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喜欢。”
心妍深觉状况不妙,杨骜低声一笑松开环在她腰际的手臂,她正不知所以,秦蕊已推在她后背。
此举大是始料未及,心妍身子一踉,跌爬数步之外,左额撞在暖炉尖角,鼓起鸡蛋大小的肿包,心口、肩头剑伤崩裂,鲜血浸透亵衣兀自长流。
一城风絮
心妍剧痛下心生疑窦,秦蕊瘦小娇弱,竟轻易将她推开数尺,莫非她习武?她什么来头?
“柳妹妹可不如那小畜生腿脚利索,昨儿我把那狗儿从王爷腿上拨了下去,它可没跌的鼻青目肿。”
心妍瞥向杨骜,他正睇着她,眼中是一贯冷漠。她心口疼的厉害,喉咙似哽住一样酸涩。
他明知秦蕊意图却松开她腰身,难道谋思敏捷的睿王爷也觉秦蕊行踪可疑,致伤柳心妍来试探秦蕊深浅?
“主子,你怎样?”草芽慌忙搀扶,瞪向秦蕊,“秦主子未免太鲁莽,王爷花尽多少金银、心血才救回小主性命!你不怕王爷怪罪?”
秦蕊眼露惧色,见王爷对她点点头,神情极是纵容。王爷对柳心妍死活不萦心怀!她当即大受鼓舞,歪在杨骜怀中。
“我真是好怕王爷怪罪柳妹妹,妹妹还欠着王爷五百板子,一顿下来,还不得送了命去?”
二程怄火,别过了脸。草芽顿足立起,“欺人太甚!你以为王爷真舍得打小主。。。”
“草芽,不得无礼!”心妍扯住草芽衣袖。
杨骜为稳住秦蕊、得她信任,达他目的。别说打板子,就是杀了柳心妍也没半分不舍。她此时伤势,几板子便给打死了,更莫提五百棍棒。忍一时,保命为先。
“姐姐说笑了,心妍命微福薄,两世也难修得王爷正眼相待,说王爷‘爱’我,岂不贬毁王爷?”
心妍按伤肩站起。
“姐姐来请王爷去屋里听曲么?‘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奴残梦未醒,一城风絮,满腹相思皆沉默’,心妍好耳福,今夜又能听曲睡下。”
“逐客令?”她伤口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下,杨骜垂眸敛去眼中痛色。
“岂敢。心妍寄人篱下,还分得清谁是主谁是客,该离开的是心妍。”话音落处已踉跄门边。
“既妍儿喜欢听曲入眠,本王自当成全。”
杨骜的讥讽近在耳畔,她一惊,回神之际已被他抱起毫不怜惜丢在王榻,他拂袖离去,她指尖划过他冰凉衣摆,丝丝冷意使她手掌弹开。
秦蕊恨笑,“我抚琴弄曲皆在王爷醉饮索欢时,妹妹听曲就好,别哭坏身子!”
门板摇曳处已不见杨骜身影,心妍望着屋外大雪不禁呆呆若痴。忽觉唇瓣疼痛,伸手一摸,满手鲜红,原来竟将嘴唇咬破了。
积云如铅,雪如鹅毛飘扬落在屋瓦,寒风自窗缝灌进屋内。
暖炉火苗哔剥作响。草芽歪在床沿打盹。
心妍重伤病体不敌寒意侵袭,中夜发起高烧,身子缩作一团蜷睡衾被一角。
听到些微响动,草芽一个寒噤醒了过来。眼见一道黑影目光灼灼的凝着心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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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暖
待看清他俊秀容貌,草芽吓了一跳,又一个寒噤跪在地下,叫道:“王爷,奴婢该死,竟然睡着了。。”
杨骜食指放在薄唇,双眼瞥向心妍,示意草芽不要出声,又摆手示意她下去。
草芽慌忙掩门出屋,方走数步,忽然记起药碗还没收拾,于是奔回去取,才将屋门推开一条小缝,便瞧见睿王伟岸身躯欺下,将心妍衣衫退至肩背,在她心口、肩头伤处细密吻着。
草芽不敢再看,慌忙将门关严。不远处厢房外,秦蕊双眼妒恨看着这边,草芽走去盈盈一拜。
“秦主子,怎么不唱曲儿?王爷和小主等着听呐!╭╯╰╮”
“得意什么?今儿王爷能厌烦从我房里走掉,明儿就能扔掉那丫头!”
“秦主子忘啦?那是爷的屋子,王爷总要回去的!”
“哼,那便祈祷王爷对她寸步不离!她别落我手里!”
