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看到光新亮丽岂不好?讨爷一个喜欢,明儿个您就是咱们的主子奶奶了!我们自然要尽心服侍,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林旋儿皱着眉头喝道:“都给我滚出去!谁让你们碰我了!”
那些老妈子都吓得不敢出声,又上前劝了两句,林旋儿便劈手将桌上摆着的一个铜器扔在地上,又赶着扔其它东西。
这屋子里头的东西都价值不菲,林旋儿专捡着值钱的、容易坏的扔,心里只求一死。
这些老妈妈们平日里打扫这屋子,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如今见她在屋子里头乱砸一通,都吓得面如土色,又不敢上前拦阻,都只得愣在一边。
正在这时,严世藩打外头踉跄着走进来。
且说这严世藩生得肥头大耳,却有一只眼睛是天残,方才还在外头吃酒,只听人回陆荣泽将人送过来了,便心痒痒,迫不及待赶着回来看,还在门口,就听得里头丁零当啷一阵乱想,赶着便进去看,这屋里有个透明的屏风儿,是用薄如蝉翼的轻纱做成,他远远便瞧见那日的那个佳人就在里头,心中大喜,只想,陆荣泽这小子,不逼急了,哪里就舍得这好东西!
他身边的狗腿儿见了,便上前道:“这姑娘在里头撒野,只是欠管教,待会进去先教训她一顿,管保必是服服帖帖了。”
严世藩不得他话说完,反手便给了他一个耳光,冷笑道:“你懂什么!”
说罢便堆起笑来,对屋里服侍的老婆子道:“你们进去问问,她还喜欢什么,都送来让她摔。”自己赶着就进去。
老婆子便道:“爷,这姑娘刚刚打外头送进来,又没更衣又没沐浴,只怕服侍地不周到!”
严世藩便不耐烦地甩手道:“没见姑娘正生气我还没到么?哪里来的这些怪规矩!走开!走开!”
他正掀开帘子要进去,却听到外头一个小厮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他道:“爷!快些过去瞧瞧,今儿个老爷吃了白果!拟了三四次皇上都不满意,急得内阁直跳脚!”
严世蕃不屑地道:“不过就是我休息了一日,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我爹老是喜欢低调地说话,犬子东楼,或者就是东楼小儿,闹得那些个老匹夫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想想,内阁离了我们严家父子还称得上是内阁吗?不去!不去!让那起老儿揣度皇上的心思到天亮好了,亏他们想得出来,我这里美人当前还要出去替他们擦屁股!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小厮忙笑道:“爷您说得是!可是不是咱们家老爷还在那边?那些老小子们苦了却也罢了,只怕老爷年纪也大了,如今还得这样左猜右想,也着实伤身子,爷就看在老爷的面儿上去一趟吧!”
严世蕃冷笑道:“你这小油嘴儿,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好处,这样来劝我!也罢!你到后头让他们将铜锅里头的水都烧滚了,我吃多了些酒,立马儿去了也不妥当,你快烧水去,备好巾帕,我进去瞧瞧我的美人儿立马就来!”
那小子便笑道:“让爷进去瞧美人还不得一两个时辰?老爷追究下来,小的屁股准开花!爷您就当可怜小的吧!后头铜锅里的水早滚了!快走吧!”说罢连拖带拉将严世蕃拉出来,一面又笑道:“如今美人儿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您还怕她插上翅膀飞走了不成!”
严世蕃飞脚往他屁股上一踢,才笑道:“还不快走!费什么话!”
话说这严世蕃是个有名的玩家,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可他能够跻身内阁,却不止是托赖严嵩的树荫,他善于揣度当今皇上的心思,这不就是内阁拟稿,皇上几次都不悦,严嵩便命人来找他前去商议,这人也有神奇之处,他每每吃得大醉,只要严嵩一提正事商议,他立马将滚锅里头的水浸湿了巾帕,热滚滚地包在头上,凉了再包,如此反复三次,势必就清清醒醒议事去了。
这严世蕃一走,里头的婆子们就更忙起来,因严世蕃交代任她喜欢摔东西,都不敢阻拦,林旋儿摔得气喘吁吁,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只得坐在椅子上喘气儿,就在这时,往外头进来一个牙婆,笑嘻嘻地上前请安,又屏退左右,才笑道:“姑娘,让老婆子瞧瞧你的身子!”
