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不会很快回京,秦王戍边时候,李炫奕也会被困到京城之中,他们再见面不知需要多久。李炫奕如果不看一眼萧琳,会觉得不放心,在吴郡这地方,又有司徒尚在旁边,李炫奕在门口转悠踌躇。
“秦王世子殿下,主人让奴婢领您过去。”
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名清丽高雅的少女,杨柳为骨,冰雪为肌肤,身姿迤逦,她微微蹲身向李炫奕浅笑,秋水的眸子含笑带着少女的腼腆,即便是见惯美人的李炫奕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李炫奕抬了抬手臂,换做寻常时,他没准就同美人调笑几句,“是去见萧琳?“
“女郎在后面的独院中,世子殿下。。。请。”
婢女的仪态优美,伸展手臂相邀的时候隐约气质卓然,展现出的风情证明并非只有美貌的空架子。李炫奕跟在她身后,观她走路的仪态也只萧居士。。。不对,李炫奕舒缓欣赏美色的目光正式起来,左手摸了摸右手手臂上的绷带,略带浑浊的目光重新清明起来,毛绒团子的母亲可是丹阳真人。。。世间男子都谨记休夫的萧氏阿菀。
萧居士放下竹帘,离开了窗前,“五年中秦王世子不知还能否坚定,能否在繁花似锦的京城独善其身?秦王府。。。哎。。。希望不是孽缘。”
萧琳自从搬来东苑之后,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甚至比在京城还要奢华。萧琳算是彻底的领教一把何为士族的奢华,养病的日子过得很舒心,只要萧琳清醒,身边就有人陪着。萧居士会给她念书听,会摸她的额头,照看着她不许抓痒痒,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萧琳的病情好得很快,珍贵的药膏随便用,萧琳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疤痕,脸上的肌肤更是轻微一掐都能掐出水来,水葱雪肤似的。
唯一让萧琳头疼的一件事,每天姑祖母都会给她用针灸驱散体内的寒气,针灸的刺痛她能忍住,唯一忍受不了得是药浴和没完没了的苦药,萧琳曾经撅着小嘴说过,她身体很好。
萧居士只是说,好不好得听大夫的话,而萧居士三绝中最为有名的便是医术。萧琳知晓姑祖母是为她好,她又不想被姑母撵回去,只能忍受着,希望这种日子不会太长。
婢女跳开帘栊,淡淡的清香直扑李炫奕,当看到萧琳的时候,李炫奕大笑,“毛绒团子。。。哈哈。。。你怎么成了刺猬?”
萧琳额头,脖颈,手臂上都扎着针灸,萧琳嘴角弯弯的,“你也好不到哪去,落汤鸡一只,身上的衣服是皱皱着,以为很好看?”
“不许碰。”
萧琳在李炫奕过来碰触她手臂上的针灸前,向旁边移开了身子,依偎进旁边的软垫中。屋子里温暖如春,萧琳穿得相对比较单薄;还没完全弥补回来的肉肉使得她略显得娇弱。
李炫奕一次袭击不中,转而抓住萧琳翘起的发梢,萧琳嗔道:“放开。”
轻柔的,毛茸茸的发丝在手中划过,李炫奕黑亮的眸子不明不甘的神色少了许多,萧琳脸颊簇起两道红晕,李炫奕尚未变声的声音学着秦王那般低沉,就因为萧琳羡慕过父王对自己的疼爱,也许萧琳会在意像父王那样的人。
“你是萧菀的女儿,所以本世子认了。”
“。。。”
李炫奕看出萧琳的疑惑,本来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变得难以启齿,萧琳懵懂的目光,让李炫奕升起一阵阵的恼怒,埋怨萧琳不解风情,又埋怨自己怎能就认命了?
他可是秦王世子。。。本应是人在花丛中片叶不留身的,如今偏偏为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牵肠挂肚。
“身子没复原过来,乱跑个什么劲儿?”
萧琳显然误会了李炫奕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原因,软绵绵的话语让李炫奕看着她怔怔的出神,萧琳眼看着李炫奕俊俏的五官展露出笑容,嘟着小嘴道:“奇怪。”
李炫奕慢慢的凑近萧琳,萧琳自觉地身体向后倾,他的脸庞放大,萧琳心跳加快,“你要做什么?”
