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连不屑的切了一声:“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张口闭口就是体己话,哪像我们这种粗人,看上去就是会欺负弱小的,谁见了,也不会相信我们清白啊。”
这臭小子,阴阳怪气的,人家知照不也是出于好心才叫下人出手的吗?我终是忍受不住这家伙欠揍的模样,一时冲动扬起手道:“你这小子,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
“哎哎哎……”我还未真的下手,他便夸张的叫了起来,一边闪躲一边叫唤道:“瞧瞧瞧瞧,这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动手了,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你是大家闺秀,这下总算露出真面貌来了吧。”
这小子太了解我,知道我看上了知照,便故意拿他来压我,明显是料定我不会当着知照的面动手,我瞧一眼知照,见他淡淡笑着并不做言语,心中不由得一虚,赶紧将手收回来规规矩矩的坐好,伸手理理衣裳温婉一笑:“方才一时间没控制好情绪,让知照见笑了。”夏连这小子,回去再找他算账,我的知照可千万不要因此讨厌我了,我们初次见面,我可还盼着下次,下下次呢。
夏连见我如此,撇一撇嘴脸上嫌弃之意尽表。
知照笑笑,道:“瑟瑟姑娘为人爽朗,与知照亦是相谈甚欢,能与姑娘结识是知照之福,又怎会笑话瑟瑟姑娘,这位小师傅潇洒不羁,大方自如,言行间颇有英雄豪侠的风范,令在下敬佩,二位都是世间难遇之人,知照真是有幸了。”
这话听得我心中一阵荡漾,看着知照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越加喜欢得紧,赶紧拿茶杯敬他:“知照如此知礼,真叫我无地自容,唯有敬知照一杯,才能表达我对知照的心意。”
知照执起茶盏欣悦一笑,洁白细长的手指在夕阳下几近透明,道:“瑟瑟姑娘言重了。”
夏连被夸了几句,脸色总算是稍微好看一点,但始终高高仰着脑袋不待见人,吃了人家的东西,却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知照,我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扑上去掐他一把。
知照见状,不甚在意的笑笑,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恭谨道:“方才是知照眼拙,误会了小师傅,还望小师傅大人大量,莫要与知照计较。”然后又伸手从袖里掏出一个绣纹精致的蓝色锦袋,递给夏连道:“我的侍卫都是莽夫,方才打斗间恐是不小心伤了小师傅,小小心意还望小师傅收下,能让知照以此赔罪。”
不用想也晓得那鼓鼓的锦袋里装的是什么,夏连顿时两眼发光,盯着那锦袋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我急忙拦住知照:“知照公子,你方才也说了,这位小师傅有英雄豪侠的风范,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小事,何况他是出家之人,钱财这等身外之物万万不能要,知照还是把这些银子收回去吧。”
说着,我以眼神威胁夏连,他要是敢收后果会很严重。
23。乱花渐欲迷人眼(五)()
但是夏连这臭小子,竟然敢装作没看到我的眼神,一把拍掉我的手,道:“既然钱财乃身外之物,又何必以收不收来表贞心,而且出家之人也是凡胎肉ti,再如何潜心修佛也难免有用到银子的地方,这份心意我就替佛祖受了,佛祖若知道知照公子有心,定会庇佑你早日康复。”
说完,恬不知耻的将那锦袋拿过来,笑嘻嘻的放到怀里。
丢脸,丢脸啊,今日若是别人也便算了,偏偏是我最想接近的知照,幸亏他不知晓我和夏连的关系,不然我定会被夏连连累被以为是品行不正之人。
知照笑着回道:“借小师傅吉言了,不过既然小师傅已经原谅知照,那我的那两个侍卫,可否将他们放回来?”
