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住使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哭泣的声音，但母亲睁开了双眼，可以看出母亲此刻强忍痛楚，她看见了我，手掌缓缓抚摸我的脸颊，强行使自己露出笑容，说：“天石……你来……了。”
我此刻不住点头，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早已泣不成声，我嚎啕大哭。
母亲眼中的泪水也如洪水般流下，母亲颤抖的双手不住想为我擦拭泪水，但我能感觉到母亲手臂的羸弱，她恐怕连抬起手臂的力气也没有！可是，她现在只想为我止住哭泣。
我极力让自己不哭，但这不哭只限于不发出声音，那该死的眼泪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的。我艰难地说道：“妈妈，我真的很对起您啊！您原谅我吧？”
母亲温柔地摇着头，手掌依旧不停地为我拭泪，嘴里想说什么却细若蚊吟，我无法听清楚。
我说：“妈妈，您别说了，我知道的……”我紧握母亲的手掌，趴在床单上再次放声大哭。
母亲再次睡了，不过我知道母亲是忍受不住痛苦昏厥了过去，我也知道癌症病人最后都是在痛苦之中离去的。
没多久，宋震进来了，他坐到母亲的另一边，说：“你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我会照顾的。”
我抬头看着宋震胡子拉碴，满脸憔悴的神色，已经从当时的愤恨转化为同情了，他应该是真的爱我母亲吧！
又过了好久，我说：“有烟吗？”
宋震抬头望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后递了过来，我接过已经被揉得不像是装烟的盒子走了出去。坐在医院花园的石凳上，我深深吸了一口，浓烈的烟气并未使我感到难受，反而顿时麻木了少许，我敢肯定我以前定然也是抽烟的，因为我发觉这种吸烟的感觉其实很好。
黑夜中，我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我心中默然祈祷，上帝啊！让我母亲活下去吧，我什么都答应你。
“吃点吧！”声音把我从虚幻中弄醒，低头看着前方递过来的一盒饭。
“你还没回去啊？”我麻木地看着眼前的叶馨然，有些出乎意料地问道。
叶馨然在我旁边坐下，说：“你真的不吃点吗？”
我黯然摇摇头，说：“我没有胃口。”
叶馨然没有说话，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一边，怔怔地看着天空。
“你说，是不是我以前造了太多的孽，所以上帝要惩罚我？”我说。
“上帝？”叶馨然说，“我是不相信上帝的，事在人为啊。但说起来也许真的是你以前做了许多坏事，所以遭到报应了。”
“可是，就让我得到报应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妈妈呢？”
叶馨然苦笑道：“是啊，为什么是你的妈妈呢？为什么是你如此善良的妈妈呢？伯母真的是个好人，但好人为何总是会有恶报啊？而那些十恶不赦的坏蛋却常常逍遥自在，这也许就是世界的不公与可笑之处了吧！”
“对不起。”我突然说道。
叶馨然道：“你是在和我说吗？其实你不用这样，发生的事即便道歉那也是无法弥补的，但发生的事却往往能改变人的一些东西。你说是么？”
我说：“你是指我？”
叶馨然道：“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人都会长大，愈是痛苦的事愈会让人成长，就如同我，以前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但那之后，我明白了，人的一生其实都应该靠自己，不是吗？”
我知道再说抱歉，对她也是无任何意义的。我只能将来用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即便那也是枉然的。
我说：“我肚子有些饿了。”拿起放在一边的饭盒，又说：“谢谢。”随后便吃了起来。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阴霾
自从那天知道母亲的病情后，我的生活彻底打乱了，虽然我很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照顾她，但母亲强烈要求我去上学，最后我也不得不按照母亲的要求，但是我不睡寝室了，也不去打工了，店长知道我母亲生病的理由后，立刻结算了我之前的薪水，并且很“诚恳”地说一旦你母亲病情好转，还是很欢迎你回来的。我微微苦笑，点了点头。
至于我忽然不睡寝室，也让那三个家伙摸不着头脑，以为因为我是上礼拜被叶馨然“殴打”的缘故，所以一个劲儿地劝我想开点，猴子还说什么被校花打耳光也是种光荣啊！气得我真是哭笑不得！恨不得也想叫叶馨然给他个耳光瞧瞧！
但是即便是他们的苦苦挽留，我也只能断然拒绝，因为我不知道我和母亲相处的日子还有多少。我必须抓住这些最后的时光！
而苏樱知道后，也不时打电话来安慰我，并且还一直问我叶馨然打我的原因，我只能胡乱编了个理由打发了她，不过从电话那头传来的语气和感觉，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吧！
我坐在母亲病床边上，一言不发，唯一可做的只是看着，这让我感到很无力，很彷徨！听宋震和医生的话，好像是母亲已经到了晚期，随时随地都可能死去。
但我不甘心，很不甘心，我一再地问宋震：“为何会到今天的地步，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很爱我的母亲吗？难道母亲病成这样，你都不知道吗？”
宋震默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双手抱头，任由我喝骂。