林旋儿不知道严世蕃还有这样的毛病,心中也知道这时看她是不是处子,便冷笑道:“这事儿与你何干?滚出去!”
那婆子竟像不曾听到一样,仍旧满脸堆笑,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林旋儿便顺手将桌上的茶杯全都扔在她脚下,那老婆子也不板着脸,笑吟吟地道:“姑娘不要生气,我不过例行公事罢了!求姑娘好歹让我瞧上一瞧便是了,瞧过之后大家丢开手,各忙各的岂不好?”说罢便慢条斯理地将一条白绫拿出来放在床上,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便道:“姑娘若是不依,就别怪老婆子手脚没有轻重,弄疼了姑娘!”
正说话,只见一个婆子打外头撞进来,一把拉住牙婆便道:“嫂子还有空儿在这里耽搁!快走吧!大*奶只怕是不好了!”
那牙婆听了,便忙问道:“先前不是请了六个稳婆在里头接生的么?怎么出了叉子?”
“可不是么!”那人急得跳脚,一边拉着她往外头跑一面道:“孩子产下来了,是个周全的男婴,可是却已经没有气儿了!这头大*奶看样子就只吊着一口气儿了!那胞衣死活就是不下来,血却流得一大盆儿,里头丫头都吓傻了,稳婆也没了主意,说打外头请大夫去,奶奶听说是必是男人,说什么也不愿意。”
林旋儿听得真切,便不由自主跟了出来,果然如此,若胎衣再不下来,只怕连产妇也保不住了!
人见她走了,忙都上来拦,林旋儿便道:“若想你们大*奶活,就让我瞧瞧去!”
前头丫头和婆子听了,都引为奇事,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旋儿便皱眉喝道:“还发什么愣!还不前头带路去!再耽搁一会儿,你们奶奶就是江河一般的血只怕也流尽了!”
那两人听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忙着便将林旋儿带到一出干净的院落中。
只见金碧辉煌一个小院落,外头站满了丫头,里头的水一盆盆端出来,都是血红血红的,整个小院子里头都是血腥味儿,几个胆小的丫头已经哭成一片。
林旋儿颦眉便要进去,一个老婆子便拦住她道:“你是谁?”
林旋儿冷笑一声,才道:“能救你们大*奶一命的人。”
那人倒被她唬住了,愣了一下,林旋儿便趁机往里头走,那老婆子回过神来,忙跟进来拦她,林旋儿抬头望去,只见前头床上躺着一个脸色煞白的女人,表情十分痛苦地不住呻吟,旁边几个稳婆急得走来走去。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89。欧阳
189。欧阳
林旋儿忙上前把脉,又细细看了那女人的眼睛,虽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好在这女人身体极好,倒也不妨事,便忙命身边的人过来问道:“家中可有红花?”
那人有些奇怪,便道:“什么红花?”
林旋儿便知道不知道,便又问道:“可有药房?”
方才过来拦她的那个老婆子忙上前回道:“有是有,只是抓药的小子今儿个早上犯了事,被我们家爷给撵出去了,这会子我身上虽带着钥匙,只怕咱们谁进去了,也是个睁眼的瞎子!”
林旋儿便道:“前头引路!”
那老婆子便忙问道:“姑娘可是先前学过医?还是世家为医?”
林旋儿便道:“有这工夫跟我磨叽,快命人烧了炉子,找了药吊子来,满满倒上一吊子酒烧着!”
