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都觉这姑娘虽堕入风尘,倒也有些才情,因而都笑。
陆荣轩见只有自己没说,便也叹了一声才道:”我就说,什么酒令不酒令的,说到底还好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干得湿的,我横竖就讨厌这些东西!原来你们不是要行酒令玩儿,便是要看我出丑了!也罢!豁出去了!”
听他这样说,众人都笑了,陆荣泽便对他道:“要是这样也不能收拾你,咱们这些寒窗苦读的人看着你还真没有活头了,想当年你最不肯念书的,如今是媳妇儿你先娶了,家你先当了,咱们还读书做什么!快说!”
他便咬咬牙,想了一想,才道:“大家喜,租子全收齐,大家乐,添了新房舍。”
众人哄堂大笑,他涨红了一张脸,辩道:“你们笑什么!你们要的五个字我也说了,要韵脚我也说了,还有什么可笑的。”
陆荣泽一面笑一面摇头,拍着他的肩道:“人人都说,诗如其人我原是不信的,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陆荣轩听了,便又道:“我说的难道是假的么?我收齐了庄子上的租子,不是大家都欢喜么?你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我淘弄来了的,你说有了钱就那么放着,过些年就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再新建房舍,租给庄户人家,我就又有收租子的地方了!”
说罢,连林旋儿也笑了。
陆荣轩始终闹不清大家笑什么,还要计较,南辰便推他道:“你还说呢!他们又来了,你还不赶快想一想,下次该挨罚了!”一句话说的陆荣轩急了,便忙低头思考去了。
众人又完了一回,说来着陆荣轩倒也有些小聪明,他的酒令虽都不太雅致,粗鄙得很,但竟然一杯酒没吃,众人说笑到了卯时正一刻,才都出来坐车。
林旋儿心中奇怪,这些人来逛窑子,怎么光是吃吃喝喝闹闹?
南辰看透了她的心思,便轻轻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你当男人到这地方来都是为了和姑娘颠鸾倒凤的么?那你也太看轻咱们了,不过找个没人认识、没人管我们的地方聚一聚罢了!”
陆家兄弟搀扶着上车,一坐上车,陆荣轩便用力按住自己的头,苦恼地说:“我这辈子做学问就今儿个晚上最多了,早要是每天都这么着,我今日也能混个状元当着,再不然,也是个学者了!”
众人在马车里头又说笑,回了园子里头。
林旋儿下车便要往安仁轩去,只听到后头三个人异口同声吼道:“等等!”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28。情事
128。情事
林旋儿回头看时,只见三人面露狰狞跑过来,拉住她笑道:“过来!还有最后的事儿没做呢!你不能走!”
说罢只见陆荣轩往前头泥地里挖了一团泥过来,做了一个窝子,往里头吐了一口口水,又让陆荣泽和南辰也吐了才递到她面前说:“吐吧!”
这是怎么回事?这三个人都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三个人么?怎么看起来三个人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岁,她可没有时间陪他们一起发疯,便扭头就走,南辰一把拉住她,笑道:“快吐吧!吐了口水就等于做了保证,今儿晚上的事情到死都不能说出去!”
林旋儿被逼无奈,只得吐了一口,陆荣泽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用力将泥仍在地上,三人都咧嘴笑,然后看着林旋儿道:“好了!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兄弟了!我们也不必叫你什么玄儿了!就叫你四弟!”
这算是哪门子的结拜,不说烧黄纸,焚香跪拜,至少也得挑个正式的日子,这算是什么,几个顽童出去做了不能做的事情,因为怕她泄露出去,因而拖她入伙吗?
她只笑了笑,摇头往前头去,后头三个人还满心欢喜地谈论着。
林旋儿只觉得眼皮发沉,实在睁不开来,天色已经渐渐发亮,白露还没有回来,她也不及将衣裳脱下来,和衣便躺下了。
一觉醒来,竟然已是正午时分,门被人推开,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白露走进来,笑着说:“怎么这会儿还睡呢!老太太找你过去,听说你和三爷他们昨晚上结拜了,都等着摆酒请客呢!趁着老太太的寿宴,这会子都在园子里呢!四处找你,还以为你又山上采药去了,谁想你在这里歪着!”