李炫奕很严肃认真的看向萧琳,“有你方才那句话,本世子心满意足。毛绒团子。。。”
他伸展手臂按住萧琳的肩头,两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眸子中只印着他们的影子,小小的,固执的独占整个瞳孔。
“做什么?”
“不是因为你救了本世子,本世子才会。。。”李炫奕脸颊一样的微红,印在萧琳眼底的小人是尴尬的,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说才对,“反正你记住,本世子是看你勉强不错,才愿意同你。。。同你。。。一起。”
李炫奕最后的声音几乎无声,萧琳并没听清楚,追问:“什么?你在说什么?”
“毛绒团子,你是傻蛋?”
萧琳一把甩开李炫奕,转过身去,后背对着李炫奕,“谢谢你来看我,我累了。”
变相的逐客令,李炫奕不是听不出,更能听出萧琳生气了。李炫奕一下子从芦苇席上站起,大步向门口走去,萧琳有脾气,号称煞神的李炫奕如何会没脾气?
他走动门口,想了想又停下来,分隔着远了,李炫奕不放心,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盒子,一向被人捧着的秦王世子,很少向旁人低头的时候,是走还是再去和毛绒说话对李炫奕来说是个艰难的问题。
萧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离开吴郡有给秦王妃带礼物?吴郡的土仪京城也不多见,你遇刺的时候,秦王妃一定很担心,置办点礼物回去。。。”
李炫奕心一下子坚定起来,转身几步走到萧琳跟前,他双手是背着的,萧琳狐疑的抬了抬眼睑,李炫奕突然将手从后背拿出,在他的手上套着京城特产的手偶,一个小辫子的红衣小姑娘,一个高冠的勋贵少年,李炫奕笨拙的动了动手偶,萧琳眼里满是惊喜,这类的手偶她曾经有很多个,但随着她离开祁阳侯府,曾经拥有的玩应很多都没带出来。
每年萧琳过生日的时候,祁阳侯都会送她一堆的手偶,萧琳既然割舍下祁阳侯,也不会留着这些相信。
“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
李炫奕右手的高冠少年自傲般的停了停腰,满不在乎的说道:“什么隐瞒得过本世子?”
萧琳抿嘴一笑“傻蛋。”
“谁是傻蛋?”
李炫奕先是用右手上的少年手偶作势打萧琳,随后两只手上的手偶互相掐了起来,从他生涩的动作看出,李炫奕很少玩这种相信,萧琳咯咯的笑了起来,李炫奕看着萧琳灿烂的笑颜,一个没有操控好,手中的人偶掉落在地上,而且就高冠少年就落在萧琳面前。。。
李炫奕见萧琳低垂着眼睑,慢慢的蹲在她面前,将一对手偶放到萧琳跪坐得膝盖上,“送你了,毛绒团子不许忘记我。”
萧琳咬着嘴唇,欲言又止之时,李炫奕已经离开了,萧琳想要追出去,但膝盖的一对人偶最终阻止了她,“傻蛋。”
直到萧居士来给她拔去针灸,萧琳还在看手偶。
“琳儿。”
萧居士坐在萧琳身边,瞄了一眼萧琳下意识藏起来的相信,秦王世子送你的?”
“嗯。”萧琳垂着脑袋,手臂不知放到哪更合适,“姑祖母。。。世子殿下是感谢上次我帮过他。”
萧居士从萧琳手中拿过手偶,里里外外的翻看了一遍,当看到某一处之时,萧居士眉头一瞬的皱紧,萧琳咬着下嘴唇,紧张的问道:“我不应该收下?是他。。。是他硬塞给我的。。。”
萧居士揽住萧琳的肩头,萧琳自然而然的靠在她怀里,萧居士轻叹:“他到不愧是李家六郎的儿子,同他老子一个样子。”
萧琳不明白一对寻常的手偶有什么玄能让萧居士有此感叹,问道:“秦王殿下也送过秦王妃?”
“没有,秦王。。。也是个痴人,痴于武,痴于情。”
“不是秦王妃?在京城的时候,我听说秦王殿下甚是喜爱王妃,三子皆为王妃所出,王府虽是有姬妾,大多用以支撑场面,即便当今陛下赐给秦王殿下的良援,秦王殿下也都婉拒了。在戍边的时候,秦王殿下身边无一女子侍奉。”
萧居士将萧琳脖子上的针灸转动几下,将针灸拔出,“我教导你第一课,三人成虎这句话琳儿可曾听过?”
