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跨进了门槛,似随时都会将门关住。
他生气了!心妍很怕,固执的蹲坐地上,哽咽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我就要在你门外坐一夜。直到你肯和我回屋为止。
颜泽雅那时在屋内轻轻喊了一声,骜。那是心妍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很柔,很美,所以杨骜才爱她吧。
杨骜说,再问心妍最后一次,回不回去。心妍将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鼻尖、脸蛋儿都被冻得通红。
杨骜冷冷下令:杖责二十大板。木棍比杨骜的胳膊还粗。行刑。棍棍打在屁股上。她纯白色的亵裤被血染成鲜红。剧痛传遍身体。
心妍紧咬下唇,张大眼睛看着同样仅披着单衣,站在雪中的睿王。轻声说:你快回去长廊下,雪淋到你,你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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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飞思绪
睿王暗暗收紧了拳头,避开心妍真挚、关切的眼瞳,冷问:你知错了没有。
心妍抿着嘴不说话。倔强的一字不说。
睿王轻笑:狠狠打,不痛,她不会长记性。
颜泽雅从新房走来,倚在睿王怀中劝道:心妍还小,你跟她计较什么,算了。
睿王环住她的腰肢,不悦道:这事你别管,今天不将她打怕,她明日还会光着脚、穿件单衣坐在门外。
颜泽雅眼中的妒,心妍不懂。挨过打,依旧不知悔改。伤痕累累,伏在地上,低喃:杨骜,你就是打死了我,我也要把你带回屋去,我不要你跟她在一起。
睿王没了耐性。命人将心妍锁在主卧,断水断粮,直到她认错求饶。程天骄偷偷从门缝塞进了煮鸡蛋。他说:门缝只能塞得下这玩意,心妍,你多少吃点。
一连两天,门口堆了十几个鸡蛋,心妍动也没动。到了第三天,心妍用力的捶门,哭着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打扰你洞房,杨骜,你不要生我的气了,放我出去吧,好么。
她怕了,不是因为饿,不是因为渴。而是,这三天,睿王没了声息。她细细的听了,却没有从院中听到他一点动静。她想他。
她的话才说完。锁被人由外打开。门开一瞬,细雪被风吹进。睿王一袭绯色华袍站在门外,发丝被风掠起拂过俊逸的颊。仿佛他一直都在门外,时时等着她求饶那般。
心妍泪水滚落,扑在他怀里,狠狠吸着他身上馥郁的香,她闻了六年的味道。以至于到了现在,没有这香气,便不能安心、无法睡下。
精致的脸颊在睿王胸膛轻轻的拱,白皙的手也紧紧搂着他紧窄的腰,耳贴在他的心口,小心的听着,仿似,他的心跳,是她活命的源。小声道:杨骜,我知错了,你别从我眼前消失不见。让我时时都能看到你,不然我会怕。
睿王将她抱起,坐在床榻。退了她亵裤,给她臀上伤口擦药。药接触伤口,蛰得生疼,她闷声不语、咬牙忍痛。
睿王修长的指伸进她口中,搁在她齿间。轻声道:别咬坏了牙齿。你既知道错了,以后便不能再犯。再要挨冻作践身体,下次打的更重。
心妍被他看着、抚着臀背,心中是甜的。舍不得咬破他手指,抱着他的手,乖巧道:我的伤口不痛,咬破你的手,我才痛。嗯。。。没有你,我睡不好。一连三天,都没有合眼,那床榻好空。
睿王当时长睫垂下,他的目光,深邃冷漠,复杂莫测。心妍不明白。仅知道,从那日起,睿王每晚会远远的,手持卷宗坐在床沿,伴着她入睡。却不再躺在她身边。
心妍每每一点一点挪去,枕在他膝上,才肯睡去。她睡着后,他一定就离开了。因为,每天清晨醒来,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颜泽雅小产?”心妍收回飘飞思绪,环视金銮大殿,苦涩一笑:“杨骜,很心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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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耿于怀
草芽默默不语。后却跺脚愤愤道:“王爷对她一向偏心。这次竟又是为了她不顾主子的死活!”
