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人小力薄,就让我派人帮帮你吧,带着那穆兴的尸首一起进城去吧,我会派人顺便帮他买一副棺木,好好安葬了他的,你安心便是。”
听到李墨言的承诺,阿芙的哽咽声稍稍小了一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而后便用那依依不舍地目光,看向了地上穆兴的尸体。
官兵们迅速地将穆兴的尸首扛起来,也顺带处理了那个店小二的尸体,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队伍,不消一会儿,抬着两具尸体的官兵们,又重新恢复了队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往城门走去,李墨言驾着枣红马儿,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而那人小腿短的阿芙,却是颇有些追赶不及地跑在队伍的最尾端。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最前面的那抹白色身影,颇有些气愤,心中腹诽着:不说是堂哥堂妹吗,怎么一点兄妹爱都没有,让瘦弱可怜的堂妹一个人在后面辛辛苦苦地步行,自己却舒服地坐在马上,难道分她一点马儿坐,那马就会扛不动了吗,真是小气的男人,阿芙赌气地朝那白色的背影龇了龇牙,权当泄愤,岂料那李墨言似乎是背后有长眼睛一般,竟正好回转头来,那比平常人淡色一点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那琉璃般的眼珠子一看,阿芙莫名地浑身发寒,在能力范围内,立马将呲牙的动作改成了裂开嘴对那李墨言微笑,心中暗骂自己没骨气。
李墨言却也是抱以微微一笑,又回过头去,悠闲自在地骑着马儿前行,阿芙顿感压力倍减,却是丧气地继续跟在队伍后头小跑着,有这么个堂哥,当真是前途多舛啊,等回到了她往后的那个家,一定要跟此人少接触,她看人一向很准,冥冥之中就有预感,若是跟这李墨言牵扯上关系,那将来笃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一路走一路思索着,阿芙竟是连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都差点没有发现,在差点撞到前面那官兵的铠甲时,她险之又险地停下了脚步,踮着脚,越过那一群士兵,看到前头似乎是一座大宅院,红墙绿瓦,雕栏玉砌,很是富丽堂皇的模样。
那大宅院的门口很快跑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那李墨言已经跳下了马,那匹枣红马儿也不知被一个士兵牵去了哪儿,李墨言似乎跟那管家模样的男子说些什么,那男子不时地朝阿芙站的地方看来,然后又是点头不知与李墨言说了些什么,阿芙虽然听不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但也知道他二人一定是在说有关于她的事情,心中不禁微微有些紧张。
李墨言与那管家样的男子交代完,便施施然地走进了府门,动作优雅闲适地不愧为一个出身高贵的贵公子,而远远看着她离开的阿芙却又是在内心中深深吐槽了他一句,贵公子什么的,最会装样儿了!
阿芙前头的那一群官兵却是没有进去那个宅院,而是训练有素地又往城里的另一个方向去了,阿芙此刻自然没心情管他们的去向,只是站在那宅院的大门前啧啧称奇,这一片街区她是略略知晓一些的,住的都是些有钱人和达官显贵,她做乞丐的时候,是从来不敢踏进这个区域的,并不是她不想,而是只要有哪个乞丐敢到这里来行乞,定会被监管这里的差吏们暴打一顿,更甚者还有可能被抓到大牢里头关上几天,所以深谙行规的乞丐,是不会去触这种霉头的。
正文 第五章 有女名芙(下)
“芙小姐?芙小姐?”阿芙看着这高大巍峨的门墙,竟是一下子有些呆愣了,任凭那管家模样的男子在自己身边叫唤了许久,才恍然醒过神来,他口中所叫的芙小姐正是在叫自己。
