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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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郎-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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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烦请段爵爷告诉沧溟大哥,我到章大人府里作客,他不必担心,我过两天就回去。”她笑道,举步走向章大人。

“碔砆!”谈显亚伸手欲拉住她。

吴博忠立喝道:

“住手!章大人招待的客人,容得你胡来吗?”

谈显亚心急插嘴:“岳父大人,碔砆他岂容……”

“章大人的面前有你说话的分吗?我就说你请假怎么不在府中,原来是在这里!”吴博忠怒斥道。

谈显亚瞪着自己的恩师兼岳丈。曾经他以为他的恩师是正直好官,而后他发现好官人人都想当,当到最后不免与人同流合污。这是人的天性,天性难改,因为好官太累,贪官容易;而他自己也逐渐在变,当年满腔抱负如今只剩满心算计。

此刻,他才发现他开始亲近谭碔砆的理由。因为谭碔砆不曾变过,所以他羡慕,不由得想要接近,想要知道为何这世上竟有人能坚持到底?

“还不放手!”

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开。

谭碔砆微微一笑,走向章大人。

“来来,跟着本官一同进轿吧。”

“那不好,大人乃尊贵之躯,我怎敢与大人同坐呢?我随侍轿外,跟着大人一块回府。”

“你这么瘦弱,禁得起走吗?不如跟本官……”

“这是碔砆坚持。否则将来若真收碔砆当义子,哪有父子同坐一轿的道理,这不是让碔砆难堪吗?”

“这……也对也对。好好,别恼。你一恼,本官就心疼,还是你笑着好看,让本官瞧了心里好舒服。”

“那,请大人上轿吧。”谭碔砆笑道,注意到段元泽欲冲上前,她连忙使个眼色。

而后,轿远离,段元泽痛恨地目送。

“这算什么?这与掳人有何不同?连一个当官的也难逃他魔掌,何况京师百姓?”他望了一眼呆楞原地的谈颍亚,冷笑道:“你要碔砆脱离沧溟兄,现在他算是脱离了,连沧溟兄也保不了他,咱们只能等着为他收尸吧……”

※※※

“碰”地一声,玉瓷杯摔得粉碎。

“被吏部尚书请回府里?”聂沧溟猛然站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三、四个时辰前。”

聂沧溟的心凉了半截。三、四个时辰里能发生多少事?只怕她名节早不保了。

他的脸色不变,身侧拳头却紧握住。“怎么没有人来知会我一声?”

“你忙于公务时,向来不爱私事打扰,从没有例外。所以咱们也只能等你下班后……”

这不是小事啊!差点脱口而出,聂沧溟及时咬住牙,青筋暴跳不已。

“你怪我吧,是我让碔砆从我眼下走的……”段元泽自责道。

“不是你的错,就算我在场,也不见得能保住碔砆。”他随口道,脑里众念同时纷转,转想要如何救她?想她一旦清白不保该如何是好?想……她现在还活着吗?

他费尽心力保她名节,不是要将她送进姓章的虎口里啊!

“快,快让人持拜帖,说五府都督兼封公爵聂沧溟过府拜访。”

“沧溟兄,你想出法子了?”段元泽大喜。

“不,我无法可想。”

“那……你去有什么用?你没有瞧见那姓章的垂涎碔砆的模样,他这一去无异是羊入虎口!我曾听说有孩童进章府,短短几个时辰后偷渡出来一具童尸,难保……难保……”

聂沧溟抿唇不语。要如何在不开罪章大人的情况下,救出碔砆来?

谈显亚见他心急如焚,只得安抚说道:“幸而碔砆不是女孩家,就算被……被玷污了……也没有关系……”

聂沧溟闻言,脸色顿时一白。

“你在胡扯什么?”段元泽怒叫:“是男是女不都一样?同样是被蹧蹋,有何差别?”见聂沧溟脸色变了,他强压怒意道:“沧溟兄,这小子的浑话你别要当真……”他以为聂沧溟是怕谭碔砆真受到玷污,却没料想他脸色难看的原因肇于那句“女孩家”。

就算章大人对碔砆心怀不轨,但一旦发现了她的女儿身,他会怎生的反应?

