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珺的幻想确非捕风捉影,这还要从那一次的意外邂逅说起。
庄楠翔的妈妈知道他交了个女朋友,她迫切的想要见一见,一是为儿子把把关,看看女孩子是不是那种可以和儿子共赴一生的人,另外就是看看是不是符合自己内心设定的条条框框。
庄楠翔的确是有个女朋友,但他知道,她的条件肯定是不符合妈妈的要求的,虽然他算不上什么人才,也没有更多的学问,但是有一点,他是个绝绝对对的孝子,凡是做了以后,有可能会让妈妈不高兴的事情,他是坚决不会做的。
于是,他便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妈妈和女朋友见面,更进一步想要彻底打消妈妈想见到她的意念。
可巧有一天,庄楠翔和夏珺一起外出办事,开车路过庄楠翔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家里的电脑好像还没有关,便对夏珺说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自己上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两人说话的过程,偏偏被买菜回来的妈妈给看到了,这个拎着菜筐的老太太,像参观世界珍惜动物一样,眼睛笑咪咪的,围绕着夏珺反反复复的来回看。
“阿姨,”夏珺被她看的很不舒服,却又摸不着头脑,只得满脸堆笑的问,“您认识我么?”
“呵呵,”庄楠翔的妈妈看这个女孩儿很懂礼貌,长的也是一副温顺谦恭的模样,心里便觉得非常舒服,“我是庄楠翔的妈妈”。
“哦,我说的呢?呵呵,阿姨您好,我是……”夏珺的样子看起来又惊又喜。
“我知道,我都知道,呵呵,楠楠还一直不好意思跟我说呢?”
“说什么?”夏珺的表情很茫然。
“走,跟我上去,干嘛站在这儿说话,”于是,不由分说,拉了夏珺的手便上了电梯。
开家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刚要出门的庄楠翔,他更是糊涂了,妈妈怎么会把夏珺给领上来了呢?刚要说话,却又是妈妈先开了口,“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叫人家在楼下等呢?”
庄楠翔急忙说道,“我只是想着马上就会下去,所以……”
妈妈根本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已经将夏珺让到了沙发上。
夏珺这才有机会好好的看一下这大的像广场一样的房子,仅凭目测,光这间客厅的面积,就得有二百多平米,被不同风格的家居摆设,巧妙的分割成了四个区域。自己坐的地方显然是会客区;远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像是一个工作区;南面靠窗的地方摆放的都是中式红木家具,斜倚横塌照斜阳,好不惬意;再有就是看电视、电影的地方了。
这时,庄楠翔的妈妈已经拿了果汁和水果过来,夏珺赶忙收回了自己艳羡的眼神,换作一副视若平常的姿态。
“来,你看,光顾的说话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啊?”
“阿姨,”不知道为什么,夏珺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纤细了,“我叫夏珺”。
“夏珺,夏珺,”庄楠翔的妈妈反复砸摸着这两个字的滋味儿,“恩,透着那么一股独立刚强的韵味儿,好名字”。
“好什么啊?父母随便给取的,哪有庄楠翔的名字取得好呢?”她这一番话,带着明显拍马屁的意思。
但庄楠翔妈妈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受用,就连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在哪儿毕业的啊?”庄楠翔妈妈说话一向喜欢直入主题。
“经济大学”。
“名牌院校毕业的啊?真不错,”她一下又拉起了夏珺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家里都有什么人呢?有兄弟姐妹么?”
庄楠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妈妈的毛病,要是遇到了聊得来的人,没有两三个小时,她是不会尽兴的,便上前一把拉起了夏珺,转身对妈妈说,“您能不能以后再聊天呢?我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办呢?回去晚了,领导会说的”。
妈妈倒也是深明大义,“好好好,不耽误你们的正事,不过,”她转向夏珺,又从庄楠翔的手中把夏珺的手抢了回来,样子看起来格外的亲切,“夏珺,以后有时间一定要来家里玩儿啊?下次你来的时候,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嗯,好的,谢谢阿姨,那我们就先走了,”夏珺倒也是表现的一副依依难舍的样子。
“一定来玩儿啊……”电梯的门关上了,妈妈后面的话也没有听清。
庄楠翔一脸的歉意,“真不好意思啊,我妈她就是那么个人,跟人聊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你别介意啊?”
夏珺温柔的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倒是觉得阿姨是个很不错的长辈,对人很亲切,又很热情,我挺喜欢她的”。
听夏珺这么说,庄楠翔释然的笑了,心想,妈妈的更年期发作不要让别人讨厌才好。他哪里知道,这两个女人心里都是怀着怎样的鬼胎呢?