“恩,恩。”阿芙一边连声应着,脸上却是微微有些泛红,但她那满是污垢的脸,也并不会让人看出来。
那管家样的男子一直是谦恭的笑着,见阿芙回应了他,便继续说道:“芙小姐,小人名叫张生,是这个别院的管事,言少爷暂时让我负责照顾芙小姐,小姐您快些请进府吧,外头风大,这要是着了风寒可便不好了。”
“那就麻烦张管事了。”阿芙总算是没有了方才呆呆的模样,恢复了镇定的模样,面上带起一抹小女孩天真的笑意,对着那张生感谢着。
张生看着面前这个举止有礼,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小姑娘,心中微微惊讶了一下,却也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在脸上,依旧谦卑地说道:“小人不敢,这本就是小人分内的事儿,小姐跟着小人进来吧。”
说完阿芙就跟在那张生后头,不疾不徐地往那府中走去,阿芙方才已经从那张生的话中捕捉到,这所府邸应该是一所别院,并不是她祖父祖母所住的地方,想来那李墨言是看时辰不早了,就没打算直接将她带去见她的祖父母。
“这座别院真漂亮啊,是言哥哥的别院吗?”阿芙装着很是好奇地四处看着,装作不经意地与那张生问起。
那张生放缓了些脚步,转过头来回道阿芙的话:“芙小姐猜的没错,这是言少爷置下的一处别院,原是一个丝绸商人所有,只是那商人后来举家迁往了澹京,这宅院也便空置了下来,言少爷看这宅院的格局也算是雅致,便高价将它买了下来,闲暇时候也会来这里住上一两日。”
阿芙带着了然地表情点了点头,心里头却又是一阵惊诧,看来这李墨言是真有钱啊!这么大的一座宅院说买就买,还只是有时间偶尔来住一两天,当真挥金如土,败家子啊败家子!
阿芙胡思乱想间,张生已经带她走到了一座临水而建的小楼前,八角形的小楼,配着一旁那波光粼粼的小湖,显得格外地雅致。
张生领着阿芙进到楼内,早就有四个身穿浅粉色短衫襦裙的少女,毕恭毕敬地等候在那里了。
阿芙微微打量了那几个少女几眼,都是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姣好,身段窈窕,见着他们二人走来,俱是举止得宜地上前与他们行了礼,张生轻轻挥手让她们免了礼,方才颇有些威严地与她们四人吩咐道:“你们帮小姐打理一下,千万要小心仔细了,听到了没有。”
“是!”几个丫鬟俱是微微躬身应是,行动的幅度几乎都是一模一样,一看便知晓是训练有素,阿芙站在后头,眼皮微微跳了跳,连别院里的丫鬟都个个这么优秀,这压力可真不是一般地大。
张生吩咐完一干丫鬟,便转过身来又对那阿芙说道:“芙小姐,您先梳洗休息一下,小人会在外头等候您,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再带您去见言少爷。”
“有劳张管事了。”阿芙依旧笑得真诚,不卑不亢地与那张生说道。
张生最后微微笑了笑,方才退出了房间,阿芙的心中顿时微微松了口气,跟这种人打交道就是累,一个个都似乎长了七八个心肝,直应付地她头疼脑涨。
“芙小姐,奴婢司琴、司棋、司书、司画,伺候您更衣。”张生刚走,那四个丫鬟便围了上来,对着阿芙俯身又是行了一礼,恭谨地说道。
阿芙自然不会拒绝,伸开双手让那几个丫鬟解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知晓那李墨言是嫌她这一身脏兮兮的,想将她洗干净了再让那张生送过去见他,自己恰好也许久没有洗过热水澡了,正好好好享受一下,这种天气里,洗个热水澡是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阿芙身上的衣服本就不多,没几下,就被四个丫鬟脱得只剩下亵衣亵裤了,这房间里似乎点燃了炭盆,就算只是穿着薄薄的亵衣亵裤,也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寒冷。
四个丫鬟带着阿芙往里头走去,很快便看到了由一块水墨屏风所隔出来的小间,里头放着一个足足能装下三个她的大木桶,阿芙并不认识那木桶是用什么木料做的,那只看它的颜色和质地,就知晓定不会是什么普通货色。
