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朝莲子伸过双手被莲子抱到怀里,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大一小两人便快速的消失在我的面前。
默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因为锦儿的话感到脸上一烫,望着现在对面但笑不语的苏晋,干咳了两声道:“哈……小孩子说的话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他看我一阵,浅笑着道:“我觉得锦儿说的很有道理,她能这样懂事,我很欣慰。”
我:“……”
直到我和苏晋坐到梧桐树下的方桌旁,我脸上的烫意仍然隐隐作祟,好在他并没有怎么注意到,为自己斟了茶后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我忙道:“好多了,好多了。”
“有没有按时服药。”
“有莲子监视……关心着,自然是一顿都少不了。”
“药膏呢?”
“每晚莲子都会帮我擦。”
他满意一笑:“那便好。”
一缕轻风拂过,鼻子里缓缓扑进一阵药香,与我方才在颜楚身上闻到的却是有些相似,想必他这几日该是一直陪着颜楚的,且细看之下我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许憔悴,多半是为了颜楚的病操了不少心。
我本觉着他应该会与我主动说起关于颜楚的事,但对我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他却再没了下文,只是安静的缓缓饮着茶,最终还是我自己按耐不住开口道:“那个……我方才去看过颜楚了。”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细细看着他的神色,却依旧只见得到一派的淡然自如,犹豫了一阵又忍不住道:“她的境况似乎不怎么好。”
“我已经嘱咐过百里了,会好好帮她调养身子。”他道。
“哦……”我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看他的样子,根本就不打算向我解释一下这三日消失不见的原因,他既然不打算解释,想必我问了他也不一定愿意说,只是心里总有些别扭,不晓得他的不解释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面上平静,心中思绪却是千回百转,他抬头看着我,问道:“方才莲子说你去东厢找我了,可是有什么事?”
我顿时有些无语,这个莲子,也不晓得心里到底向着谁,方才我明明说了我是去看颜楚的,她怎么能篡改说辞将我给出卖了……
但这个时候否认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于是我坦然的道:“我确然是有些事要找你。”
他笑问:“你可是要问夏连的事?”
“嗯?啊……对,对,我就是要问这个……”
夏连那小子自打那日畏罪潜逃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我晓得他鬼点子多,必然饿不死自己,是以根本就不担心他,但既然是苏晋主动提了,我正好顺势拿过来做做借口,但苏晋接下来的话,却着着实实的将我吓了一跳。
他饮了一口茶,淡然道:“烧毁私宅并不是小罪名,我已经让官府派出巡捕四处捉拿他,还在全城张贴布告,一旦将他活捉送衙,必以重金犒赏。”
我整个人猛的就从矮垫上跳了起来:“什么!”
他像是早已料到我的反应,姿态镇定得很,扬着嘴角缓道:“我当初问过你的意见,你说全凭我处置。”
我愣了,当初我大概,似乎,好像,应该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哪知道他会真的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察觉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我忙坐回矮垫上,灌一口茶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尽力在脸上堆起和善的笑意,道:“那什么,我知道你是为了夏连好,想让他得到的教训深刻一些,也让他知道做错事情是要为自己承担后果的,但是……但是……”
苏晋一脸认真的将我看着,我硬着头皮继续道:“但是他当初实在不是有意要烧了你的房子,这样的惩罚是不是……稍微过重了一些,你怕是不晓得,江湖上有许多赏金猎人,专接这种通缉犯人的帖子,你以重金犒赏,岂不是将夏连置于……额……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你别看夏连那小子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但其实就会些三脚猫功夫,真的,平日里跟我们耍耍威风还行,一旦和那些江湖上只认钱不认人的赏金猎人打了起来,对方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不是活捉他那么简单了。”
耐心的解释完这么一长串,我满心希冀的看向苏晋,却没有见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嘴角的弧度反而越来越深,眼中渐浓的的笑意令我忍不住窝火起来,觉得他完全没有将夏连的性命当一回事,便有些愠怒道:“不是,我说你听没听见我的话啊?”
他缓缓点一点头:“都听见了。”
我着急:“那你……”
话没说完,他的手掌便覆在了我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使我心中一惊,一通狠话顿时卡在嗓子里,听到他柔声道:“阿留,你放心,我断不会拿夏连的性命开玩笑。”
他的语气很是真诚,令我有些发怔:“但,但是……”
他又问我:“你信我么?”