守了三年的性别秘密,终究要揭露了吗?这一揭露,杀头是必然,而他身为义兄,也脱离不了关系,当年他的预感要成真了吗?

“章大人喜好美之物,万一发现“他”是她,会有什么反应?”他自问,脑海列出无数可能。

最严重是杀头,最轻微是想要得到碔砆,连带以此控制他。

脑海印着过往总总……

严格来说,与碔砆相处时日不算极多,白日她身在翰林,他在都督府及京师之间来回;夜晚他回聂府,刚开始是监视她,而后则是习惯与她谈及朝中国事。

他少与人提及心中想法,而他不必提,她便知他内心深处所想望的;有时他错当她是男儿身,然而每每瞧见她的容颜、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又不免失了神。

为什么失神?

当她是妹子呀!它的兄弟若在京师,他是这样待他们啊……真是这样待他们的吗?

关心她的身子、照料她的饮食;她爱贪懒,看书时没个正经坐姿,所以他在书房摆了屏榻,让她趴在上头看书。

她看书是为了取悦自己,纯享乐主义,然而从年前开始她陆陆续续在看兵书,他想她是为讨他欢心,做做样子,光是这样就足够让他感动了。

“沧溟兄?”段元泽见他脸色有异,愈变愈可怕,轻声唤他。

“我待她,如何?”他忽然问。

“你待碔砆极好,好到我几乎要以为你心甘情愿宠他一辈子。”段元泽老实答道。

宠她?他确实在宠她了,他在宠一个祸害啊!莫怪人说红颜祸水,她不必主动惹祸,祸事自动找上她,连带连累了他。

偏偏他还在想要如何救出她!

“沧溟兄,碔砆随那姓章的回去之前,曾说他要去找弟弟,他不是孤身一人吗?怎么会有弟弟?”

“弟弟?”聂沧溟回过神,不及细想,瞧见聂仆进来。他问道:“拜帖送去了吗?章府怎么说?”

“禀大人,奴才被挡于门外,看门的守卫说章大人今日一律不见外客……”

“你吞吞吐吐什么,有话直说!”

聂仆迟疑一下,才道:“他们道章大人今日有喜事,明日不到晌午,是不会出门……”

脑中轰然作响,聂沧溟跌坐椅上。

“沧溟兄,咱们可以夜探尚书府,救出碔砆!”

“你这是打算豁出去了吗?”聂沧溟的目光略嫌遥远,喃道:“碔砆是我义弟,朝中谁不知她在我保护之下?她刚被请进尚书府,便有人救她,还会有谁不知是谁救的吗?”

“那咱们就硬闯进去,跟那老色鬼挑明了碔砆是你的人,请他放过吧!”段元泽急道,一瞧见聂沧溟的迟疑,心头微震。“原来碔砆在你心里仍远不及你的荣华富贵吗?”

“荣华富贵?”聂沧溟差点失笑了。他要荣华富贵就不会只当个五府都督了。“元泽,我在想如何能保咱们与碔砆的法子。就算我们硬闯,先莫说我们官位不保、身陷险境,就连碔砆也不能全身而退。”

“你我功夫不弱,难道怕一个老头子?”

聂沧溟望着他,黑眸有些空洞。“咱们武功好又如何?尚书府有多少卫兵,一、二十个咱们能应忖,一、两百个呢?就算真逃出了尚书府,接着呢?我有家人,怎能连累他们?你上过战场,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知道,他只是不服,不服碔砆这样秀气的人才要蹧蹋在那老色鬼的手里。

他闭了闭眼,低声说道:“那么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躺着出来吗?”

聂沧溟久久不语,看向一脸灰白的谈显亚。

“你也不用奢望他了,他的靠山虽强,却也站在老色鬼那头。”

“我明白。”聂沧溟失了精神,哑声说道:“人都会变,尤其是官场中人,不知变通,只有等死的分儿。现在咱们就等吧。”

“等?”

