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雨真望着周克的背影看了几秒,转身去了面试考场。
事实上,这个辛雨真,正是周克被冷冻前的老同窗辛雨芽的妹妹。
周克之所以觉得辛雨真眼熟,是因为她长得挺像她姐姐,只是脸型更加小巧一些,还剪了短发。周克虽然失忆,一看到类似长相的女生,依然觉得似乎是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而辛雨真之所以也有这种莫名熟悉的错觉,主要是她小时候就见过周克——确切的说,是在她7岁、上小学二年级之前,见过周克几面。当时她还觉得这个文静内敛的大哥哥,挺值得信赖的。
周克还没偏瘫之前,也是偶尔会去辛雨芽家里做客的。
尤其是辛雨芽那个做检察官的父亲,刚追查某个案子因公殉职之初,辛雨芽内心很是悲伤,周克就曾强撑着病体,经常陪伴鼓励辛雨芽。
其实,要不是那时候周克身体不行,敢爱敢恨地辛雨芽说不定都已经跟他私定终身了——那样,周克现在就该是辛雨真的姐夫。
不过,小时候的记忆,毕竟会随着年代地磨损淡漠。如今已经9年过去,辛雨真记不得周克的长相,也很正常。
而且,周克是5岁被做换头手术、然后冷冻,八年多地休眠期,大致相当于正常人新陈代谢一年。加上他复苏后又生活了三四个月,所以事实上周克地外貌,比起他当年失踪前,起码相差两岁。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正是生长发育最旺盛、外貌变化最大的时候。好多人4岁的时候还挺正太,岁就彻底长残了。
拜那种变异型运动神经元病,周克手术前的身体是很孱弱的。
当年跟辛家姐妹分别之前,他的身高连米都不到,细胳膊细腿没几斤肉,脸型也非常瘦削干枯,颧骨突兀,脸颊凹陷。
如今换了卢卡斯院士给他做的转基因肉身,他强壮得跟高达seed上的“调整者”似的。身高米88,挺拔硬朗,肩膀上的三角肌跟施瓦辛格差不多,还有八块腹肌。
其实,要不是身体的天赋素质这么强健,周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自我训练后,就连赢两次绝地大逃杀比赛——要是拿着突击步枪扫射几发,后坐力就能把自己撞得鼻青脸肿,那再好的射击技巧训练也是白搭。
换上了牛逼肉身之后,周克的脸型其实也变了很多,至少没有以前那么凹陷了。所以别说辛雨真认不出来,就是她姐辛雨芽亲自来,也很难认出来。
除非经过长期的接触,了解对方的秉性、人品,那估计还能从行为、气质层面推断出周克的破绽。
……
半小时后,周克到了面试考场。
因为如今通过sat考试入学的人数,只占总录取人数的20%,剩下的都是提前根据平时成绩、综合表现免试入学的,所以暑假里的面试工作量并不大。
芝大每年总共招生才500多人,折算下来,需要参加暑期面试的就只有300人而已。
(哈佛、哥伦比亚这些常青藤盟校,规模也差不多,基本上每个学年都只有一两千新生,普遍比大明的985、2要小几倍。)
面试分了个考场,有各自组的面试官。每个考场的等候室里有50个学生,然后分0个批次和面试官聊。
学生的分组,应该是按照sat笔试成绩来的,而不是填报的专业志愿方向。
因为周克稍微跟旁边的人闲聊了几句,就发现自己是跟很多文科生分在了一起。
而他报考的是电子专业。
周克到的有些晚,面试已经快开始了,所以他没什么时间跟其他同学闲聊,只是粗略扫了一眼,就看到教室里黄压压地一片,几乎一半多都是黄种人。
2040年代,亚裔在美国的人口比例,也才8%而已,按说2个里面才有一个。不过亚裔普遍读书成绩好、又善于应试,这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到了顶级高校的招考现场,总会给人一种“亚裔占领美国”的错觉。
美国要不是没有“入学统招考试”的“公立精英高中”,恐怕黄种人高中阶段就能占领顶级学校了。
(ps:“公立精英高中”是澳洲等英系殖民地国家常见的制度。这些国家的中学可以分为给钱就能上的私立中学、按学区入学的保障性公立中学,以及‘允许跨圈招生、以统考成绩为录取标准’的公立精英中学。
按照207学年的数据,澳洲,新南威尔士州,排名第一的公立精英高中。应届新生里,黄种人比例已经达到了97%,也就是300多人一届的高中,白人学生加起来不到0个人,然后六成是汉人,三成是南棒,剩下的是其他东亚人种。)
更何况,芝大本来也是汉人考生比较倾向于来的学校之一,这种聚集效应就更明显了。
一百年前,杨振宁、李政道就是在芝大读的研,另一个唯一大明国籍的诺贝尔化学奖得主李远哲,虽然不是在芝大完成的学业,但却在芝大当过教授。
学术这种玩意儿,是会形成门阀的,久而久之,校友介绍、拉帮结派之下,芝大的黄种人就越来越多了。
(注:国内一般不宣传李远哲为华夏国籍,把他和杨振宁李振道一样归为“美籍华人”,但这是双重标准。杨振宁李政道,出成绩和获奖的时候,其实都是中国国籍,杨是得了诺奖后7年,94年,才加入美国国籍的。
李远哲反过来,他获诺奖的时候是美国国籍,但获奖后加回了‘台胞’。如果按前面判定杨的标准,算“最终国籍”的话,李远哲应该直接算华人(台胞),而不是‘美籍华人’。)
……