他的眼神温柔而又坚定,我原本的怒气一瞬间就消失不见,语气也忍不住缓了下来:“我自然是信你的。”
他扬起嘴角一笑,才解释道:“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捉拿他,我交代过官府了,让他们追着他跑跑就行,也派了人暗中保护他,而且有云鄂在,如何厉害的赏金猎人也接近不了他,我只是打算用这次机会磨磨他的性子,以后你管起他来也轻松些,你放心,我定不会真的让他出事。”
我顿时就放下心来,甚至立刻觉得他用这个方法来对付夏连简直是再妙不过,喜道:“原来如此,也真该让那个臭小子尝尝苦头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破坏别人的财产。”说完后想起来自己方才的反应,心中立刻愧疚起来,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他柔柔的笑道:“无碍,你方才的模样,很可爱。”
我的一张老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夸过我,有说我豪爽的,说我功夫高强的,说我侠义心肠的,说我……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词我都听过,但是可爱这两个字,却从来与我沾不上边。以往也听过夏连那小子夸我谁家谁家姑娘可怜惹人爱,我每次都是十分不懈并且表示鄙夷,觉得这样的词汇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可怜惹人爱的姑娘一点都不值得赞扬,但现在从苏晋嘴里听到这个词语,我却并不感到小家子气,反而觉得被人这样夸赞似乎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虽然美好,但我也是要脸的,总不能真的做出一副可怜惹人爱的模样撒娇说一句人家也觉得人家自己很可爱……这个画面光是想想我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咳两声转移话题:“你的手怎么这样凉,没事吧?”
他的手是真的凉,我不是没有和他牵过手,且牵的还不是一次两次,在我的印象中他手心的温度和他的外表不一样,是带着温暖的触感,总叫人感到心安,此时他覆在我手背上的手却是冰凉如水,这么半天不仅没有被我发热的手传播了热度,我的手背还被他染上了冷意。
听到我这样问,他眼色闪了一闪,下一刻便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摇头道:“无碍,大概是因为昨夜下了冷雨,吹了些凉风罢了。”
他这个反应令我无端有些失落,我知道,他是在故意瞒我,但到底在瞒我什么我却不得而知,或许是因为忙着照顾颜楚让自己的身子也受了凉,或许是因为在我和颜楚之间两端为难而生了心病。
这种事情一旦深思起来就越发不可收拾,我不想让自己在这个问题上陷得太深,便在脑海中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了想我问道:“对了,离落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他道:“我正准备告诉你,离落和秦若已经脱离了王禹山之险,此时正由人护送着往帝都赶来,不出意外的话五日之内便可到达。”
我顿时大喜,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地来,这个好消息完全将我之前的失落情绪盖了过去,高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有事的!”
“嗯,虽然王禹山当日一战死了不少将士,但颜焕的军队也遭受了重创,此次大消了他的气焰,短时间之内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风浪。”
我点点头深表赞同:“你说得对,此战也试探到了他那个死士军队的深浅,若他再敢进犯,我们也有的是法子对付他。”
提起离落,我自然也想到了另一边的知照,便问:“还有知照呢?他现在可到渝国了?”
他答道:“没有那么快,现在最多行至一半的路程。”
想到他那样的身子要跋山涉水,我不禁有些担忧:“这一路上可有派人保护他?”
“他是卫国的功臣,性命与卫国命脉相连,我怎能真的让他只身前去?”
“那你派的人靠不靠谱啊?那个宇文宏着实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万一到时候谈崩了,他恐怕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保护知照的人若是反应稍微慢点,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啊。”
我越说越觉得当初派知照去渝国和谈的主意实在是个馊主意,他那样脆弱的身板,怎么低得了宇文宏的摧残……
我只顾着沉浸在深深的担忧之中,却未发现苏晋的脸色渐有些不好看,他挑起眉来,冷声道:“看来你比我还关心知照许多。”
我身上猛的一凉,瞬间就醒悟了过来,忙解释道:“你不是说了嘛,人家是功臣,性命贵重得很,他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不是就要失去一个管理江山的好帮手了么?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嘛!”
他的脸色这才稍有些缓和,笑意重新回到脸上,道:“你放心,和他一同前去的人,是离白。”
我有些惊愕:“啊?你说的是宋离白宋大将军?”
他点头,嗯了一声。
想起宋离白的身手,我顿时就放下心来,但刚放下心,我又立刻想到他之前跟我说过他是奉王太后之命去偷琉璃盏的事情,也不晓得这事苏晋知不知道,毕竟王太后和他是对着干的,若宋离白真的在替王太后做事的话,岂不是说明他对苏晋根本就没有表面那样忠心,那谁知道此次他受苏晋之命和知照一同前往渝国会不会尽职尽责的保护好知照……
151。一百五十一章 曲未成时弦先裂〔四〕()
我越想越觉着有问题,原本答应了宋离白不会将此事说出,但事关知照的安危,我不得不与苏晋确认一遍,万一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好随时做出应对,想到这点我便不再犹豫,正想开口将宋离白暗中帮王太后做事的事实说出,听到苏晋突然道:“其实我今日还想问问你,你这几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看着他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我茫然道:“我……我该忘了什么事吗?”
