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见了,都有些慌了,都怕被责罚,便忙上前道:“三爷还是看三奶奶去吧!这里有咱们呢!不过是小孩子闹气,,扭过脸儿来就好了,三爷无需介怀。”
“不必看我。”话音刚落,只见林旋儿打外头进来,手中提着药箱。
南辰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说话,竟然忘了要找大夫,忙笑着看林旋儿道:“你多担待些,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林旋儿冲他点点头,才轻声道:“大哥差人过来找你,想必有要事商议,此刻正在偏厅中等着呢!”
南辰原本不放心,但看到林旋儿过来,便点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过去看看!”
看他真走了,卿云更加伤心地哭起来。
这对于她身边的嬷嬷们来说,都是司空见惯的,只林旋儿并未见过如此撒泼耍赖的小孩,倍觉聒噪,只无奈地摇摇头。
她这一摇头不要紧,卿云更加生气,张口便哽咽着吼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我这屋子不是你能进来的!”
几个婆子忙上前去劝,哪里劝得住,她只顾满口乱说,只图痛快。
林旋儿若无其事地拉起她的脚来细细查看,一时白露打外头进来,手中用铜盆端着一盆凉水,林旋儿二话不说就将她的脚放到水里去了。
又凉又痛,钻心一般。
卿云便大声哭道:“救命啊!娘!这个坏女人要弄断我的腿!救命啊!”
若不是脚痛,她早就一脚将那铜盆踢翻了,加上林旋儿用力按住让她动弹不得,想要起来,却又无奈痛得满头大汗,只能放声大哭。
“闭上嘴!”
林旋儿回头看时,只见哥哥卿朗站在堂下,一脸严肃地瞪着卿云。
卿云见了卿朗,心中自然更加有了依仗,便伸手指着林旋儿道:“哥!快救我!这个女人要弄断我的腿!”
只见那卿朗完全不看林旋儿,只冷笑道:“我说过你多少次了?做事怎么能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儿都不走心!也该动动脑子!别怪父王偏心,也别怪她太厉害,是你自己笨!若然不是,怎么会损人不利己?”
卿云一听,更加委屈,便又哭道:“我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过来看我一句好话没有,张口就骂我!你算什么大哥!”
卿朗摇头道:“要知道,背着你说你坏话的人一定是坏人,当着你的面说你坏话的人,就一定是好人!你也该改改你那没脑子的毛病了,只要说上两三句好话,谁都是好人!”
林旋儿回头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卿朗,心中暗暗称许,也算是有些想法的人,非同凡响,只轻轻一笑,却也不放手。
卿朗见卿云还哭个不住,便坐在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道:“她不是想弄断你的腿,你扭伤了,她得冷敷才不会让你的腿积淤血,这是在治你的病。别好歹不分!”
这让林旋儿颇为诧异,这卿朗小小年纪,不仅见识过人,而且还粗通医术。
有趣的孩子。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24。王府
224。王府
林旋儿用自制的药膏涂在她脚踝上,又用小木棍固定好,才用纱布包扎起来。
卿朗目不斜视,站起身来,躬身道:“谢谢!”
林旋儿见他便是道谢也不正视自己一眼,便知他心中也同样厌恶自己,只是年纪稍长些,并不似卿云那般发作出来罢了,于是便笑道:“不必。”
卿云嗤了一声,不屑道:“我哥如此郑重向你道谢,是他有礼貌,我就不一样了,就算你治好了我的脚,我一样讨厌你!没有分别!”
