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似乎是静静偷笑了一瞬,再说话时已是含着笑的味道——
“很高兴你已经记住我的名字。我一定会亲自登门道歉,你就放心等着好了。”
很高兴我已经记住他的名字?
听到他这话,我不禁愣了愣。
——真的,他从未正式自我介绍过,但我自从听那个大胸女叫过他的名字之后,遭遇如此这般倒霉的事,早已牢牢地记住他了。
说起来,我也从来没有向他介绍过我自己,为什么他熟知我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我打了他的鼻梁,所以他多少打听了一下我的事吧——可是,居然连我那个时候在上杨老师的课都知道,而且还知道我经常顶撞老师,实在是有点知道得太多了……
我还没来得及仔细想明白前因后果,林晓风已经继续往下说道:“接下来就交给莫言,他会照顾你的。你别太逞强,要乖乖的哦。”
“什么——?”我被踩到猫尾巴般地跳起来,“林晓风,你说谁逞强——你让谁乖乖的?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的话还没说完,这个林二世祖竟已挂断电话了!
我无法置信地将电话拿到眼前瞪了半晌,确认这个家伙确实在我说话的途中将电话擅自挂断之后,一团火气升起到头顶,几乎爆炸!
“你这个短命相的二世祖!谁准你挂电话了?!你是不是还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对着电话的液晶屏幕一阵大吼,更甩手将它一把砸到地上!手机立时四分五裂,零件飞得满地都是,而我余怒未消,又抬脚狠狠地往下踩踏。
旁边静立着的这个叫做莫言的人,脸上神色丝毫未变,直等我将那个手机狠狠踩碎之后,才以一如既往平和的语调说:“陆小姐,莫言会驾车送您到学校。停车场在这边,请跟我来。”
“我不去!”我瞪着他,气呼呼地说,“我自己有手有脚,犯不着屈尊伺候你们的虚情假意!你回去叫你那个什么风少爷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要他死无全尸!”
“陆小姐,风少爷相当关心你。如果您坚持要步行,也请允许我在旁护送。”他的话语如机器一样,没有任何波澜,却无比正确。
“关心?”这个词如一根刺飞入我的眼睛,“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替他说话?!他叫你来送我,我不接受,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已经完了!给我滚!”
“陆小姐,护送您到学校的就是我要做的事。”看来,这个人不仅忠心耿耿,而且根本不吃我那一套。
我潜意识里有点惧这种老泥鳅:这种人就算我再怎样骂,不仅脸上一点颜色都不会改,也不会放弃跟我跟到学校!
心下一横,再不搭话,自己拧身走了。
这个莫言果然跟了上来。他并不贴近我,也不离得很远,保持大约两米的距离,不跟上也不落下。
这个黏人的家伙!
我走了一阵,就不耐烦起来,加快步行的速度,最后甚至跑起来。那个莫言,跟着我加快步行速度,我跑,他也以很专业的资质,机械一般正确地跑起来!
第十二章 祸不单行
“你有毛病啊!”我全力急冲,却仍甩不掉莫言,不由气急地回头骂他。
他却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大声说道:“陆小姐,危险……”
本来嘛,被人叫做陆小姐,恭恭敬敬地,心里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今天偏偏又因为多了这三个字,我又没来得及避开灾祸!
我刚来的及回过头去,只听——
哗啦!
脑门上一阵清凉,眼前就突然爆开银色的水花!再接着什么东西入了眼,一阵苦涩的感觉传来,不由得闭上眼睛!
“唔噜噜……”我本想要惊叫,却因为水进了嘴巴,只发出来一些模糊的奇怪声音。
这是、这是水!
缓了几步停了下来,我书包也扔了,弯腰往地上咳嗽起来。
我竟然……莫名其妙被泼了一身的水!
水浇到地上的啪啦啦的声音响起,又逐渐远去,只留我一身湿,傻傻立在原地。
我伸袖子抹掉脸上的水,好容易睁开眼睛,已看到莫言停在眼前,递上一张上好质地的白色手帕——
“陆小姐,请用。”
“还不是你害的,少给我来这一套!”我推开他的手,抬头四下看去。
只见一个坏掉的水栓,正在那里自动地回旋着喷水,好像草地上的洒水器一样。方才是我跑到那段,那水栓的水也正好转到我头顶,所以被淋了个透顶。其实如果我不回头去骂人,说不定就可以看到水流移动过来,从而免掉这场无妄之灾了。
“陆小姐,请当心。”
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莫言已伸手将我拉开几步。只见那个坏掉的水栓又转了回来,将我俩方才站过的地方,又浇了一遍。
我看着那个自己移动着的水栓,哭笑不得。
这条路我天天跑,从没见过这水栓坏掉。坏掉也罢了,偏偏挑我跑过的时间淋过来,真不给面子!这还不算,居然还挑个这么好的时机——我正好回头望去大声吆喝,所以连水声也没有在意的当儿,它给我淋个落汤鸡?!
老天爷哟!
我的霉运还没走到头吗?
