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珺始终没有回头,“小林,你帮我看看,他现在什么表情?”
“表情?”林曦兰侧着脸往后看,“还在发火呢?要杀人了。。。。。。”
夏珺一笑,“不理他,过一会儿再去”。
“啊。。。。。。还去啊。。。。。。”
夏珺还是老样子,笑咪咪的走上前,抓起刚才那条裤子说道,“老板?”
男人转怒为笑,“我就说嘛?上哪里找我这么好的裤子去啊?你看这面料,看这款式,包你买回去穿着走在街上,人家都以为你穿的是世界名牌呢?美女,一百块,很实惠的啦……”
夏珺再一次不厌其烦的伸出了左手,笑着说,“五十”。
男人俨然已经怒不可遏,“我说你这女人怎么没完没了啊?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遍了,不卖。。。。。。”这次,他真的是发怒了。
“谁叫我刚才走了你不来追我呢?我只好自己再回来问你了”。
“不卖,不卖,走吧,”男人的脸涨得通红。
“就五十,”夏珺一点都没有想走的意思。
“我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我今天真是开了眼了,我活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快点,收钱,我走了,你就不用再看见我这样的女人了……”
男人恶狠狠的收下了钱,不怒反笑,“卖你一件衣服烦死了,下次一定再来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复又笑了起来。
三十四、菠萝油
林曦兰扑腾一下坐了下来,“唉呀,累死我了,好渴啊,上海真不愧是女人的天堂啊?想买的东西太多了,咱们俩要是生在这儿可就瞎了,有多少钱都不够花啊?”
“呵呵,”夏珺专注的看着菜单,“你到底是不是累了?话还那么多,快点,看看,要吃什么?”
林曦兰懒洋洋的从她手里接过了菜单,“好吧,我看看,你说吧,这上海的东西也真是的,全都做得那么少,弄得我一天要吃八顿饭,还到不了天黑。。。。。。”
“不过,我发现这里的饮料特别的好喝,就这些,什么蜜什么的。。。。。。都好好喝,”夏珺用手指在菜单上划过。
“是是是,我也发现了,我还要喝,尤其是柚子蜜,好喝死了。以后,咱们就这样,看到一家茶餐厅,就进去喝一杯,既解渴,又省得背矿泉水了,一举两得。也省得回北京以后想得慌,”她抬头,“你说为什么上海的饭馆不叫饭馆,都叫什么茶餐厅呢?还都不卖正常饭?”
“大仙,你还点不点了,呵呵,你没看见人家服务员都走了么?”
林曦兰抬头一看,刚刚站在身边的服务员还真的是不知去向了,“脾气还蛮大的,点餐。。。。。。这个,还有这个,哎,菠萝油是什么东西啊?我只听说过菠萝包”。
连夏珺这个美食家都摇了头,“要两个,尝一下”。
过了十分钟左右,服务员端上了两个金黄酥香的面包模样的东西,不过就是张着口,里面还夹了一块厚实的牛油。
林曦兰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什么吗?这么小,这哪叫菠萝包啊?就是一个小馒头嘛?你看咱们家那儿卖的菠萝包,两个人当早点都能吃饱了……”站在旁边的服务员听到她的话,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曦兰抬起头,正色道,“没什么好笑的,是真的”。
夏珺推了她一下,“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呢?快尝尝吧。。。。。。”
小巧可人的菠萝包是现烤出炉的,蓬松酥香无比,从烤箱里刚一取出来,趁热用刀横切一道口,放入刚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新鲜牛油,之后,便会立刻端到顾客眼前。吃的时候更要趁热,菠萝包的热度暖化一部分的冰冻牛油,使菠萝包中渗透着牛油的浓厚香味,牛油在半暖半凉之间,又配伍菠萝包的酥香可口,那种味觉上的完美享受真的是美绝!
林曦兰从吃上第一口开始,就再也不说话了,一口气没停,简直就是在吞的,她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啊。。。。。。太好吃了,怎么会这么好吃呢?珺姐,真的太好吃了,我还要再来五个。。。。。。”
这时,夏珺也吃完了,同样是赞不绝口,抬头要喊服务员的时候,却迎上她们一个个刚刚窃笑过而紧绷着的脸,复又低下头,小声对林曦兰说,“还是再要两个算了,别弄得咱们俩跟大胃王似的,让人笑话,一会儿路上看到下一家茶餐厅的时候,我们可以进去再吃,好不好?”
林曦兰眉头皱紧,“那,那要是那家没有呢?”
“唉呀,不会的,”夏珺说着对服务员又要了两个菠萝油。
林曦兰吃完了第二个,又一口气吸干了剩下的半杯冰凉柚子蜜,站起身,跟着夏珺一步一回头的出了门,忽又回头,手指着那家茶餐厅的招牌,一字一字的念了两遍。
夏珺用力一拉她,“好了,好了,再耗下去,要被人骂成乡巴佬啦。。。。。。”
她们又逛了一个小时,林曦兰就又开始嚷嚷着口渴了,于是,她们又钻进了一家茶餐厅,这回,还没等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林曦兰就大声喊着,“先来两个菠萝油。。。。。。”
三十五、夜上海
上海的夜景是不能不看的,它的美,由不得你不去看。
到底从什么时间开始区分上海的昼与夜呢?