十九、春意浓
这天在集团公司开完会,领导安排大家一起用餐,圆桌围坐,宾客满棚,这种场合当然不是埋头苦吃的时候,毕竟身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中,很少会有那么无欲无求的人了。
想要脱颖而出,让领导尽快的注意到自己,只要举杯,悄悄行进至领导的身边,恭恭敬敬的说些体面的客套话,而后仰头,痛快的一饮而尽,就算是辛辣溶液穿肠般刺痛,脸上也只能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最后,报以开心的由衷的欢笑,顺便叮咛领导饮酒要适量,如果需要的话,自己可以代饮。
那一刻,谁要是还认为杯中满盛的透明液体只是酒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那绝不仅仅是杯单纯的酒,而是能够推动一个人顺利向上爬的载体,搭载仕途官运的河流。
这不,只要不经意的抬眼,就会看到时常有人起身奉迎领导,端满酒杯,手舞足蹈的说些好听但毫无实际意义的话,直哄得大脑袋们一个个酣畅的捧腹大笑,眼神中带上迷离而高贵的神情。
夏珺最反感这种场合了,更加厌烦什么所谓的应酬,她觉得做人真的没有必要成天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认认真真的把工作做好才是最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意义,在她看来都很滑稽。
没错,夏珺就是那种一到开会的时候就往最后排旮旯里面扎的人,或低头看书,或偷偷聊天,或摆弄手机,或鼾声大起,反正对于那些充耳不闻的长篇大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可是没办法,这种情况下,想都别想要提前离场,就算内心再不情愿,面对他人的时候,也只能违心的对每个人满脸堆笑。
最近,整个集团的各个子公司发展势头都很猛,企业正像是一艘风帆高挂,顺风顺水快速前行的巨轮,搭载的各个子公司的业绩节节攀升,盈利数字你追我赶,于是,这种歌功颂德的场合便更是比以往多了起来。
不经意间,夏珺发现会场之中有个男人很不寻常。
这人西服笔挺、形容皆好、精神卓卓,话不多但句句都恰好说在点儿上,在众人之中很是令人瞩目,领导们对他也很是礼遇,相继走到他身边,主动与他说笑欢饮,表现出一副非常亲密的样子,好像他是领导似的,于是,同事们也就跟着对他恭恭敬敬起来。
向身边人一打听才了解到,原来他是集团公司新来的律师,名牌学校、完美履历、出身干部家庭、杰出的工作能力……按照社会一般对人的评判标准,很是出色干练的一个中年魅力男人。
初次蒙面之后,夏珺对他的印象也并非深刻。
由于工作的原因,吴丽特别要求夏珺与集团公司的唐律师要多多接触,最好能和他拉上人情,以避免新项目上不必要的法律纠纷,日后如果出现什么麻烦,这个人的作用也会是非常关键的。
夏珺在不经意间一闪念,吴总所说的唐律师,会不会就是上次晚宴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呢?
再一想,怎么可能?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律师,应该不会那么巧。
可等到一见面才发现,真的是他,果真是他,眼前正面对着自己的,就是那天仿佛有着光环一样的才俊人物。
和他聊了一会儿,不想他根本就不像外表显得那样高不可攀,竟然是个非常非常好接触的一个人,待人很是谦和温文,很敬业,工作能力亦是出色,做事快刀斩乱麻,从不会拖泥带水,有了他的大力支持,夏珺今后的工作开展得一定会更加顺利。
和他一起工作,果真是心想事成,夏珺所负责的项目,合同很快便签署了,于公于私,夏珺都通过这个男人得到了一笔大实惠。
为表谢意,夏珺决定约他晚上一起吃饭,主要是想谢谢他在工作上的鼎力相助,唐朝洋欣然接受。
他人很守时,和夏珺一样喜欢川菜,习惯在公共场合随心所欲的大声说话,关键还是个肉食动物,这些都让夏珺感到舒服,不必每次一个人经历漫长的等待,不必在点菜方面费尽脑汁,不必顾忌这顾忌那的,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吃饭真是愉快!
心情愉快了,就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了许多。
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只要接触一会儿,便会从那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中感受到他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之下,唐朝洋就是典型的社会骄子,是这个社会缔造出来的宠儿,一切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这些在耿立明的身上都是找不到的,他那个人带给别人的就像他的生活状态一样,坎坷而挣扎,内心深处是拧巴的。
谈着谈着,两人的话题越来越广泛,唐朝洋对个人的事情毫无保留,上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很好,一路过关斩将,很顺利的就考上了名牌大学。
工作上似乎也没遇到过什么坎坷,有着非常好的人脉,遇到的领导也都对他很是器重、赏识。
父母都是干部,退休后生活很优越,从不需要他分心,有个妹妹也成家了,自己结婚十年没孩子,老婆在法国,说到这里,脸上现出了些微的凄凉。
他转而问夏珺工作之外的生活怎么样,夏珺忙把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回去了,“我的生活很单调,没有男朋友,每天只顾着上班下班,呵呵,三点一线,平时偶尔会和一帮朋友聚聚罢了,更多的时间还是在家里陪伴父母,”从夏珺那猥琐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她说慌了。
不过,夏珺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她不想破坏她在同事心中的美好形象,况且自己真实的个人情况,也实在没有必要向他汇报,再说,他是学法律的呀,对婚外情会不会很反感呢?
