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郭副总也笑咪咪的开始搭话了,“人家不是早就有男朋友了么?还用得着你操那份闲心那,是不是,”他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给林曦兰解围,可谁知一石激起千层浪,倒把大家的话瘾给勾起来了。
“是啊,现在的小孩儿,都早恋”。
“可不是么?我小侄女儿,上小学就已经知道什么叫谈恋爱了……”
“唉呦,别提了,公共汽车上,一个个人儿都不大,不是抱着、就是搂着,弄得你站旁边儿的人,都觉着不好意思”。
“呵呵呵……将来,恐怕高中生就要允许结婚了”。
“结不结婚的倒不怎么要紧,反正现在的小孩儿谈恋爱,一个个儿的,也都没想着要结婚,换来换去的,比换衣服还方便呢?”
……
起初还只是细细簌簌的小声议论,慢慢的,他们就一声更比一声高了起来,还伴着嬉笑声、喝茶声、麻将声……
这让林曦兰听的真是烦上加烦,本来听了刚刚夏珺那一番不入流的话已经是在气头上了,没想到这些人也是一样,总是明里暗里的对他们这代人的爱情不抱什么希望。
她心里像是生了火炉似的,热气突突的向上涌,顿时涨红了脸,走到姜维身边,劈手下去就将半根还在燃着的烟取了下来,解气似的狠狠的捻在了烟灰缸里,怒眉道,“都说过多少次了,还抽,再抽,我就上报,扣你工资了。。。。。。”怒意未消的林曦兰,脸色涨得更红了。
在姜维这个年纪的男同事眼里,林曦兰不过还是个孩子,再说,这种场合也真的不适合跟她硬来,于是,便收了刚要发泄出来的怒气,转而换上一种调侃的语调,也好不失了自己的面子,“你行不行啊?就会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你把老郭嘴里那棵烟也拿下来掐了,”那意思,你别闲得没事儿跟我较劲啊,擒贼先擒王,郭总不带头抽了,我们不也就跟着都不抽了么?
林曦兰那小机灵鬼似的,哪里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偏偏换上了一副笑脸对他,“你是想挑拨离间是么?我偏不让你得逞,我看别人抽烟从来都不觉着烦,就看你烦,没办法,可能是你的姿势不美观吧?”
她这一句冷嘲热讽的,又带的大家一阵的哄笑。
“这个小林,还真的是不负她那个,那个什么‘安静杀手’的称号,走到哪里,都能把气氛调动起来,以后再有什么活动,还真的是少不了你了……”郭总抢过的这句话,正好把刚张嘴要说话的姜维给堵了回去,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干生气、白瞪眼。
林曦兰赶忙截下话茬儿,“呃,这可是您说的,我可记在这里了,”她用手指头调皮的指着太阳穴的位置说。
“我说什么了?”老郭这才反应过来,心想,该不是又上这小丫头什么当了吧,脑子里开始回想着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哎。。。。。。”林曦兰眼皮上挑,“您这做领导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不是刚才您说的么,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好喝的都带上我,我的记性可好着呢……”
林曦兰好像还想要说什么,可一看到满面春风走进来的夏珺,却一下子变沉默了,绷了脸,眼睛拐向别处,再也不说话了。
她心里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夏珺这种女人,任何真实的感情都不会在面子上流露呢?反正,要让她做到这一点,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一幕,除了她们两个,别人当然是不会看出来什么,还以为夏珺是给林曦兰撑腰来的呢。
“小林,”姜维还不死心,又来挑衅,“会打麻将么?”
没想到,一听这话,林曦兰的眼睛里顿时现出了异样的光彩,“我要是上手,真怕你们都不见了”。
“说大话不脸红,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就算你从十岁就开始打了,到现在不过才十来年嘛?”
“呃,让你说着了,”林曦兰诡邪的看着姜维,“我还真真就是有十多年麻龄的人了,你呢?你第一次打麻将,是什么时候?”
“记不住了,也不常打,二十来岁吧?”
“你呢?”林曦兰的眼光一一扫视大家,和麻将有关的话题,她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兴趣。
“我一直就不太会。。。。。。”
“你呢?”
“三年前,呵呵,恐怕我的麻龄最短了”。
“你呢?”
……
最后,林曦兰的目光落在了郭总身上,“郭总,您呢?您的初次是什么时候?”