对了,我只顾着勾搭知照,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夏连这小子下手一向不客气,可别闹出什么意外才好,我急忙看向他,听到他道:“我也没伤他们,只是将他们稍微绑了绑,就在那边,既然是你的人,你便自己去找吧。”
知照点点头:“多谢小师傅了。”然后转头向一旁的侍卫道:“去吧,把青云和无伤带回来。”
那侍卫看一眼我和夏连,神色犹豫:“可是公子……”
“我就在此处,你动作快些,我也不会出什么事。”知照淡淡的道。
那侍卫应当是十分敬重知照,虽面有犹豫但听到知照此言还是恭敬的应了声是,又威胁性的看了我和夏连一眼,便离开去找另外两个护卫了。
夏连既然拿了人家的钱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我怕他留在此地又要做出什么损我颜面的事,便将他打发离开,小白吃饱喝足,精神头足得很,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漫山遍野的欢脱一遍,便也跟着夏连离开了,此时没有旁人妨碍,我和知照相处更加觉得舒适。
那三个侍卫很快便回来,叫青云和无伤的知道了实情后,看我的眼神便有些哀怨,我装作没看见,对知照道:“对了,方才我听你说什么探路,这燕南山不仅偏僻,而且地势复杂,极其容易迷了方向,知照可是如此?”
知照点点头道:“本来请了一位当地的农夫带路,但是方才路过一处密林时不小心与他走失,这才被困在此地。”顿了顿,又问我:“听瑟瑟姑娘所言,似乎是对此地颇为熟悉?”
果真是天助我也,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这燕南山,山中有多少个山洞每天有几个鸟窝筑成,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知照需要的正是我最擅长的,不是缘分又是什么?
我心里已然乐开了花,但还是要装得矜持一些,“我自小生活在这燕南山中,自然十分熟悉,不知知照公子此行是要去到何处?据我所知,这燕南山上也未曾有什么山庄屋舍。”
知照听我所言,脸上一阵欣喜:“原来瑟瑟姑娘家在此地,此番知照也并不是要找什么山庄屋舍,家父与燕南山上的慧远高僧曾是旧识,且慧远高僧医术精湛,可对知照的病情调解一二,知照才特意来到此地寻慧远高僧。”
“慧远高僧?”我道:“那不是崇元寺的住持么?”
“看来瑟瑟姑娘所言非虚,我们此番正是因为寻不到崇元寺才迷了道。”
看知照那高兴的样子,想必对慧远很是信任和敬重,唉,为什么我们紫庞寺的住持就不是圆慧远呢?
我想了想道:“知照可曾听说过紫庞寺?那寺庙中也有一位高僧,法号太虚,据说医术也高明得很,比起那慧远来,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紫庞寺?”知照微微皱眉,认真回想的模样好看得紧,想了一会儿歉意道:“这名字倒也十分独特,但恕知照见识不多,未曾听过此庙名。”
他说话时时都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殊不知紫庞寺实在没什么名声,他若是真听说过,我倒要觉得奇怪了,实在怪不上他的见识问题,其实紫庞寺那般破落,让他住进去也是委屈了他,反正崇元寺就在这燕南山上,想去看他于我又有何难?而且早听说那崇元寺里的和尚个个如花似玉,早该去看一看了。
想到这层,我笑道:“我随便一提而已,知照不必上心,那崇元寺就在山上,再往上走些就能见到,我回家正好顺路,你们便跟着我走吧。”
“那便有劳瑟瑟姑娘了。”
24。乱花渐欲迷人眼(六)()
其实崇元寺和紫庞寺分别在燕南山两头,而且崇元寺的位置比紫庞寺的高了许多,从崇元寺回去,须得绕上大半个山头,但今日有知照相伴,我自然行得高兴,因到了山腰小路难行,马车用不上,他带来的下人便将东西背在身上,他自己徒步而行,因大家都满身包裹无暇扶他,这等上好的差事便落在我身上。
起初他还因男女之嫌婉拒我,但我一直坚持,加上他确实身体虚弱,便没有再多说,任由我扶着,期间我一直想乘机吃吃豆腐,但又怕吓着他导致以后他再也不肯理我,是以一路上倒还算是规矩。
