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刘湘和潘文华还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可是罗琳已经听不见了,一层天鹅绒的窗帘后面就是死亡,就是万劫不复,可她已经不在乎了,她用自己的全部感官感受着姚汉宁,她在心里想着,就让她这么死了吧。
过了一会儿,刘湘和潘文华终于出去了,罗琳和姚汉宁在窗帘后静静的呆了一会儿后没有再听到任何动静,姚汉宁从窗帘后面出来从窗口向下眺望着,他看见刘湘的车从大门驶出去了,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他压低声音对罗琳说:“快,离开这儿,我们分开走。”
罗琳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她走到大楼门口时站岗的警卫向她敬了个礼,她注意到这不是刚才那个警卫,所以没人知道她实际在这个楼里带了多久,罗琳向那个警卫微笑了一下就匆匆的离开了。
天气愈发的闷热,罗琳渐渐恢复了理智,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刚才所遭遇的危险和自己的失态,她一想到自己刚才居然那么忘情的享受着姚汉宁的吻,她的脸颊不由开始发烫。可问题是,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她所处的困境根本不是姚汉宁能解决的了的,她难以想象如果土肥原或泉镜花知道姚汉宁也被卷了进来,他的下场会是怎样,土肥原不会错过利用姚汉宁的身份,他会用血咒控制他,把他变成自己的奴隶。程涛说的没错,她会毁了他,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罗琳就这样一路思索着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这幢只有一层的小洋房是刘湘亲自为她找的住处,周围几乎没什么人家,环境非常的清净。罗琳步上台阶正准备开门却发现姚汉宁正站在台阶下微笑着看着她,他两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看上去心情似乎很愉快。
“我一直在等你。”姚汉宁微笑着对她说,他大步的走了过来,握着罗琳的手腕拉低了她的身子想要吻她,但罗琳却冷冰冰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姚汉宁疑惑不解的看着她说:“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罗琳冷冷的看着他轻佻的说道:“先生,刚才是因为我本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和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愉快的调情后再去死岂不是更划算一些? ”
姚汉宁听了她的话嘴唇渐渐失去了血色,罗琳嘲讽的看着他说:“随时随地和任何男人调这是上流社会的生存法则,我从十六岁起就深谙此道,如果您把这错认为是爱情的话,我只能对此表示遗憾,不过我还是很感谢您救了我。”
姚汉宁愤怒的死死抓住她的手腕说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连一星半点的回报都不肯给我吗?就算你不爱我你也不该这么嘲弄我!”
罗琳冷冷的说道:“先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帮我就是在叛国,你这么多年受的教育都到哪儿去了?我真为你们的军校感动悲哀,离我远一点,立刻,马上。”
她甩开姚汉宁的手就想开门进去,谁料姚汉宁竟冲上了台阶把她翻过来狠狠的压在了门板上,罗琳的后背被硌的生疼,她不由皱着眉惊呼出声,她昂起头盯着姚汉宁说道:“先生,你想干什么?”
姚汉宁气愤的把脸贴在她的脸上咬着牙说:“你不是感谢我救了你么,不如拿你的身体来谢吧。”
罗琳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煞白,她盯着他理智的说道:“先生,我十年前就不是处女了,你这套□的戏码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这里可不是什么乡村野店,如果你不想上报纸的话就赶紧把你的爪子从我身上拿开。”
姚汉宁听了她的话强压着她的手劲略微松了下,他有些痛苦的抵着她的额头说道:“罗琳,我爱你,我想要你,我想要你的身体,你的心,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罗琳看着他觉得一阵心碎的感觉蔓延遍全身,他说的她全明白,可他们不能这样互相毁了对方。她有些疲倦的把姚汉宁推开说道:“先生,到此为止吧,我求求您了。”
姚汉宁坚定的看着她说:“罗琳,你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丝一毫?”