他道:“你可记得,夏连烧了房子的时候,你答应了我什么事?”
“答应了你……”我不解的嘀咕着回想片刻,正提心吊胆的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神经错乱答应了他要赔钱什么的,脑子里猛的闪过什么,我顿时恍然大悟:“啊,我说过要帮你,帮你……”声音慢慢弱了下来:“清账来着……”
“真难为你还能想起来。”他笑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
我懊恼的抓抓头发,觉得自己的脑子最近也不晓得被抛到哪朵浮云后面去了,整日整日的只顾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却把该办的正事给忘了,难怪这几日我总是坐着站着躺着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若不是苏晋提起,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把这事想起来…偿…
我有些愧疚:“真是对不住了,耽搁几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事,只是可能会有数十家酒楼因此乱套而暂时无法经营而已。”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得心惊肉跳,心里的罪恶感呈直线趋势上升,仿佛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化成青烟的场景就在眼前,心头肉一阵一阵的抽着疼,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捂住胸口痛苦道:“啊?这么严重啊……还……还能稍微弥补弥补么?”
他轻笑一声:“我是吓你的,你倒还真信了,若真有如此严重,你现在也不会安然的坐在此处了。”
我顿时放下心来,但还是有些疑惑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千万莫要为了安慰我而说谎话,我这个人穷是穷,但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嗯,看得出来。”他故作认真的点点头,又道:“我没有骗你,若真要出了事,阿喜怎能不来叫你?”
我一拍脑袋道:“对啊,阿喜呢?怎么我这几日都没见着人影,若他每天早上来叫我,我还能将这事忘了不成?”
他慢悠悠的喝下一口茶,道:“他当时是来叫过你的,但他说那日看着你心情不好,便先来向我请示了一遍,我交代他这几日暂时不用来打扰你,让他先把一些无关紧要的帐事处理好了,再等你去清算重要的单子。”
他这话令我愣了两楞,一楞是因为他说阿喜来叫过我,但我竟然丝毫都没有印象,我想自己当时到底走神成了什么模样竟然连一个大活人都能忽视掉,这另一愣,则是他听阿喜说我心情不好的事情。
阿喜那小子心细如发,能察觉我心情不好实在是正常,加上莲子那丫头总能把一根鸡毛大点儿的事说成一整窝鸡的性子,当日阿喜铁定是从她那里得了什么危言耸听的话,才至于到了连多叫我几声都不敢甚至要先去向苏晋请示的地步。
总之,不管阿喜当初是如何描述我的状态,苏晋原来是早就得知了我在这雨桐院坐立不安,但照事实看来,他除了让让我暂时拜托了那些复杂账单的几日荼毒之外,似乎并没有做出别的什么回应,而且看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也依旧淡然如常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个发现令我觉得有些遗憾。
我扯开嘴角笑笑:“啊,原来如此,我当时应该是没怎么睡好,所以看上去状态有些……萎靡吧……”我这样说已经很明显了罢,我没有否认我心情不好的说法,他总该主动关切关切我罢?
果然,我话出口后便听见他道:“没睡好?我记得这几日夜中没有下过雷雨。”
我摇摇头:“不是,不关雷雨的事。”
“那是为何?”他挑起眉缓缓道:“莫非,是因为想我么?”
他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好听,像低沉的风携着温热的细雨,这样暧昧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得我心尖晃晃悠悠的颤了颤,脸上猛的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的道:“谁想你了?我是因为操心苏家产业未来的发展而夜不能寐!”
哦,苍天,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默了一默,然后道:“嗯,不错,很有准女主人的觉悟,倒也不比想我差。”
我:“……”
于是最后我们的谈话以我长达剩下半壶茶的沉默而结束,苏晋走的时候交代了,他这段时间大概会很忙,回翠竹阁的频率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减少,叫我好好养伤,好好清账,等他回来犒劳云云。
除了这些之外始终没有对于他这几日一直陪着颜楚而且未曾让下人来雨桐院传个话的事情提半个字,于是我将将恢复一丝半点的心情又不出意料的,郁闷了。
直到目送苏晋彻底消失在眼眶中,我才怀着满心的失落回了屋,兴高采烈的刚摆好一桌子丰盛饭菜的莲子见到我这幅模样,先是愣了一愣,然后问道:“先生不留下来用晚膳么?”
我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他挺忙的。”
“啊?他好不容易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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