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饭无宁日
庄楠翔依然还是老毛病,虽然外表看上去已经俨然一个男人了,可明明心理上还是个不是很成熟的小男孩,但他却每次都要装出一副老练、排场、讲究的外表来,做事还偏好独断专行、虚张声势,而且还有点小小的大男子主义。
这不,又是把身子坐得直直的,脖子梗着,头抬得高高的,挥着手臂跟服务员指手画脚的点菜,“嗯,要一个干炸丸子、红烧鸡块、再来一个清炒荷兰豆,三碗炸酱面,行了,就这么多吧,”说完,就把菜单递还给了服务员,继而微微低首,正了正自己面前的碗碟,丝毫不会关注两个女人的感受。
看完他的一席表演,夏珺的脸上一下子晴转多云了,厉色的瞪了庄楠翔一眼,声音也变得很尖刻,“庄楠翔,谁叫你又是一个人点菜了?你问我们想要吃什么了么?再说了,我们每天吃饭都是AA制的,你这样子算什么?你请客么?还是想要装一把老板?你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男人成熟不成熟的标志,也不在点菜上体现啊……”
本来看夏珺的样子还想继续在说下去,可发现庄楠翔当着众人的面脸上一红一白的,林曦兰还在桌下踢了她一脚,也就作罢了。
但在吃饭方面她是绝对不会顺从的,转而对服务员说道,“一盘麻豆腐、一份炸灌肠儿、一碗豆汁儿、两份炒红果,你呢?小林,你想吃什么?”夏珺做事真的很决绝,丝毫不理会坐在一旁尴尬无奈的庄楠翔。
“好了,就这么多吧,”林曦兰觉得眼下还是尽量少发表意见,以免会火上浇油。
菜一上来,庄楠翔便低着头吃了起来,不再说一句话。
“珺姐,”林曦兰嘴里塞满了东西,带着呜呜的声音对夏珺说道,“你说什么算是北京菜呢?我有个外地的朋友下周要来北京,她让我带她吃北京的特色菜,我想了好几天了,也不觉得北京有什么真正的特色菜。就不像人家川菜、粤菜、鲁菜什么的,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种”。
“烤鸭,”夏珺专心的吃着她的炸灌肠儿,说话的时候有点漫不经心。
“唉呀,这个她也知道,她就是想知道别的还有什么?”林曦兰似乎是在没话找话说,一副想要化解冰冻气氛的样子。
“我觉得醋熘白菜算吧?”庄楠翔终于可以插上话了,脸上的颜色也渐渐的复原了。
“可这菜太便宜了,也不显好,人家还不以为我是怕花钱那”?
“那就带她去牛街,吃我们回民小吃,那品种可就多多了,像这两个,”她手指指向桌子一边靠近她身旁的两个盘子,“还有炸松肉、糖卷果、豌豆黄、年糕、豆馅火烧、螺丝转儿、墩饽饽、开口笑……”
“好了,好了,这么多呢?我都没吃过这么多种,我只知道羊杂汤,呵呵,那好吧,我下次就带她去那吃,”林曦兰说完话看着夏珺傻笑。
夏珺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瞥笑意。
“哎,对了,珺姐,红烧小萝卜应该也算吧……”
“你倒没说小葱拌豆腐……”
一顿饭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结完帐,庄楠翔一个人走在前面,脚步的速度极快。
林曦兰望着他的身影,半开玩笑的说,“珺姐,你今天对他未免也太厉害了点吧,我看他点的菜,也是照顾了你的民族感情了”。
夏珺轻轻推了她一把,“去你的。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个样子,年纪不大,别的本事还没学会,倒喜欢装样子了,事事儿的,将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反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说这话,隐约感到一种咬牙错齿的感觉。
林曦兰怔在了原地,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被唇齿给拦截掉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夏珺最是看不得别人这个样子。
“珺姐,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你变了,性格真的有点……”
林曦兰哪里知道,夏珺这样做的更深层意思呢?
十二、过客
公司里面很少有像他们几个这样做得很长久的老员工,其余的大多数人都像过客一样,悄无声息的来了,又不留痕迹的离开了。
就像是唱戏的舞台上,有主角、有配角、还有跑龙套的,有欢聚、有离散、还有不曾熟识的。
人生的际遇真的是很奇妙,明明是安排两个人遇上了,相识了,却还没等到真正熟悉起来的时候,就硬生生的又给分开了,就像一粒粒小沙,终日被河水冲刷着,会有那么短暂的碰面,但顷刻间又会各自消失在河床的任何一个角落,各自固守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能相见。
夏珺无意间看到了来公司面试的他。
那天,她去饮水机上接水,脚步急匆匆地和她当时的心情一样,只是意识里知道她是要去打水,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工作的事情,习惯性的毫无顾忌的一伸手,“哗啦”一声,将他手中纸杯里的水全都扑在了他粉蓝色平整的衬衣上。
纯棉质地的衣料吸水性很强,还没等他们意识到什么,在他的身上,已经迅速濡湿了一大片,衬衫随即向皮肤上塌去,像淋过雨一样,隐隐的都能看出肉色来。
夏珺知道自己闯了祸,却也不敢抬头去看,连忙慌张的从兜里掏出纸巾,满口不间断地说着“对不起”,心想,这下完了,他要是来访的客户的话,生意都有可能会黄的。唉,怎么办?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毛毛躁躁的呢?