程天骄拉住心妍的手腕。“爷有意前来,冒着大雪,急匆匆已经上了马车。颜泽雅追出府门,雪地太滑,她失足…”
“程二哥,不要说了。他,总归是没有来。”心妍抹去眼角泪花,笑道。
抬起绣鞋,举步迈开。才走一步,脚下猛地一滑。看了才知,是血水。回身朝龙座上端坐的皇帝看去。风华绝代的人,轻而易举的死了。她很厉害,自嘲的笑。他心口的血,顺着龙椅流下,淌过阶梯,成了一条小河,蜿蜒数尺,将她的绣鞋,打湿、染成黑红。
再回神时候,心妍已走到杨殇身前。心中猛然一痛,喃喃道:“杨殇,对不起。”
杨殇一世孝顺,为了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他说,他一直知道母后有心痛之症,该命人时时看护,却一时疏忽,让母后猝死榻上。太后是个善良、慈祥的妇人。待心妍很好,如亲生女儿。
太后并非猝死。而是被人用枕头蒙了口鼻,活活闷死。心妍是第一个发现太后死去的人,也是那个手中攥着枕头的人。杨殇赶到时,心妍刚把枕头放在太后头下。
“对不起。殇,我愧对你。太多太多。我的手中满是你亲人、爱人的鲜血。现在也沾上了你的血。”泪水绝了堤。俯身在他唇上深深吻下,哪怕他唇上,沾满黑色的毒血。
抬手猛然把沾满黑污的匕首,从他心脏拔出。藏在袖中。“殇,我很快便追随你去。你等我一等。”
出宫,上了轿子。轿上有火炉,很暖。
“睿王爷交代,路上不能冻着了妍儿,轿子也要是最好的。可。。。我小主要的哪里是这些!哪里抵得上王爷来说一个字、远远的看上一眼。”草芽的泪挂在眼眶,强忍着不滑下。
“他不会想知道我要什么。怎肯为我动一点心思呢。哪怕我。。。就要死了。”心妍苦涩一笑。垂下眼眸,握紧双手,指甲划破了掌心。
颠簸一路,轿子停下。心妍从轿中走出。地面积雪很厚,大地皆是白色。监狱门外有两株腊梅,清香艳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望到外边风景了吧。不,兴许还能再见到一次。如果不会死在牢中,斩刑之时,还能出来一回。
入了狱。厚重乌黑的大门关起。将人阻隔。程家两位哥哥、草芽被关在外面。草芽痛哭,倚在程天骄怀里。
程天侯扶着牢门,悲怆叫道:“心妍,你保重。来世,我还会待你如今生一般好,来世你莫再投奔睿王府,天候哥哥娶你。。。”
心妍心中很痛。可是却一滴泪都没有落下。“嗯。”
大牢湿潮,硕大的老鼠自心妍身上爬过,伸出舌头舔。舐她身上伤口的浓稠鲜血。她被用了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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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窗缝隙
她嗜杀君主。人人得而诛之。罪有应得。被抽打一百鞭子。道道鞭痕深可见骨,伤口遍布脸上、脖间、身体。她发丝散乱,脸上湿腻,泪夹杂着血。手指微微一动,身上的数只老鼠吱吱几声,四下跳窜。
刑具上,一滴一滴,血水滴在地下。是心妍的血。
“孙茂。”心妍虚弱唤了一句。
铁牢外,站着一名高大男子。鞭子便握在他手中。孙茂是杨殇的属下。杨殇曾拥着心妍淡淡说着平生之事,他说孙茂与他如亲兄弟,为彼此,可舍性命。
“柳心妍,苍穹最美的美人。当时我爱你,你不从。让皇上剜去我左眼。你当时可曾想到,你会教人弃如破履,你又可曾想到,你会落在我的手中。”
孙茂庞大身躯剧烈的颤抖。鼻梁上面,右眼漆黑如夜,左眼是个黑窟窿,骇人极了。那时,孙茂贪恋心妍美貌。心妍沐浴,孙茂将窗棂纸捅破,左眼从洞中偷窥。此事被杨殇发现。
孙茂跪求:皇上,我们亲如兄弟。那日刺客要刺杀你,我救了你性命,你可记得。
杨殇叹:为你,朕可舍性命,为柳儿,朕可舍兄弟。
心妍戏言:殇,不准你杀人。他仅左眼看到了我。
杨殇没有杀孙茂。匕首剜去了他的左眼。从那时起。孙茂恨心妍。
心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泪水从眼角滑下。“孙茂。杀了我。”心中悔恨交织,嘶声喊道:“杨殇,我对你不起。我该死,千次万次。若我能再活一次,我决不害你。世间唯你对我是真心相待。”
心中,却想着睿王、恨极了睿王,暗暗的说,杨骜,若我重新活过,要立刻杀了你,用你教给我的一切阴毒办法,毁掉你的所有。
铁牢上的锁链,被孙茂打开。他大步一迈,进了来。狠脚一勾,将满身鲜血伏在地上的娇小身躯翻过。
