需两万钱(2亿)。传闻前汉武帝时所造豫章大船,可载万人,船上起宫室,造价足足十亿钱。”
“为何三千料以上的价格会多出如此之多?”何白有些不解的问道。
管承禀告道:“三千料以上的船只,为了能够多载兵员,也为了在战争中有居高临下之优势,因此会尽量加高女墙楼层数。如千料的斗舰有一层阁楼及女墙,三千料的船会有三层阁楼及三层女墙。”
何白又问道:“每种船型各载兵员多少,用途如何?”因见管承被绳索捆着,十分不便,于是让武安国给他松绑。
管承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臂,心知这条命是保住了,于是向何白大礼拜谢,说道:“多谢国相开恩。这水上作战与陆上有所不同,小船作战与大船作战又不相同。百料大小的冒突可载兵二十人,以冲突陷阵为主,此二十人既是船夫也是兵卒,乃死士也。”
“三百料的蒙冲也是载兵二十人,最多不过三十人。其虽有冲突的任务,但因船舷较高,船中备有各类武器,又有自卫的能力,因此还可以充作截击断后之用。五、六百料的三翼故名思意,乃游翼护卫或包围之军,每船有船夫二、三十人,兵卒二、三十人。千料的斗舰通常是水军的主力战舰,船夫五十人,兵卒四、五十人,上增设女墙阁楼,仿佛一个小型的堡垒。”
“这只是作战时的配制,如果只是运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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