罗琳看着他的眼睛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她强作镇定的说:“没有,从没有。”
“你说谎。”姚汉宁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说。
罗琳在他的目光下双膝开始发软,那个字眼儿盘旋在她的嘴边几乎要破口而出,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把持不住自己了。她烦躁的昂起头冷冷的说道:“随你怎么认为。”
“我会等着你承认。”姚汉宁不依不饶的盯着她的绿眼睛说道。
罗琳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她控制不住的大喊道:“你愿意等就等好了!这是个自由的国家,你想发疯任何人没有阻拦的权利!如果我哪天心血来潮的想起你,我会记得给你写信的!”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姚汉宁看着她平静却坚定的说道。
罗琳愤怒的推了一把他吼道:“随你的便!不过麻烦你站的离我的窗户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说罢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在自己的身后狠狠的摔上了门。
门被关上那一刻,罗琳近乎虚脱般靠着门板坐在了地上,她不知道姚汉宁是不是真的会像个傻瓜一样一直站在那儿,她六神无主的靠在门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动情的雨夜
一场清凉的雨伴着夜幕一起降临了,闷热了多日的重庆终于能透一口气了。虽然外面下着雨,却一丝风也没有,家家户户都门窗大开享受着这难得舒爽的夜晚,但是罗琳的房子却门窗紧闭,甚至还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屋子里热的像蒸笼一样,罗琳咬着手指甲一圈圈烦躁的在屋里踱着步,从她进屋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五个小时了,她不知道姚汉宁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样一直站在外面,而她却没有任何勇气去确认一下。
白天的暑气在屋里蒸腾起来,罗琳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她鼓起勇气走到窗边,她小心翼翼的把窗帘掀开一条缝向外窥视着,果然看见姚汉宁像雕塑一样站在不远处。他浑身都湿透了,却执着的一动不动,罗琳不敢相信他真的在这儿站了五个小时。姚汉宁显然也看见她了,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她。罗琳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她有点憎恨自己的怯懦,她狠狠的拉上了窗帘走进了卧室里。
罗琳在梳妆台前坐下,动作急躁的扯开了自己盘的整整齐齐的金发,她恨恨的想,她要休息了,她管不了也没必要管那个傻瓜。她头上的发夹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她还不小心扯下自己好几根头发,拽的她头皮生疼。她拿起梳妆台上的宽齿梳子梳着自己像瀑布一样浓密的金发,但姚汉宁被淋得湿透的样子却不停的浮现在她眼前。他已经在雨里站了将近五个小时,而且可能继续站下去。罗琳梳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有些烦躁的扔下梳子,用梳妆台上的发梳把头发胡乱盘了起来,她从卧室里找出一把黑雨伞,动作有些急躁的走入了屋外的夜雨里。
她装作的平静的走到了姚汉宁面前,冷冷的把伞递给他说道:“先生,拿着这把伞离开,不要像个傻瓜一样一直站在这里。”
姚汉宁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的凝视着她,雨水沿着他的军帽帽檐不停流下来,他的眼睫毛看上去也是湿漉漉的,细线一样的雨丝不停的落下来,周围的一切被雨晕染的就像一幅印象派的水彩画一样模糊不清。
罗琳看他没有动,就一把把雨伞塞到了他手里,她皱着眉说:“先生,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吧,你先回去。”姚汉宁却只是兀自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罗琳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我承认,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不是你胁迫我的理由。”
“这是我的伞,”一直沉默不语的姚汉宁突然开口了,“你把它从成都一直带到重庆,是么?”
罗琳听了他的话才意识到那确实是他的伞,她一直带在身边,刚才她太着急了,就拿着这把伞出来了,她看上去就像一个被识破的贼一样不安。
“说你爱我。”姚汉宁看着她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的话就像末日的审判一样令她战栗,她觉得自己被逼的无路可退,她摇着头一步步后退着,雨水淋在她身上她都没有感觉。姚汉宁沉默不语的盯着她,突然他眸色一暗扔掉手中的雨伞就向她跑过来。
罗琳惊呼一声就在雨里奔跑起来,未知的恐惧向她袭来,她像躲避恶魔一样向自己的房子跑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的逃跑,她只知道她要赶紧躲回自己的房子里去然后紧紧的把门闩上。但姚汉宁却像敏捷的印第安人一样在她门前的台阶上追上了她,他一把把她翻过来搂在怀里吻着。罗琳死命的挣扎着,却无法阻止他雨点一样的吻。他们的肉体在雨中碰撞着,热情的肉体焚尽了最后一丝理智。姚汉宁粗鲁的动作弄的她很疼,她被人虐待,被人挫败,她的心里却开始产生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罗琳这个异教徒在口中不停的喃喃着“基督救我”,从未有过的喜悦和兴奋向她袭来,她不知不觉的开始回吻着姚汉宁,她终于屈服了,她就这么一败涂地了。
她觉得姚汉宁一把抱起了她,她迷迷糊糊的被他抱进了卧室里,四周是深渊一样的黑暗,她如狂风中的一片枯叶一样紧紧攀附着姚汉宁的身体,她隐隐约约的听见远处似乎有海潮的声音,一浪一浪的把她带往她不知道的地方。她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他是谁,爱情终于明白了他就叫爱情。她听见他一直在她耳边呢喃着他爱她,她也不断含糊的呢喃着,她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语言,是英语、汉语、法语还是自己都不明白的语言。深不见底的黑暗渐渐退去,罗琳在自己泥泞的人生里却看到满天的繁星散落下来,海潮的歌声越来越大,她的眼里终于涌出了喜悦的泪水。
