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的营帐在距离军营大门颇近之处,且从她营帐到军营门之处,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径直看到军营门外的事物。
心妍细细看去,但见雪如鹅毛,纷纷洒下,除去守在军营门处的数名吉恩士兵,距离军营大门半丈之处,还有一道高大身影垂首而立。
那人双眼紧紧朝她营帐望来,心妍登时浑身一热,紧张难以自抑,倏地缩回了床榻之内,虽她知道那人兴许看不到她营帐内的物事,但是还是心中怦怦跳了起来,这一阵急促的心跳,牵动了伤口,心脏又是一阵绞痛,冷汗涔涔自背脊淌下。
那人是杨骜,自十日前,每日每夜,不论风雪,无忌冰雹,他总也伫立在军营门外,一刻也没有离开。
心妍见到了,却当做没有见到。不去过问,也不去干涉。心想那人心血来潮,烦了厌了,总会离开。
心妍歪在枕上,睡意袭来,沉沉睡去。
翌日夜,心妍正自睡熟当中,忽听一阵婴孩啼哭,从军营门外传来,她心中一惊,半坐起身,从窗望出,却远远见到那人怀抱两个婴孩,站在大雪之中,他目光熠熠,望向她营帐的方向。
心妍挂怀儿女,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揪痛,恨不能立时奔出营帐,去抱孩子在怀。但一想到要与杨骜相见,便心内一片凄然,终是忍住没有出去。
接下来,一连三夜,每到夜半,总能听到怅儿与思恩的哭声,孩子仿佛是饿极了,才哭了出来。心妍想到自己这十几日都没有给孩子喂奶,当真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这夜又自坐起,默默流着眼泪,心想孩子生下来不足半月,便在冰天雪地中受苦,当真可怜。
就在此时,孩子的哭声又自传来,且夹着咳嗽之声,心妍心疼不已,心想怅儿、还是思恩,两个小家伙谁感染了风寒么?
再也忍将不住,将聂擎天扣在她左手腕上的手掌轻轻移开,把他的手放在床沿,确定他还沉沉睡着,这才披衣下床,拄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出营帐,来到营地门前,站住了脚步。
“你干什么!”
心妍望着营地外,但见那人头上,脸上、肩头堆了两寸积雪的男人,她目光轻移,见他怀中孩子被紧紧裹在襁褓之内,并没有被雪淋到,这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杨骜见心妍身子颤抖不止,显然虚弱已极,仿佛随时都要委倒在地,他心念一动,便想将她拥入怀中。
“除了来带你回去,我还能干什么!柳心妍,你究竟想怎样?朕在外等你十几个日夜,你。。。你岂会不知,你竟有意不出外相见!若非我带着孩子一同在此相候,你是否总也不出来见我?”
心妍冷冷一笑:“不错。若非听到孩子哭声。我决计不会出来相见。再有,我想怎样,你会依我么?”
杨骜心中一动,“朕几时违拗过你的意思。只要你说得出,只要朕做得到,从来都依你。”
心妍伸出手来,“既然是这样。我要孩子,你把怅儿和思恩交给我。”
“此事另当别论。”杨骜转身将孩子放在奶娘的手中,对心妍说道:“孩子不能给你。孩子尚且在朕的手中,你已这般绝情寡义,若是将孩子给了你,那么我便没有一丝赢回你的胜算。你可谓再也无所顾忌的对旁人胡乱投怀送抱了!”
