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睦为上啊。最好是以黄老之说应对明日早朝百官的问诘。”
这点何白怎会不知,自已还没那作死的能耐呢。蔡邕将自已的风瘫之责隐隐怪在孔融的那一拉之下,想来也正是为自已去一大敌。毕竟孔融虽然闲居在家,却是孔氏的直系子孙,虽属庶出,但必定会为自家先祖而疯咬自已。没有他的领头,自已也将轻松许多。
正想解释什么,蔡明姬不由撇嘴嘲笑道:“有何大将军在后护佑,纵是失败又有何惧,终无性命之忧也。”
何白顿时被呛得连连咳嗽,尴尬不已。傲然之气慨立时荡然无存。
第二日一早三点钟,何白就穿好了官服前往宫门了,此时宫门前早就有了不少的官员。黑天瞎火的,何白也没几个相识相善的官员朋友,只能一人老实的站着,闭目养神。等到四点钟左右,官员们基本上都来得差不多了。何白转头四顾,尼玛,说好的是百官,怎的来了有七八千人了?岂不是洛阳城中稍有职位的百石官员都到了?
此时,宫门城楼上的鼓声突然敲响,大臣们开始按照官职大小排列队伍,何白则与同是议郎的官员们站到一处。七八千官员就如散乱的鸡鸭一般,虽然不喧杂,但是在黑暗之中排队却也愁死人了。半个小时过去了,也还见不到成队的样子。直到一个小时之后,才隐隐有了样子。
此时时间已快到凌晨5点了,在午门前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各级官员们,其实早就已经疲劳不堪了。特别是对于一些年纪已经老大的老官员来说,这天还没有亮就得在这里站上一个小时,又排一个小时的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就像何白这等年轻人,实际早就肚饿了。
如今已是晚春,天气还好。可若是大冬天的时候,这洛阳城绝对是天寒地冻的,穿再多也顶不住多长时间。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各个都是被冻得手脚冰凉。好在能站在这里的,要么就是中年力壮,还能顶得住,要么就是常年这么站过来,已经是习惯了的。
而何白,则借着天明时最后的黑暗,朝自已的嘴里塞着细碎肉干,也不用多嚼,半斤肉干很快就下肚了。何白又从衣领中抽出一支细柳枝皮做的吸管,吸着官服中水囊里的清水止渴。要想自已与其他人一样,怕解手就不吃东西,门都没有。
反正此时的官服宽大,多挂些东西也没什么。中间衣腹装了三斤肉干,右边的水囊装水,止渴之用。左边的水囊空置,小解之用。何白可让貂蝉在自已的裤子中间开了一个小洞,方便得很。至于大解么,来时早早的解了,只要不拉肚子,就没什么关系。
今天上朝是要舌战群儒,何白学识上的准备不多,但是物资上的准备却足。能吃能喝又能撒,就是与群儒们辨上一整天时间都成。谁怕谁呀。
凌晨5点钟左右,宫门城楼上的鼓声再次响起,宫门终于开启。何白整整衣冠,与百官依次进入宫门。在谒者仆射的指引下,朝着汉宫之中的南宫而去。上朝地点是南宫的正殿德阳殿,殿高三丈,陛高一丈。殿中可容纳万人。
传说中德阳殿高大雄伟,据称离洛阳四十三里的偃师城,都可以望见德阳殿及朱雀阙郁郁与天相连。可是才七米多高,加上屋顶陛高也不过二十米高的大宫殿,能引起何白这来自后世见惯摩天大楼的人感叹么?