可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一句责备或者抱怨的话,她不禁好奇地抬起了头。
那一瞬,眼眸里的光辉凝住了时空,被自己泼了一身水的,竟是有着如此清朗明俊容貌的一个男人,他的微笑有如山涧里的清泉一样明澈,他的眼神饱含世间最最友善祥和的智慧,夏珺看着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笃定,就连眨一下眼都不肯,生怕他会在眨眼的瞬间消失掉似的。
“呵呵,幸亏不是开水,”他的声音更迷人,听着他的声音伴着他的笑,让人有种异常满足的感觉,其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夏珺看得都呆了,嘴巴像是被水泥给封住了,根本无法开口说话,只余眼神和他的交流。
“哎呀,常先生,您在这呢,我还在找您呢,”林曦兰说话时的表情很焦急,“云总要您现在过去呢”。
“哦,好的,”这种时刻,他还不忘对夏珺温柔的轻抿唇角以示再会,他做事真的是圆满到滴水不漏,让身边的人感到很是舒服。
看着他离开了,林曦兰问夏珺,“珺姐,你怎么跟他聊上了?”
夏珺的意识这才回到了现实世界,赶忙收拾起脸上残留的渴望,“没什么,我来倒水,也不知怎么的,就撞到他手里的杯子了,弄得他……”她突然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无担心的急切地说,“小林,他是来公司做什么的?”
林曦兰一脸的怪异,“面试的啊?原来你不知道啊?我看你们刚才说话的样子,还以为你认识他呢?”
听了这句让人喜忧参半的话,夏珺的心便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喜的是,万一面试顺利的话,他们就有可能成为同事了;忧的是,不知道他胸前那濡湿的一大片,会不会把这次面试给搞砸了呢?
她真想找个借口去云溪的办公室门口偷听一下,可偏偏在这时,被吴丽叫走汇报工作去了。
那一刻之后,她的心绪却再难平抑,在公司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怀着满心的期待,她真想再次见到他,就算能够让他再听自己认真地说一次“对不起”也好啊!
可是,结果却是令她一分钟一分钟的落空。
周一例会的时候,夏珺在人群里发现了一张新面孔,其实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并不是那张陌生的脸,而是那个女人的脚。
夏珺不小心把签字笔掉到地上了,就在她弯下腰去捡的时候,看到了一双穿着纯白色棉袜外面穿着凉鞋的女人的脚,目光稍向上移,穿的是一条红色、粉色、白色相间的格子七分裤,她根本想不出来,公司里会有哪个女同事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于是,迅速起身,想要快点看到她的脸——她看到的就是刚才提到的那张生面孔。
光从她那发黄的略带褶皱的皮肤看来,也要有三十岁了,短发是烫了卷卷的,明明不够长度,却硬生生的在后面扎了一个小辫儿,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文化衫,手里拿着笔,正认真地记着什么。
夏珺本来就是个八卦婆,在公司里发现了这样的人物,怎能不好好的在林曦兰面前奚落她一番,只听两个女人凑到一起“嘻嘻簌簌”了好一阵。
“珺姐,你可别小看她,云总说她是名牌大学的博士高材生,学问深得不得了,还说像我这样的智慧基础,这辈子也学不出来她那么多的学问,”林曦兰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的抠着手。
夏珺的眼神瞬间晶亮了一下,“我说呢,果然不错,早就看她有点个异,原来是男人、女人、女博士啊!我的眼光还真的是独到呢”。
两人会意地笑了起来。
“那她的职位是干什么的?”夏珺对她果然产生了兴趣。
“我不说,说了你又该笑了,”林曦兰故意卖着关子。
“哎呀,快说,快说,急死了”。
“她负责公司形象推广……”
林曦兰的话音未落,夏珺就一口被水给呛得直咳嗽,直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胸脯,“天哪,天哪,这个云溪是怎么了,脑子有病了吧,还是想把咱们公司的形象给毁了啊!”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林曦兰只是笑,又接着说到,“我也觉得是,来面试的人里面,她的形象是最差的,我也一直想弄明白云总招她的理由呢?到底为什么呢?你像上次和你说话的那个男的,形象好得不知道要比她强多少倍,真是不好说,也许她真的是内秀……”
“谁?难道就是上次……”夏珺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了那天两人相撞的时刻,意识缠缠绵绵不肯回到现实,带着满心的怨气说了一句,“哼,为什么?多明显啊,云溪是怕有人抢了他在人民群众心里的膜拜形象呗”。
自此以后,夏珺心里便对这个穿白棉袜子的女人生了深深的芥蒂。
不过,这人的脑子还真的是不开化的利害,要不就是感觉器官太不灵敏了,她每天就穿着那样的“奇装异服”在公司里面晃,一丁点尴尬、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工作上也跟做学问的时候一样,闷头闷脑的一个人忙个不停,从来都不会和同事们交流。
终有一日。
云溪态度谦恭和蔼的问道,“小刘,上周让你交上来的企划方案做好了没有?”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还没有,云总,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云溪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的不悦,“明天,就明天,已经是上个星期交代的工作了,再说了,你手头上也根本就没有安排其他的工作啊!”