从车水马龙、人潮汹涌的街市上能看出来么?肯定不行,在上海你根本就无法找到任何高峰或低潮的概念,在任何时间段,它都是那样的繁华无限;那么就从灯光来区分好了,也不行,上海的夜照样是亮如白昼的,街上的店铺绝大多数也都是24小时营业的,你随时出现在那里,都会体验到同样的一种喧嚣;实在不行,就看天上的星星好了……
“珺姐,有人曾经这样说过,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林曦兰一边走一边注目欣赏着上海的古老与现代。
“什么?”
“他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真正客观真实的评价自己,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城市的人,可以客观真实的评价这个城市,就像我们永远不觉得北京的好处一样,上海人也许同样没有我们如此这样深切的关于美的感受……”她们两个走得极慢,留恋的想要定格在那里一样。上海,这座拥有女人全部美好梦想的地方,繁华,时尚,浪漫,漂亮,迷人……
“是啊,等你真正生活在这里了,每天要拼命的挤上地铁去上班,业余时间还要被生活中的琐事占去一大部分,哪还有心情停下脚步去欣赏它呢?”夏珺仰头,像是在用下巴给林曦兰指着方向,“你看,年轻人忙着在江边亲亲我我,谈情说爱,岁数大一些的要做生意养家,要么带孩子,要么是路过,唯一剩下的闲人,就是那几个锻炼身体、娱乐自己的老人,”夏珺的眼光深深地定格在了那个小孩子的身上。
林曦兰一看,心已然明了,“珺姐,你很喜欢小孩子?”
夏珺几乎都没有时间去想一下,便脱口而出,“嗯”。
忽又意识到了什么,慌忙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谁说的?我从来都不喜欢小孩子,你看他哭闹的,多烦啊。。。。。。”她转而看向了另一边。
“那你是喜欢这边的古典,还是另一边的现代?”林曦兰伸手指向浦东林立的高楼群。
“我?喜欢现代,你呢?”
“我喜欢这条江,”林曦兰说完以后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夏珺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你个小滑头”。
“唉呀,我说过多少次了,”林曦兰的表情很是腻烦,“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头了。。。。。。”
这时,一个面相憨厚朴实的个子不高的妇女闯进了她们的视线,她肩上挑着扁担,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笑的时候,嘴角两边有着深深的纹路,叫卖的声音并不大,“新鲜水果,要不要,很新鲜的”。
林曦兰探头一看,脸上顿时现出惊喜,“山竹”。
夏珺跟着赞道,“真的好鲜啊!那么红亮的深紫色,叶片绿的鲜嫩欲滴,上面还挂着水珠儿呢?味道一定很好。老板,怎么卖?”
那妇人听她们两个这样的夸赞,早已经是乐开了花儿,像是听到了别人正在赞美着自己的孩子。
她把扁担从肩头卸下,两筐山竹就稳稳的放到了地上,她双手麻利的取出了一个,用力一掰,笑着看向她们,“尝一尝,新鲜的”。
接着,又掰开了一个,“给,尝一下”。
林曦兰笑得都有点僵了,伸手直拉夏珺,“呵呵,这多不好,就这么白吃您的,您说多少钱吧?”
“你们先吃嘛,吃完再说,”妇人脸上依旧是那憨厚朴实的笑,“这个,要趁新鲜”。
“这是什么卖东西的方法啊?真是奇怪,”林曦兰伸手取过一个便吃了起来,顿觉满口清淡甜香,那像蒜瓣儿一样的果实,骄娇滑滑的,吃到嘴里鲜嫩多汁,口感绝佳!
“嗯!真是太好吃了,我还想吃。。。。。。”林曦兰的眼睛贼溜溜的盯上了那两大筐山竹。
“不错,的确不错,”夏珺也吃完了手上的一个。
妇人乐不可支,歪下身子坐到了地上,嘴里却总是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吃,趁新鲜”。
她们两个三下五除二就吃了十多个,那妇人却始终不动声色,林曦兰被看得有点毛了,稍稍向夏珺身边靠拢了一下,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珺姐,我不敢吃了,我觉得好恐怖啊,我们是不是上当了,一会儿,她要是跟我们要好多钱,怎么办?”
夏珺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把手上的山竹放下,对那妇人说,“不吃了,多少钱啊?”
那妇人的脸上反而现出了惊异,“就不吃了,这才吃多少嘛?”她朝地上的一堆山竹壳儿看了一眼。
林曦兰用微不可闻的小声说了一句,“我的妈呀,完了。。。。。。”
谁知那妇人竟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抓着山竹,一个一个地往里放。
夏珺赶忙伸手拦下,“哎哎哎,你做什么?不要了……”
这时,妇人把装了大概有十个山竹的塑料袋拎到眼前,看了一下,脸上顿时又换上了她那惯有的憨笑,“好了,就这些,给”。
林曦兰说话时都带颤音儿了,“这得多少钱啊?”