林旋儿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面点头。
卿云见她这样,便喝道:“我在跟你讲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着急回答,只慢慢将东西都收拾妥当,才将手中的药膏放在桌上,对身后的婆子轻声道:“这药膏已经涂上去了,按理是不必再涂的,若是看着干了,只要淋上些烈酒就行了,但药膏还是放在这里,防备着她好动或是扯开纱布,里头的药漏出来,你们再涂上些便是了。不必换药,待好了之后再说。”
那些婆子千恩万谢接了去。
卿云依旧不依不饶,质问她为什么点头。
将药箱放在自己背上,林旋儿才回头看着她,轻笑道:“我点头是同意你说的,我治好你只是为了不让三爷担心,不为别的,你的脚好了就站起来接着讨厌我,我没有意见。”
说罢转身出去了。
卿云冷笑着用手指了指门口,对一旁的卿朗道:“你瞧瞧,这算什么!”
卿朗摇头道:“又是一个厉害的女人!”
林旋儿尚未走远,听到他用又字来形容自己,心中已了然,这王府里,还有厉害的女人,只是不知道是那个刚刚为真裕王诞下子嗣的玉芬还是那个病恹恹的陈氏。
但细细一想,是谁也无关紧要。
沿着长廊向前走,只觉四处精致小巧,虽然不似园子里头大气,但也算不错。
白露慢慢走在后头,见她又发愁,便小声道:“奶奶,既来之,则安之,犯不着好端端的发愁,既让你来了这里,想必三爷是自有打算的。”
她说得对,这点林旋儿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打算,几乎没有想过可以依靠谁,所以这个时候,也应该松弛下来,毕竟,她已经找到了值得信赖的人不是么?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将会面对那种纷繁复杂的局面,尔虞我诈的宫闱倾轧,自己就觉得不舒服,不知道是谁说过的,凡是能够登上帝位的男人,总有一个出色的母亲,若然不是,只怕还早在襁褓之中就已经被人害死了!
老太太就是一个极其强大的人物,若然不是,南辰也走不到今天。
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成为老太太一样的人,但她如今心中很肯定,那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也许她还有选择。
作为一个君主,可以多情,但却对不能专情,作为一个君主的女人,可以崇敬,但绝不能爱慕。
如今,君主专情,女人爱慕。
注定了的悲剧,放眼望去,古往今来,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她长叹了一声。
她只顾低头走,满腹心事,白露只顾跟在她后头,两人都没有看路,再一抬头,只见前头一个小小的院落,打扫十分干净,院中两株玉兰花,不在时候上头,没有开花,生长得倒也茂盛,一个小丫头正在前头窗户下打盹儿,怀中抱着一只金色的猫咪,里头静得不像话。
闯到别人院落中来了。
林旋儿忙要转身,只听到窗户里头一声干咳,一个女子的声音轻声问道:“是谁在外头?”
那小丫头忙惊醒过来,怀中的猫还呼噜呼噜地睡着。
她见了林旋儿,有些吃惊,忙小声应道:“是三奶奶过来拜访。”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称呼她三奶奶,尽管她不是南辰“明媒正娶”的王妃,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猜想,这里头定然是真正的裕王妃,更不好再自居三奶奶,便忙上前轻声道:“旋儿自卿云郡主房中来,不想走错了路,惊扰了王妃,还请恕罪!”
只见帘子被掀开,一个娴淑温婉的女子走出来,一身素净,并不事打扮,头上简单一支玉簪子,雕的便是荷花,面无血色却也难掩五官清秀俊美,见了林旋儿,便忙作福,毕恭毕敬地道了一声:“三奶奶!”
林旋儿忙还礼不跌,口中也忙称呼:“王妃殿下。”
陈王妃看了她一眼,又用扇面遮住自己的唇,轻轻嗽了两声,才对身后的小丫头道:“快去倒茶来!”