便即刻有人去办了,那老婆子带着她拐了两个弯儿到了一个药方,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先解开了,才打里头拿出一串钥匙来,她自己心里头也着急,手抖得厉害,林旋儿也跟着着急,从她手中拿出钥匙来,一一试过去,不过一会儿,门开了,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红花,她又找了小蓟叶、根,益母草、白鸡冠花等药材,忙赶着出来。
回到那屋里,床上的妇人更加虚弱,只剩下幽幽一丝气儿,林旋儿见了,也不及将那药材洗一洗,便忙将它投入药吊子里头,烧了一会儿,只见花儿的颜色都出来了,散在酒里头,红红地倒了一碗,端到床前,扶起那妇人。
那女人虚弱地睁开眼睛,冷笑道:“你是我们家爷心心念念的那个美人儿吗?”
她摇头笑道:“我不知道。”
那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一脸防备地问:“这是什么?”
“红花煮酒。”她将碗放在她面前,轻声道:“我如今能够猜到你的心思,只想着我或是来要你的命,好替代了你的位子是不是?”
那女人不说话,也不吃药,原想挣脱她的扶持,却无力挣扎,只得靠着她躺着。
林旋儿便笑道:“奶奶如今危在旦夕,命悬一线,想必自己也知道,如今我手里头有药,这红花煮酒或能够将不脱落的胞衣打下来,你还能捡回一条命,若然不是,必死无疑!吃了我这药,你担心我药死你,不吃我这药,你也没有活路,既然便是九死一生,不如试一试,或许我这个你看着包藏祸心的人并不希望你死呢?”
那女人听了,倒也爽快,接过碗来便一饮而尽。
吃完了这药,胞衣果然下来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林旋儿便又着人将自己方才拿来的药煎汤来送服下,血也渐渐止住了,接近天亮时分,那个女人便觉大好了,于是林旋儿又开方子抓药,让她服下。
那女人方才坐得住,便立刻命人将林旋儿叫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才道:“姑娘想必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爷每天都宠幸一两个姑娘。”
林旋儿听了,咋舌不已。
那女人见了,便苦笑道:“姑娘若是不信,将你昨儿个晚上坐的那张床板子打开,便能看到数之不尽的白绫,那是每宠幸一个姑娘就有一条,年末才来数的。”
林旋儿便叹道:“并非怀疑奶奶的话,只是觉得这样未免太过了些。”
那女人便摇手道:“甭管什么过不过的,那是爷们的事儿,咱们可管不了!如今你救我一命,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做府里头的二十八房。”
林旋儿笑了一下。
那女人便怒道:“你笑什么?还觉得我帮你做得不够么?可知道这里每天要送出去多少姑娘?也有不如你的,也有比你好看的!我能帮你长久地留下来,不好么?”
林旋儿便摇摇头道:“如果你真能帮我,我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成为严世蕃的玩物!”
那女人愣了一下,才笑着摇摇头,半晌才道:“事情虽有些难办,但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竟然愿意帮忙,这倒是林旋儿所没有想到的,于是便上前道:“如果奶奶能够帮我这个忙,我便是一辈子做男人也使得。”
那女人抬眼看了她一眼,才叹道:“你这么好的医术,我放了你走也舍不得,要是真做了男人还呆在我身边更使不得了!不过只要你下了决心,我倒是有个地方让你能够安心待着儿不必担心他会找到你!这地方他只怕一辈子也不会来的。”
林旋儿听了,便觉奇怪,只笑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女人长叹一声,才点头道:“正是此处!”
这让林旋儿有些好笑,但细细品来,却又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也叹了一声,那女人便又问她道:“你可想好了?”
她便忙点头道:“是。”
那女人便轻声吩咐叫荀明家的进来,那个老婆子便忙着来了,只躬身道:“奶奶有何吩咐?”
女人便道:“去告诉管家,这个姑娘我留下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老婆子去了,女人躺下,发了一身汗,一时又开始发烧,林旋儿便守在她身边,为她把脉诊治,十分尽心。
话说来倒也奇怪,这女人不过一句话就这样昏昏沉沉睡着,竟然就真没有人打扰她们,林旋儿只在她屋里头办事,什么都不必管,一日三餐自有人送来,林旋儿心里头到底不安,只怕自己就这么消失了,严世蕃定然要再去找陆荣泽的麻烦,因一日有个小丫头子过来送饭,便悄悄拉住她问道:“我躲在这里,你们家爷可曾生气?”