话一出口,郭总竟然羞窘的看向了别处,一边嘬着烟,一边略作沉思状,其余的人或窃笑、或凝眸、或张望、或对视,但都不说话。
只余林曦兰一个人在那里不明就里的大声嚷嚷,“怎么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您就跟大伙儿说说呗。。。。。。”郭总依然是面无表情,“真是的,平时老说拿我们当哥儿们,问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就这样,什么哥儿们……”
屋内瞬间爆发出了一次最强烈的哄然大笑。
还是夏珺看不下去了,悄悄走到林曦兰身边,在她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下,才使林曦兰醒了过来,“真是的,你们都想什么哪?我不是那个意思,以后我还怎么说话啊?说什么你们都误会。。。。。。”
夏珺本以为这正是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好机会,没想到,林曦兰却以同样的方法告诉她,不会原谅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两个好的像姐妹一样的女人之间,便就此有了嫌隙。
四十九、搓麻
“来来来来,抓紧时间啊,瞎磨什么嘴皮子,快点,”林曦兰迫不及待的坐到自动麻将桌前,手指很有力道的按下了红色按钮,便听到咕隆咕隆洗牌的声音响起。
郭总,姜维,庄楠翔一起上桌。
“先打北,我不后悔,”林曦兰重重的将一张北风摔在了桌子上,麻局这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后打南,我不输钱,”庄楠翔跟的倒快,就连这俏皮话儿说的都是上下句儿的。
“电视,”姜维随手扔出了一张白板,转而看向林曦兰,“行啊,小姑娘打起牌来,一点儿都不含糊啊?”
“北风,”老郭自从上手以来,眉头便是紧锁着的。
“我含糊什么啊?跟你说实话吧,干别的有可能会紧张,可只要是搓麻。。。。。。”
“行了,行了,抓牌,”庄楠翔推了林曦兰一把,“别耽误时间,快点”。
林曦兰一边瞪着他,一边伸手去摸牌,“你着什么急啊?抢银行啊?小鸡”。
庄楠翔煞有介事的缓慢摸牌,用大拇指在牌上用力的捻了又捻,之后,无奈的呼了一口气,“哎,小鸡不能打,一打就是倆啊!”
“切,那么慢,原来就是这破牌”。
夏珺搬了把椅子在林曦兰的身边坐下。
姜维马上说道,“夏珺,你坐那里看可以,可是不能说话啊,要不然,小林赢了也不算数的”。
“行了吧你,抓牌,她不会说话的,”林曦兰听他说这话,有点不高兴。
“胸罩儿,”姜维丢出了牌。
郭总眉头一皱,笑着说,“注意场合”。
……
“呃,小林,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啊?”郭总头也没抬的盯着眼前的十三张麻将说道。
“销售”。
姜维却窃笑出声,“干这个的,学坏的几率很高啊”。
林曦兰脸上迅速转上怒意,“你少胡说,谁会像你。。。。。。”
“和了”。
“谁啊?谁啊?”林曦兰没想到一不留神,庄楠翔竟然就和了一把牌。
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扒拉着看,方才放松了一口气,“屁和啊,仨会儿,谁不和就是傻子”。
“呵呵呵呵,那你别管,拿钱来,”庄楠翔笑得合不拢嘴。
“先赢的是纸,给他,没什么”。
“再来再来”。
……
“唉呀,等一下,”林曦兰刚把牌都立正了,就大声嚷嚷了出来。
“不会吧,天和?”
“我看看啊。。。。。。”她一板一眼的将牌来回的摆动着,“没有,天听”。
“嗨”。
“有诈和的嫌疑啊”。
林曦兰脸上一副不屑的样子,摇头摆尾的哼着歌儿。
“不过,”姜维又耐不住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真得盯紧着点,现在这些年轻小伙子初到社会上,血气方刚的,哪儿经得起那么多的诱惑呢?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有经验的老销售,也……不是有那句话么?常在河边儿走,哪有不湿鞋的”。
林曦兰照样的不以为然,继续哼着她的歌儿。
被姜维这么一挑,站在外围观局的一干人等又炸了开来,叽喳叽喳的议论起了刚才未完的话题。
“反正,”林曦兰突兀的一声大嗓门儿,“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是不会那样的了。我和我男朋友会坚定我们的信念,就算全世界的人对爱情都已经不在乎了,我们也还是一样,非要创造出个衷心不二的神话来,给你们看看,毕竟我们是同学四年的,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并不像有些人,随随便便的就……”她的声音嘎然而止。
夏珺坐在旁边却并没有现出太明显的反应。
牌桌上又重起了一圈。
这一局打得颇为艰难,眼看着一圈牌,就只剩下四墩了。
庄楠翔手上攥着一张牌,刚刚落桌的一刹那,郭总便兴奋得不能自已,“哈哈,撂下,可捉着你了”。
林曦兰一看,鼻子差点儿气歪了,“撞南墙,有这么打牌的么?你傻啊?都什么时候了,愣下五奎啊?不长眼的么?”