“等他有心见咱们。毕竟碔砆曾在我保护之下,无论结果如何,他必定会找上我。”一旦发现了碔砆的女儿身,章大人更会找上他。

届时,他要如何应对?脑中纷乱,此时此刻该想如何保住自己,心底情感的声音却【奇】在不停地诅咒,诅咒自【书】己的无用,诅咒他堂【网】堂一名守护京师百姓性命的都督,竟连自己的贤妹也守护不了。

如今天一亮,恐怕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了了。

红颜祸水啊,她果然成为自己的催死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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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晴……探花郎……7

7

思考于他,是家常便饭;无时无刻地玩弄心机,彷佛成了他天性里的一部分,难以再改。

但是,究竟从何时起,他无法思考了?脑里只是不停地交错着谭碔砆清白受损的幻影。

她只是个姑娘家,怎么受此折磨?

姑娘如花,一折就断,不敢想象就算救回了她,她还活得下去吗?

“爷!”小菫匆忙跑进庭院。

他抬起眼,发觉远方日阳升起,白雾极浓。他一夜无眠,怎么没发现天亮了?

“爷,尚书府有人来啦,要请爷过府一叙。”

“来了吗?也该是时候了。”他哑声说道。

屋内二人被惊醒,连忙奔出。

“有消息了吗?沧溟兄,我跟你一块去吧,人多好办事,万一真有什么,多一人也是好的。”段元泽急道。

“不,我去就行。小菫,你也留下。”聂沧溟说道。

见到众人错愕瞪着他,他虽感不对劲,但无暇细想,便先召来一夜守在尚书府外的家仆。

“昨晚尚书府可有异动?”他问,暂时摒除杂念。

“禀大人,至清晨都无人从尚书府出来。”

他沉吟了下,举步往外欲生马车。

“沧溟兄!”段元泽叫道:“如果……如果碔砆他……他不幸……不幸英年早逝,你要如何?”

“我能如何?领回她的尸首便是。”

“就这样?难道你没要为碔砆报仇?”

聂沧溟淡淡微笑。“咱们与章大人皆为朝廷效力,将来仰仗他之处甚多,报什么仇?”

“爷……”小菫叫道:“碔砆哥哥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聂沧溟低下头看她红通的眼,忆起前些日子谭碔砆提到小菫。她的心真细,连他身边的小菫也注意到了。他忽然抱了抱小菫,说道:

“不管如何,我必定会将她这人给带回来。”语毕,走出庭院。

小菫吓了跳。爷虽待她好,却从没像爹那样抱过她……是碔砆哥哥偷偷说了她心中的秘密吗?

“好狠的聂沧溟。”谈显亚不平恼叫:“碔砆算是认错了人!”

段元泽瞪他一眼,向小菫说道:“立刻备车,咱们就跟在沧溟兄后头,别要让他发现。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小菫用力点头,施展飞毛腿的功夫消失在庭院之外。

※※※

尚书府……

“这是密道?”暗门缓缓开启,里头黑蒙蒙一片。

“嗯。”

“戒弟,你真清楚。”见他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连忙低叫:“我可没能力在黑暗中辨路啊。”

走在前者的少年迟疑了下。“我去拿油灯。”

“拿油灯不便,易被人发现。”她主动拉起他的手。“你牵着我走吧。我怕若是迟了,会给他卖了也不一定。”

少年忍住将她挥开的冲动,径自往密道里走去。他的步伐极大,她得快步跟上。黑暗中,她确实无法视物,见不到也好,省得瞧见一些今人作呕的东西。

密道里有股腐败混以恶臭的气味……她迟疑了下,聪明的不问他是否有尸体藏在里头。问了,她怕会腿软,宁愿当那般恶臭来自于幻觉。

“待会儿你不要说话,墙极薄,练武人听得见。”少年说道。

她随口应了一声,注意到才一会儿他的掌心尽是汗,轻微的铁链碰触声在密道里响起。

这样的声音真刺耳,她是打定主意要逃命,也得带着这少年走,只是没有把握聂沧溟是否真能将她带走。

他大概以为他是来领尸首的吧。这几年来,她与他感情渐入佳境,称得上是好兄弟,昨晚他应一夜无眠,思考要如何救出她;她也相信他必定会救她,但前提是不与他心中的国事相冲突。一旦冲突,她怕一辈子就要锁在尚书府里了。