随着工作中的接触越来越多,一来二去的,他们很快便成为朋友了。
二人目光紧紧交汇的一瞬间,夏珺好像是从他绵绵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滋味儿,似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轻轻试探的信号,内心不由得欢快了起来。
难道,自己最近正是身处“桃花泛滥时节”么?怎么会接二连三的接触到条件如此优越的男人呢?假如他们同时都对自己表达情意的话,又该选择谁才好呢?
二十、风清清凉
“夏珺,快啊,加油,来,我拉你……”庄楠翔稳稳站定,扭转着身体脸朝后方看着她,借助山势,益发显得身形高大巍峨。
夏珺累得“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别说是爬山了,就算是在平地上和别人比赛走路,她也是不会有取胜的可能性,按理来说,她明知道自己的心脏不好,本不应该参与这种强烈的运动项目。
可是没办法,谁叫这次约她的人是庄楠翔呢?谁叫他已经悄悄出现在了自己甜蜜的美梦中呢?谁叫他一笑起来竟会无缘无故的让人家的心里酥**痒的呢?
晨起出门,现在爬到半山腰的时候,阳光已觉刺目,夏珺小心的缓缓抬眼,却见庄楠翔脸上满满的洋溢着和煦温暖的柔柔笑容专注的看向自己,男人宽厚的身躯已将那刺眼的阳光一壁挡在了身后,只余几道失去炙热威力的放射光线从他周身边缘四散开来,这样仰脸乍然看上去,他倒成了身体会放散光芒的圣人一般神圣。
夏珺会心的一笑,心情畅达而舒宜,直直的向上伸了手去。
手心交触的一刹,内心深处竟微微的刺痛了一下,整个身体都跟着一凛,整个过程极快的便过去了,但却像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时刻,残留在大脑中的那种感觉很久很久不能消逝。直直像有只细小绵柔的手指,时不时的便会在心上轻轻挠触。
难道,这便是初恋的感觉么?
像这样轻微细柔到微不可觉得甜蜜感觉,是和耿立明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感受过的,其实她很清楚,这也根本不可能在他的身上感受得到,这种单纯而蠢蠢欲动的感受是属于像庄楠翔这个年纪的男人的。
于耿立明这种人到中年的男人来说,大概是不屑也更不会浪费多余的时间去感触这种男女之间无聊的小事罢,或许是心都麻木了,甜蜜摆在眼前都无法看到触到,转而只关心另一种更实际真切的感受而已。
可怜的夏珺简直是连命都快搭上了,终于在庄楠翔的搀扶下,一步一跌的登上了山顶。
立于高处,四周竟已不见了闷热,凉爽爽的清风徐徐飘来,温柔的灌进衣袖裤管。他们个个身上都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汗,被凉风这么猛地一侵,身体来不及适应温度的急剧变化,直想打喷嚏出来。
看着夏珺依旧是满身满头的大汗,庄楠翔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我说夏珺,你也太缺乏锻炼了吧,你知道咱们一共用了多长时间才爬到山顶的么?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啊!
你知道我们院的大妈每天爬山花多长时间么?
半个小时上山,半个小时下山,每天早上花一个小时打个来回,回家买菜、做饭、接孩子,一样都不耽误”。
“算了,算了,”林曦兰一路跑在他们俩的前面,虽然爬山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但却并未有异常疲累喘息的样子,“别提大妈了,就那帮退了休的大妈们,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咱们的身体好。
报纸上不是说了么,现在,像我们这样每天坐办公室的白领,身体几乎都是亚健康,虚着呢,没办法呀?你说每天急急忙忙的上班下班,哪来的时间锻炼身体,好不容易到了周末,睡懒觉还来不及呢,还锻炼,哼,算了吧”。
“那这样,以后咱们每周都要抽出一天时间爬香山,只要坚持住,身体素质一定会变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庄楠翔严肃的向两位女士发出了邀请,亦是他个人独断决定的毛病又开始展露。
不过,这次夏珺很意外的没有过激反对的表现。
“得了吧,每周,我看每个月一次恐怕都无法实现。咱们那,还是顺随社会规律好了,现在呢,就趁着年轻多多挣钱、使劲往上爬,混的好呢,弄个一官半职的,不用再为了生计拼命,就肯定有时间锻炼身体了。实在不行的话,也只好等到退了休以后再恶补了,”林曦兰说这话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扫挺着腿。
“咱们现在才多大?你怎么就想着退休以后的生活呢?”庄楠翔斜睨着她说。
“我就是说说嘛,”林曦兰嘟着嘴眼睛看向了别处。
夏珺终于是把气儿倒匀了,心里却始终还在不安的震颤着,自己有心脏病的事实断是不能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们的,一是碍着同事之间远不得近不得的面子,二一个吗?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庄楠翔……
可这爬山的事,当真是自己人生中最恐惧害怕的,要是万一,将来真和庄楠翔发展成了什么,看他那疯狂的样子,还不把自己这条老命都给搭上,算算也真不值得,正在犹豫间……
“珺姐,”林曦兰猛地一声大嗓门,“你想什么呢?都想傻了,呵呵”。
夏珺赶忙回话,“哦,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