“唉呀,真是,”姜维也被气的直嘬牙,一阵的愤愤,“你呀,你呀,都到什么时候了,眼看着就荒了,你打点儿熟张不就得了么?让它荒了得了,唉呀,真是的”。
林曦兰嘴巴撅得老高,“不带这么玩的,就说你想拍马屁让老郭和吧,也不能连带着我们一起受罪啊?这局你替我出啊,反正我不服……”
庄楠翔也是傻了眼,再加上他们俩这一通抢白,脸都有点红了,“嗨,实在不舍得拆,我听着四张呢”。
又继续玩了几把,庄楠翔的手气急转直下,兜儿里的钱都快输光了,于是,一推牌,“算了,不玩了,换换人吧,手气太差了”。
“真没品,输了就想跑”。
“让他去吧,老张上”。
一出房门,庄楠翔使劲的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浑身酸软,真想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一下。
没想到这家洗浴中心还真的有个好地方。像火炕似的,光滑的石质炕面上铺着一张一张的草席,躺在上面,头下枕着玉枕,只觉温热气体一下一下的上升,蒸得全身熨帖舒畅,让人觉得浑身懒懒的、软软的,不一会儿,大脑便开始昏昏迷迷,几欲熟睡过去。
夏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一看到庄楠翔也在这里,便走到他身边坐下,刚要和他说句什么,却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阵阵响起,于是,也侧身躺了下来。
心里刚琢磨着这里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身上却被什么重量压了一下,侧脸一看,原来是庄楠翔睡梦中伸过来的一只手臂,搭在了她的肩上。她凝眸望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年轻而英气勃发的脸孔,就连他睡觉的样子都是那样的可爱,夏珺一时望的出神,脑子里开始浮想联翩,竟没有立即将他的手臂从身上移开。
这一幕偏巧被林曦兰给撞了个正着,她一阵冷笑,自言自语道,“枉我还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害了你,怕你伤心,所以追出来想跟你和好,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你哪里是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的人,你在意的,只有源源不绝的旧爱新欢,真是个不知死活的没有羞耻感的女人”。
五十、暗夜薄如丝
夜里一觉醒来,夏珺迎着灯光缓慢的睁开眼,看到身边耿立明那硬朗结实的身躯,心里有种由衷的踏实感,身子向他身边又贴了贴,嘴角不由划上了满意的弧度,语音亲昵的说道,“怎么醒了?想什么呢?”
耿立明眼光恍惚的好像身在另一世界,面无表情,全身僵住,一动不动的,“没什么?”
夏珺张着大嘴打了个哈欠,可能是半夜醒来,感觉不太舒服,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将脸又向耿立明结实的手臂上靠了靠,来回的蹭着,像只乖巧的小猫在主人的身上撒娇。
“夏珺,”耿立明轻缓出声。
“嗯?”夏珺舒服的闭上了双眼,享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哪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我有个朋友在那儿,‘打呼’这种毛病很好治的,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耿立明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堆话来,弄得夏珺半天回不过神来,重重一掌打在耿立明身上,半怒半笑道,“好啊你,我说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想什么呢?原来是琢磨着挑我的毛病呢,连医院都替我选好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预谋已久?”边说边噼里啪啦的打在耿立明身上,一通折腾之后,两个人已经笑瘫在了床上。
看着夏珺的脸嘟得像个包子,知道她肯定是被自己说到点儿上了,耿立明再也装不下去了,呵呵的笑起没完。
“我就说,你干嘛一脸严肃的坐着,想你在我面前也不是那种一本正经的人,装也装不来的,”夏珺的两颗门牙稍稍的向前凸着,说话的时候,像小兔子一样,很可爱,可是闭着嘴巴的时候,也还是能够看出明显的浮凸。
“我真的是为了你好,那天报纸上写的,你也看到了,不是说像你这种睡觉打呼憋气的人,很有可能会被自己给憋死,要不然就是被自己的鼾声吓死么?”耿立明说完话,便向旁边闪了一下身子。
夏珺果然又打将过来,“后面那句我怎么没看到啊?你说啊。。。。。。”
闹着闹着,夏珺突然正了眼色,屈膝靠墙坐着,将头低下,下巴挨靠在双腿膝盖上,怔怔的说,“那天,见了你老婆之后,到底怎样了?你今天怎么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在我这里过夜了呢?不像往常一样,听到你跟她说一大堆的瞎话,我这心里,反倒不踏实了起来,”她又换做侧脸向下,凝视着耿立明棱角分明、男人味儿十足的五官。
听他提起妻子,耿立明的脸上闪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来,“嗯。。。。。。”他长吁出声,眼睑轻颤了一下,“她是敏感的女人,其实什么都是瞒不过她的,那天之后,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冥冥中,我就是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只是她有着自己的残缺,不指责我罢了。或许根本问题就不是发生在那天。之前,在我莫名其妙的一次次找各种借口夜不归宿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只是……她不肯明说,她是自尊心很强的一个女人,情愿吃着哑巴亏,也要维系着面子上的风光”。
夏珺这样听着耿立明在自己面前惆怅的述说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内心的感受真的是奇怪极了。那个女子,那个在自己认识了耿立明以后闯入到自己生活中来的陌生女子,那个曾经无数次被耿立明嗤之以鼻的“乡下妇女”,就在那样一个晴朗的下午,就在那一汪并不清澈的水边,摇身一变,成了自己心里无数次向往过、憧憬过的有文化,有气质,有修养的高雅女人。
也许她被自己想错了,更被耿立明想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爱面子,更不是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是不屑,清高到已经不屑去理会这些污七八秽的事情了。
而自己,之前种种宽慰自己作为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却并不可耻的理由,在那一刻,轰然倒塌破碎。
是的,他们之间并非没有情感,并非如自己所想的是不幸的媒妁婚姻,并非是那个女人的粗俗葬送了他们的婚姻,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就那样清晰的呈现在了眼前——她就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