“第一组:席多川,辛雨真,周克,马丁。维根斯坦,威廉。罗森——请报到名字的同学进来。”
广播里,传出一个很职业的女声通知,把周克的思绪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
他连忙起身,左右一看,找到了另外四个跟他一起站起来的同学。
看来这一组,是笔试成绩最好的了。
三个亚裔,一个犹太人,加一个正统的asp。
周克跟着大伙儿一起走进了面试室,对面坐着三个考官。
看起来不像是要考专业知识的样子,反而像是闲聊,或者说“测试学生的学术禀赋”。
美国顶级私立大学,都很重视兴趣和因材施教,不会轻易因为“某个专业将来比较好找工作及赚钱”,就任由笔试成绩最好的学生去读这些专业。
学校会千方百计劝说你报最合适你天赋的。
“各位的履历和成绩我们都看过了,放轻松。以你们的实力,今天的面试是不会刷落任何一个人的,我们只是希望进一步了解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才,所以请务必畅所欲言。”
居中一个面试官是女性,大约四十来岁年纪,看上去挺和蔼,衣着也很低调奢华。她开场白就是这么不接地气,似乎读书跟将来找工作赚钱就该彻底绝缘。
周克和其他四个同学,当然只有先诚恳地答应。。。
“下面是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如今的美国sat考试制度,是否能够选拔出这个时代最需要的人才?那些被我们的考试制度摒弃的考查内容,是否真的完全过时、毫无意义了?比如:背诵,心算,以及套路性的修辞。
请每位同学先在面前的面板上列出提纲,然后依次发言——发言时请不要超出提纲的范围。”
这个问题,应该是很肯定的吧?
周克稍微左右扫视了一番,就发现大多数人看法倾向应该和他一样——从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人的立场。
第61章 救世主路线()
如今sat考试制度的侧重点,是否有助于选拔出这个时代最需要的人才?
被考试摒弃的东西,是否真的没有价值了?
按说,这是一个很容易政治正确的问题,大多数考生都该知道怎么回答。
背诵、心算、套路、演奏古典乐器的肌肉技巧……在有人工智能,尤其是基于“深度学习”架构的人工智能的情况下,这些东西还有个屁用?
如今的智能音箱也好,ar眼镜也好,人类跟它语音说一个词,都能立刻搜到主人到底是想找些啥,然后把个人定制的、最贴切的搜索结果,直接呈现出来。
而且完全是根据主人多年来的使用经验、大数据锤炼出来的偏好猜测,绝对准确。
换句话说,个人的人工智能助手,可能比你肚子里的蛔虫都了解你,也比你自己更加了解你——尤其是知道你那些虚伪的口嫌体直。
这也是为什么20多年前的古人,在抖音上一边看色妹扭来扭去、一边点击“不感兴趣”、“减少此类推荐内容”,但算法还是会给你推大量扭来扭去波大腿长的女人。
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会被卖簧片的盯上。
这种时代,还会存在“我知道我需要某个知识,但我不知道这个知识本身、也找不到我想要找的知识”的情况么?
不可能。
最多只会出现“我连这个知识/这门学科的存在本身,都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也压根儿无法升起去找的念头。”
知道自己无知的无知,在这个时代都可以解决。
需要担心的,只是那些连自己的无知都不知道。
……
周克洋洋洒洒,在自己面前的面板上写写画画,列出了回答提纲,然后举手申请回答。
他并不是最早的,还有一个同学排在他前面——是那个名叫罗森的asp。
周克之后,则是那个犹太人维根斯坦、亚裔席多川。
最后举手的是辛雨真。
中年女考官就按照这个顺序,让大家依次回答。
罗森的答案很正统,全面支持目前的sat考察内容,不过没有什么延展性,也没有涉及“最值得担心的是不知道自己无知的无知”这个深度。
所以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周克紧跟而上,按照上述的提纲全面论述,有社会理论角度,也有智能技术角度,明显比罗森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也引来了女考官的频频点头。
维根斯坦则有着犹太人惯有的“欲望驱动型”思维模式,完全不把人当人看,只把人当成欲望的集合体,大谈特谈人类的哪些属性是机器最难取代或者无法取代的。不过总的来说,表现还是不如周克。
不过,等到排在第四位的席多川发言时,场内的画风突然就变了。
那个席多川,本来就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娘炮、很精致的男生。头发也有点长,很有艺术家气息,让周克这种钢铁直男看着颇有些不舒服。
他的话,就更是惊世骇俗了:
“我认为,背诵、心算、修辞套路、乐器演奏技巧,这些技能都没有过时,而且应该继续在升学考试中予以体现,把人区分出不同的天赋类型。”
前面三个已经发过言的男生,闻言都很是震惊。
怎么还会有人开历史的倒车?