雪渐歇,阳光灿暖。
浴房内白雾缭绕,花瓣芬香。
“小主,我就在门外,若要擦背揉肩,甜甜喊个芽姐姐,我就进来啦。”
“嗯。”调养一年,心妍身体已痊愈,浴桶内红艳花瓣更显她肌肤雪白晶莹。
温热的水裹着身子,就似过去这一年夜晚熟睡时那莫名温暖一般,就像一双手臂紧紧拥她在怀。
“五爷马车到府外了,咱们快躲起来,免得又被他逼着捉迷藏,捉到了给他占尽便宜。”女子的话音才落,众仆婢娇笑跑开。
“莲儿,一个不慎被你先进来通风报信。爷可是翘了早朝专门来跟你们玩。不识好歹的小贱人,被我找到了,要拍拍你们胸。脯,看长肉没有。”调笑威胁。
“主子,你且沐浴,草芽得藏起来,上次被那坏胚逮到,愣是被裹了厚雪堆成一个大雪人。这次再被逮到了准没我好。”
“快去。”心妍哑然失笑。
“咦,这有一个小蹄子落网啦。天儿冷,草芽来,用你白嫩嫩的小手给爷暖暖脸蛋。”
杨煜声音已近在门边,草芽哇的一声拔脚便跑。
一时间,门外便没了动静。须臾后,门被吱呀推开。
“是谁?”心妍惊看过去。
纤细人影将搭在屏风上的衣衫尽数拿去,女子的手从屏风后伸出将绣鞋提去。
“做什么取走我衣衫鞋袜?你谁?”
“哼,柳小主这一年来夜夜霸占王爷,王府上百妻妾早就瞧你不顺眼,今天就是给你个小小教训!”
“原来是梦儿。”心妍蹙眉,杨骜有意躲避,她可足有一年没见着他面了,何来夜夜霸占他?
梦儿嘿嘿一笑,“小主快些赤。条条回屋去,弄不好正巧撞见王爷下朝回府,你不就更受宠了么?”
蔷薇毒香
心妍双颊飞红,“胡扯八道!把衣裳还来,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把你揍成世上第一大丑人!”
梦儿骇得脸色惨白,“来抓我啊!你有胆追出来么?”抢步出屋。
心妍冷的牙齿打颤,急忙出浴桶从门缝窥去。院中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
“我的芽姐!您老人家正跟五爷捉迷藏,那个热火朝天、忘乎所以!”
她呲牙一笑,一口气奔回卧房,仅老天爷能瞧见她赤身露体,有什么好羞的?想到此处精神一振,拉开屋门迈脚就走。
“忒奇怪!怎么竟找不到这群小蹄子。”拱门处走来一个高瘦身影,搔着头皮正自纳闷。
“早不来晚不来,杨煜偏这节骨眼来!晚一口气的功夫我已裸。奔到卧房。”心妍低咒,赶忙缩回左脚,啪的把门关上。
杨煜听闻关门声,锃亮大眼一闪,“找到一个!让爷看看是哪个美人!”几步抢到浴房外抬手便要推门。
心妍两手紧推门板,“内无美人,独有丑妇,五爷绕道!”
“多丑?”
“看一眼便三天三夜吃不下饭,还要把前三天吃的饭都吐出来!”
“爷这辈子还没见过这等丑妇,正好开开眼界。进去喽,小丑妇!”杨煜抬手触门。
心妍胸口砰砰乱跳,浴房没有片缕布遮身,更没任何藏身之处,他进来,她便真得‘赤诚’相见!
“我浑身是毒,近身三尺都得被我毒死。不怕死就请进喽!”
杨煜推门的手缩了回去,鼻子一嗅,阵阵花香缭绕鼻前,顿觉心神轻漾,还欲再闻。
“你身上那是什么毒,像是玫瑰香,闻得爷脸红发热、心中乱跳!”
心妍一呆,浴桶中草芽加了两斤蔷薇花瓣,又不是真毒,他干嘛又是脸红,又是发热?
“那便是了,剧毒取自玫瑰花瓣,你吸上三口就要昏眩致死,脸红毙命。你。。吸几口了?”
杨煜用两只白皙大手掩住口鼻。“两口半。还好爷自制力强,没被你的毒香诱引的晕头转向,闻个没完。真一下闻上几十口,金贵的小命就没了,我三哥准得哭死!”