这时，叶零和杨怡来了，听到我的怒吼，叶零制止了我，说：“天石，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不，我要陪我的母亲。”我断然拒绝，愤怒地说道。
叶零面对我的不屑和不满，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把我硬生生拖到了外边。我想不到文质彬彬的叶零竟然会做出这种举动，一时有些发呆，但到我明白过来时，叶零已经一拳向我揍来。
我窝囊地倒在地上，没等我爬起来，叶零又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想要知道的话，跟我出去，我不想再这打搅你母亲休息。”
看着叶零阴沉的背影，我站起身跟了上去。
“说吧，我听着，我希望知道原因。”我冷冷看着叶零。
叶零抽了一口烟，说：“要抽烟么？”
“好吧！”我接过一根烟，点燃后，轻轻吐着烟圈。
叶零苦笑了一声，说：“你母亲的胃一直不好，年轻的时候就不是很好，而之后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好几次都不吃不喝，渐渐地得了胃炎，胃溃疡等一些胃病，还有一次很严重的胃出血差点让你母亲丧命。”
“宋震不是很有钱吗？你也不是很有钱吗？或者说你们根本就不屑给我母亲看病吗？”
对于我的质问，叶零一声苦笑，尽是无奈和落魄，他说：“病并非有钱就治得好的，即使你买了全世界最好的药，你如果不吃，不按时地服用，和垃圾有什么区别？”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的意思是我母亲没有吃那些药？”
叶零说：“如果你自己的儿子常常被送进派出所，常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或者根本就不把母亲放在眼里，根本就不把这个家放在心上，你觉得这个孩子的母亲还有心思去照顾自己的身体吗？”
我面色一窒，越到后面越是难堪，用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
叶零制止了我，说：“可是我一直认为你母亲是个坚强的人，其实在去年六、七月份的时候，她就知道得了什么病，但她没有告诉我们，虽然也吃了一些药物和进行了一些化学治疗，但你母亲的胃早已千疮百孔，经不起如此折腾了。我想你母亲最后没有和宋哥离婚，恐怕也是希望在她过世之后，能够让他照顾你吧！”
我无语，但我的心却犹如刀割，几乎滴出血来。
叶零拍了拍我肩膀，说：“现在自责已经晚了，你应该好好地照顾你母亲，给她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间，不是么？”
我忍住哭泣，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我真的明白了吗？其实我心里也不知道。叶零叹了口气，缓缓离开了。我看着他悲伤的背影，忽然发现他或许是个很孤独的人吧！
………………
我索然无味地上完最后一分钟的课，准备起身离开教室。
苏樱的叫唤声止住了我的脚步，苏樱快步来到我身前，说：“你不想和我谈谈吗？”
我尽量使自己露出笑容，“谈谈，谈什么？”
苏樱看了看周围不少男女生注视的目光，突然脸颊微红，拉起我的臂膀，说：“到外面去说啦！”
在众人妒忌的眼神中，我被苏樱拉出了教室，来到一块草坪边上，苏樱又强行让我坐下，说：“你那天和叶馨然到底怎么了？”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在家政课上和她有些误会，所以造成了她的一些不便……”
“你以为我很好骗啊？”苏樱甜甜一笑，“我又不是你寝室里的哪几个家伙？老实说，你是不是和叶馨然之间有些不寻常的关系？”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样说？”我撒谎道。其实这也不算是撒谎啊，我和叶馨然之间的确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啊！
苏樱疑惑地看了看我，眼神很是调皮可爱，说：“真的？你不会骗我吧？”
“哎呀，好了，我还是和你说了吧。”苏樱看我“一脸老实”，于是说，“自从上礼拜之后，叶馨然这几天忽然开始不住校了……”
“她以前也住学校吗？她家不是很有钱吗？”
“干嘛？有钱就一定要住五星级大酒店了？什么逻辑嘛？我也不是……怎么说这个了，我是想说，她不仅这几天没住在学校，而且脸色很差，整天死气沉沉的，让那些仰慕者不无看的痛心疾首？”苏樱也有些担心地说。
是吗？我脱口说道。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挺感动的，看来她也一定在担心我母亲吧！这叶馨然虽然在大多数时候都对我冷言冷语的，但偶然对我的关怀还是着实让我感动，特别是他对我的母亲尤为的照顾。而我对她的内疚也愈来愈深，希望可以给她最好的补偿。
“喂，你想什么？又开始发呆了？”苏樱笑道。
“这些又和我什么关系？”我问道。
“看你的样子好像真的没关系。”苏樱调皮地笑道，“不过现在学校里都在说是因为你把她害成这样的？”
“我？我怎么可能？”
“哼！难道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上个礼拜五，她打了你一巴掌后，你不是很生气地把她拉出去了吗？所以啊，现在几乎所有男生都认为你在之后的时间里对叶馨然造成了生理、心理乃至精神上的残酷打击、摧残和报复，因此导致叶馨然精神萎靡，最后怕再受你的攻击所以不住校了。大致情况就是如此。”苏樱噼里啪啦地一口气说完。
我靠！这群家伙的想象力也忒丰富了吧！
“你相信吗？”我问苏樱。
“我相不相信有区别吗？”苏樱看似无意地说道。
“这倒也是，应该没区别吧！”我说这话后，苏樱忽然落寞地一笑。看到这个笑容后，我忽然有些明白了。其实，苏樱是希望我说“有区别”吧！
