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车水马龙,琳琅满目,看得我们都十分激动。尤其当我们发现帝都中的青年男女穿着都比别处开放得多时,更加觉得这一趟果真没白来。
路程行到一半,夏连扒拉着车窗正垂涎路过的一群买菜丫鬟,边问我:“你说这刑部尚书是一个多大的官,我们就俩人会不会太少了?”
我扒拉着另一边车窗潜心研究着帝都男子的平均颜值,略略思考,抽出空闲答他:“不晓得,好像是一个挺大的官。”
夏连一脸惊恐的将我瞧着。
我扭头看他,无奈道:“我们是去行窃,并不是抄家,两个人足矣。”
他嘴角抽了一抽:“你能别说的这么直接么?”
75。春离夜月白(四)()
我道:“我说的是实话,咱们这个职业,说好听了是劫富济贫,说难听了不过就一小偷,准确认识到自己的定位是我们这个行业必须具备的职业操守。”
夏连眯眯眼睛,以打量的眼神将我瞧着,摸摸下巴高深道:“夏小六,你的觉悟似乎提升了不少。”
我奇道:“哪里变了,我不是一直这般品德高尚的么?”
夏连的嘴角又抽了一抽,“果然是我的错觉……”
其实并不是他的错觉,我的确时和以往有些不一样的看法,改变二字谈不上,但对自己的认识又更近了一步,而一向脸皮很厚的我有了这种难得的认识,是在更进一步的了解了苏晋之后。
在刚认识苏晋的时候,我以为他与我的区别不过是有钱人和穷人的区别,但在他多次向我展示了作为一个有钱人的能力之后,我慢慢发现,也许他跟我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我原以为两个人之间越了解就会越亲近,而我和苏晋之间却越了解越陌生,甚至我看到的可能只是皮毛,在他的背后,还有很多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那也许是一个我永远都触摸不到的世界,这让我无端端感到失落。让我苦恼的是,之前我也不是没有和有钱人来往过,但却是有史以来第一回有了这样的失落,我猜想,或许是因为苏晋和我之前遇到过的有钱人都不一样,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大概还需要进一步研究。
我正细细思考人生时,夏连突然拍了我一把,嫌弃道:“你怎的一副思春的形容?”
我:“……”
他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道:“你不会是在想那个暴发户苏晋吧?”还不等我回答,又贱兮兮一笑:“也难怪了,苏晋长得一副祸害女子的人模人样,恐怕像你这样奇特的女子也不能幸免。”
我白他一眼:“你话这么多,怎么在云鄂面前倒是寡言得很。”
他脸一黑,便别过头去不再理我。
马车摇摇晃晃一个多时辰,我和夏连的屁股被颠得快要开花之时,总算是捱到了帝都的城中央。此处比我们方才所见之处还要繁华些许,主要是来往行人的穿着打扮显然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再加上周围鳞次栉比的繁华木楼,我们顿时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大开眼界,只是有正事在身,我们暂时来不及细细观玩,连与车夫讲价的时间都没有,利落的付了银钱便绕过闹市岔进一旁的长青街。
我们虽然是第一回来长青街,但对于这一条街的名字却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如雷贯耳,虽然它的名字叫做长青街,事实上这里面大半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只是这些老头子一个个都并不简单,要么就是几朝元老,要么就是当朝重臣,可谓当今皇帝的智囊团大多是聚集于此。也正是因为这样,朝廷特特派了许多侍卫日夜在此把守,就唯恐这些老头子一不小心有个什么不测让国家损失人才,是以我一直听说在这长青街里隐藏着许多高手,老早就想来见识见识了。
由于长青街格局严谨,而各个出入口都有侍卫把守,进进出出的行人都要接受盘查,我和夏连原本企图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后来因为面生加上口音不像本地人遭到了侍卫阻拦而以失败告终。我们虽然很愤怒,但因着此次行事特殊不想引起注意而没有多做什么反抗,只默默退到一旁的树林子里小议一番打算另辟蹊径。
怪只怪师父这次胆子比较大,要我们偷的是江湖上流传已久的稀世珍宝琉璃盏。
传闻这琉璃盏乃是五百年前西域一位很是出名的老匠寻遍九洲找到极其稀有的一块血玉花费半生的时间所造,此宝问世之后一时间引起巨大轰动,无数财主毫不犹豫的大开库门就想将其收入囊中,只是老匠脾气古怪,再多银钱也不肯将其出手,只道等有缘人来取。虽然我不清楚他对这个有缘人的具体定义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一辈子也没能等到这个有缘人。
老匠抱憾去世后,琉璃盏便流落世间,在各国财主雇的许多高手中辗转许久,最后竟然落到我们卫国,被当时的女帝花了大价钱买回来当国宝,一直被历朝女帝悉心守护。直到前朝那一场皇宫动|乱爆发,明贞女帝突然抱病驾崩,新皇登基后,又将此宝作为生辰贺礼赠给了当初的国舅夫人也便是如今的王太后。只是王太后将这宝贝留在家中没多久,竟将其大摇大摆的转手送给了当朝的刑部尚书大人温泰宁,理由仅仅是喝过几次他女儿泡的茶叶甚感欢喜,可谓是将皇帝的面子拂了个彻底,想来民间传说皇宫中皇帝与王太后不和也不是传的没有道理。