德阳殿内部长宽各达百米,中间并无立柱支撑,这在无机械化与钢筋水泥的时代,的确是一个奇迹,何白总算是为这个时代的工匠而感到敬佩了。
在谒者的引领下,何白跪坐在属于自已的席位上,在汉时就是这点好,不用站着,可以跪坐着与皇帝坐而论道。但是不习惯跪坐的何白还是有些不奈,心想什么时候自已把桌凳床给弄出来。不过现在那是胡人的风俗,汉人只怕不愿使用。也罢,就在自家弄些自用吧。
“皇帝驾到!”小宦官那高亢的公鸭嗓子突然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百官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吃惊与不出所料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相互交织的表情。若是按照皇帝以往的习惯,绝对不可能这么早就出现在大殿之上,迟到甚至是不到,那都是非常正常之事。今天皇帝居然这么早就到了大殿之上,可算是一件非常奇怪和让百官们惊异的事情了。
但是,今天毕竟将会有着非常重大的事情会发生,皇帝这么一大早就来了,看起来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汉灵帝哪会知晓下面跪坐着的这些大臣们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还是一如即往,非常自如地走到那张暧榻前坐下。
见皇帝入座后,百官们立刻是整齐划一地跪拜了下去,山呼:“恭祝皇帝陛下长乐未央。”
“众卿平身。”汉灵帝颇带威严而又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看来汉灵帝的身体还未大好。以至于虽有回声,但靠后的何白还是听不清楚。
“谢皇帝陛下!”百官再一次齐声呼道。
大将军何进恭声道:“皇帝陛下,天下纷乱不止,灾异遍地,还请多加爱惜身体才是。美色乃刮骨之刀,望望慎之戒之。”
汉灵帝点头赞道:“大将军恭忠体国,爱护寡人之心,朕深知之。朕之身体已无大碍,还请大将军宽心……”
何白隐隐听到何进的问安声,暗道:“这才是正常的皇帝与大臣嘛,哪如后来,大臣们都成了叩头虫了。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汉灵帝与大将军何进之间的问安已毕,汉灵帝高声说道:“四日前,有议郎何天明上疏《防治灾异百条上议疏》,其中言论颇为怪异,却又似理非理。与前汉武帝陛下时董仲舒所疏《举贤良对策》中的天人感应说相异。不知议郎何天明何在?”
“皇帝诏问,议郎何天明何在?”立于陛下的宦官尖锐着嗓子大声叫道。
何白心头一紧,本以为今日早朝的第一事,是为二月间左将军皇甫嵩大破王国于陈仓而庆贺。不想却是专为自已而来,可见汉灵帝对此事是十分重视啊。
第107章 早朝论教()
“仆臣在。”何白一边高声应道,一边站起绕着众议郎一大圈,这才从朝臣靠后的位置中走出,来到了大殿正中。按蔡邕所教的礼仪步伐,行至了距离汉灵帝五十米的地方停住,拱手弯腰深深的拜道:“仆臣何白恭请陛下皇帝安。”
“皇帝恭安。”陛下的宦官大声应道,又侧耳听汉灵帝的言语,而后又大声叫道:“皇帝诏问,何议郎所上议疏中言道,防疫当除四害,讲究私人清洁与公众卫生,然而此疫到底是从何来?”
