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财,自然很快就会在朝中站稳脚跟。
这酒席就摆在院中空地之上,早有艳妆华服的姬妾和丫鬟们侯着,一众女子,就连搬抬之事也都是媳妇婆子们做,早搭好了戏台,魏夫人接了戏折子让云夫人点戏,云夫人谦让了一回,才点了一出《占花魁》,魏夫人又将折子递与玉姗,玉姗忙推辞,魏夫人便自顾点了一出《四郎探母》,又见姑娘们都十分推辞,便命他们捡了好的唱来。
云夫人举目望去,这院中果然四周都是牡丹,如今正是怒放时节,花团锦簇,开得热闹,各色簇拥一起,粉中冠,景玉如此名贵的品种也比比皆是,府中虽有些花木,但如此大气却并没有,因为府中众人也看得失了神。
那其中一盆尤为惹眼,花朵比平常都大,花朵红艳艳,粉嘟嘟,惹人怜爱,红色牡丹并不如粉白两色稀有,但如此大的花朵却引为其事,那魏夫人忙笑道:“此乃状元及第,便是我府中花匠今年培植的,若是夫人喜欢,便命他们送入夫人院中,这东西粗鄙,不过名字却好,叫做状元及第,夫人可喜欢?”
这正中了云夫人的心思,她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秋荷,笑道:“秋荷快些过来谢过魏夫人!”
秋荷正看戏,不知何事,只见云夫人说话,忙走了过来,张口便是:“谢过魏夫人!”
魏夫人忙命人将那盆花送至林府齐二爷院中。
秋荷又谢了,这才归坐。
桌上小点俱是精致,燕窝酥便是头一样,下来便是枣泥糕,这些都是朵儿的最爱,云夫人早料她会趁机偷吃,便命了赵嬷嬷站在她身后,又许了会去让她吃一碗牛肉面,这朵儿咽了无数次口水,应是不敢动手去拿,只看一边的珍儿小口品尝,心痒难耐,无奈赵嬷嬷站在身后,仍旧动弹不得,只得看向别处。
林朵儿自幼即便不惧怕云夫人,也很怕奶娘赵嬷嬷。
魏夫人将林家所有的姑娘都环视了一遍,便笑问:“夫人,听闻府上有五位未出阁的千金,今日为何独缺一位?不知是否我们招呼不周,姑娘万金之躯不愿光临寒舍?”
“这是哪里话!”云夫人浅笑,回头对坐在一边的玉姗笑道:“你同魏夫人说道说道!”
身后的玉姗一直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如今听得魏夫人问及,云夫人又让自己出面解释,忙笑道:“姨妈说的是,我们府中却有五个妹妹,如今坐在你后面的是珍儿,右边的是朵儿,珍儿后面的是玉儿,朵儿后面的是巧儿。尚有一个在家中的是旋儿,今日只因身上不自在,昨夜受了风寒,今日发热呢!故不能来了!”
听完玉姗一番话,魏夫人忙释怀一笑道:“我这里倒是也没有什么好的,只是药却是甚多的,想必旋姑娘容易寒着,必定是身体虚弱。”说罢便命人从屋里取了一根放在锦盒中的人参来,递与云夫人,又道:“这是一根人参,让旋姑娘补补身子罢!”
云夫人谢过,只命人好生收了,还继续看戏,这出《占花魁》唱得有那么一点儿味道,云夫人笑,便朝身后的玉姗道:“赏些钱与她们吃茶!”
那里魏夫人忙笑道:“夫人宅心仁厚,到了我这里,自是不必着大奶奶准备的,我这里便有,夫人只说赏便可。”
云夫人笑笑,点头应了,那魏夫人便言:“赏!”