我觉着若我是我们卫国的皇帝,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气个半死也得发发脾气以表威严,而那个叫南宫瑾的皇帝本人却是有些奇怪,对于此事不仅没有表示半句不满,还欣然的又往尚书府中送了几箱子奇珍异宝,说是为了表彰温尚书一家子为了让太后身心愉悦做出的功劳,以此鼓励全国人民一起来为太后的身心愉悦而努力奋斗……
这个皇帝的脑回路着实令我感到相见恨晚……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我和夏连自小与师父相依为命,没什么其他的家人,每日操心的事也不过一日三餐,像皇帝这样的家事我们不能很好的体会到,主要是如今的太皇是他的亲舅舅,王太后又是他的亲舅妈,是以我实在难以理解,一家子争来夺去的到底有什么趣味。
自然,这些只是皇帝的家务事,与我有着八百杆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我只需晓得那琉璃盏此时就在尚书府中,我们若想得手,这长青街非进不可。
和煦的春阳软绵绵的挂在空中,我与夏连商议一阵,决定先将长青街的格局搞清楚,准确找到尚书府的位置才是要紧,便让他在一旁放哨,我稍微运功轻轻飞到一处高树上。
隐在繁枝茂叶中,一眼望去竟然可以远远瞧见巍峨皇城的一角,也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那壮阔的皇城在我眼中显得有些如梦似幻,即使在眼前依旧觉着恍若虚无,不禁在心中想幸好我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偌大一座燕南山也未能将我困住,若是在这牢笼一般的皇宫之中不得自由,我恐怕是会发疯的。
76。挑灯看花,岁月长青(一)()
由于想象力丰富,我这个人比较容易有感而发,头一回亲眼瞧见传说中的皇宫,脑子便忍不住开了小差,但很快就收回心思,再往下面望去,大半个长青街尽收眼底,我细细瞰视一圈,心中大概有了底,便跃身跳下,准备先和夏连将肚中之事解决,顺便试一试苏晋给的银牌。
此次这个雇主是个开明人,给的期限比较宽,加上今日长青街的守卫似乎格外严格我们不能够急于求成,是以我和夏连都并不着急动手,对于我的提议他自然也是深表赞同。
我们原本打算找一家苏晋名下的酒楼解决午饭,但我们动身之时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便是今天早上我们都忘了问清那小厮到底该怎么分辨苏字号的酒楼,万一弄错了,会不会被人家当作是吃霸王餐的一扫把打出们都未可知。于是我们只好暂时忍住腹中饥饿,选择了一个笨拙的法子拿着银牌挨家的问。
所幸苏晋家业够大,在这帝都中也不乏他的摇钱树,我们挑着看起来比较高端的酒楼问,没问几家果然找到了一家叫做香满楼的,而早上那位小厮也的确没有骗我们,这银牌果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用,引我们进门的小二检查了一番银牌的真伪之后,连忙客客气气的招呼我们坐下一刻也不耽误的请来了酒楼的掌柜,掌柜见到银牌,立刻像是见到活神仙一般,速速领我们上二楼到一处靠窗的包厢坐下,又十分周到了布了茶水点心,恭敬道:“二位贵客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二,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二位多多见谅。”
我和夏连从头到尾皆是一副惊恐模样,此时才算是真正的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客气了客气了,掌柜只需给我们随意安排些能填饱肚子的吃食,其它的就暂时不用麻烦,有劳有劳。”
掌柜像是没有料到我们会这般客气似的,极其惶恐的弯下腰去,连连揖礼道:“二位贵客真是折煞了老朽,我家先生老早便交代过,执此银牌者必当如亲见他面,若有怠慢半分定然严惩,想必二位身份尊贵非凡,老朽万万受不起。”
这个掌柜已经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半,年纪没有七十也有六十,见到一位老者对我们这样的晚辈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虽然是看在苏晋的面子上,但我们还是忍不住惊恐万分,急忙齐齐上前将他扶起,又来来回回的互相客气了一番,他这才恭敬退下,未多时半桌子丰盛的菜色便已上齐。
但我和夏连仔细一看,顿时有些尴尬。
这满满的一桌子菜,虽然看上去五颜六色叫人垂涎欲滴,但却是样样都是素菜,连瘦肉都见不到半块,这才明白过来我们只顾着办事,却完全忘记了夏连此时顶着的是一个大光脑袋,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和尚,人家掌柜实在太称职,看见一个和尚进了酒楼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只是善解人意的帮这个和尚秉行着吃素的规则,实在叫我们感动又无奈。
虽然我一向不爱麻烦别人,但我深知夏连这小子无肉不欢,且还是来到了这样豪华的酒楼,若只让他吃素菜,恐怕会一时不满闹出些什么麻烦来,于是趁着他发作之前请来掌柜,尴尬的笑道:“掌柜怕是误会了,家弟并非……并非是出家之人。”
掌柜的一愣,看了看夏连的光头,张了张嘴,犹豫一阵:“那这……”