她暗叹一声,不会不明白这个义兄为国可以牺牲一切的心理;而她也发觉章大人对她兴趣相当浓厚。

“别出声了。”少年暗示,轻轻侧过身子,将她推向暗门,附在她耳边低语:“听见了没?隔着这道门,是大厅,那是你义兄的声音。”

她侧耳仔细聆听,听了半天终于听见有人在说话……

“本官活了这么大把岁数,第一次遇见这么讨喜的可人儿。他是官,但只是个小学士,只要我注销了他的官位,他便可陪在本官身边。聂爵爷,你可愿意将他送给我?”

聂沧溟微笑,心底不知该喜该忧。她未死;但有时候,活着更难过。

“碔砆是人,怎能谈得上送或不送呢?”

“又在玩这一套。”墙后的谭碔砆不以为意地咕哝道。少年轻轻推了她一下,暗示她闭嘴。

“你在拒绝我?你以为你是谁,聂爵爷?若不是碔砆坚持要你同意,本官何须问你?”

看得出来,他极喜爱碔砆,才会任她开出条件。思考开始转动,推敲起她的念头来,聂沧溟面不改色地笑道:“大人应知碔砆与我的关系。”

“满朝皆在谣传,我岂会不知?”他不悦道。一想起谭碔砆的身子被此人碰触过,便满心不高兴。

原来碔砆有心制造这样的印象。聂沧溟敛起笑容,顺水推舟拱拳道:“碔砆与我两情相悦,盼大人成全,将她交还给我。”

章大人轻哼一声。“昨晚碔砆流泪……”

他心惊肉跳。“流泪?”为何而流?是因为被……双拳无意识地紧握两侧,克制着自己。

“从没有见过有人流泪可以流得教人心疼。白晢的肌肤像吹弹可破,他说他已二十多岁,但肌肤纹理胜之本官所拥有过的少年……”

眼前起了红雾,再也听不清姓章的接下来暧昧不明的话,明知克敌制胜之先机在于冷静判断,但就是难以控制自己。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吗?

“聂爵爷?”

轻微奇异的声音话进耳里,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是自己咬紧牙关的声音。

她不过是个女人……

她只是个义妹……

天下间女人有多少,他要从中认义妹多容易!她绝非独一无二的,被侵犯了又如何?男人要成大事,就该牺牲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样吧……”章大人退一步,说道:“要得珍宝就该付出代价。本官瞧你对碔砆确有几分感情,我也不要强抢人,就跟你以物易物吧。”

密道里,谭碔砆暗叫不妙。

章大人继续说道:“本官听闻你数次往上呈报,为防御沿海矮人,须造战船建船炮,但始终未有下文。你若将碔砆送给本官,明日上朝之时,本官定会完成你的心愿。以他来换你的心愿,你满意了吧?”

聂沧溟双目一亮。“章大人可是当真?”他脱口问道。

谭碔砆身子一软,贴着墙上滑落,闭上双眸,暗叹口气。早知如此,就不该奢望靠他来救,自己想法子逃出生天还来得快点。

“本官所言不假!”

能造战船领军出战,将倭寇一网打尽是他近年的心愿,无奈昏君当朝,他可以买通任何官员,却无法买通看他不顺眼的邵元节。邵元节是圣上当下眼前红人,而章大人是当年引他入宫之人,若是有章大人相助……

话滚到唇边就要答应,却迟迟没有应诺。

“如何?聂爵爷,本官保证不让碔砆名声受损,明里收他为义子,连带你也算是我半个孩子,将来你在朝中只会一帆风崸,要贪要污随你,为一个碔砆放弃,你不值啊。”他的双手挥舞着,彷佛天下间没有他要不到的东西。

聂沧溟望着他老迈的双手。

这样的双手在昨天抚摸过碔砆的身子……心头一角缓缓崩塌,他掉开眼注视墙上,企图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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