木桶里面已经盛了七成满的热水,上头满满地铺了一层干花瓣,阿芙虽认不出那些花瓣的品质,但只看那缤纷的色彩,也甚是赏心悦目,而且即使站了几尺远,她也可以闻到木桶里头散发出来的淡淡馨香,沁人心脾。
脱掉身上的最后两件束缚,阿芙踩着那木桶下面的小凳子,动作轻巧地进去了那木桶里头,当那热水完全没过她身体的时候,她不禁舒服地轻声呻吟了一下,完全放松四肢,让那热水细细地滋养她的每一寸肌肤。
有多久没有这般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了,阿芙都几乎记不得了,似乎从成为乞丐的那一刻起,洗澡便成了一件十分奢侈的事,但是因着前世的执念,阿芙还是比一般乞丐要爱干净许多,即使是严寒的冬天,她也要坚持七天洗一次澡,更别说是炎热的夏天了,几乎每日都会找机会冲个凉,但做这事的时候,她都是悄悄躲着其他人的,作为一个乞丐,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并没有加入什么乞丐团体,毕竟她这个女儿身总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还好她年纪小,再加之她又掩饰的很好,几乎没有人知晓她是女的。
为了可以安全的洗澡,她每次都可以走好几里路,在远离城郊的小湖边清洗,夏日里还好,洗个凉水澡是极舒爽的事情,但一到了冬天,那刺骨的湖水,淋在身上便成为了一种煎熬,但阿芙撑过来了,用她超乎常人的毅力,虽然每一次都让她觉得苦不堪言,但付出了即会得到回报,因为长期用冷水洗澡,阿芙的体质比一般十一岁小孩的体质要好上许多,即使在数九寒天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袄,也不会得风寒,对于她这种生病就等于死亡的职业,不得不说是一个福祉。而且经常洗澡给她带来的另一个好处便是,她没有其他乞丐身上那一张难闻的臭味,虽然她的衣衫仍旧破烂,头发永远都是乱糟糟的地盖在脸上,脸上也会有乌黑的泥迹,但却没有一丝异味,这也是她能比其他乞丐讨到更多钱的一个重要原因。
“小姐,水温可以吗,要不要再帮您加些热水?”司棋那温顺谦恭的声音将阿芙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感觉水温似乎是稍稍降低了一些,便轻轻点了点头。
又是一桶温热的水加入,让阿芙的每个毛孔都舒服地张开,又是这般泡了一小会儿,那四个丫鬟便开始帮阿芙清洗起身子来。那些故意被她纠结在一起的长发一缕一缕地被丫鬟们用桃木梳轻轻地舒顺,然后再细细地摸上猪苓,虽不如现代的洗发精那般好用,但在古代,猪苓已经算是最好用的洗发膏了。
虽然阿芙的身上并不脏,但还是让丫鬟们将全身都打上了桂花胰子,那桂花胰子有点像现代的香皂,但去污能力并没有香皂那么强。
将身上涂抹的东西都洗净后,丫鬟们就将阿芙从大木桶中扶出,用汗巾细细地将她身上的水渍擦干,这才准备帮她穿戴起衣饰来。
那四个丫鬟中年级较大的司琴捧着叠放整齐的衣裙鞋袜颇有些歉疚地与阿福说道:“芙小姐,因着这别院中暂时并没有合适您穿的衣服,所以便只能委屈您先穿这身丫鬟的衣裙了。”
阿芙看了看司琴手上那套湖绿色的衫裙,已经比之她原先的衣服不知好了多少,便也就无所谓地笑道:“没关系的,我就穿这个就可以了。”
司琴听到阿芙这般说,也是微微松了口气,便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帮她穿戴起来,虽说是丫鬟的服饰,但面料和质地也是极好的,里衣是软软的丝绸布料,穿在身上很是光滑妥帖,外衫和褶裙都是湖绿色的,也同样是绸缎质地,上头虽然没有多余的装饰,却也显得素净,一双墨绿色的绣花鞋,绣着雅致的竹叶图案,穿在脚上很是舒适,虽然那外袍的袖子微微有些长,襦裙的下摆又几乎曳地,绣花鞋也是宽宽松松,但对于穿到古代这么久,第一次穿这般正规女装的阿芙来说,已是无伤大雅了。
正文 第六章 妆扮
因着没有大的穿衣镜,阿芙也并不知晓她穿着这身衣裙,到底是啥模样,但因为她骨骼纤瘦,虽然衣服稍稍有些大,但应该不会太难看吧。