早有家中几名小厮抬了两个大竹篓出来,分列在戏台子的左右两边,那竹篓中竟是满满的一篓子铜钱,听闻魏夫人一个赏字,便立即张手撒钱,一时间只听得铜板叮叮当当如同雨滴一般洒落在戏台子上,那戏台子上的众人忙都跪地谢赏。
这种风光在林府中是从未曾有过的,林英之武将出身,要求严苛,家中事务也删繁就简,从未铺张浪费,他那些俸禄也不过少得可怜,如今自上而下举国简朴,如魏家这般奢靡生活倒是少见,云夫人对着魏家的好感又添了一层,这里面极度奢华,可那外间看来却也而不显山不露水,是个极富之家,却又懂得在外间不露锋芒。
自己也只是小时在家中祖母看戏时曾经过此景,身后这些姑娘媳妇们几时见过,不过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因而无人惊叹,也算给她挣回些面子,一干人等笑着吃茶,又吃了些点心,又赏过几回,方才移步前往屋内。
这一顿饭更自是不必说,魏夫人客气,定要让云夫人上座,自己则坐了一边,玉姗与秋荷分立于左右两边,玉姗安箸,秋荷进羹,侍候得极好,那魏夫人见了面露羡慕之色,遂又命帘后的乐师们停了手,向云夫人笑道:“夫人真好福气,两个媳妇孝顺识礼,羡煞我了!”
云夫人听她这只言片语,便知她今日之举所为何事,只道:“只怕是魏夫人您眼界高,这京中的姑娘,只道是她们不知,若只夫人人品,魏家门楣,只怕是你要挑花了眼!”
魏夫人巧笑倩兮,又扫了一眼堂下的林家姑娘。
卷一 昔日又复来 30。读方
林旋儿只病得昏昏沉沉,却觉得一阵幽香袭来,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在她腕上把脉,又翻看她的眼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恍惚闻到一阵药香扑鼻,那人将她扶坐起来,又将手放在她颌下,轻轻喂入一勺药汁,且又将她下颌轻轻抬起,药汁便顺喉而下。
那满口药香让林旋儿不由得脱口而出:
生石膏六钱连翘四钱柴胡二钱桔梗二钱蒲公英二钱
引用川贝二钱蜂蜜二钱
三碗水熬成一碗,火候四分。
奶娘只站在窗前,听她一时糊涂叫娘,一时混乱背着药方,又见她满脸通红,心下便着急起来,只对着那医女忙问:“大夫,她这可是烧得糊涂了?别作下病根子才好!可是伤了心智,怎么说起这混话来了!”
那医女仔细听了她口中喃喃之语,心中甚是惊异,又听得奶娘的话,遂笑道:“我虽行医也数载,进宫前也跟了师傅,从未见过姑娘这等奇人,我只是将药汁灌下,她竟幽幽地将我的药方说了出来,一字不差,就连火候都精准,若这是伤了心智说的胡话,那我也愿伤了心智吧!说句怕您来见笑的话,按药读方,即便是我师傅,也没有这个本事的!”
说罢又问奶娘:“姑娘可曾研读医书?”
奶娘也不知所以,只笑道:“她素日确是爱看些书的,只是我不识字,不知她都看了些什么!”
医女含笑而立,起身笑道:“我原想让她吃完药就告辞,如今见了这姑娘天赋异禀,定要等她醒来见上一面才是!”
“求之不得呢!”景旭家的忙应了上来,一行说好话,一行命人准备饭菜过来。
景旭家的也不明白为什么林旋儿能够说出医女的药方,但心下盘算着,请这专门为宫中娘娘们请脉开方子的医女前来诊视,除下迎来送去的车马费不提,每一次也得赏了一两银子方是林府门第的气度,如今林旋儿甚得云夫人重视,不宣家医,舍近求远还得寻了医女前来,定然好了要再请一次复诊,这医女既愿留在此处等林旋儿醒了那是最好的,自是省了银子不必说的,事情也办得漂亮了,蒙她照顾,更放心,何乐而不为?
那医女安静,吃罢饭后征得奶娘同意便在林旋儿书桌前翻看,也不多口,只是偶尔过来这里屋探视林旋儿病情,见她一阵好似一阵,笑容满面,不一会儿针灸穴位,又以艾草熏之,助她缓解病症。
待到林旋儿转醒,已是酉三刻,日头西落,烧得云蒸霞蔚,天边一片通红。
尚未睁开眼睛,只听得奶娘口中念道:“早烧阴,晚烧晴,黄昏烧得雨淋淋!哎!明儿个又要下雨,不知旋儿会不会再受了凉!”
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只道:“不妨事的!只要烧退了便无大碍,方才我见她已是大汗淋漓,发过这一身汗便好了。”
慢慢睁开眼睛,口中轻声唤道:“紫菱,我要吃茶!”