说罢转头看着林旋儿,轻笑道:“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只有今天早上刚做好的绿豆酥糕,可以请你尝一尝!”一面上前来,牵住林旋儿的手便往屋子里去。
屋里前面是床,后面是炕,桌椅陈设极为简单,房间中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严格说来,她不像个王妃,倒像是早已遁入空门的修行之人。
炕桌上的确放着两个盘子,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绿色的酥饼,只是形状难看些。
林旋儿也做这样的绿豆饼,奶娘曾经教过,要将它们做得一样大小,必要的时候找来勺子,同样的分量搓圆捏扁,再在外头一圈儿上头均匀地裹上一层芝麻,下了油锅,成色好看之后捞出来,吸干油才可上盘,看来像是一个个的小鼓,十分精美。
她轻笑了笑。
陈王妃打自己柜中拿出一个小盘子放在她面前,又拿了银筷子来,替她夹了饼子放在里头,才小声笑道:“本不好意思让你吃的,只是既然来了一次,也好歹应该有些东西招呼你,也不枉过来了一趟!”
林旋儿浅笑着谢过了,轻轻咬了一口。
乏善可陈,味道和外形一样,林旋儿只怕自己露出难吃的神色来,便只轻笑着放下筷子,抬头道:“王妃好雅兴!”
她也只笑笑,发自己吃了一口,才道:“一个闲人罢了!不找些事情来做打发时间,日子很难过的。”
语气哀婉,带着无限凄楚。
林旋儿由不得心中一沉,同为女人,眼见她如此落寞,自己也于心不忍。
“他是个好人!”陈王妃浅笑着看她,又道:“若不是他,这府中只怕早死了一半的人!”
林旋儿一时有些不明白,她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指的是南辰,还是真正的裕王?
陈王妃抬头看看她,才笑道:“妹妹虽然消瘦些,但却看起来十分健康。”话音刚落,自己忍不住又咳了十几下,一时间连气都喘不匀,险些厥过去,林旋儿忙走到桌边,里头有热茶,便忙倒了一碗过来,看她喝下两三口,才渐渐好了些,于是便笑道:“不妨事的,我常这样,先天不足,只怕命不久矣。”
林旋儿笑了笑,向她炕上取来一个小小的垫子,只笑道:“若不嫌弃的话,我帮着把把脉。”
陈王妃笑道:“不必了!妹妹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不配!”
见她这样坚持,林旋儿也不好勉强,毕竟不是特别相熟之人,因想了一想,才又小声道:“我看却没有大事,养生之道,历来不问先天如何,只问后天如何,只要调理得当,先天不足一样长寿康健!”
“妹妹真是个好人!”陈王妃笑道:“我若去了,对你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也省去了不少的烦心事!”
林旋儿听了,便笑道:“任何人都不可以因为一己私欲而置人于死地。”
“世间若只有妹妹这样的人,则天下天平矣!”陈王妃又咳嗽了两声。
林旋儿轻笑着察她脸上眼色,观其病症,心中已知七八,她虽不让把脉,却也不妨了,抬头瞥见远处放着笔墨纸砚,桌上正是一副未完成的莲花,笔墨清淡,却十分传神。
她轻轻抽出一张宣纸,就着笔墨写下一个药方,仍旧放在桌上,轻声道:“王妃赏的点心吃过了,也该表示我的心意,这方子可调理身子,希望对您有好处!旋儿先告辞了!”
说罢便行礼转身出了门。
陈王妃也不留她。
刚出门,才见那小丫头提着茶吊子过来,满头大汗,见了她便忙躬身立住,小声道:“三奶奶要走了么?”
林旋儿点头笑了笑。
出了那院门,白露才舒了一口气。
林旋儿回头看她,只笑道:“做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指不定你们两人还有些口角呢!毕竟有些小别扭在里头。”
林旋儿不回答,只慢慢往前走,忽然停住脚步,后头的白露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林旋儿才小声道:“今儿个有些忙,都忘了告诉你,今天晚上改一改我以前穿的那些个衣裳。”近来稍稍长胖了些,只怕衣裳也不大能穿了,是该改一改。
白露只问:“以前那些男装么?”