我呵呵笑道:“啊,是这样的,我们那个村子里的男子都是要剃头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规矩呵呵……”
掌柜立刻一脸恍然的神情,急忙歉意道:“着实是老朽孤陋寡闻了,未曾相问便自作主张,还望二位谅解,谅解。”
我和夏连忙干笑两声:“无碍,无碍……”
于是片刻后,剩下那半桌子也瞬间摆满了盘子,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整体看上去明显诱人了许多。
我和夏连拿着筷子愣然看着眼前满满的美食佳肴迟迟不敢动手,半天后,夏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才欣喜道:“夏小六,我果然不是在做梦。”
我:“……”
于是我们纷纷欢快的吃了起来……
一阵席卷之后,我和夏连终于酒足饭饱,意犹未尽的靠在椅子上消化,想起方才的情景,我们不禁感叹一阵,深深觉着这十八年果真是白活了,原以为行走江湖多年怎么着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万万没想到我们着实还是太年轻,像方才那般的待遇,此生能享受到那么一两回,着实谈得上无憾二字了。
大概是我们今日当真走了狗屎运,先是被人当作活神仙一般伺候了一番,正在为如何进那长青街而苦恼时,随意的问了一下收拾餐具的小二关于尚书府的事情,却意外得知了一条让我们瞬间看到希望的消息。
这个小二该是个很有原则的小二,虽然对我们是恭敬又客气,但对我们的问题并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我们开口问了之后,他未立即回答,而是有些犹豫的道:“恕小的得罪问一句,不知二位贵客是。”
看到小二委婉打量的眼神,我立刻明白了他谨慎的原因,虽然我们手中有着苏晋给的银牌,但我们一心想着偷琉璃盏的事,没有闲心给自己置办一身好的配备,是以我们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显然比帝都里大部分人寒酸了许多,再加上我们因为激动方才吃的太忘情没有注意仪态,让自己显得太像没见过世面的穷鬼,此时又突然问起温尚书这样的大人物的事,换作是个有正常智商的人都会感到奇怪。
小二的反应显然是有戏,夏连立刻面露欣喜的正想开口,我急忙咳了两声,抢在他前面道:“是这样的,我们原本不是本地人,近来到京中谋事,正好村中有亲人在尚书府做活,所以……”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小二善解人意的给我一个了解的眼神,我便继续道:“但是今日却未曾打探到他们的消息,尚书府中我们也进不去,无奈之下便只好在小哥这里碰碰运气了。”
77。挑灯看花,岁月长青(二)()
夏连悠悠看我一眼,脸上写着“你真能瞎扯”五个大字。
小二立刻露出了然的深情,笑呵呵道:“原是如此,若是外地来的话,尽快找个依靠是应该的,应该的。”又道:“只是二位贵客恐怕有所不知,近日便是温尚书的五十寿辰,尚书府中上下正竭力准备此事,若是二位的亲人不在府中,多半是出府采购去了。”
我和夏连皆是一脸意外,齐齐道:“寿辰?”然后忍住欣喜对视一眼,假装随意的问了问具体日子,再连连道谢之后,便将小二打发走了。
小二后脚方跨出包厢,夏连便立露出狐狸尾巴兴冲冲凑过来道:“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就说那长青街的守卫再谨慎,也不能谨慎成这个模样,原来是那老头子要办寿辰。”
我深以为然的摸摸下巴,道:“这几日他们这般提防,寿辰那日处处都是宾客,他们还能像今日这般随时都亮着刀子么?到时人来人往的,找个机会混进去还不容易。“
于是我和夏连又喜滋滋的商量了一番细致的计划,由于温老头子的寿辰在后日,我们明日还有一日闲暇时间再去长青街摸摸底,便也不甚着急,下楼找到掌柜托他给我们安排了两间空房,掌柜自然是利落办好,吩咐小二将我们领进各自房中,纵使之前我们已经见识过着银牌的威力,但此时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这样尽职尽责的服务态度,是以从头到尾都是既愕然又惶恐,尤其是见到设备齐全的房间更是如此。
虽说手中有苏晋给的银牌,这些下人如此对我们也只不过是听苏晋的嘱咐,但看大家为了我和夏连能够满意这样的努力,纵使我脸皮再厚也还是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便从兜里掏了几块碎银子犒劳小二。这样的酒楼里面给下人打点些碎钱是常有的事,是以那小二也未曾拘谨,欣然便收下了。虽不是什么大钱,但我却是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十分的大气,入住客房的底气不由得足了许多。
一番忙活之后,天色已近傍晚,从燕南山一路折腾过来,我与夏连身上挂着的几块麻布已经惨不忍睹,方才进这酒楼时里面的不少宾客便已对我们的穿着打扮露出奇怪的神情,只是大概大家普遍教养比较良好是以都没怎么明显的表现出来。但入乡随俗,如今都住进了这样的酒楼,我们也不好意思让自己显得太寒酸,且一想到苏晋替我们省去了一大笔银子,顿觉手中阔气了不少。
帝都与我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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