一直坐在床边的紫菱忙站了起来,一边忙去倒茶,一边大声唤道:“姑娘醒了!”
奶娘忙进来瞧,笑着擦眼泪,又对着窗外跪谢,口中只念阿弥陀佛。
一气将紫菱倒来的茶吃完,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透,忙用棉被掩住身体,又看向奶娘身后,只见一个医女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她。
林旋儿打量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老成持重,不施脂粉,未有修饰,其貌不扬,一双手十指芊芊,甚是漂亮,手中拿着她的《西厢记》。
林旋儿脸上一羞,忙低头笑。
那医女看了,也笑道:“姑娘莫羞,我也有一本这个,要我说来,这些个闲书倒是比那正经学问要看好多了!我喜那娇俏红娘,更喜那‘良辰美景奈何天’的感叹。要知人间真情难觅,千金容易得,有情郎难求!”说罢也竟如感叹身世一般沉吟了一会。
这倒让林旋儿甚觉可亲,那个少女不怀春?想当年她也满心欢喜嫁了魏书谣,只以为是得了个如意郎君,殊不知竟是那般收场,心下倒想劝这医女两句,但又恐未相熟到那一地步,便笑着作罢。
那医女自是伤感了半日,才笑道:“险些忘了,我喂姑娘吃药时,只听得姑娘竟能以药读方,实在惊羡,方才大不敬,翻看了姑娘的书房,竟无一本医书,只求姑娘不吝赐教一二,毓秀现在这里谢过姑娘了!”
林旋儿一愣,想事本能脱口而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景旭家的见林旋儿无话,便忙将医女毓秀请出来,小声对她说了之前林旋儿如何被鬼迷了心窍,又是鬼神恶灵,加油添醋说了一遍,又交代她且不可深问,只怕引出姑娘附在身上的魔性来,说得毓秀半信半疑,一时间也不好再说,只得闭口。
既不能问,毓秀也且也进来,闲话了两句便要告辞,又少不得过来又诊了一次脉,景旭家的见了,忙些不迭,又忙着出去找银子。
林旋儿看她问诊又看她收起银针,因笑道:“毓秀姑娘可是师承无锡允贤大夫?”
毓秀一惊,忙道正是,又谦词自己不过略懂一些皮毛而已,恐有辱师门。
这位谈允贤正是苏州一代有名的大夫,家中世代行医,这位谈大夫亦是女子,医术精湛、声名远播,尤其以妇科见长,林旋儿也曾慕名前往拜见,只是不巧无缘得见,心中也算是遗憾,见毓秀懂得针灸烧艾之术,手法新特,当今名医中,唯有谈大夫深谙此道,便猜到这是谈大夫门生,果然不出左右。
毓秀提起师傅,当下心中激动,又感叹古中常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只当是杂书杜撰,如今真见有其人,便以友相称,又将收拾妥当了的东西俱放下,与林旋儿闲话家常,至亥时方才离开。
林旋儿虽虚弱些,但已大好,又觉浑身是汗,才名紫菱打了水来沐浴,紫菱在一旁伺候,一脸疑惑,只叹道:“姑娘,你不曾去那魏家还真是可惜了,我听说姑娘们回来的时候,每人都得了一个攒珠钗,那珍珠比殷桃还大呢!”
林旋儿轻笑,轻轻闭上眼睛。
卷一 昔日又复来 31。勾搭
吃罢饭又有魏府中人驱车将林府众人送回,云夫人进门便命小厮去林旋儿房中问话,须臾之间便回话,已有宫中医女云善前来诊视,吃了药,又灸艾过,烧已退了,现下已能喝下一碗清粥,只道是仍旧余热未清,无甚大碍了,景旭家的只说夫人不必劳心,有她看着便可,待旋姑娘大愈之后,便可带她过来请安。
云夫人放下心来,才入房中,便命丫鬟过来脱去袍子,坐在炕上。
赵嬷嬷便在窗外惊呼。
云夫人不悦,便问她道:“这有何事大惊小怪!”
这赵嬷嬷自知失礼,忙掀了帘子进来,将中午魏夫人所赠的锦盒拿出,云夫人只见里面放着一根拇指粗的人参,周身完整,必是百年有余的,便冷笑道:“井底之蛙!”
