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牛焉能治病?长满了牛痘的牛,九郎说是不是有病的牛?没道理人不如牛!人姑且躲不过天花,牛就可以?我想祁阳候夫人绕不开这些的,祁阳候夫人要做得是直接划破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司徒尚静静的想着这事儿,“光凭这一点,怕是很难让祁阳候夫人气吐血。”
“所以我很忙!我离着捅破窗户纸越来越近。开始得时候我就想着怎么将她所说的事情反驳倒,让祁阳候夫人丢脸!想着反讽她。“萧琳唇边多了一抹苦笑,侧头看着司徒尚,“我不是一个心胸很宽阔得人,恨着的人,我最愿意得是看着她倒霉,看着她声名扫地。其实我同娘也不像,娘只是想做唐氏永远无法触及云朵,而我最见不得她得意!”
“爱其欲其生,恨其欲其死。阿琳,我喜欢!”
李炫奕手握住凉亭的围栏,萧琳被突然而至的李炫奕吓了一跳,同李炫奕晶亮的眸子对视,萧琳怒道:“你偷听?”
“怎么是偷听呢?”李炫奕胳膊用力,直接从凉亭外翻身进来,他站在了萧琳的另一边,斜睨了司徒尚一眼,“你说话的声音虽是不大,但也不小。”
眼见萧琳明显发怒的样子,李炫奕摸着肩膀,嘶了一声,“司徒六郎下手真够狠的。”
萧琳瞪了李炫奕一眼,“活该!谁让你同司徒六郎打架?”
李炫奕在吴郡很招人恨得好不好?可他偏偏还嚣张的到处先逛,也就是顶级士族注意风度,要不然他早被人在背后敲闷棍了。萧琳小声嘀咕:“真当自己长本事了?傻蛋就是傻蛋。”
“我就是喜欢炫耀,怎么样?”李炫奕靠近萧琳一步,他可没司徒尚君子作风,所以他离着萧琳更近,李炫奕傲气的说道:“我有力挫吴郡士族郎君的本钱,在何处我都是秦王世子!有本事正面同我抗衡,若是输了,我认!若是我赢了,他们就得服气。”
李炫奕还不忘向旁边的司徒尚挑衅一眼,你趁着我同司徒六郎比武来接近萧琳,不地道!
司徒尚抬了抬眼睑,无视李炫奕,凝视着萧琳,问着方才的话题:“祁阳候夫人你是看不上,但你想着救人。”
“霍乱暂且不提,天花实在是百姓的大敌,甚至来不及交战,人最宝贵的性命就没了。我可同唐氏较劲,但我不想因为对她的恨意而一叶障目,我不想被仇恨蒙住了眼睛。”
“师从于姑祖母,我学了医术,看了很多绝版孤本。既然唐氏可以自学成才,我有名师指导,有一屋子的医书,不说像她一样聪慧,但她提出的东西,我都无法理解并且想得更深的话,我也太没用了一点。”
李炫奕笑道:“我给你研磨。”
“来人,准备笔墨。”李炫奕大声的吩咐。
萧琳叫住李炫奕,感觉到旁人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萧琳勉强维持着平静,“你知道什么就乱嚷嚷?我又没说写东西。”
李炫奕笑道:“我知道你会写。”
一直跟着李炫奕的李四绝对是高素质的仆从,很快在凉亭里安排了笔墨,他躬身后退下,同李炫奕带来的羽林军如同铁塔一样站在凉亭之外。
同士族郎君的散漫,在他们身上能看到坚韧和纪律。司徒尚眸色更为凝重几分,同样进了凉亭的司徒堂合了一眼眼睛,他肩膀上的担子不轻,整合北府军任重而道远。
秦王以无上的威望,以皇族的身份,可以从无到有按照他的想法训练出戍边军,羽林军。士族传承千年,虽是以司徒家为首,但士族之中盘根错节,在北府军中一样如此。
司徒堂再睁开眼睛时,神色显得更为坚韧,他向司徒尚微微扯出个笑容,九弟放心,秦王能练出来的铁军,我一样可以重振北府军的雄风。
在场的人唯一相信司徒堂的两人,一是司徒尚,二是萧如云。
只有她才知道司徒堂将来会凶残到什么地步,只有她才知晓北府军有多么的崇拜司徒堂。
司徒尚回司徒堂信任的笑意,萧如云的目光再次不自觉的落在研磨的李炫奕身上,被他捧在手心的女人很幸福,被她他遗弃的女人很痛苦。
萧琳看到了司徒堂略显得暗淡的眸子,她此时提醒萧如云反而不好,可对司徒堂,萧琳真心很看好,稳重,成熟,痴情…这样的好男人一旦错过了,对萧如云来说太可惜了。