心妍指着他的鼻尖,“你。。。哼!”放目而望,却见周围暗处隐隐有剑刃之光,显然埋伏不少苍穹兵保护皇帝,她要硬夺回孩子,根本不成,只怕只夺了两下,自己已经倒地毙命。
“既然这样,你手里再没有我想要的任何东西。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要让孩子跟着受苦。你一人不怕冰雪,不怕受冷受冻,那是你的事,不要牵连孩子一起受罪。”
杨骜淡淡看了一眼奶娘,“妍儿的话,你听到了?立刻带怅儿、思恩回去军营,好生看护。”待奶娘离开,他视线缓缓投到心妍脸颊,却见她满眼不舍的望着奶娘离去的方向,显然对孩子极是思念。
他不禁心中一动,抬手抚住了心妍的脸颊。“妍儿,你既然思念怅儿与思恩,也思念。。。思念朕,何不与朕一起回去。。。”
只听啪的一声,心妍挥手将他的手打开,“别碰我。思念孩子,这是自然。思念你嘛,呵呵,抱歉,全无此意。”这一句声色俱厉,说完之后,已经急促喘息,额头渗出颗颗冷汗。
杨骜手背被她打得红肿,微微发麻,错愕望着她。虽知她说的是气话多过实情,但是心中依旧难掩酸痛。
“你不想念朕,那为何孩子已经被奶娘带走了,你却还不回去吉恩军营?分明想与朕多相处片刻。”“我。。我。。。那便随你去想了。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心妍转身朝军营走了几步,突然转回身来,道:“杨骜,以后,不要再来这里等我。你等不到你想要的。你要是真的想要回你妹子这颗心脏,等柳心妍一命呜呼了,再挖给你。呵呵。”
“妍儿,一定要出言挖苦么?朕。。。朕岂会再伤害你的身体?”杨骜微微苦笑,“朕大可以挥兵碾过吉恩军营,将你夺回,朕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想。。。想试着尊重你的意思,让你真心自愿与我回去。你。。。你却丝毫不为所动。朕自己喜欢在这里等候你,这难道也让你不快乐?”
心妍咬着唇,不言不语,瞥眼间望见地上,杨骜的脚边放着一些饭菜,上面盖了厚厚一层雪,碗筷是吉恩军营的碗筷。
“聂大哥见你在军营外等候,便命人给你送些饭菜,你为什么不吃?”
杨骜微微冷笑,“原因你不是已经说过了?”他天生倨傲,聂擎天给他送的饭菜,宁死不吃,吃到嘴里,那是丢了身份。
心妍轻轻嗤笑,“那便将自己饿死在吉恩军营外。”
杨骜听她语气之中搀着微微关切之情,不禁手臂一震,她心中依旧有他。
“好,我这就吃。”
杨骜弯身端起一碗饭菜,拿起筷子,也不将饭菜之上的积雪拨去,径直往嘴中拔了两口,却是任何饭菜没有吃到,仅仅吃进口中两口白雪。
心妍见他这幅狼狈、讨好的样子,不由得眼眶一酸,险些落泪,脚尖一转,便朝吉恩军营走去。
忽听得背后碗筷跌落在地,粉碎之声响起,随即腰身一紧,被杨骜由后紧紧抱在了怀中。他怀抱冷硬如冰,心妍一怔,便即明白,他终日在雪中站立,身上自己全无温度了的。
“妍儿,不要回去聂擎天的身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杨骜低沉微哑的嗓音在耳际传来,他微凉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间,她肌肤微微漾起战栗。
“你。。。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开,你知不知道,我每夜都能看到聂擎天坐在你床沿,握着你的手,与你一同入眠,我。。。嫉妒到快要发疯!”
“你。。。唔。。。”
心妍才说一字,杨骜便猛地将她身子转过,薄唇覆下,吻住她的唇瓣。他的唇比冰冷似雪,在她唇齿间索取淡淡温暖,双手在她背脊上游移,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身体嵌进他的身体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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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谢谢读文。。。明天见呦。。么么么。。
玲珑引起众怒了。。。画圈诅咒她~~~
擦拭身子
杨骜手臂如钢似铁箍在心妍身上,仿佛要将她腰肢折断了来,她从未遇见过这种状况,今夜的他,尤为失控。言偑芾觑
仿佛所有冷静已然决堤崩塌,仿佛这天地毁灭,他亦要她,他眉宇间戾气这时荡然无踪,仅剩下似水的柔情与怜惜。
她为此而莫名生惧,生怕自己无力拒绝这样的他,想到此处,浑身如沸,惊愕之下五指骤然松开,拄在手中的拐杖啪的一声,跌落在雪地之上,张开双眼,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颊,他眼中的欲似乎能够将她融化。
拐杖落地,发出一声闷响,惊醒了吉恩营地门外,依着砖墙打盹的数名士兵。
士兵警惕张眼,寻声望去,却见不远处苍穹王正在欺侮亲吻吉恩皇后,众兵脸色大变,当即怒拔剑刃,“目中无人!当吉恩兵全数死了?”纷纷纵身而上囗。
“苍穹王,我吉恩圣上念你多少算是个痴情男儿,于是对你在营地之外敬候咱家皇后之事并不加过问,并且一日三餐酒水命咱们给你双手奉上,你却丝毫不加收敛,出卖色相勾。引咱家皇后,且你无法无天,夜半非礼咱家皇后,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铮铮之声大作,有一兵厉声喝话,因太过激怒,于是有些结巴,同时不忘对苍穹王过于俊美的长相加以奚落,说他是出卖色相。这士兵话音落处,吉恩众兵手中利刃已皆自四面八方向杨骜肩颈、胁下、背心、后腰等要害之处袭到。
然而,杨骜却是不为所动,对驰来冷剑恍若未见,眼中只剩下怀中女子,时下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吻她,吻她,深深吻她,天荒地老,再所不惜侦。
“休要打扰圣上与心妍相会!”