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崇元寺,出来迎接的两个小和尚果然白白净净十分清秀,但比起我们知照来却是少了许多脱俗气质,所以我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知照向我道了谢,我也同他随意寒暄了几句拉近距离,然后说会再来看望他便离开崇元寺,回到紫庞寺时已是月明星稀。
夏连躺在一课歪脖子的枇杷树上打瞌睡,我悄悄摸过去,把他身上的锦袋翻了出来,这臭小子,越来越不思进取了,我这般动静他竟然还能睡得安然,幸亏是我,若换了别人,这小子的处境怕就危险了。
咳咳,这袋银子我自然也不是要占为己有,还是要还给知照的,但若是从里面拿掉一些些,知照肯定不会疑心到我身上,我来不及阻止,夏连已经花掉了一部分,也是十分正常的嘛……
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啊……
寻了一圈,未曾发现我那自称江湖太虚的师父,今早听大师兄说,有位面生的黑衣人上门来寻师父,聊了几句他便随那黑衣人出门去了,如今一直未归,想必,最近要有生意上门了。
窗外风声瑟瑟,我想起师父曾说,我娘怀我和夏连的时候家境贫寒,没什么好的东西补身子,那段时间又正值卫国皇宫祸患,皇城外因为皇戚的争斗颇受牵连,许多百姓因此无家可归,颠沛流离,我娘挺着大肚子四处奔走,身子劳累不住,便落下顽疾,这病根也由着我和夏连的出生带了出来。尤其是我,十分病根,夏连带了三分,我带了七分,师父说我那时甚至听到风声都会染上风寒,叫他操心不已。
我生下来如此体弱多病,幸亏师父医术高明,好调歹调总算是将我的身子慢慢调好了些,但毕竟病根生来就在,顽疾难除,我的身子始终比寻常孩童虚弱,师父没钱买补药,只好让我习武,原本只打算让我强身健体,但没料到我在武术这项上天赋极佳,五岁时就已打得一手好拳,十岁时就能轻松飞檐走壁,身体也渐渐跟着好了起来,直到去年我随师父采药不小心掉下一处悬崖,昏迷了整整一个月,醒来后旧疾复发,差点一命呜呼,但所幸我命硬,还是挺了过来,只不过直到如今都还十分惧怕狂风暴雨,尤其是打雷时节常常吓得脸色苍白。
人都有软处,我的软处便是狼,和雷声。
战战兢兢等到半夜,屋外只有瑟瑟风声,雷声始终未至,想起如今还是春季,离雷雨紧密的夏日还有些时日,便放下心来,慢慢睡去,只是没睡多久,就被人一把从床上提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斥。
我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看清是夏连,打个哈欠问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何来我房里吓人。
“你这可恶小贼,还问我做何,如不老实将从我身上拿走的银子交出来,今晚你就莫想睡了。”
原来是上门算账来了,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恨不得一副灭门之仇的模样。
我装作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哦,莫名其妙的。”
夏连提着我的衣襟咬牙切齿:“你竟然还想赖账,紫庞寺里除了你知道我身上有银子还有谁?”
我一脸坦荡:“凭这个你就这般冤枉我哦,你说是我拿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你要是实在不相信我,尽管搜。”对于这种事,我向来有招,最好的办法就是死不承认,就算拿出证据来也死不承认,对付夏连这臭小子,在耍赖这一项上,他从来就奈我无法。
25。乱花渐欲迷人眼(七)()
夏连气得几乎要七窍生烟,从我嘴里问不出什么,只好动手在我房里四处翻找,可惜我的房间一贯简洁风,他翻了半天也倒腾不出什么花样来,又把我一把拎开,连我的床也未能幸免,还好我穿的单薄身上藏不了东西,不然我八成也逃不过被搜身的命运。
夏连自然搜不出什么,主要是我不可能会让他搜到,最后只能是心有不甘的愤愤离去,我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开,唉,本女侠怎么能这般心胸宽广呢?