萧琳不想他们的误会加深,司徒堂明显对萧如云痴心一片,否则司徒家也不会对这门亲事如此看重,一再让步。不单单因为司徒堂对司徒家很重要,同时也有司徒堂不想勉强萧如云的因素,如此才订下了两年之期。
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萧如云,萧琳大大方方的走近司徒堂,轻声提醒:“大姐姐因为司徒六郎虐杀俘虏的事儿不至于如此恐惧司徒六郎, 她明明想去了解你,可她又踌躇的不敢上前。司徒六郎想要打破大姐姐的心防还要另想办法。”
“爱慕英俊的郎君,任谁都会有。”萧琳眼睛晶晶亮,抿嘴一笑:“司徒六郎欲其在这里暗自神伤,默默守护大姐姐,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让大姐姐将爱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话说出来没什么丢人的,藏在心里大姐姐也没读心术,不会知道的。你前路颇为艰难,就别给自己再添波折了。”
司徒堂脸颊不可见的红了,脖颈子像是发烧一般,他抿了抿嘴唇:“若是你…你会看谁?”
司徒堂不知怎么,很信任萧琳,司徒家这代嫡出的女郎,司徒堂因为从小在京城,他不甚熟悉,母亲又是那种温婉柔和的性子,这方面给他的指导很少。司徒堂情根深种,自然看不上别的女人,他也不会亲近她们,所以…他竟然找不到人询问,眼前的萧琳从哪方面看都很合适。
他们不会是彼此相恋的情人,但却有可能是知己,不谈风月的知己良朋。司徒堂不否认欣赏萧琳,但这种欣赏不是喜欢。
这一点他分得明白,若说以前的事情让司徒堂喜欢萧如云的话,这次见面之后,萧如云的脆弱敏感,以及在她骨子里的哀伤,让他更是心疼,他想保护她。
“我许是受了秦王殿下的影响,我从没觉得兵家子不好。”
萧琳的目光在研磨的李炫奕和司徒堂身上来回比较了一番,笑道:“当然是秦王世子,并非是我认识他比较早,也并非他的身份地位,他很耀眼,也很开朗,无论从哪一方面他更为吸引女子的目光。我再同你说一会话儿,他会跑过来,挡在我面前。你只会让大姐姐自己想明白。虽是性格使然,但不可否认每一位女郎都有虚荣心。”
司徒堂低声问道:“你也有虚荣心?”
“那是当然了。”
“那你知道九郎和秦王世子”
萧琳低头拢了拢袖口,嫣然浅笑:“我争取做劝得了别人,也劝得住自己的人。我尚未及笄,我不需要现在去选择,当然我不会玩弄于他们,也许等到他们及冠,会明白过来眼下不过是一时心动而已。”
“阿琳,磨研磨好了,快过来啦。”
李炫奕的声音很洪亮,他的眉梢高高的挑起,“阿琳用我研得磨,一定能写出最好的文章。”
司徒堂道:“我看此时你就是想着杀人,他也会帮你把想杀得人绑好,帮你把剑抽出来,九郎…阿琳,别轻易放弃九郎,他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司徒家的男人,从祖宗起就不善于同情根深种的人表白,这一点李炫奕的祖宗却截然相反!萧琳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否定,她走到李炫奕面前,问道:“你知道我要写什么?”
“不知道!”李炫奕将座位让给萧琳,将沾满了墨汁的毛笔放到萧琳手中,“我知道你会写,写一篇让很多人都惊叹的东西。”
李炫奕压低声音,她卷翘发梢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肯软下来,同萧琳一样!“毛绒团子,无论你作什么,我都会帮着你,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需要呢。”
萧琳握紧了毛笔,李炫奕在旁继续研磨,萧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铺开的纸张上写字。
司徒堂拍了拍司徒尚的肩头,“九郎,这事不能让!”