怎么这会儿功夫连老太太都知道了?不是几句玩话么?
林旋儿叹了一声,揉了揉肩膀,又酸又痛,腿也是酸痛的,想必昨天晚上跑出来的,便又重重地躺在床上,轻声道:“我就像歪着,哪里都不去,我就喜欢这软绵绵的床褥,像家一样的,怎么会有人想到要躺在床上哭呢?”
白露轻轻拍了拍手,外头打水进来,拧了巾帕递给她说:“快起来吧!过会儿就找到这里来了!这样儿还是别人他们瞧见的好!”
林旋儿心中暗忖,幸亏昨天晚上她不再,那兄弟三人都在她屋里,要她知道了,还不将耳朵磨起茧子来!
胡乱擦了脸,就着茶吃了两个点心,也懒得换衣裳,就往园子里去。
还真是玩了真的,园子里所有的人一见了他,都管她叫四爷,那里罗荣泽笑道:“可别叫四爷,听着死啊死啊的不吉利,横竖咱们也不会再拖其他人入伙了!看他身形最小,年龄也最小,正好就叫他小爷岂不好?”
众人都用应了是。
老太太自然喜欢,拉着她看了半晌,才将自己随身的一个玉佩给了她,又嘱咐他们兄弟要相亲相爱,相互扶持之类的话自不必提。
老太太的寿辰,南辰和陆荣泽待了三日便各自去了。
林旋儿和陆荣轩他们送到门口,陆荣泽径自带着云岩去了,南辰却悄悄将林旋儿拉到一边,小声道:“四弟,我这回出去,下次再回来必是过年了,我和芊芊的事情从没有瞒过你们,你也知道老太太不待见她,我不在的时候,就只有你多帮我看着了,倘或可以的话,让她们二人和厚些,若不行,也需看着,不让老太太生气,芊芊受委屈,待我回来了,重重谢你!”
“谢就不必了!”林旋儿无奈地看着他,才道:“只要三爷不派我的不是就得了!若是可以的话,我会尽力的!”
得了她的话,南辰这才放心骑马带着随从去了。
陆荣轩看着远处发呆,林旋儿笑道:“二哥,看什么呢?”
他咧嘴笑了一下,才道:“只是看着他们都走了,只咱们留在里头,一时感伤罢了。”
林旋儿甚是奇怪,便轻笑道:“难得见到二哥感伤。”
“四弟,既是出来送人,咱们就就着这机会到处溜达溜达吧!”陆荣轩忽然来了兴致,看来脸色十分难看。
“二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旋儿只觉得奇怪,方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他看向远处,背着手往前走,小厮们忙跟了,他便转头吩咐道:“我跟四弟园子里头到处走走,你们就不必跟来了!”
看他萧索落魄的样子,林旋儿却猜到了些,便笑着问他:“咱们这是要上山参佛去么?”
他听罢前头笑道:“还真瞒不住你!她自去了之后,我还没去看过她,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么就这样断情决议地去了?”
林旋儿听了,心中倒有些诧异,他竟有这样的心,不过反过来想想,书兰受辱他并不在身边,书兰出家他也不在场,如今书兰真心皈依去了,自然断情绝义,心无旁骛,世间一切俗物便不再有丝毫的牵绊,却哭了这还没放下的人。
真个是无情不似多情苦。
两人一路无语,慢慢踏着石板路往前头去,只见前头的“书兰居”大门紧闭,方才一路坐上来的陆荣轩有些怯懦似的,只笑着转头对林旋儿道:“四弟,你去敲门吧!”
林旋儿怕他当着自己的面难开口,本想借故走开,谁想他竟要自己去敲门,又看他实在情怯,便过去拉起门栓,轻轻敲了两下。
只听到里头一阵细碎的脚步,开门的是瑾儿,见了他们二人,便忙笑道:“进来坐吧!”