☆、救赎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罗琳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细雨,她觉得很疲倦,但内心深处却十分平静,她如躺在无垠的大海上一样放松。她赤口裸的身体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上去宛如陶瓷一般无暇,在她右侧的小腹上纹着一个缠着玫瑰藤的十字架,色彩浓烈的纹身在她雪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姚汉宁的手轻抚过她的皮肤,最后停在了那个奇异的纹身上。
这是什么?”姚汉宁问道。
“Rose of the Cross”罗琳看着窗外答道,“蔷薇十字会的标志,这是异教徒的标志,在欧洲如果被教会发现了就会面临火刑,所以只能纹在身体私密的部位。”
姚汉宁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他把她金色卷曲的长发绕在手指上说:“你的头发真的很美。”
罗琳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她握紧了床单声音微微发抖的说:“你为什么不问我?现在,你问什么我都会如实回答。”
姚汉宁轻轻笑了下抚摸着她的脸说:“罗琳,我爱你,跟你是谁我又是谁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从你嘴里知道什么才跟你靠的这么近的,当我说爱你的时候,我眼中看到的仅仅是你这个人,你与众不同,充满魅力,但有时候却像个撒野的孩子,既然我喜欢你,即便你从地狱来,我也不在乎。”
罗琳的绿眼睛深深的看着姚汉宁,她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她觉得除了地狱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再接纳她,可是这个男人却如此轻易的宽容了她。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的身上就被烙上了异教徒的标志,她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可事实上她一直害怕在末日审判的那一天被投入地狱的熊熊烈火中去,就像她现在每天都在害怕作为一个可耻的间谍被绑到火刑柱上去,不安和恐惧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紧紧的抱住姚汉宁的脊背失声痛哭起来,姚汉宁抱紧了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任她哭个不停。
琳失控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把脸埋在姚汉宁的胸前抽抽噎噎的说:“我确实在为日本人做事,但这真的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真的不愿意,可是我越陷越深,现在已经完全无法脱身,我每天都很害怕,我想我活着就会下地狱的,我一定会下地狱的!”说罢她又哭了起来。
姚汉宁抚摸着她的脊背问道:“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罗琳抽泣着回忆道:“我因为安文思的日记对张献忠的秘密着了迷,所以就去了沈阳,但是清朝人留下的所有资料全在沈阳故宫里,当时沈阳已经在日本人的控制下,我根本没机会碰到那些资料。后来有人建议我去找一个叫做泉镜花的日本人,他们说他和日本军队关系不一般,通过他也许可以进到故宫里去。于是我在日本军官办的一个酒会上认识了他,他美的简直吓人,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件艺术品。更让我惊讶的是当时他竟然主动和我攀谈,他关于日本巫术的认识令我非常的讶,我们当时谈的很投机。现在想想,也许那次见面本身就是一个圈套,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的话,我希望我从没踏上过那片土地!
后来他带我进了故宫的凤凰阁,我们在那儿找到了想要的答案。说老实话,当时我对张献忠已经失去兴趣了,反而是泉镜花这个人让我兴趣更大。我见过很多从事巫术活动的人,埃及的祭祀,蒙古的萨满,非洲的巫师,或是形形色口色的女巫男巫,但我从没见过有谁拥有像泉镜花那样的力量,他所拥有的力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我和他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后来我开始跟随他学习日本的巫术,在这个过程中我经常能感受到某种类似通灵的体验,我觉得自己的力量也在成倍的增长,现在想想那正是魔鬼诱惑人的方式!
后来他说要带我进行一次日本巫术的终极修习,就是在那次他对我下了血咒,可我当时并不知道。然后我就被他引荐给了土肥原贤二,我这才知道泉镜花是土肥原身边的人,他名义上是他的阴阳师,但其实是日本人秘密实验的武器。土肥原提出让我帮他来四川办事,我拒绝了,他们就把我关了起来,那段日子泉镜花让我知道了血咒的厉害。我觉得自己简直在地狱里,我每天不得不依赖鲜血,最可怕的是他能通过血咒控制我的心性,他居然让我。。。”说到这里,罗琳的身子又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姚汉宁抱紧了她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
过了片刻罗琳的身子终于不再抖得那么厉害了,她平复了下情绪继续说道:“于是我就这么堕落了,我先在南京取得了蒋介石的信任,然后便和泉镜花一起来了成都,我们之间有明确的分工,我负责和政要打交道,泉镜花负责看管我,并且。。。提供给我鲜血。”
姚汉宁问道:“日本人是来寻找宝藏的么?”
“其实他们并不急于找到所谓张献忠的宝藏,”罗琳答道,“一来他清楚这笔宝藏背后的力量太过神秘,一旦释放出来也许没人控制的了,二来四川地处中国内陆,他们不可能把那么多银子从中国地盘上明目张胆的运走,如果真找到了什么宝藏只是便宜了刘湘或蒋介石,他的真正目的是借那笔宝藏挑起刘湘和蒋介石之间的矛盾,从而实现他们在中国的利益。”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姚汉宁紧皱眉头问道。
罗琳说道:“你应该知道他们在东北成立了伪满洲国,但是事实上他们的野心不止于此,但他们现在还不具备全面开战的能力,所以他们想像控制东北一样逐步控制中国更多的地盘,从而逐渐包围南京政府。但中国幅员辽阔,这种阴谋终究难以深入中国腹地。张献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