天窗缝隙,掠进一缕霰雪,夹带着花瓣,粉的、红的。落在心妍脸颊。满是血痕的颊,竟依旧美得摄人魂魄。
孙茂呼吸一窒。阴狠的笑着:“柳心妍,我会杀你。可你也不能死的痛快。死前,倒教这里的哥几个好好乐一乐。”
铁栅栏外,有七八名狱卒。听了这暧昧的话,下腹立刻翻腾燥。热。笑声在狱中荡开,充斥着下流的欲~望。
心妍左手自袖中,攥紧了匕首。这幅身子,还是干净的。一直以来都是留给睿王的。皇帝多次求。欢,她都推搡过去。睿王却不屑拥有。那便干干净净的带到阴间。
“孙茂,你是小人。你不配当杨殇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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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高权重
孙茂仰头大笑,左眼黑洞中溢出液体,是泪。“没错,我不配。我亦从没将他当我兄弟。那日弑君的刺客是我派去的。我一手安排的戏,为他挡下一剑,为的就是能够位高权重。现在他死了,我也不瞒你,我此刻忠心耿耿效命睿王,不,该说是苍穹新帝。”
心妍笑了。笑‘忠心耿耿’四字出自孙茂之口,也笑杨骜将要登基成帝王。他可还记得,死牢内的心妍?被他玩弄鼓掌,为他杀尽善良之人,成就他帝位的女人。喉间腥甜,怒恨攻心,白皙五指骤然收拢,攥紧涂毒匕首朝心脏刺下。
孙茂见状,左脚抬起,猛地踩在心妍手腕。
“急什么?装什么纯洁烈女。杨殇不知你做的苟且之事,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在杨殇身边一年。多少次和睿王偷。欢床第间,我都数着、记下。放。荡之躯,见到了铁栏外八名大汉,怕是你早已难耐寂。寞。”
大手伸出,抓向心妍胸~脯,丰腴,虽满是伤痕,却冲击着男子下腹的紧。绷。
心妍慌了,厌恶又惧怕,可身体动弹不能。情急之下,猛地啐了一口唾沫到孙茂脸上。冷声道:“你真敢碰我!你真的…不怕那人?”
孙茂一凛。脸露惧色。粗厚大掌缓缓缩回。
一年前,大雪漫天盖地,唯见迎亲车马一片鲜红。心妍被皇帝由睿王府娶入宫中,洞房花烛时,城中突闹暴动,十数万人将苍穹帝都各大要道,砸烧砍伐,帝都登时成了一片火海。
皇帝未及掀开心妍头顶红盖头,立刻出城挥兵相救。城中百姓死伤过万,史册将此次称为帝都火案。幕后之人至今未得查出。
孙茂知道那人是谁。睿王爷。那夜,皇帝才离开,睿王便出现在皇宫新房,掀了心妍盖头,醉酒低喃‘妍儿说的对,府里的床榻好空,本王也。。。不习惯’,两人相拥而卧,放下锦纱罗帐。
杨骜碰过的女人,孙茂借了胆子也莫敢碰一根发丝。看向铁牢外早已沸腾的汉子:“她归你们了,伺候好点。让她黄泉路上也舒舒服服。来世投胎,不忘今世风流蚀。骨滋味。”食中两指点在心妍胸口。
可恶的点穴功夫,让心妍无计可施,动弹不能。
孙茂退出铁牢,几名粗野汉子笑着、叫嚣着涌进铁门,解着衣衫裤带,恨不能立刻纾解胯。间燥。热。
心妍紧闭双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从脸庞滚下。绝望道:“杨骜,我…好恨。我好恨。”
“美人,哥几个疼你、爱你。你莫恨。”
十几只粗壮油污的大掌朝心妍身子探去,仅她颈项露出的一寸细腻肌肤已经让狱卒忘了今夕何夕,倒要和美人欢好一场,也不枉此生。
正在此时,砰的一声,狱门教人用劲踹开。嗖嗖数声,挟风贯出,利器穿过空气的声音。惨叫,哀嚎。突地划破整间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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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委地
腥热的味道溢满心妍的鼻腔。这味道她最熟悉不过。匕首刺进杨殇心口时候,便是这味道。鲜血。
噗噗通通好几声。有物重重委地,她惊看过去,每名狱卒的两只手掌都被匕首拦腕截断。硕鼠窜出,叼食着地上血淋淋的手掌。
“什么人!擅闯大狱,该当何罪!”有狱卒冷喝出声。
从狱门快速闪进两名锦袍青年。其中一人怒斥:“好大胆的狱卒,不单单滥用私刑,竟还意图奸。污心妍,教你死的好看!”反腕挺剑,连挥数次,将数名狱卒命根子生生剜掉。
狱卒捂住裤裆,血水从断腕喷出。连连叫道:“饶命!小爷饶命!非小人动的私刑,也非小人等要奸污皇后,小爷明察!”