“听过,可是。。。”
“秦王此人内敛沉默,不是容易看透的。看准一人,不仅要观其言,亦要观其行,更要观前事。且记凡是有因就有果,勿要让旁人言论影响判断。云从盲从永难成为出类拔萃之人。”
萧居士首次点拨萧琳看人,这句话伴随了萧琳的一生。
第五十三章 暗战(求粉红)
从东苑出来,李炫奕下了竹筏之后,略带不舍的隔着湖水望向东苑,停在水边站了许久,“李四,同本世子去司徒祖宅。”
“殿下?”李四很清楚,世子殿下对司徒九郎的心结,不单单因为在水一方的萧琳,司徒尚如标杆,如大山压在李炫奕身上,非无必要,世子殿下绝对不会主动去见司徒尚,起码在李炫奕才学比不过司徒尚的时候,李四帮着李炫奕找借口:“您伤势还没好。。。”
李炫奕大步向客院走,“父王说,一时不能定输赢,她有追上祁阳侯夫人的信心,本世子不能被她小看了。伺候本世子更衣,司徒尚救过本世子是事实,连道谢一声都没胆量的话,我不配做秦王世子。”
“喏。”
李四欣喜的跟上去,萧如云在旁边瞧着,掰断了手中的玉簪。复杂的看向李炫奕,虽然身上的衣服狼狈褶皱,但他英俊的眉眼锐气锋芒,剑眸清澈,不似记忆中的浑浊。他是装出来的吗?
断簪划破了她手指,她好看的脖颈低垂,妖娆的身影随着湖水起伏,萧如云掩藏住心事,对送李炫奕回来,准备离开的人和气含笑的说道:“姑祖母让采买的药材准备妥当了,你是不是一起带过去?四妹妹娇弱,祖母实在是担心,于是让母亲准备了一些四妹妹爱吃的相信。”
跟在萧如云身后的婢女捧着各色的物品,萧如云处置得极为妥当,一心一意的表现出对萧琳的关爱。将物品送上之后,萧如云问道:“不知四妹妹状况如何?”
“一切安好,女郎放心。”
撑着竹筏的婢女微微屈膝,萧如云笑道:“如此我们就放心了,请转告四妹妹,等她好了再同姐妹们相聚。”
“喏。”
竹筏向东苑行驶,萧如云向回走。萧居士收下了相信,看样子不会轻易的离开萧家。
萧如云松了一口气,谁能相当将来影响天下大局的人竟然是萧居士?萧如云心中涌起几分的悔恨,她是连同三清祖师定下大夏国皇位传承的隐士,将不可一世的皇后打落下凡尘,确保大夏国正统。。。
萧如云恨她前生太过痴迷于男女之情,因为对李炫奕的痴恋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许多的大事只知晓谁做的,并不知道详情。
后来更是随着李炫奕被人践踏到泥土中,远离朝堂,远离京城,废后立帝王她也只是听说谁谁做的决定。
如果她早知道,会不会像萧琳一样坚持去取水?萧如云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会的,明知道走不通的死路,她的经历不会做无用的事情。
司徒祖宅,两位年龄相仿的高冠博带少年挺直腰杆跪坐,在他们面前摆放着茶盏,香茗白气渺渺,模糊了司徒尚和李炫奕的视线,李炫奕几次想要开口道谢,对司徒尚谪仙目下无尘的样子很看不惯,话到嘴边上都咽下去。毛绒团子怎么就看着他好?整日的带着面具,多不自在?
李炫奕想起萧琳,终于开口不自觉的问道:“司徒九郎,你是为本世子还是为她?”
仿若冥想一样的司徒尚反问:“世子殿下想尚如何回答?”
李炫奕气结,司徒尚悠然的跟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子殿下君子乎?”