我也不能做劝得了别人,劝不住自己的人!司徒堂慢慢的靠近萧如云。
ps今日双更,晚上还有一更。领先世界半步,不是被人崇拜就是被认为疯子,唐霓在现代不是医生,有些东西,她知道不见得能懂为什么。即便是懂了,怎么同老古董说也是个问题,一个观念的转变不是一年两年,需要很久的。小醉一直觉得没有金手指的话,那些穿越的人,会不会被人烧死?会不会像哥白尼?现在谁都知道他说得是正确的,可让同时代的人相信,这是个难题。下一章,拍唐霓,本文虽然感情略微纠结,但小醉设计了很多对的感情,尽量写得欢快点。
第一百三十五章 郁闷
(二更)
方才凉亭里人不少,但雨停了之后,躲雨的人少了。
不可否认司徒尚他们很耀眼,但在吴郡每个士族子弟都是骄傲的,哪怕在才学上比不过司徒尚,在傲气上不会轻易认输,而且司徒尚很常见,不至于他一出现,一堆人围着。
不是人人都有打探隐私的爱好,在萧琳他们说话的时候,更多人向司徒尚和李炫奕拱手离去。
司徒堂走到萧如云身边,尽量让自己紧绷的脸色好看一点,很有派头且礼貌的说:“能否请你与我去湖边?”
萧如云回神看到说话的人是司徒堂,她忍住下意识躲开的冲动,眼睫低垂着道:“好。”
她先于司徒堂快步离开凉亭,她无法再看着李炫奕眼里全是萧琳,他曾经对自己好过的…司徒堂带她离开李炫奕,不让她陷入爱恨莫名的情绪中去,萧如云很感激他。
草地上的雨水尚未干,萧如云感觉脚底有些潮湿,可在凉亭外面,天是蓝的,草是绿的,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湖泊,她心情好上了许多,唇边也不再是莫名凄苦的笑意,萧如云吸了雨后潮湿的空气,仿佛干涸的五脏六腑舒服了许多。
司徒堂走在她身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从旁来吹来的凉风,下雨之后会凉一些,司徒堂不想让萧如云再在自己面前病倒。
他们两人静静的走着,司徒堂是司徒太尉精心教导出来的,他也是能言善辩的人,可在心心念念的萧如云身边,他的舌头是木的,几次想说什么都无法出口。
突然凉亭方向传来悠扬平缓的萧声,萧声好似一句句舒缓的倾诉,听萧声可让人烦躁的心情清净下来。能将古琴曲用萧演奏得如此完美,除了司徒九郎之外,无人可以做到。
司徒堂知晓这首曲子是司徒尚为萧琳吹奏的,司徒尚在用萧声告诉萧琳,他一样是相信支持她,顺便安抚萧琳的烦躁!想写出惊天下的文章,就得克服烦躁。
司徒尚没让秦王世子专美于前…司徒堂低声问道:“你怕我?”
萧如云脚底下顿了顿,她没敢抬头看司徒堂,因此错过了司徒堂眼底的痴情,萧如云嗯了一声。司徒堂眸色暗淡了几许,知道是一回事,听萧如云亲口说出来,司徒堂心凉了一大半,再问道:“为什么?”
萧如云皓白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低头看着嫩绿嫩绿的草地,长叶子上雨珠因为她脚的踩踏而掉落在泥土里。司徒堂又问了一句:“是因为我虐杀俘虏?阿云,我是逼不得已,世子殿下在吴郡,俘虏只能杀。”
自己的前生,他将李炫奕踩踏到泥土里,今生却被李炫奕逼着留下杀俘的凶名。若不是她前生的痛苦深入骨髓,萧如云会想那只是一场噩梦。”我并非全然是因为这件事而怕你。”
萧如云也许不如萧琳眼光好,但此时她也想得明白司徒堂所作所为的意义。司徒堂先是心中一暖,然后他两道剑眉几乎凝一处,纳闷的问道:“除了此事之外,我还有让你害怕的?”