确定夏连不在附近后,我低着声音吹了口哨,就见到小白鼓着腮帮子从角落里哼哧哼哧的爬出来,我把手伸到它嘴边,它便将钱袋吐了出来,我高兴的将上面的口水擦擦干净,“不愧是娘的好儿子,等师父回来,娘就带你下山吃肉。”小白立即欢天喜地的蹭到我怀里,我慈爱的抚摸它一阵,“走,睡觉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二师兄提了个锣噼里啪啦叫醒,由于昨夜睡得晚,我颇有些起床气,对于二师兄的行为十分不满,本想叫小白将他赶走,回头一看这家伙睡得四脚朝天嘴边还挂了根亮堂堂的哈喇子,考虑到把它激怒以后就不大好使唤它,所以只得作罢。
二师兄一边催我起床一边道:“过几日便是上巳节了,每年里寺中就是这个时节最忙,主持交代我们一定要做好准备,正堂里的佛像灰得都快看不出来样子了,你还不赶快起床帮忙打扫。”
我哈欠连天的穿鞋:“咱们的佛像打扫得再干净也断然比不上崇元寺的佛像金光闪闪,打扫了也是白打扫,二师兄你这不是白操心么。”
二师兄不以为然的道:“往年你如此说是正常,但今年便不同了,昨日我下山遇到好些个小丫头都说要上山求姻缘,让小师弟在门口搭个摊子,多解些签子,以他的嘴皮子功夫,咱们今年便要赚上一笔了。”
我切了一声:“人家要求姻缘也必然是要去崇元寺求,可没我们的事,夏连嘴皮子功夫再好,恐怕也是无用武之地了。”
二师兄又道:“我不是说了今年不同往年,崇元寺前几日便放出消息,今年要闭庙,这燕南山上就笼统就我们两座庙,崇元寺那边去不成不就只有来我们这边了么?”
我奇道:“闭庙?我倒是未曾听说,这崇元寺的发展如日中天的,为何要在这个时节突然闭庙?”
“听说是皇宫里面的人要来祈福。”二师兄道:“皇家的人行事,你也晓得,向来都是声势浩大,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上祀节完毕之前,半个山头都被官兵承包了,幸亏咱们离得那边还有些距离,不然恐怕紫庞寺也要被清场。”
这倒是稀奇,崇元寺虽是比咱们紫旁寺豪华许多,但知名度也没那么广,比起帝都旁边的几座名寺来,崇元寺远远不及其,而且山高路远,这皇宫里的人向来娇生惯养,怎的就瞧上了崇元寺?
问了二师兄,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其实也没那么感兴趣皇家的事情,便也没在意,跟着二师兄到了前庭,在寂空住持的一双严厉双目的监督下,随便擦了一只佛手做做样子,然后借口抬水便趁机逃了。
春日渐暖,初时的寒气已经散尽,我心里记挂着知照,翻墙出了寺院,幸亏昨日我机智拿了他给夏连的钱袋,不然就这样冒然前去打扰,难免让人家觉得我不矜持,有了还钱袋这个理由,我这一趟简也算是顺理成章。
山间的花开得正好,我一路踏着落花,从崇元寺的后墙翻进去,好几个和尚来来往往皆是一副大事临头的形容,看来二师兄说的是事实,我逮住一个和尚问知照住在哪里,那年轻的小和尚见到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女子显然很是吃惊,我和善解释道:“我是知照公子身边的侍女,出来办点事迷了道,找不到回去的路才来问小师傅的。”
小和尚了然道:“原是如此,昨日我并未前去迎接柳公子,难怪觉着施主眼生,柳公子方才去了住持处诊脉,不知是否回房,施主是要去住持房中等待柳公子还是直接回到住处?
这小和尚倒是心好,我问:“那请问小师傅可知道,我家公子的身体如何?”跟在师父身边多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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