那赵嬷嬷听了,忙道:“太太,您是瞧过的,我这老眼过了几十年,愣是没有见过这等的宝贝!得要百余两银子吧!想事前儿个珍儿小姐需要二两人参的药引,您差我去买,不及这个,且断开了,只称了二两便使了几十两银子,头一遭看过,太太您就原谅我这粗鄙之人吧!”
云夫人拿起那人参细看了一遍,才又道:“这人参贵重之处在于完整,有银子也没处买去,但凡商人买了这等好货色来,必定要截了几段,又混进次一些的,抬高市价,想要这完整的好参,更得多花些银子!”
一席话说得赵嬷嬷口中不住赞叹,我的乖乖,原是有那么些个讲究的!禁不住又将云夫人那过人的见识夸赞了一回,又不住拿着那人参不住翻看,云夫人命那小丫头倒茶来吃,又命她捶腿,方笑道:“嬷嬷觉得这魏家如何?”
“不瞒您说!”赵嬷嬷将人参放在桌上,在云夫人身边立好,云夫人用手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她仍是不肯坐,便又再脚踏上坐了,笑道:“几日前我到大奶奶屋里去的时候,正赶上这魏家的老妈子过来传话,当日只觉得她举止轻佻傲慢,如今想来,她家原是如此人家,自是有本钱傲慢的,也难得那魏夫人一个主子家,竟毫无架子,温柔和婉又可人,待人接物皆有风度,虽魏老爷官职略有不足,且又只是个要跑腿儿的太医,但却也是个好人家!”
“你这个刁滑的老泼皮!”云夫人笑道:“这魏夫人的小心眼儿却是瞒不过你的!你倒是说说,何时看出她的心思了!”
“太太看着可好?”赵嬷嬷笑着问她。
“我有些乏了!想必你也乏了,今日且不说这个!你现在去唤敖儿前来,我有事问他!”云夫人轻轻闭上眼睛。
赵嬷嬷应了,忙去了。
林敖来到云夫人房中,只见她双眼紧闭,便知是云夫人睡着了,又看到那跪在母亲躺椅前捶腿的小丫头清羽出落的水灵标致,油灯之下更加楚楚动人,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了,才小声笑道:“好妹妹,你那脸上的胭脂花了,待我帮你擦一擦。”话音刚落,手已在那丫头的脸上来回摸了几次。
那清羽本就是个心高之人,如今年纪也大了,长随云夫人左右长听得云夫人说话,竟也有些心机,她只想丫头们大抵不过两条出路,一是过了年纪由太太开恩,打发出去配个小子,虽年纪相仿俊美些,到底是奴才,将来生了孩子也仍是奴才,二是给主子做了小,虽说也得看人脸色,但到底是主子,难道谁放着主子不做,偏偏要做奴才去的!
因而对着林敖的挑逗,也半推半就起来,撒娇起来,虽羞得满脸通红,却也眉来眼去。
那林敖本就是个放荡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欲拒还迎的挑逗,只无奈云夫人在此间,不敢造次,便凑着那清羽的耳朵小声道:“入夜后我那书房无人,我开了门等你!”说罢又抬头看看云夫人依然安睡,便从腰间解下一个白玉如意佩塞入清羽手中,又将她的小手摸了两回,才见两个丫头端了云夫人的盥洗水盆过来,忙放开了手。
一时间见云夫人睡得沉,便对清羽道:“只跟太太说我来过了,见她老人家躺着就不扰了,明日一早我再来!”
清羽答应了自不必说,又命两个小丫头子服侍夫人,自己借口跑了出来,趁着夜色偷偷摸摸便来到了林敖的书房门口,那书房果然虚掩着,房中点着油灯,她便推门进去,那林敖果然在里面,一见她来,饿狼扑食一般拥上来,便将她上下摸了个遍,口中一边叫着好妹妹,一边就忙着解自己的衣裳。
正在这时,只听得门外紫霞的声音:“大爷,大奶奶亲手做了宵夜命我送来。”
清羽四下看了无处躲去,只得暂避在林敖书桌下,蜷着身子,只不敢做声。
林敖忙坐了下来,拿起手中的笔来,故意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口中轻道:“进来吧!”
紫霞端了托盘缓缓进来,看了四下无人,忙问道:“大爷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