孙茂喝道:“眼见为实,明明白白的事情,你们竟敢狡辩!”侧腕出剑,连砍下七名狱卒的脑袋。
“程大哥,快阻他杀人。”心妍突然开口,一时牵动身上伤口,痛的呲牙皱眉。
原来那两名青年正是程天骄、程天侯。出匕首削掉狱卒手掌的,是哥哥天候。使剑剜掉狱卒胯下那物的,是弟弟天骄。
“心妍,你身上有伤,好好歇着,剩下的交给天候哥。”当得一声,送剑向前,两剑相撞,程天侯将孙茂长剑挡下,笑道:“孙兄,急什么,倒像做了亏心事,在灭口呢。”
仅剩那一名狱卒,望着七名狱卒残破的尸首,身子剧烈的抖,尿和着血,流了地上一滩,骚臭味呛人极了。“两位程大人,饶了小的,饶了小的。小的给大人磕头。”头撞地,咚咚作响。
“主子!你受苦了!”女子奔进铁牢,跪在心妍身侧,低声抽泣。
心妍闻声,轻轻唤道:“草芽,你也来了。”
孙茂手脚心都是冷汗,连退几步,看向狱门方向,眉梢一颤,脸色大骇,闷呼一声,掀衣跪地:“属下,参见睿王爷。”
心妍心中怦然一跳,呼吸紧了几分,身体剧烈的颤抖。
他。。。来了?她眯起眼睛,透过铁栏,看向狱门。
只见,几名小侍,在湿潮地面铺展了裘毯,绵延到铁牢边上。
一双黑色方头靴,刺绣着富贵祥云,跨过门槛,轻迈在裘毯上,一步一步,缓步走来,他每走一步,都似敲在心妍胸口心房。
孙茂谄笑着迎将上去,庞大身躯,在一袭蟒袍的睿王面前竟显得渺小不堪。
“王爷,这地方又脏又臭,您怎么屈尊来了此地,脏了鞋,污了衣裳。那皆是属下的罪过。”
“孙茂,你是算准了本王不会来此地。故而,目中无人,忘了牢中是谁的女人。也忘了,你的命捏在谁的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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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意要问
睿王紧抿的薄唇,噙着一丝笑意,莫测疏离。乌黑的眼瞳轻眯着,慵懒不羁,似世间再没什么能牵动他心思。双眸之中,又似含着千般计较,万般孤高。
他的声音似戏还谑,却每个字都教人心寒胆战。狭长的眸淡淡望向牢中横陈地上的心妍。
心妍迎上他的眸,胸腔翻涌,杨骜如何一步步将她利用,如何让她杀了真正爱自己的男人,皆都涌进脑海。待要说话,却怒恨攻心,呕出一口鲜血。脖间立时一片鲜红。
睿王看到她身上血口子时候,眼中掠过一丝怒。“背着本王,对她动了私刑。”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仅是低喃自语。孙茂却大骇,噗通跪地,颤声道:“属下万不敢忘记心妍小主的身份。属下前来查监护她,谁知小主已教人动了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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