他走远几步,香味淡去,心思变得轻快。“你是谁?三哥府里女子声音我都认得,独独没听过你的。”
“你不知道我,我可记得你。我死前跟你关系还蛮好。后来我死了,你还活着,嘻嘻。”
杨煜握了两把冷汗,“失敬失敬,原来是位鬼仙,姑娘请自得自乐,小王有事在身,先行一步!”抬脚就走。
心妍开怀而笑,这小子把她当成女鬼啦!不过,她说的却句句是大实话。
“五爷且慢。”
杨煜转回身,“怎么?”
“你穿衣服了?”
杨煜嘴角抽搐,“寒冬腊月,冰天雪地,我堂堂大男人难道要光着屁股,让人当猴看?”
所为非肾
“鄙人死的好冤枉,是个可怜鬼,这会儿手脚冰冷,满头满脸鲜血也冻成了大冰块,杨五爷能否解衣相赠,为鬼驱寒?”她嗓音冷颤,宛似冤魂哭吟。
杨煜发怵,莫非青天白日见了鬼?
心妍捅破窗棂纸见到杨煜俊颜失色,不禁捂嘴偷笑。“罢了,我更是个豁达鬼,爷不借衣裳我也不缠你。吸点男子阳气取暖也一样。”
杨煜环顾四遭,乖乖老天爷!貌似方圆半里只他一只雄性!唯恐被吸阳气而倒地暴毙,忙退下外袍。
“你别忙发功,这就把衣裳烧给你!啊啦~顺带烧点纸钱、胭脂?”
烧?此男好有常识!知道给死人寄东西得用烧的。“你!扔进屋内就行。”
屋门吱呀开启,却不见开门之人。杨煜打个冷颤,鬼隐形!远远把衣衫抛进屋内。心妍藏于门后,难怪杨煜瞧她不见。她拾起脚边蓝袍穿上,快步出屋。
杨煜眼前一晃,一个纤小身影掠过,她赤着两脚,乌油油黑发垂及腰下,嫩颊莹润,桃腮生晕,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三哥金屋藏娇,隐瞒的贼好,难怪他未曾见过这姑娘!(实则心妍这几年连连重伤,软在榻上嫌少出屋之故)
眼见心妍转过了廊角,慌忙叫道:“鬼姑娘,等我一等!”纵身一跃已在心妍身后半尺。
心妍衣衫下摆一紧,啊呀一声趴跌地上,正脸着地,鼻血纵流。
杨煜左脚正大喇喇踩在她衣角,他尴尬撤脚,抓住心妍后背衣裳将她提起。
心妍抹去脸上鲜血,“你为甚跟着我?”
“肾?我为的可不是你的肾。我为的是。。。”心中猛地一跳,他真说不出为甚跟着她,一股脑便跟来了,莫非。。莫非。。。
“啊,我来取回衣裳,这袍子可贵的紧!”
西院隐隐传来秦蕊、众姬妾谈话声。
“梦儿立了大功,重重有赏。小贱人没了衣裳还不冻僵?”
“哼,早该教训她。自打她来了府里,谁跟王爷有独处亲热的机会?”
心妍盈盈拜了,“五爷的衣裳当立即奉还,不过‘记仇鬼’有些私怨未了。爷稍后!”迈进西院。
避雪亭,火炉旺盛,群婢簇拥处,数名女眷依栏而坐。
心妍指着为首女子,“秦蕊,你命梦儿偷我衣裳了,是不是?”
姬妾掩嘴鄙笑,看着心妍插在积雪中的脚掌,“瞧那两只红彤彤的猪蹄,别是起了冻疮惹人恶心!”
秦蕊拂袖起身,“错!不是偷拿,是光明正大的拿。不光要拿,还要当你面把你衣裳烧成灰,你不服气么?”
从桌上捏起衣裳鞋子丢进火炉,呼的一声火苗窜起两尺高。火光摇曳处,姬妾笑容越发娇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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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瓦不留
心妍眼见自己衣裳被烧的焦黑,女眷鄙夷笑声就在耳畔招摇,当即升起愤愤之感,眼眶一酸,险些放声大哭。
“这么被欺负,你不生气?不愧是豁达鬼。”杨煜依着亭中栏杆,环胸瞧着心妍。
“五弟,秦嫂子知你爱玩,这一出专门做给你看,有趣么?”
杨煜并未径答,撇撇嘴,“能看见大美人气的腮帮鼓鼓,怎会没趣?”
“秦蕊,很好!”心妍强颜一笑,疾跑而去。
姬妾面面相觑,爆出讥嘲。
“吓跑了?”
“蹲门口等王爷去了,好让王爷回来给她一顿毒打!”