“回陛下……”这个陛下在此时还是特指传话的宦官,而不是皇帝本人。而此问不过与蔡邕之问一般,已经有过一次解释的何白,对此次解说自然更要详细明了一些。
特别是对大涝与大兵之后,必有疫病之事解说的十分清楚。古代大军大都喜欢将兵灾后的尸体弃入河中,让其顺水而走,但是这样一来,腐烂的死尸必将生疫,反而报复生者。所以喜欢滥杀者,又未能好生的处理后事者,当地必有大疫发生。
整个大殿之中的满朝文武都一言不发,静听何白的详细解说。然而心内却如潮起云涌,雷鸣大作,有心辨驳,却寻不到一处古例。众人都是饱学之士,纵然不去查询史书,然大涝与大兵之后,书中也绝对记有大疫。众人皆以为是老天之罚,却不想疫病是如此而来的。
难道真要拿孔子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来辨驳?可天人感应只有大略,没有详细的解释,更没有何白这般详细细致的解说灾异之原由,与防治办法。从前是一口咬定乃皇帝失德而引发的灾异,不管皇帝认与不认,都是你皇帝的错。
可是在经过何白的解说之后,皇帝发现灾异不是自已的错了,天人感应那玩意是虚的,远不如何白所说真实可信。那群臣再说是皇帝的错,那不是成心在打皇帝的脸,耍无赖么。跟皇帝耍无赖,你是活得不奈烦了,需知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大的无赖。
唯有在其他方面彻底的驳哑何白,群臣才能将何白之前的解说全部归于邪端异说,是专门用来欺瞒皇帝的。只是何白说得十分有条理,纵然不信,只要以实际的办法去治理,就必然会有一个结果。就像俗话中说的那样,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不会像天人感应那般,恐怕儒生们自已都说不出一个理所然来。从前可以用孔子所著的《春秋》所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莫须有的天意来恐吓皇帝。但在经过何白此事之后,儒生出身的百官们只怕再也不能拿天意来欺压皇帝了。毕竟皇帝也不是蠢蛋,是能够分得清谁真谁假的。
“皇帝有旨,百官们可有疑惑者,可出列请教何议郎?”
百官们心中一凛,皇帝这是准备发难了,要是百官们问不倒何白,那以众儒生为主的百官们,就得承受起皇帝的雷霆震怒。而儒学在大汉天下中的绝对统治地位,也必将遭到惨重的打击。
可是问难何白又要怎么问?三公九卿自持身份,不能轻易出头,于是就有一名议郎越众而出。先朝着汉灵帝大礼之后,再向何白行了一礼,问道:“吾闻公乃武人出身,未知胸中曾学事否?”
何白也行了一礼答道:“吾自幼从父家学,不曾学任何儒学经义,诸子百家也只是略有所闻。”
那名议郎顿时神色一振,不禁傲慢起来,指着何白斥道:“汝不过区区一介武夫,不明儒家五经六艺,更不识诸子百家之学,却胆敢妄议天意,真是好大贼胆。”
何白微微一笑,说道:“伊尹恭耕于野,姜尚垂钓渭滨,更有张良、陈平之流,邓禹、耿弇之辈,吾从不知此数人治何经典,识何百家;却能够顺天应人,辅佐商、周、两汉一统天下。由此可知,天意者人人可议,只要能够让人信服者,便是真意。若不能让人信服,而是强以天意欺之诈之迫之,便如那淫祀一般,是以天之名为已谋取私利也。”
那名议郎大怒,问道:“公既如此大言,胆敢自比伊尹、姜尚、张良、陈平、邓禹、耿弇这等不世才俊之士,吾便请以天为问:天有头乎?”
何白大笑,说道:“汝之问,就如蝼蚁之间相问,人与蝼蚁类同乎?有四足六爪乎?何时而生?又姓谁名谁?”
那名议郎怒道:“那公如何看待上天?”
“天,无形无名而又无所不在。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如人从不去关心蝼蚁之间的事物,天已滋生了万物,自然也不会再来管理人间之事了。然而天有天规,地有地则,只要摸清天地之中的规则,便可以顺天应人了。”
“公大言已摸清天地规则,然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此规则当做何解?”
“四时者,春夏秋冬也,此天时当与日相关。日距大地近则是夏,较远则是春秋,更远则是冬。五行者,寒暑燥湿风,则与山川地理,江河湖海相关……”何白费尽心思的回想初中时所学的地理知识来,幸好地理的成绩还不错,可以解释得通。
“日有多大?距我有多远?又如何知之?”