当当声响,数道黑色身影自周遭林中跃将出来,人影到时,已经纵刃挡去吉恩兵手中长剑,随即这几道人影持剑攻进,将吉恩兵逼退到军营中去。
这些为杨骜避去危险之人正是贾信、飘絮,天候、天骄,以及这四人所带的苍穹兵,这四人都是年轻男女,瞥目望到拥吻是二人,当即面红耳赤,立即转开视线,瞪视吉恩兵。
激烈索取的吻中,杨骜尝到点点咸涩味道,舌尖微微一苦,他呼吸急促,缓缓的、不舍的离开心妍的唇瓣,凝目打量她的脸颊,但见泪珠自她眼眶颗颗滚落,滑过娇美的颊,淌入她的口中,她的唇瓣因方才他的吻,而红肿不已。而他方才尝到的涩苦味道是她的眼泪。
杨骜心生怜惜,一颗心脏仿佛被人拿利刃不停攒刺,好不疼痛,正要张口安慰于她,突然又觉胸口温热湿濡,他低首看去,自己金黄龙袍沾满腥红,当即吃了一惊,他并未受伤,何来的血迹?
赶忙将心妍推开几寸,却见她青色小袄上,心口那处,一片暗红湿迹。
杨骜抬手啪的一声,拍在自己额头,“方才,朕拥你在怀,太过用力,忘了你伤口还未痊愈,痛么?”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心口。
心妍咬着唇,盯着横陈地上的拐杖,细数尾端花纹纹路,也不搭腔,但陡然间一阵莫名委屈自心底涌上来,回眸瞪视着杨骜。
“反正这颗心脏不是我的,痛死了活该!痛死了,我。。。我更加快活!”
杨骜知她赌咒玲珑要玲珑的心脏死去,但是这心脏已植入她的胸腔,那么吃苦受痛之人就是她。
“不准说气话。”
杨骜轻声抚慰,语气中有无尽愧色。就在此时,吉恩兵中有一人突破苍穹兵的剑阵,剑尖朝心妍的耳侧刺将过来,杨骜知晓那吉恩兵要攻击之人是他,而非心妍,只是长剑要从心妍耳侧经过,杨骜恐那人剑刃伤及心妍,于是左脚运劲在雪地之上猛然踢了一下。
只听噗的一声,心妍的拐杖自那吉恩兵心口穿透,吉恩兵登时撂剑倒地,抽搐几下,咽气毙命。
心妍只听得重物委地之声,不知身后发生何事,欲回头去看。
杨骜不愿她看见那士兵惨死画面,怕吓到了她,在她头部才稍微一动,他当即以手指勾住她下颌,将她脸颊拉转了来,低下头,薄唇又印在她的的唇上。
被他薄唇碰触的一瞬,心妍立时气恼羞怒交迸,身子禁不住打颤,猛地别开脸来。
“为什么你总要强求于我?为什么你总是不考虑我的感受,你。。。你几时才能学会尊重我的意愿!我讨厌你碰我,嫌恶你吻我,你越是强迫我,我便越是讨厌你!”
杨骜微微一怔,苦涩道:“朕。。。朕亲你、吻你、甚至要你的身子,皆是因为喜爱你,难道。。。难道这竟招你讨厌?再有,朕几时不尊重你的意愿了,你自小到大,除去没有给你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你的杨骜,其他的,亏待过你什么?”