两人进去了,只见四处收拾得十分清净,里头供着南海观音的金身,书兰虽未断发,却也是一身姑子打扮,说来也怪,这几日未见,竟然丰腴了不少,面若桃花,见了二人,果然不悲不喜,只对身后的瑾儿道:“那我柜子里头老太太赏的那杯子过来给两位爷倒茶!”
瑾儿去了,她便轻声道:“不知道你们来了,倒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能让你们干坐坐罢了。”
陆荣轩见了她这样平静安恬,心中倒也舒服了些个,又想到往日种种恩爱缠绵,如今却形同陌路,不由红了眼圈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才又问道:“这里吃的,住的可齐全?若短了什么,想什么吃,就让瑾儿下去和我说一声儿,我让人送上来!”
书兰便点头道谢,又道:“劳二爷操心,吃穿丰足。”
这一句话就让陆荣轩看来十分多余,他呐呐地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半晌才又道:“既是这样,你开心便好!”
林旋儿坐在一旁听两人对话,恍如隔世,自己心中也悲伤起来。
瑾儿烧了水来吃茶,一时无话,都只闷闷地吃茶。
二人对视,陆荣轩眼中缱绻,书兰毫无芥蒂,气氛冷得像冰,便是连林旋儿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吃完碗中的茶,陆荣轩便站起来对林旋儿道:“四弟咱们走吧!”
林旋儿忙站起来,书兰也不留他们,只含笑将他们送到门口,待二人出门之后,复又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陆荣轩在前头走着,并未回头,只听得后头一声关门响,便觉得锥心之痛一瞬间冒出来,只加快了脚步往前头走。
林旋儿见他难受,便小心翼翼跟在后头,走了好长一段,直到书兰居隐没在后面的树林中,她才小声道:“二哥,既然她已经真心皈依,你便丢开手罢,横竖便是你说的,只要她开心就好!”
陆荣轩摇着头苦笑道:“罢了,我庄子上有事,烦你跟二嫂子说一声,让她给书兰送几件厚实的衣裳和新被褥过来,冬天来了,她又住在那山上的,对了,趁着这路还好走,多送些碳和干货过去,只怕下了雪,园子里头,庄子上头,大爷和三爷外头的事情都忙起来,谁还顾得上她们!可别冻坏了她们!”
林旋儿一一应了。
陆荣轩又道:“她自嫁给我的一日就那样成日间悲悲戚戚的,如今这一上山,你看竟比在家时好了,我是个俗人,不理解女人家的心事,如今既已这样,望她平平安安就是了。”
林旋儿心中暗暗纳罕,这个收齐了租子就大喜,有了钱就置办新宅子再收租的男人,竟也有这样的白结柔肠,想到陆荣泽送的那些奇怪礼物,又想到南辰让芊芊嫁人的话,一时好笑,说不准陆荣轩竟是这兄弟间最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陆荣轩出去之后,林旋儿想到答应了他的事,便往他屋里去。
扑了个空。
书兰和雪蝉都不再屋里,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婆子,耳又聋眼又花,问了半日也没有问出个结果来,自己这几日都忙,将陆荣轩的话交代这个老婆子也假,便径直往惜文屋里去,打算取了笔来写下来。
方走了两步,便听到一边的厢房里头隐隐传来女子的娇柔之声,一时有些奇怪,难道惜文在这里?想到这里,便轻轻附耳过去,那女子的声音欲断未断,如棉似絮,时高时低,便看到那里还有一条门缝,便凑上去看了一眼。
顿时一张脸火烧火燎。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29。用心
129。用心
正是那天佑搂着彩云亲热,两人衣衫不整,满脸通红,口中呢喃不止,只见一双雪白的大腿,天佑动作十分夸张,林旋儿此刻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此处,便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可巧不知道谁放了一只盆儿在后头廊上座位下头,她这一退,正好踢到了那盆儿,盆子一歪,发出一个小小的声响。
里头的两个人都慌了神,只听得乒乒乓乓一阵响,天佑便将窗户推开,脸上还有彩云的胭脂,却见林旋儿一脸尴尬,只忙看向别处,那头门口的老婆子见她一直站在那里,便颤颤巍巍走过来问道:“小爷!怎么了?”