“芙小姐,让奴婢们帮您梳头吧。”司琴伺候完阿芙穿衣,便微微低垂下头,指了指不远处的雕花妆台,恭敬地说道。
阿芙自然是点了点头,微微提了提裙摆,有些缓慢地向那妆台走去,这般小心翼翼的动作,当然是为了自己不被那过长的裙摆绊倒,但这般行走间,倒是多了一份大家闺秀的婀娜姿态。
待到在妆台前坐下,阿芙才细细观察起菱花铜镜中自己的容貌,穿越到这个身子至今,也没好好看过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毕竟作为一个乞丐,长得越好,只会麻烦越多,平平凡凡的,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长着一张倾国倾城、魅惑众生的脸孔,可惜此刻镜中的女孩,似乎离貌美都还有些距离。
脸蛋儿倒是极小巧的巴掌脸,不过当乞丐的没几个脸上是有肉的,这个没什么好骄傲,眉毛浓密而杂乱,跟那些个什么远山黛眉那真是没法比,不过这个可以后天加工,问题不大,眼睛……说实话,唯一长得还算不错的就只能算这双眼睛了,因着脸庞消瘦,便衬得眼睛格外得大,瞳孔似乎比一般人的要大一些,盯着人看的时候,似乎会被那眼眸吸进去,比前世那些带着各色美瞳的眼睛,都要深邃动人,阿福眨了眨眼,似乎很满意这双大眼睛,不带美瞳却胜似美瞳啊。
可再往下看,却又要开始失望了,嘴唇干干枯枯的,还有裂纹,唇白无血色,看上去颇有些病态,再加上微微有些泛黄粗糙的皮肤,若是遮去这双眼,扔在人群中,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阿芙颇为无奈地微微叹了口气,心中哀叹:果然那些个什么穿越女倾国倾城都是骗人的,她连区区一个清秀佳人都没捞着,看来在广大穿越者当中,她的运气当真是烂到底了,想想本尊那张明艳的娇颜,顿感命运不公。
“小姐,奴婢们帮您装扮一下吧?”司琴看到阿芙对着那铜镜发呆,便谨慎地出声询问道。
“好,那便有劳你们了。”阿芙微微笑着应承道,想着这些个丫鬟们个个妆容精致,想来应是个中高手,便一切拜托她们也好。
“奴婢们应该做的,小姐折杀奴婢们了。”司琴依旧是对着阿芙谦恭一笑,便从状态上拿起一个似镊子模样的物事,慢慢靠近阿芙的脸,口中还温柔地说道:“请小姐先闭一下眼,奴婢帮您修整一下眉毛,很快就好的。”
阿芙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司琴为自己处理,那司琴的手艺果然不错,虽然她知晓是在拔自己的眉毛,但却是一点也没有很痛楚的感觉,只是轻微的,如被蚊虫叮咬般的感觉,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司琴那温柔的声音便又在阿芙耳边响起:“小姐,您可以睁开眼睛了,看看满不满意?”
阿芙缓缓地睁开眼,再朝镜子里仔细瞧了,便发现那眉毛之上的杂毛全都没有了,眉形也被修出了一个好看的形状,衬着下面那双眼睛,当真是浓眉大眼,灵动可爱,阿芙不禁在心中给那司琴比了个大拇指,面上却也是满意地点点头,回道司琴:“修的很好呢,我很满意。”
司琴听到阿芙这般说,也是露出欣喜的笑容,但仍旧谦虚地说着:“小姐谬赞了,奴婢不敢当。”说完便帮阿芙妆点起其它部位来。
接下来,司琴负责化妆,而那司棋、司画和司书则是帮阿福梳理着长发,阿芙的头发应着营养不良,有些微微发黄,不过在三个丫鬟涂了一层头油之后,倒还稍稍有了些光泽,也更方便挽出各种发髻。
半个时辰之后,阿芙的全新“打造工程”才算是全面竣工了,她颇有些愣愣地看着菱花镜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那司琴不知在她的脸上涂了些什么,那本是暗黄的肤色,此刻已是透着白珍珠般的瓷白,竟是看不出一丝瑕疵,俗话说的好,一白遮三丑,这皮肤一变白,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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