女考官本来想亲自提问,不过她发现其他面试者也很有倾诉的欲望,就顺手指了维根斯坦发言。
这也是美国顶级大学面试时,让学生几人一组的原因之一,有些时候,让学生自己观点碰撞、相互辩驳,比让面试官发言引导,更能看出学生的真实辩证能力。
维根斯坦当仁不让地开始批驳:“众所周知,这些技能都是最快被人工智能取代的。甚至都不需要人工智能,早在计算机刚普及的时代,这些技能就失去了商业价值。而人类要想不被机器淘汰,不正应该努力提升自己那些机器无法实现的能力么?”
面试官听了,微微点头,然后肃然地问席多川:“席同学,请你回答维根斯坦同学的问题。你们可以自由辩论。”
席多川翘着兰花指,捋了一下自己的披肩发,很冷感地反问:“请问这位同学,那你觉得,如今的电子竞技领域里,枪法点得准、鼠标微操好、apm值高这些属性,是否值得被人们追求呢?据我所知,那些操作好的顶级职业电子竞技选手,收入可是比我们芝大毕业生的平均薪酬,要高得多。”
“这种技能有什么值钱的?人类打游戏微操再好,能好得过电脑么?人类之所以为人,就是体现在战略思维和前瞻远见上。靠微操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微操操得好,要饭要到老!鼠标点得准,一辈子光棍!”
维根斯坦的回答稍稍有些激动,显然他平时是一个很不喜欢打游戏的优等生。
周克没有开口,但他在内心还是挺赞同维根斯坦这几句话的。
就像他出生入死去参加大逃杀比赛,靠的是脑子,不是枪法。
阴才是人类值得引以为傲、有别于机器和牲畜的独门尊严。
枪法再强,强得过火控计算机?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只是,维根斯坦有些激动,说话不严密,周克知道他肯定扛不住席多川的反驳:
“同学,请你不要把自己的价值判断,偷换成事实判断——微操操得好的人,有没有要饭要到老,看看新闻就能有目共睹。虽然我也不喜欢那种人,但我们不能枉顾事实。
不过,如果这方面的例子让你不舒服的话,我们换个角度好了:你觉得那些奥运会上拿了金牌的人,他们的付出有价值么?人类靠机器早就能举起无限重的东西了,可是奥运会上还是有人在举重啊。”
“那是……那是为了更高更快更强!”维根斯坦有些词穷了。
席多川毫不放过地追击:“可他们为了比赛,甚至不惜以自残的烈度常年持续训练,落下一身后遗症——这已经违背了体育精神。”
说到这里,席多川话锋一转,显然是觉得维根斯坦已经不足为敌,所以把群嘲的范围扩大到了另外三人:
“所以,在目前的社会形势下,我觉得要想为人类寻找到更多宣泄的意义,应该重新强调那些机器能做的事情——即使机器已经做得比所有人都好。
但人类中努力培养这些技能的人,至少可以做得比自己的同类好。他们不跟机器比,只跟同类比。
奥运会,电子竞技,这些领域,都是在拿人类已经没有交换稀缺价值的技能,重新定义出竞技攀比的社交价值,创造无数的观看、收入、社会金钱流动。目前的社会,最大的问题就是穷人没事儿干之后,财富流动性太差了。
寻找更加多元化的显摆、装逼标准,对于增加社会活性,维持资本主义存续时间,都是有重大价值的——170年前,伟大的马克思。韦伯就说过,‘人类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
意义并不需要有物理层面的价值,想象的共同体,就能构建出价值。哪怕国家军事机构不需要枪法好的人去杀人,但人们依然可以用枪法自娱自乐,显摆,卖票,求打赏。这也是我报考经济系的原因,我希望为人类找到一条为资本注意更好续命的道路。”
席多川说完后,很潇洒地坐下。
女考官眼神中,已经透出了欣赏,她跟旁边的同事稍作商量,当即拍板:“很好,这位同学,你已经被经济系录取了。目前经济系有4位教授是诺贝尔奖得主,他们都是爱才之人,非常欣赏后进晚辈,相信你会有很多收获的……”
“可是这种意义,纯粹是为了浪费掉过剩人力而凭空制造出来的。人类完全可以追求更多更有物理意义的事情……”
周克忍不住举手打断了女考官的话,他对席多川那番理论实在不敢苟同。
女考官微微有些不快,不过还是很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