天佑听了,便忙双手合十作揖,苦苦哀求,里头彩云见事败,只羞臊得捂着脸,抽抽搭搭哭起来。
林旋儿犹豫了一会儿,便走了几步,过去拦住老婆子笑道:“没什么。”
那老婆子也忙陪笑道:“我看小爷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想是看到什么吓到了。”
的确有些吓到了。
林旋儿只得看了看身边的一株高树,灵机一动,便指着说道:“我原不知道这就是我一直找的药材,来了几次都没瞧见,这回却看真真了,难怪人家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我正想着要向二奶奶讨呢!”
说罢,也不管那老婆子是不是疑惑,拖着便往外头走,自己也就出来了。
林旋儿涨红了一张脸,径直往安仁轩中走,路上正碰到六老爷屋里的小子,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跑得喘吁吁的,一见了她便忙停下来问好,又将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她。
林旋儿只闻到一阵清香,便问:“这是什么?”
那小子忙道:“这是六老爷昨儿个才炒过的竹叶茶,说小爷喜欢这个,便着我送一包过来给您尝尝!我还回去呢!待会儿老爷屋里摆饭,只怕去晚了菜就凉了!”
看那小子跑得极快,也来不及道谢,林旋儿只想,六老爷在这园子里头独来独往,从不与谁打交道,如今竟送给自己一包竹叶茶,又是长辈,便是应该登门致谢才是。
于是赶回家中,吃罢晚饭,便往凌云居去。
门口无人看守,林旋儿对着里头轻唤了两声也不见人,便只得自己往里头走。
刚走到里头正方门口,便听到里头正吐痰,声儿很大,在外头守着的小厮见了林旋儿,忙起身要通传,林旋儿听得里头六老爷正难受,便让他不要出声,自己则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便瞧见方才送茶的小厮端着痰盂出来,她便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里头俱是浓痰,泛着青黄色,她便皱了皱眉头。
小子见了她,便要说话,林旋儿冲他摆摆手,两人走到对面游廊下头,林旋儿才压低声音问他:“六老爷的痰症这样严重,为何不告诉我?或是上外头去正经找个大夫悄悄?”
这个小子便忙道:“正是这个!我们老爷性格古怪得很,从不让人替他诊脉,以前不重或还可支持,但如今我看他这样愈发严重了,说要去找你他也不让,要告诉老太太去他也不准,你说我这该如何是好?小爷来了,便也别说知道他病了。”
说罢端着痰盂出去了,林旋儿叹了一口气,才走到门口,小厮通传了,她便掀开帘子进去,只见六老爷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裳坐着看书,见了她来,便笑道:“不过一包叶子,别人还看不上呢!哪里就用你这样兴师动众来道谢!”
林旋儿观他脸色,倒也没有大碍,便笑着说:“我听小子说,您这里正吃饭呢!我便想着过来讨一顿饭吃,谁想来得不巧,您已经用过了。”
六老爷听了,便笑道:“今儿个十五,我吃斋,厨房送来了些八宝粥和酸菜粉条儿,两大碗,都让我吃完了,倒是还有一碗杏仁茶我没吃,你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端过来给你先垫垫肚子,再着人去弄些菜来便是了。”
林旋儿口中道:“我还不饿!不必了!”心中却暗暗忖度,饭食道也清淡雅致,饭量也不错,看来这病倒是没有什么大碍,想来也不必吃什么药。
六老爷看来心情不错,见她也不吃,便笑道:“这东西是昭然最爱的,听说今个儿厨房炖了,你却不让她吃,她所以就不吃,让人送过来给我了!我偏不爱这甜的,放着没喝。”
林旋儿笑了笑,便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宜再多吃甜的。”
他只笑着点头,又看向林旋儿道:“我看你最近很少提起家里的事,想必也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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