还是说……因为我今早又见到那个姓林的灾星,所以霉运再次贴身过来了?
我怔怔看着那个水栓又转了一圈。一阵寒风吹来,我的鼻子一痒,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打喷嚏。
“林~晓风!”我擤了把鼻涕,狠狠骂道,“肯定是你的问题——你这个瘟神!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不过骂归骂,这会子那个姓林的也不在这里,骂了也白费劲。这下可好,课不必去上了,灰溜溜湿着身子回家补书包去吧。我缩了缩鼻子,自感狼狈,沮丧地转身就要绕道走回家去——再这幅样子经过那豪宅门前,不被笑趴下了才怪。
“陆小姐,请留步。”莫言的声音传来,依旧是平静无波。
这个烦人的苍蝇,还敢来惹我!
我回头就发狠地骂:“留你祖宗十八代的头!你这个欠扁的蹙脚货!姐姐我现在心情不好,非常不好!我非常想扁人,而且特别想扁你这种说话酸溜溜,跟个古代穷书生似的家伙!你拾趣的话马上从我眼前消失,要快!否则看姐姐我不打爆你的头,拿你的脑浆涂我家的墙壁!”
我话才说完,人已怔住。
这个莫言……不知何时,竟又到了离我五米的距离之外!
这个人会轻功么?来无声去无影的。
而且,他手里居然又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机,仍在通话中的样子。
只见他仍浅笑着说:“陆小姐,风少爷已经知道您遭遇了意外。他请陆小姐到鄙宅梳洗包扎。”
等等……那个手机的款式与之前被我踩碎的那个相同!
我看得心里一寒,但又觉得一个保镖若带着个备用手机也不是什么怪事,稳了稳神笑道:“哼,真好笑,你叫我去我就去啊?这些话拿回家喂狗去吧!”
我从地上拉起书包,准备找条比较近又没那么多行人的路回家去。谁知我才刚走了两步,一只手自旁边伸过来,轻巧地拦住我的去路。我吓了一跳,往旁边看去——
竟、竟然又是莫言!
这个家伙即使不会绝顶轻功,也不会差得太远了!而且肯定是什么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夫,所以才会这样悄无声息,突然离我一段距离,又突然到我跟前,而我竟然一点儿都没能感觉到!
他将那只黑色手机递到我跟前,脸上是那副扑克牌般的微笑——
“陆小姐,风少爷有话要说。”
我瞪着眼看他——虽然他的态度看起来那么友好,却给人一种明显的压迫感,令人有种“招惹不起”的感觉!
手不自觉地听话伸了过去,接过手机。
“陆香香,你受了伤又淋了水,紧急处理很有必要,先跟莫言到宅子里,我会叫人照顾你。”
我眼睛冒出火来:“姓林的,你少在这里虚情假意!我淋不淋水关你什么事!”
他叹了一口气道——
“我确实是一片好心,你不要勉强自己的身体……”
我再也听不下去,伸手将这第二个手机就扔到地上,一脚踩成两截,仍补了两脚骂道:“谁要你什么好心!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踩完,没好气地踢飞那些零件,就挽着我*的书包往前走去。
莫言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陆小姐,风少爷非常担心水会对伤口有不好的影响,更怕陆小姐会因此染上风寒,所以恳希望陆小姐以身体为重,暂时屈就一下。”
“你这个狗奴才,究竟绝不觉得自己很烦?!我都已经重复了无数遍,说‘不要’了!”
我回头狠狠地骂,却又再次怔住。
他站在那堆手机零件的废墟旁,依旧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机,做打电话状。
我的背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下——这个人究竟带了几台手机?又或者他是魔术师之类的,可以凭空变出来无数台移动电话?
总之,这个人不好惹……我就算再怎样拒绝,恐怕他不缠我直到我点头,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他说得确实有理:我这幅样子再折腾回家,第二天恐怕十有*要卧病在床。我的心虽然坚强如磬,但是身子骨确是天生有那么点儿柔弱,不惜着点恐怕就要不太好使。退一步想,林晓风家这么近,估计也是设备齐全、服侍周到,这样去紧急处理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而他说的那番话卑谦之至,根本不提之前我的无礼取闹,也不提我的粗俗言行,只是善意地请我“屈尊”,更令我觉得难以下台。就算我是牙尖嘴利,也不好、更不敢在此发作,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第十三章 西凤
思前想后,我主意打定,于是清清喉咙道:“哼,看你这样坚持,本大姐也不怕勉为其难一次。可是,我非得要林晓风那只猪给我滚出来给我打一顿才可以!都是因为这个灾星,我才会碰上这么多事,不打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恨!”
虽然嘴巴上是答应了,说着说着,我火气又上来了。
我越想越觉得是林晓风那个瘟神的问题!在碰见他之前,我一直都好好的,但那之后就霉运不断!而且是每多见他一次就多倒霉一次!