他语气之中满是难以置信,仿佛她的话极为荒唐。
心妍明白,他身为帝王,多少女子渴求他的喜爱,却苦于不能、也无法得到,但她柳心妍却说自己厌恶他的喜爱,这不免有些哗众取宠之嫌,但她清楚,她说的是实话。
“你尊重我的意愿?哼,我与煜儿、殇初到吉恩兵营那晚,我擦拭身子之时。。。”
杨骜脸露不快,倏地扼住她的左腕,拉到他的胸膛前。她腕上剧痛,眉头拧拢,却听他厉声问道:“谁给你擦拭的身子?”
心妍蹙起秀眉,不悦道:“我动弹不能,当然不会是我自己。”
杨骜语气更加不悦:“那是谁?”
心妍道:“聂大哥赐给我两名丫鬟,当然是丫鬟帮我擦拭身子的了。无关痛痒的,你问这干嘛?”
杨骜缓缓松开她的手腕,随即手臂又环住她的腰身,淡淡道:“没什么,随口一问。”若是杨殇,或是聂擎天,或是煜儿替她擦拭身子,不管是三人中的谁,那么他会将其灭口。双眉一轩,不解道:“你擦拭身子时,怎么了?说下去。”
心妍脸上一红,说道:“我在肚腹、腿上发现。。。发现。。。”发现点点青红吻迹,此时还能想到那为她擦拭身子的两名丫鬟惊愕的眼神。
心妍想及此处,更是激愤,利目凝着杨骜:“那时的我等同是一具死尸,你是不是侮辱我尸首来着?这就是你说的尊重我的意愿?我。。。我死都死了,你可有问过我的意思么?”杨骜脸上微微尴尬,淡淡道:“朕是喜爱你,并非侮辱你。当时问了,你不吱声,就算默认。”
心妍不屑冷哼,“是么,喜爱我却要与我的尸首办下流事。你要我下地狱之后也。。。也抬不起头来,也被鬼笑话。我活着被你害的名声极坏,当了鬼怪,也名声不好。”说到此处,眼眶一红,淌下泪水。
那夜与猝然假死的她合欢,杨骜自忖这事的确做的不妥,但当时以为她永远离开了他,他估计不到许多,无从思考,只想拥有她。于是抿了抿唇,并不答话。
心妍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冷声道:“天色晚了,我出来时间长了,聂大哥醒来见不到我,会担心的。咱们后会无期。”使力要掰开杨骜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然而,连掰几次,杨骜的双臂却是纹丝不动,宛如铁锁绞在她身上。
杨骜低咒,“随他去担心。”
心妍冷冷侧目,指着他的手臂,讥诮道:“你瞧,这便是你不知道尊重我的意愿,若你有心让我回心转意,便该彬彬有礼的放我离去。那样兴许我还能顾念你的一点点好。到时想起,对你也不全是恨。”
杨骜长叹一声,“妍儿,别与朕闹别扭,乖乖回来朕身边,岂不最好?”左手抚向她的脸颊。
他微微粗粝的手掌覆着她肌肤,心妍脸露惊骇,以为他又要扣住她脸颊强行索吻。
杨骜唇露苦笑,良久才轻轻道:“你放心,朕不吻你。不强迫于你。但朕想你,想的心中空荡荡的毫无依附,你。。。不要挣扎,让朕抱你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么。”
杨骜说着,左手掌慢慢搁在心妍后脑,缓缓将她脸颊压在他的胸膛上,另一手轻拢在她身后,他动作极是小心,仿佛她是惊弓之鸟,他动作稍微过激,她便会倏然逃开。
心妍听着他沉稳心跳,不觉之间,眼眶湿润,她抬起眼来,望着夜空当中的一轮圆月,轻轻道:“那。。。那说好了,等到月亮落到了树梢之后,你就要放开我,任我去留。”
杨骜亦抬起头来,望着圆月,见那月亮已经隐在树梢,仅露出一点点银晕,不多时便会隐在树梢之后,他收拢了手臂,点了点头。“嗯。”
心妍紧紧凝着头顶圆月,一双妙目眨也不眨,陡然间看不到月亮了,她吃了一惊,身子剧烈颤抖,心想月亮竟已。。。已经隐在树梢后了!
杨骜急忙道:“不,月亮还没隐在树梢后。月亮还在树梢。方才,风卷来了一片残云,待这云朵过去,还能望见月亮。”
心妍微微舒了一口气,又自静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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