林旋儿轻轻地点点头。
“又要穿那些东西做什么?”白露有些紧张。
“不要紧张,只是跟三爷去看个病人而已。”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25。嘉靖
225。嘉靖
连夜进宫。
之前曾经见识过西苑一脚,今日同南辰一起,方得以对皇宫窥见一二。
虽说如今朝廷困难,便是有时连官员的俸禄也拖欠,加上浙江一带连连洪水,边关战事频繁,又有严嵩父子这样的贪婪巨蠹,整个朝堂已经入不敷出,岌岌可危,但这紫禁城可不是一年二年造就的,所以,依然气势磅礴。
林旋儿一面走,一面悄悄打量。
黄锦就站在门口候着。
见了南辰过来,连忙过来给南辰请安。
南辰只道:“黄公公,我家中有个大夫颇有些本事,如今父皇抱恙,特带他来请脉。”
黄锦便忙笑道:“有劳太子爷稍候,皇上这会儿功夫正进金丹呢!之后还得打坐一会儿,药效方得以发挥,倒也不长,半个时辰。”
说罢便躬身对南辰道:“太子爷,稍事休息。”带着南辰到了一处空房间,黄锦命人倒了茶来吃,又才陪笑道:“请太子爷在此稍后,老奴服侍皇上去了,等皇上打坐儿完了,我便亲自来请!”
如此毕恭毕敬,看来南辰威望不错,林旋儿有些忧虑,便小声问南辰道:“我从未给皇上请过脉,不知该如何是好?倘或有所差池呢?”
南辰只轻笑道:“不妨事,只要平常心便可,只当他是老人家就行了。不要担心,你治好了那么多人的病,难不住你的。”
两人刚说完,只听得对面屋子里一阵嘈杂。
南辰便起身去查看,只见一个小太监手中端着一个铜盆儿,而一些宫女、太监甚至是侍卫都手持小瓶子,纷纷上前去讨要。
得了的欢天喜地,当场便朝天叩头,然后喝下去,没得了的,满脸不高兴。
南辰便命庆祥唤来其中一人,问道:“这是什么?”
那人见了南辰,慌忙行礼,又忙答道:“回太子爷的话,那是皇上浴足的茅台。”
南辰听了,便道:“你们怎么会想到要喝浴足酒?”
那人忙笑道:“太子爷有所不知,皇上是当今真龙天子,又多年潜心修行,近来只怕要升仙了!咱们喝上这一杯浴足的水,也沾沾皇上的仙气儿,趋吉避凶,顺顺利利,百毒不侵,长命百岁呢!”
这话让南辰哭笑不得,命那人退下,才回头叹气。
林旋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与他一同沉默。
此刻二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想当今皇上痴迷丹药,几十年未曾上朝,潜心修道,为的也就是羽化升仙,想不到竟然来宫中众人也跟着这样痴迷起来,只觉心中无奈。
林旋儿心中十分明白,丹药多数用矿石提炼,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南辰会忽然出现在云南府采买矿产,为的也就是给皇上炼丹。
她并不否认,这些矿石有时也能做药,但以她行医的经验来看,长期服用,是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只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又如何能听得进这样的劝谏呢?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非但不以为病了,更以为即将升仙。
半个时辰之后,黄锦果然来了,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们找到了李时珍,他来给皇上开了一个方子,先正吃药呢!看来也好了不少!”又回头对林旋儿道:“先生可曾见过李时珍?”
林旋儿便点头笑道:“久仰大名,但却未有机会得以相见。”
南辰请叹了一声,才又道:“这人也算难得,当年为了劝谏皇上不要进食丹药被罢黜,一直在四处游历,如今请他来开方子,他还是来了。”
黄锦便笑道:“可不是么?咱么都只怕皇上不肯吃他开的药,不敢让他近前,只将皇上这些日子的情况说与他听,又让他再外间看了看,他也算神,饶这么着开出来的药方子,吃着也好了不少呢!”
说罢又看着林旋儿轻笑道:“我知道先生医术了得,但却也不要贸贸然前去。”
南辰回头看了一眼,他听到了黄锦的话,只摇头道:“那么就让她在外头等着吧!”
黄锦又笑道:“太子爷容禀,她到底也算是皇上的亲人,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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