莫言浅浅一笑,低声对电话说了句什么,又看我一眼。
我的脸突然有点发烫——不知道这两个人,在电话里说我什么话来着?条件反射地,嘴巴里马上蹦出来嚣张的字句:“看什么看?!再看叫乌鸦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吃了!”
“陆小姐,请息怒。莫言不敢对您不敬。”黑墨镜黑西服的他笑着合上电话,便往我这边走来。
奇怪,他的声音与语调,给人的感觉与某人相似——是谁呢?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做什么?”
“失礼了。”
我突然感觉身上突然一重,蔷薇的香气涌来,一件衣服便已覆至我的身上。衣服上残留的人的暖气,给我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带来一阵令人眷念的温暖感觉。
我低头一看——这正是莫言身上穿的黑色西服!
“你、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我是个在黑帮混了些年头的女子,男人的那些血汗脏污不算见得少,但是从来没有人敢把自己的衣服往我身上披!而且——而且这件衣服看来还跟血汗脏污没什么干系,感觉很干净……味道很好……
失声惊叫之余,我被自己心里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我我……我在想什么呢!
我赶紧将头深深地低下,让长发遮住我辣辣的脸。不知为何,自己并没将衣服马上甩到地上,只是拽着它的两边衣襟,做发力状,竟怎么也没能动真格地将它剥下来。
“莫言斗胆,但只是怕陆小姐落了风着凉了,不敢有多余的想法。”他没有触到我,只是退开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手扬向宅子的方向。
我不敢看他,只是埋着头点了点算是答应,就垂眼瞅着他的皮鞋后跟往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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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的门虽是古香古色的唐破风,却不是木头,而是厚重的铜门,而且可能是包着铜皮的更厚实的材料做成。门缓慢地打开又关上,平稳无声,显然是机械控制。
进门后便一直踩在码得整整齐齐的碎石小路上,耳旁是潺潺的流水声。空气与门外截然不同,一股清凉而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即使最紧绷的神经也会因此松弛一下。
但是,我走进门的那一霎那起,突然有了一种被监视着的感觉——而且绝不是错觉!不知道哪里的瞭望口或者电子眼,已在紧密地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这个宅子看来并不只是一般的豪宅!主人的身份可能非同寻常,又或者有什么特别的缘由,于是设立如此严密的安全系统。
自黑帮修来的警惕觉醒了,我抬起头来,悄悄地四下打量。
这果然是一个古风的庭院。我修养不够,只知道假山池塘,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相错成趣,却说不出这算不算个高雅的园林。放眼望去尽是白墙绿瓦,流水声声,感觉非常静谧。我们所走的这条路,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方,却又在前面不远处一分为二,一边通往一个大影壁的后面,一边过了一趟拱门,消失在一座假山的后面。
莫言走在我前面,白色的衬衫下厚实的肌肉若隐若现——这个人果然有一副锻炼到极致的好身躯!即使是在洪青帮,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如果我还在二哥身边,说不定会动念头,要想办法把这个莫言挖到我们那儿去吧——唉,现在自然没这个资格想这些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这当儿,他却突然回过头来,吓了我一大跳!
他、他他他难道发现我在盯着他瞧了?
但莫言只是浅浅一笑,抬手往右手边的岔路示意道:“陆小姐,这边请。”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去。
我一听他的声音,心又很不听话地“砰砰”多跳了两下——奇怪,这个人的声音语调真的似曾相识……是我想太多了吗?
不过,既然他没说什么,我当然暗自松一口气,赶忙收敛心神,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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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影壁,眼前是另一个拱门,连着长而高的白色围墙。穿过拱门之后,景色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里不再是小桥流水,而是用长廊连接在一起的众多房屋,布局整整齐齐,热闹却不失庄重。房子间隔各异,仍旧是绿瓦白墙,窗户做古风状,房顶错落有致,很有雅趣。我看不懂这是那一朝代哪一地区的风格,但直觉这里的主人,煞费苦心营造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一定很有离世而居的愿望。
有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一队人由远及近,顺着游廊快速走着——那是九个捧着托盘,女佣模样的人,均着蓝色旗袍。只一会儿,这些人已来到我跟前,列成一队横队站好。为首的一个长一双媚极的丹凤眼,朱唇丰润,柳眉如画。
她屈膝朝我行礼道:“陆小姐好,西凤是来服侍您的。”
“服侍?”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古老的用词啊!
这女人说话跟莫言一般酸,看来也是这个家教育出来的高级奴才——而且这种酸气,恐怕就是这个家的风气。只是要我跟这种酸嘴巴的人说话,实在给神经一种莫大的压力,而我几乎就要被这股扑鼻酸气憋得抓狂!
莫言已立在一旁,对我说:“陆小姐,接下来多有不便,恕莫言不能随行了。”
我抬眼看他,正对上他含着笑意的星眸。
突然,我意识到自己已越来越喜欢听他的声音。虽然我很讨厌他的遣词造句,但只听他这样说话,已有一种意外的炽热感觉,从喉咙深处升起。他也许注意到了我看他的表情有点异样,笑了笑侧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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