翌日。
“小刘,你的企划方案今天能交上来了吧?”
从她脸上,能够看出明显的紧张,“还没有做好,”她说话的时候把头低了下去,像小孩子认错的时候一样。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点没做,还是没有做好。。。。。。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做,根本就不想要这份工作,”这次,云溪真的是动气了,他一向涵养极好的人,很少看到他这样的发脾气。
没想到,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嗓门也跟着提高了八度,“你不要逼我啊,做好了自然会交给你的,每天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吵,你让我怎么做呢?我一点灵感也没有”。
云溪简直是哭笑不得,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工作这么多年了,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员工,对待上司交代的工作,竟然会用‘没有灵感’来回答,工作就是工作,并非文学创作,说好需要哪天交上来,必须就要交上来。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是个企划方案,如果换成项目合同,耽误了公司的大事,你担待的了么……”
她无情的截断了云溪的话,“这个怪不着我,我以前也没做过类似的方案,你又没有跟我说清楚,你又没有跟我说应该写成什么样的,我又不是在完成你的家庭作业,你有必要这样对我说话么?”
他们俩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本来声音就大,况且门又是开着的,自然是一字不漏的被夏珺听了去,奇妙的快乐感觉又不知从什么地方直冒了上来。
十三、谁不好奇别人的隐私?
下班已经有一会儿了,可公司里面还有好几个同事,像是在忙着什么,迟迟不肯离去。
林曦兰不停的捣鼓着她那几个抽屉里面的东西,明明公司安排是用来放日常文件用的,可在那里面却找不到一件与工作有关的东西,每天还总是听她抱怨着自己的地方太小,想要再多霸占一个壁柜,跑到领导那借口说自己的文件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地方放。
可不是没有地方放文件么?
看她第一个抽屉里面是满满的零食,喜欢吃的,不喜欢吃的,常换常新,数量却始终保持在最高峰;
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化妆品和各种饰物,小玩意儿什么的,反正乱七八糟的,平时总是称呼它们“我的宝贝”,也是一样都舍不得丢弃;
第三个抽屉里面是女性生活用品,外加游泳衣,泳镜什么的,更是重要到无可替代了。
每天都看她在里面翻来覆去的折腾,好像不知道怎么摆放才好了,不过,这倒真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不知不觉,时光便溜走了。
她每天都会晚走一会儿,为的是等男朋友来接她,不过,夏珺可是每天踩着钟点上下班的人,一分钟都不会在公司里多逗留的。
林曦兰一眼就发现了夏珺的办公室里面还有光亮,便走了进去,盯着反常的夏珺问,“咦,珺姐,太奇怪了,今天你怎么还在呢?”
夏珺的脸上微微有些潮红,不无自豪地说到,“呵呵,我怎么就不能在呢?我是在等着明明来接我,今天他过来帮我把这两箱书送回家去”。
“哦……好幸福好甜蜜噢……”
林曦兰借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天哪,好大的两个纸箱子,就是搬家公司常用的那种大小,她走过去翻开来一看,里面的书装得整整齐齐的,用脚踢了一下,箱子纹丝未动,想来一定是死沉死沉的。
“你怎么会在公司攒下这么多的书呢?你们俩搬得动么?一定累死了,”林曦兰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担心与关切。
“我才不搬呢!”夏珺的口气陡转,语气中再不含一点甜蜜温情,“让他自己搬,不然要男人是做什么的?”
“那你看着他劳累就不会心疼他么?我每次看我男朋友干活的时候,就会心疼他,就想帮着他一起干,”林曦兰觉得夏珺说话的口气令她无法理解。
“呵呵,我为什么要心疼他啊?他的力气那么大,为什么不让他干活呢?再说了,我又不是天天让他做这些的,男人,本来就是拿来用的嘛?为什么要省着他?”夏珺说完,一扭脸,继续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
夏珺的话在林曦兰听来有如针刺一般,她与耿立明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又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着情感,她真的是无法理解,于是,说话的情绪也跟着急转直下,声音也小了,“珺姐,我觉得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他啊?你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故意的?”
“喜欢?什么是喜欢啊?傻丫头”。
“就是爱啊!两个人如果不相爱的话,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反正……我觉得你这样说话,好像就是不爱他”。
“爱也有很多种啊!”夏珺突然顿了下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很深奥的问题,“我就要让他把‘爱’表现在行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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