妇人伸出两个手的食指在眼前一比,“给十块就好了。。。。。。”
上海那夜,像朴实憨厚的妇人一样美。
三十六、东北哥儿们(上)
林曦兰和夏珺从七浦路服装市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渐近黄昏,每人身上都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走起路来很是累赘。
“珺姐,”林曦兰迎着阳光觑着眉头走着。
“嗯?”
“你说这上海到底还有多少卖衣服的地方啊?上次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襄阳路,我就已经觉得很便宜了,没想到今天这个司机带咱们来的这个什么。。。。。。七浦路,竟然比襄阳路的东西还要再便宜三分之一呢?真是太可怕了,”她伸手拍了两下那橘色的敞口大包,“看看这收获,哈哈。。。。。。这下我终于可以像吴丽那样每天都穿不一样的衣服上班了”。
夏珺忽然愣住看她,“你平时不是吴总吴总叫得满甜的吗?现在怎么了?天高皇帝远了?唉,这社会,连公司里最单纯的小姑娘都学会虚伪了……”
林曦兰眼睛一翻,“你才发现那?愚钝”。
夏珺发现她买的衣服并不是都装进包里面了,手上还拿着一件吊带连衣裙,便问道,“这个是做什么的?没来得及放进去么?”
“不是,不是,”林曦兰的手把那条裙子抓得紧紧的,“我超超喜欢这条裙裙,你看看,轻透的面料,绝美的图案,精致的花边,完美的剪裁。。。。。。所有的所有,都堪称一流啊?喜欢”。
“真是有病,刚才买的时候你不是说做工粗糙、面料又透,根本没办法穿出去的么?”
“我要不这么说她能那么便宜卖给我么?真是的。。。。。。”
她们两个不约而同地被一阵闯入耳朵的激烈嘈杂声吸引住了,吓得不由得驻步倾听,“珺姐,声音好像是从那胡同里面传出来的,好像是在吵架耶,你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呢么?”
夏珺瞥了林曦兰一眼,“你听不懂,我当然也听不懂了,在这方面,我比你强么?”
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高声大喊,“。。。。。。管不着,你们这帮老家伙就是管不着,我碰了,我就碰了,怎么着吧?对了,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这是我的家……”
林曦兰脸露鄙夷之色,“你看见了么?珺姐,是个男人在和一帮老头老太太打架呢,那男的也真是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嘛呢这是,丢人现眼”。
夏珺又认真地看了过去。
这时,只见一个高个儿猛男杀出人群,左手提着黑色挎包,右手来回的抡着,伸出的手臂却遭到了几个老太太手里拿着的笤帚的欧打。
他的表情已经是烦腻到了极点的样子,负气的用力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走得远了,站在后面的老人们并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于是,他就在距离夏珺和林曦兰站的地方不远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唉声叹气的点燃了一支香烟,目光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前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令夏珺和林曦兰一时怔怔,呆呆的站在原地,却没有挪步。
脸上充满怨恨的男人一抬头,正好迎上她们两个独独的目光,生气地说,“哎,我说你们两个闲得慌,站这儿他妈的瞎看什么?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林曦兰一下子火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夏珺最不怕像他这种说话冲的人了,更向他靠近了一些。
“行行行,”男人拿着烟的手摆了一下,“该饶我今儿个倒霉,好男不跟女斗,你们爱看就看吧,我什么都不说了。。。。。。”他又用力地唑了一下手上的咽。
林曦兰的火可是被拱起来了,看他一副无心应战的样子,真是无处发泄,“哼,就你也配说好男不跟女斗?你称得上什么好男?你连男人都称不上,还跟老太太打架,你真是太有出息了,哈哈哈哈。。。。。。”
男人把手里的烟头一甩,脚尖用力地在地上捻了又捻,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他妈的我是什么样儿的人,用得着你们这两个野丫头片子来管啊?你们是干什么的?管得着老子吗?我就骂了,咋地,还他妈的就不信这个邪了呢。家里受气,外面还受气,老子这气还受不完了呢?”
……
夏珺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个不停,却陷入了深思,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北方人吧?”
“东北地,咋地?”男人依旧横眉冷对。
“那你为什么住这儿啊?”夏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人的双手用力的来回搓了一下满头浓黑乌亮的短发,仰头长叹了一声,“我真是他妈的背啊!”
林曦兰却还是阴阳怪气,“切,有什么不能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说不定。。。。。。是小偷”。
男人用手指着林曦兰,怒火却总是无处发泄,“我看你是个小丫头片子,不理你就得了,你才是小偷呢?那里面是我的家”。
“不可能,要真是你的家,为什么被人打出来了。。。。。。”林曦兰是存心要和他做对了,专拣他的痛处说。
夏珺伸手拦了一下她,“算了,看他倒真的不像什么坏人,你也别老说他了,”又转向那男人,“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会好过一些,当然了,我们两个纯属路过,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更是巧合,你如果不想说,我们就只当没看见”。
“小林,我们走吧,”夏珺和林曦兰转身就要走。
“哎,”是身后的男人叫住了她们俩,“等一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