“司徒尚你心悦于她,本世子管不着,本世子看上的人若是没人欣赏,那是本世子眼光不好。”李炫奕笼在广袖的手掌攥紧,对比司徒尚的淡然,李炫奕多了几分的愤怒:“如你是只为了同本世子争,不必牵扯到她。划出道道,本世子接招便是。”
司徒尚玩味的说道:“世子殿下是不是太小看萧菀之女?同殿下相争,在朝堂,在戍边军和北府军,唯一不在的女子身上,殿下风流不羁,在下却洁身自好,在下以为比殿下更为有资格。”
李炫奕微微前倾身子,掩藏起心底的焦虑,嘲讽反问:“汝敢为她违背祖训?司徒家嫡长房必然迎娶士族嫡长女,百年传承下的祖训,过目不忘的司徒九郎不会不记得。”
司徒尚垂下眼帘,李炫奕乘胜追击,“既然你不敢,别去打扰她。司徒九郎,丹阳真人和萧居士可不是好惹之人,况且她。。。不应该被世人非议。”
“言尽于此,本世子告辞。”
李炫奕起身,对着司徒九郎拱手,“谢过你救命之恩,然再相遇,本世子不会让,君亦不用手下留情。”
在李炫奕走后,司徒尚眼底染上无奈,“世子殿下焉知我不会违背祖训?”
“九郎君,京城的消息。”
司徒尚听见动静恢复了平时的谪仙之姿,隔着垂下的竹帘问道:“回话。”
“贵妃娘娘捎来口信,祁阳侯夫人曾建议借着秦王世子遇刺的事儿可打压下不尊司徒的士族,寒门庶族愿意配合。”
司徒尚扬声问道:“贵妃同意了?”
“娘娘不知该如何因此向九郎君请教。”
“命人回话告知贵妃,士族再不孝亦不会在吴郡行刺秦王世子,士族再有败类之徒,亦由士族处置,不必劳烦寒门操心。司徒一族位列士族之首,凭得是祖上功德,并非依靠打压不服的士族。若是士族有惊采绝艳的人物可恢复士族以往的荣光,司徒尚愿俯首听命。”
“喏。”
回话的人远去,司徒尚托起茶盏,“京城。。。早晚亦得去。祁阳侯夫人好算计。”
秦王世子在吴郡遇刺是大事,在京城引起的波澜远比在吴郡还大。被孝穆皇帝破格提拔的寒门子弟上奏折表示是吴郡士族所为,好在秦王持重,当朝向孝穆皇帝言,李炫奕的救命恩人为司徒尚,如此压下寒门对士族的攻讦。
出身寒门的官员反口说司徒尚救下秦王世子是阴谋之一,安排行刺再救下秦王世子,意图赢得秦王父子的好感,影响将来戍边军的立场。
不怪寒门官员如此敏感,他们能在朝廷上指点江山全赖孝穆皇帝的支持,而孝穆皇帝最大的依仗便是面丑无文采,好战事的秦王。
秦王能得到孝穆皇帝最大的信任,除了是一母同胞之外,最关键的是秦王做不上皇帝的位置。
寒门庶族也没忘记,大夏国姓李家一样是士族。想要保持住寒门的低位,除了紧跟孝穆皇帝步伐之外,要紧得是秦王断不能偏向以司徒家为首的士族。
如今朝野士族依然位居高位,但下面得小吏多事是寒门。士族子弟除了良莠不齐之外,士族本身的放荡不羁,受不得卑躬屈膝也使得大批有才学的士族远离朝堂,寒门好不容易等到了崛起的机会,如何都不能让士族重回朝堂。
千年传承下来的九品中正制度好不容易有些许的松散,寒门官员无论是为了能有伸展才学的机会,还是为了子孙后代,他们都不会放过机会。
跪坐在官员中的唐大人耷拉下眼睑,一派胸有成竹的镇定模样。秦王被寒门士族官员吵得头疼,论诡辩之才,秦王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高坐于皇位上的孝穆皇帝沉默不语,只是眸底时而闪烁一下。
孝穆皇帝见秦王张口结舌,垂下的唇角微微上扬,自己这个六弟除了在疆场上精明之外,最是没耐心平衡士族寒门。
“皇兄,臣弟妹妹司徒九郎不是奸诈的小人。”
秦王猛得从软垫上起身,虎背熊腰的身材无论是士族还是寒门都无法比肩,常年在疆场上征战磨练出的嗜血气势,不是光靠在朝堂上磨练出嘴皮子官员可比。秦王眼眶深邃,鼻梁挺直,不是时下流行的美男子,然在此时却更有彪悍之气。
他单膝跪倒到御前,声音不大,却如鸣钟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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