“日之大,直径足有168万余里。冬时距我36562万余里,夏时距我35360万余里,春秋则距我35961万余里。距离可以用立杆测影之法测出,直径则以目测直径与距离之三角得出。只要擅长术数者,当可同样得之。”
何白不由松了口气,幸好昨日蔡邕有所提醒,古人对于星象、太阳与月亮十分好奇,必有此问。何白昨日通过后世所知,又与汉时的长度单位进行互算,这才得出这个结果来。
那名议郎还欲再问,却有人不奈烦了。今日是想要问倒何白,保证儒学不会召至皇帝的疏离与打压。而不是在此向何白求教什么,再问这些东西只会给何白增光,却不会难住何白。
于是有名太中大夫出列,挥退议郎,也不与何白见礼,便出言问道:“何议郎,我且问你,你言说上天无形无名,而又无所不在,然而我大汉皇帝乃是天子,与上天又有何关连?”
何白一怔,此问可是不怀好意啊,直问天子君权神授的正统性。要是自已答不好,那可就要遭至群臣的发难了。何白沉吟道:“未知阁下是以儒生之身份相问还是以朝臣之身份相问?”
“儒生若何?朝臣又若何?”
“以儒生身份相问,我自然与阁下作学术之论。以朝臣身份,我自当以下官答上官之问。”
那名太中大夫沉默片刻,方才应道:“此处乃是朝堂,自然是以朝臣身份相问。”
何白松了口气,看来他也不敢轻易将君权神授天子的正统性说破啊。有些东西知道是一回事,但说破了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是汉灵帝本人,也不认为自已是上天之子。但说破了,那就是大罪过了。
“大汉天子世代皆是上天之子,乃是应世间万民之愿,通过天地之规则幻化而生。就如光武皇帝陛下,在暴莽时应运而生,有天地规则之助,顺天应人,固此所行方能无往而不利也。此世人皆知之事,又何需再问。”
此时何进轻咳一声,说道:“今日早朝,主论何议郎的《防治灾异百条上议疏》,皇帝令尔等出列请教,也是对此疏的正确与否进行辨论,可能通行天下?好让各地郡守县令再遇灾厄时不至束手无策,也让世间百姓少得灾祸之害。而不是争论些其他不相干之事。陈大夫,还请慎重询问。”
何白不由暗暗感激何进,自已对儒家学说毕竟不通。其他方面也算是才疏学浅,所知的学识也不多。不似诸葛亮那般舌战群儒有守有攻,可算游刃有余,只区区数言便可让他人哑口无言。
但若解释后世的那些先进知识还成,趟若辨论其他,特别是政治方面,必会遭他人所暗算、辨倒。何进身为大将军,为朝臣之首,有他帮忙说话,之后的事情就会轻松许多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辨论与询问之中,何白又回复最初时的那般游刃有余了。无论何人提问,何白都能做出一番不错的解释。百官惊异的发现,除了不通儒学与诸子百家之学说,单论何白本身的学识,涉及面之广博几乎涵盖了世间已知的所有事物。
从天南地北、宇宙洪荒,古今往来,宏观微察,林林种种,可说是无所不通。就如传说中的神兽白泽一般,事事皆明,让人惊叹不已。然而何白解释,又多有包括儒学与诸子百家在内的影子,叫人万分惊奇。
百官们此时才发觉,何白之学识多是来源于自然,师法于自然,可算是黄老一脉的传人了。而不是最初众人所认为的那般,何白只是一介武夫,只想以异谈怪论来搏人眼球,甚至可能是十常侍在暗中所搞得鬼。
毕竟黄老学说属于唯物主义,与儒学的唯心主义不同。而汉朝,特别是西汉初期时对于黄老学说特别重视,治国都是采用黄老学说的无为而治,因此才有了汉文汉景时的大治。所以百官们对于黄老学说并不陌生。
况且百年前尚有王充的《论衡》细说微论,解释世俗之疑,辨照是非之理。诋訾孔子,厚辱其先在前。对于何白上疏议论灾害一事就不足为怪了,反驳儒学从孔子时就提出的天人感应说也属正常之事了。只是何白没有明确的反对孔子,却让百官无法指责。
虽然自从董仲舒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并被后世帝王采纳之后。黄老学说从此成为了非主流思想,但儒生们在学儒学之时,也会选修黄老学说,只是所得没有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