那小丫头便笑道:“生气?简直要杀人了!管家听了奶奶的话,因不敢说出事情原委来,就打外头找了一具尸首来扔到河里,跟我们家爷说众人不备,你投河自尽了,那屋子里头当差的,从上到下没有一个走脱的,都挨了板子!现在还没起来呢!”
林旋儿忙问:“你们家爷信了么?”
她便点头道:“哪里还能又不信的!我看着倒伤心了好些日子,对了!姑娘可是有个相好?还是他送你到咱们这里来的?”
这让林旋儿诧异,便问:“这话怎么说?”
她四下看了看,小声对林旋儿道:“那天将那具尸首打捞上来,因都泡得又肿又臭,那人还抱着哭呢!又对咱们家爷嚷嚷,想必是真急了,我倒是从未见过那么大胆的人!”
林旋儿轻笑了一声,这人只可能是陆荣泽。
听起来不像是有事,她便能放心了。
因又林旋儿在身边,这位大夫人的病很快就好了,而一如她所说,严世蕃的确不曾来过一次,便是自己的妻子小产,对于他来说,风流快活也不容耽搁,就是探病的时间也没有,只着人送了些药材过来。
若要以为这位大*奶过得谨小慎微,可怜兮兮那就错了,她似乎对于这些已经毫不在意,自然豁达,让林旋儿都为之赞服。
她不大爱说话,提起自己的事情就更少了,所以林旋儿跟着她两个多月,对于她也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性欧阳,府里众人都叫她大*奶,府中住着二十六房小妾,成天鸡飞狗走,十分杂乱,却没有一个人敢到她面前来搬弄是非,她总是安静地一个人坐在屋里看书,或是一个人下棋。
一日忽然将林旋儿叫到跟前来,便对她道:“我昨儿个夜间接到我弟弟的家书,只说我爹如今病得重了些,汤药无方,只怕不中用了,让我回去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我的想法是,你连我都能够治好,治好我爹也不是难事!你收拾收拾,同我一起回家去一趟吧!你若愿意跟我去,等那事情完了,我就放你自由!”
林旋儿轻笑了一声,如今天下之大,竟无自己藏身之处,便是自由了,又能上哪里去呢?她便点头道:“若奶奶不嫌弃,我是可以和你一同回去,只是还未见到老人家,不能断定是否一定能够救回老人家。”
欧阳听了,便叹了一声,才道:“你说的倒也是实情,只要你尽心尽力医治,结果如何我都不怪你!想我们家在浙江府也算是个高门大户,我弟弟也广纳贤医还不能呢!我也不能但怪你!”
林旋儿听了,便笑道:“奶奶明白就好。”
这欧阳是个说一不二之人,虽是女人家,却还是有些爽利,跟林旋儿说过之后,不日便已将家中大小事务打点妥当,辞别了公爹和相公,带着林旋儿和几个简单的陪房婆子,一路便往浙江府赶。
浙江府,她从未去过,听说是个好地方。
她心里却恨得紧,若不是这个浙江府剿倭寇,她爹也不会死,只要爹还活着,娘也不会死,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看着窗外的景致发呆。
欧阳放下手中的书,轻声笑道:“旋儿如今多大了?”
林旋儿回头看她,点头道:“十八了!”
她好像十分满意似的,拿起书又看了起来。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90。提亲
190。提亲
谢谢各位亲的支持,同时觉得很抱歉,我这个月有点儿小忙,尽量保证每天双更,加更实在做不到,谢谢,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会加更的。见谅。鞠躬感谢!O(∩_∩)O~
在此之前,林旋儿并未去过浙江府,这山清水秀的美好家园,果然人杰地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