萧如云看到了他脸上带有几分孩童般的不解,此时的他不像是记忆中的杀戮冷漠,不是他暴揍李炫奕的时脸上露出的嘲讽苦涩,不像是看她时的势在必得,萧如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喃喃自语的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司徒堂手指冰凉,袖口中的食指不由得轻轻颤抖,他的喉结滚动,“我们”
萧如云道:“我想我们应该没见过的对吧?”
司徒堂看着清澈见底的湖水,湖面上有几只水鸟嬉戏,萧如云等不到司徒堂的回答,同时也无法解释她对他的恐惧因何而来,萧如云咬紧了嘴唇,司徒堂因为背向着她,萧如云发现他的肩膀很宽很宽,能挡住她的身体,“我会尽量不怕你!”
李炫奕可以变得上进,也许司徒堂不会变得的残忍嗜杀,萧如云知晓退婚很难,既然是父母的愿望,她会嫁给司徒堂,“你能少杀点人吗?你会敬重妻子吗?你会不会有很多的姬妾?”
司徒堂低声说道:“两年,两年之后,若是你还问我今日的问题,我们的婚约就此作罢。”
司徒堂喜欢萧如云,但自身的骄傲同样不准许他一再得强求这份只有他一直记着的感情。他将来要做得事情很多,若是亲近的妻子都无法理解的话,司徒堂不知他同谁那些苦闷的的心里话,司徒堂道:“湖边冷,草地滑,你小心点,我送你去见你的妹妹。”
萧如云看着前面的司徒堂,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什么,两年后…会解除婚约吗?当她下定决心顺应父母之命同司徒堂成亲时,他是在拒绝自己?
同来时不同,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萧如云微微低垂着脑袋,她没有羞涩,只有满满的无奈。
凉亭里,司徒尚倚着凉亭的竹子**,清淡的萧音让萧琳有些躁动的心宁静下来,苦思许久的难题仿佛也不是那么难解,她越写越快,越写越觉得顺畅。
李炫奕坐在一旁,她有一挺直小巧的鼻子,有长而卷曲的眼睫,有可爱的一对梨涡,在李炫奕看来,她是最美的一个。
萧琳身上的衣服略有几分褶皱,不如平时齐整,一缕不肯听话的发丝因为她低头垂在额前,李炫奕心想要送萧琳一盒子的毛绒头绳,带着毛绒头绳的毛绒团子,太可爱了,他的心像是被那些毛茸抚摸过一样,痒痒的。
因为他离着萧琳近,于是他忽略了司徒尚的萧声,李炫奕磨墨的时候,目光从萧琳的五官落到了她写好的纸张上,他的目光有欣慰,有凝重,早已非吴下阿蒙的李炫奕能看出萧琳所写策论的价值。
他磨墨的动作更为轻柔,怕打扰到萧琳的思路,萧琳握笔的手那般的白皙小巧,李炫奕记得属于她的那份柔软,他不想再也不碰不到,可眼前的萧琳,他真的配得上吗?
若是萧琳能成功,世上得有多少人会崇拜敬仰她?李炫奕的肩膀像是突然压了千斤重担下垂了一寸,但仅仅是一寸,李炫奕又挺气了腰,研磨墨汁更为用心,谁能说他配不上!
萧声渐渐的消失,司徒尚看出李炫奕前后神色的变化,他收了玉萧,踱步到萧琳身旁,李炫奕一下子站起身,气势不弱于司徒尚。
萧琳写下了最后一个字,停笔,舒气,听到司徒尚问道:“可能吗?此法可行?”
“姑祖母做过笔记,我看过祁阳候所写的奏折,我在想折子上所说的免疫是不是就是以毒攻毒?不对,不能这么说,姑祖母说过但凡中过毒且熬过的人,此后虽不会百毒不侵,但寻常一点的毒药对他来说是无效的。”
司徒尚眸光灼灼,压不住激动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牛痘太过儿戏,百姓不见得会接受。”萧琳眼看着写下的笔墨被风吹干,收敛好了书信,交给司徒尚,“我知道会有很多人说中了牛痘会长出牛犄角来。““噗。”李炫奕忍不住喷笑,萧琳侧头瞪了他一眼,李炫奕立刻回以萧琳翘起的大拇指,谄媚般的笑道:“阿琳真聪明。”
他看向司徒尚时不仅谄媚的笑容消失,还带着几分嘲讽,“本世子想京城里的太尉大人会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