两人突然沉默了下来，苏樱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说：“你不想告诉我你这几天不住校的原因吗？”
我苦笑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是我母亲病了。”
苏樱“哦”了一声，严肃地问道：“那你母亲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和叶馨然……呵呵，不好意思啦！”苏樱俏皮地笑了笑，道，“那你母亲病好后，你会回校住吧？”
我神经一震，心里只觉一阵剧痛，不露声色地说：“应该会吧！”
这时，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夕阳正巧渐渐下山，在我朦胧的眼里，突然觉得好似母亲的缓缓僵硬的笑脸，逐渐淡出我的视线。我不由再次伤怀，脸色不自觉中流露出一丝痛苦。
“你怎么了？”苏樱大概是看到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凄楚，不禁万分紧张地注视着我。
我迎上她的目光，感觉到她的眼神中满是关怀之意，忽然想起猴子的话语，不禁有些尴尬。
苏樱看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色也慢慢红了起来，禁不住低下了头。
我不是笨蛋，从刚才的神态动作中，我能感到一种暧昧的气氛在蔓延，我立刻想打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想了一会，忽然莫名地说：“苏樱，其实……其实我和你之间是不可能的……”
话没说完，苏樱“噌”的一下抬起头来，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呐呐地说：“你刚才说什么？”
“其实，我……我也没说什么，我想说我很开心有你这个好朋友。”说完这些，我心中大为自责，我怎么会那样说呢？
苏樱笑了笑，不过我看得出她笑得很勉强，说：“是这样啊！其实我也……我也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
“好了，我该走了。再见。”苏樱露出苦涩的笑容后，不待我回答就独自跑开了。
看着她愈来愈快的脚步，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来猴子的话真的不假！但是现在我既然做出如此的举动，我除了在心中说声抱歉外，也没什么可做了，不过再想想，说不定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陌生的电话
在“伤害”了苏樱后，我有些意兴索然地走出学校，却不料还未走远，身后猴子的叫喊声就隐隐传来。
猴子、胖子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两人各伸出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喘了好半会，胖子才说：“我说小四，你可把我们害惨了？”
我听了这话有些愕然，不过相对于猴子给我的惊讶，这还好些。我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猴子，再瞧了瞧已经气定神闲的胖子，这两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如果正常情况不应该这两人换个位置吗？
猴子擦了擦汗，看似虚弱地瞪着我，右手食指不停地指着我比划着：“你……你真把我们害惨了，我靠！”
“到底怎么了？”我好像没得罪他们啊？
胖子叹了口气，说：“你说你好好的，干嘛去惹叶馨然，惹了她也罢了，就连柳炎也得罪了，你说你以后还怎么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其实我现在心里开始鄙视柳炎了，说不定这小子又出阴招了。
猴子白了我一眼，“你知道我有几天没睡了吗？”
“这和睡觉有关系吗？”我仔细看了看猴子，这小子的黑眼圈倒真不是画的。
猴子仰天长叹：“你不知道？自从你那天非礼叶馨然后，先是寝室电话半夜里响个不停，又是半夜鬼敲门，接着白天收到恐吓信，其中还有竟然收到了一封藏有血书的信，里面洋洋洒洒三千字，都是数落批判你的……啊，我快疯了……”
“就算我得罪了叶馨然，那也不至于这样吧？”
胖子说：“或许你不知道，你这不在的几天里，不知有多少高年级的家伙来找过你，甚至那些一年级的小屁孩也成堆地来寝室说要为学姐讨回公道，那场面还真是壮观啊！说你不在，他们还不信，硬是要闯进来瞧瞧，你说可不可怕？”
“那他们怎么不到教室里找我呢？”我不解地问道。
“谁敢啊？你以为那老校长是吃素的，曾经就有个家伙上课找人麻烦，第二天就被校长退学了。”
听了这话，我不禁微微一笑，看来这白老头的手段还是挺利索的。说起来，我还真要谢谢他，要不然，我现在恐怕已成一个马蜂窝了。
“你还笑？真是气死我了，你倒好，早早溜回了家，却害我们活受罪。”猴子抱怨道。
“不好意思了，胖子，听你刚才说我好像连柳炎也得罪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胖子说：“那些不知所谓的家伙来找你还好些，顶多威胁你几句。可柳炎可不是好惹的，父母都是政府里的人，他的兄弟孔杰上回又遭你羞辱，就算脾气再好的人，见到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好的兄弟被你这样欺负，你说他会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放过你？”
“不过听你们以前的口气，这柳炎好像是个翩翩公子啊，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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