“缩墙角嚎啕大哭去了。”
杨煜双眸一横,众姬笑声登时止歇。他捏起一杯茶喝下,“未必。她啊,不单是可怜鬼、豁达鬼,还是记仇鬼!”
心妍自厨房抄起两坛女儿红,绕去后院,翻窗进了秦蕊卧房。
咦的一声,一粉衣小婢迎了上去,“小主,你怎知草芽藏在秦主子屋里?五爷最厌秦蕊,绝不会来这寻我。”
心妍一愣,“你出现的正巧!”把一只酒坛递去草芽怀中。
“秦蕊烧我衣裳,几乎把我气炸!哈,她每天穿的五颜六色像个花喜鹊,我烧了她偌大的衣橱,让她天天裹件灰袍子,变作一只大乌鸦!”
说笑间,已拉开半丈见方的衣橱,将整坛女儿红倒在近千件绫罗绸缎上。
草芽变色,使劲扯心妍衣袖,“主子,先别!听我说!”
“嗯,在听。”心妍自她怀中接过另一坛烈酒尽数倒进衣橱,右手摇燃火折子投了进去,噗的一声,整个衣橱变作一个大火箱,向四处喷洒炽灼火焰。
草芽打滚、翻筋斗、撕心裂肺尖叫出声。
“芽姐,你反应有点过了!你方才要说什么?”
“姐的反应一点不过头,只嫌反应的不够惊悚!小祖宗,衣橱下是王爷的地下藏酒阁,千万斤上好佳酿。。。”
心妍攥了两手冷汗,眼见火苗顺着隧道入口蔓延进藏酒阁,瞬时脸无血色,“意思是。。。咱姐妹俩踩在千吨炸药上?”
草芽泪飚,“如果咱姐妹能跟王府一起炸个尸骨无存、片瓦不留倒也还好,只怕你生还了得面对俺家三爷!那可比千吨炸药来的凶猛!”
院中一片祥和宁静,花香鸟鸣之下,忽起惊天巨响,宛若炸雷,火舌如同怒嚎浪头海吞半个睿王府。
皇宫。金銮殿
皇帝面色凝重:“几年前柳丞相府上被灭门,颜丞相家一年前闹刺客!朕早已下旨彻查凶手,你们这群昏官查了三百个日夜竟丝毫无果!”
“臣罪该万死!”百官山呼。
颜相上前三步,拱手道:“皇上,也并非没有进展,老臣听说凶手丢了一件要紧物事!”
仅此而已
贾信躬身细语,“奴才听闻市井风言,有人在柳府捡到了九龙佩。玉佩只太子和三爷有。。。”
颜相冷笑,“事情倒也好办,两位王爷当场拿出九龙佩以证清白,谁若拿不出,嘿嘿,这事他难逃干系!”
杨殇面有难色。杨骜森然问道:“父皇,难道您老怀疑大哥。。。或儿臣下的毒手?”
“请两位王爷出示宝玉,请皇上为冤死大臣做主,揪出真凶,斩首午门!”百官正愁无处寻真凶,怎能错失良机。
皇帝何等精明,杨殇脸色一变他便猜到丢玉之人是谁。可百官意向所驱,他实难以偏袒,不觉间如坐针毡,岂难道说要痛失爱子?
殿门人影一晃,一名青年探头探脑。
“那不是老三的随从么?冒冒失失窥看金銮,必有要事相告。真凶一事暂行搁下。天候进来说话!”
程天侯进殿跪了,三呼万岁,“回皇上,家仆来报,睿王府弥漫大火,时下人心惶恐、万分火急,请三爷回府主持大局。”
众人哗然。皇帝拍座立起:“好端端怎会起火?”
天候看向杨骜。后者颔首:“但说无妨。本王对父皇赤诚忠心、无所隐瞒。”
“女眷掐架,惹恼了小老虎。。。心妍一怒纵火,炸毁王府。”
众人惊奇,那胆大包天的女子是谁?
颜相冷哼,“老夫怎么放心把泽雅嫁去?我那没用的女儿心地善良,进府几日便得香消玉殒!”
“几个女人争风吃醋便烧你府邸?你堂堂男儿汉竟自甘堕落去当柳下穗!亏朕昨日还与颜爱卿商量你和泽雅的亲事!”
皇帝卷起近手一摞奏折摔到杨骜脸上,挂烂了皮肉,血丝自眼角淌下。
讽笑自臣子官帽下荡出,却见杨骜在暴怒龙威、百官鄙夷之下依旧英飒而立,绸袖笔垂,全无半分慌惧神色,显是城府深沉。百官心生怖意,笑声尴尬而止。
程天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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