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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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喜了-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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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晋在商场中打滚多年,五湖四海奇奇怪怪的人见过无数,轻易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说谎,却也不拆穿,只笑着说:“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保镖,姑娘武功不凡,若姑娘不嫌弃的话……”

    他话还未了,便被面露惊喜的南宫留打断:“不嫌弃不嫌弃,我也不要什么酬劳,只要能吃饱就行。”

    苏晋看到,她脸上是一种终于得逞的得意洋洋和尘埃落定的释然,他面上淡然,心中早已是起伏连连,他向来遇事稳重,思虑周全,就这样将一个来路不清的女子放在自己身边,就连下人也忍不住疑惑,他自然也有疑惑,可正是因为疑惑,才要不动声色的看看南宫留费尽心机想留在他身边到底有何目的,其实他何尝不是为了留住这个姑娘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理由呢?

    然而,南宫留在他身边待了三个月,从未有过什么异动。

    这三个月里,他们从北到南,又由南回北,一路上行程颠簸,南宫留未曾抱怨半句,还尤为敬业的为他解决掉几波小山贼,当然,他给她的待遇也从来不薄,吃穿用度皆是和他一个等级,长此以往,下人也慢慢对她恭敬起来,暗自揣度这个神秘姑娘的真实身份,他看在眼里,从未明确表过态。

    一开始,南宫留总是很少说话,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安静的待在角落里观察一切,他以为是她家教良好,将她养成了温婉安静的性子,但时间长了,她慢慢与他相熟,话却多了起来,常常手舞足蹈的与他说她见到过的奇闻异事,有时候絮絮叨叨起来没完没了,他听得饶有兴味,尤其爱她笑起来时的模样,厌倦了商场中的明争暗斗,每次回来见到她心情就会莫名晴朗。

    但因她动机不纯,他有时候也会故意冷落她,她见他不理会她,便会噤声将脖子缩进毛氅里,雪白的毛领将她红扑扑的脸蛋映得格外动人,搓搓手跺跺脚脚哈一两口气故作轻松缓解尴尬,转身便和早已混熟的下人们天南地北去了。

    苏晋说,她是个馋鬼,尤其爱吃肉,常常没皮没脸的与下人们争抢他带回来的零嘴,他从不制止,任由她胡闹,下人们虽早已和南宫留打作一团,但岂能不看他的脸色,打闹时向来小心翼翼,不敢伤了她分毫。

65。芳草连天(七)() 
苏晋和南宫留之间,一直介于上司和下属以上,离下人们所猜测的亲密关系又尚有一段距离,简单来说,就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苏晋说,那一段时间,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对彼此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着,而她亦然一如既往地的护他周全。

    两人之间真正有了进展,是在那一次路过北地的一处连绵山脉时,突发的大雪崩。

    那日午时,他们运回一批从南方新进的珍贵药材,寒冬时节难得的开了暖日。马车哐啷作响,南宫留坐在轿子里,与正在看书的苏晋面对面,安静打量他半晌,突然将他手里的书抽掉收在身后,侧着脑袋道:“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看着她一本正经说教的样子,他有些无奈,也不晓得是谁大半夜的凑着昏暗的烛光看画本,他路过她帐篷边时,不小心弄出些响动,她便手忙脚乱的吹熄蜡烛。

    他未说什么,瞧见她咬了咬嘴唇:“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嗯。”他点点头,“问罢。”

    她的神情突然庄重起来:“你,你有没有订过亲?”

    “嗯?”他抬头看向她,却突然听见车外轰隆作响,随行的下人惊声连连,急忙掀开轿帘,见到远处山顶雪海犹如猛兽滚下。

    “雪崩!是雪崩!”

    这场始料未及的大雪崩,瞬间将整个商队置入地狱之中,人群尖叫着往相反方向逃开,马匹哀嚎着四处狂奔,苏晋站稳身子,转身拉住南宫留,却瞧见她一脸坚定,全无半点慌乱之色,与他对视一眼,更紧的反握住他。

    脚下的大地如发怒般颤动,马匹往前狂奔,二人几乎要被甩出马车,车轮绊到石头,一阵天旋地转,马脱缰而去,苏晋感到腰间被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搂住,耳畔响起一声“快跳!”,便被这双有力的手带出马车,狠狠摔到雪地里。

    风沙卷着利雪如细密的小刀刮过耳畔,苏晋正准备翻身检查南宫留有没有受伤,却突然眼前一黑,被她压到身上,四肢严实的护在他周围,沉声在他耳边道:“莫怕,莫怕,有我在。”

    那声音抖得让他心头打颤。

    她这是准备用自己的身体来为他挡住雪海么?他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小小的身子,怎么挡得住狂风雪浪?往常她总是在他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的站出来,这个时候,该由他来护她了,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强烈的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他看准身旁有一处被巨石阻挡的矮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上的南宫留推了过去,再翻身一跃,用自己的身躯和巨石形成一个角落,这样至少可以让她有机会躲过雪海的侵蚀。

    他见到她神色慌张,不停在说着什么,却因耳边轰隆作响听不清半个字,他只能勉强从嘴型上判断出她是在叫他的名字。她尝试将他推开,但她虽是习武之人,终究也是女子,拼蛮力又怎能拼得过他?当雪浪层层卷过身体,他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冰冷灌进衣裳,瞬间吞没四肢百骸,脑海里的意识渐渐模糊,只看见她泪水满脸,双眼朦胧。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曾让他坚如冰山的心无数次动摇,他这样的人从不相信今生来世,可这一刻他却希望再有来世,若有来世,他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

    最后一刻,他还在想,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竟是这样容易。

    *

    一切终归平静之时,苍茫大地只剩下无边无尽的白,所有生命在雪浪之下显得如此无力且渺小,雪原像是贪婪的怪物,毫不留情的吞噬掉一切。

    茫茫雪原之中,一双小小的手刨开盖在身上的雪堆,从露出一头的巨石之下慢慢爬出来。苏晋赌对了,他以命相互,南宫留终究是好好活了下来。

    她的毛氅早已被雪浪卷走,身上只着单薄的衣裳,露出来的肌肤皆数发紫,整个人被冻得瑟瑟发抖,就算牙齿打着颤,依旧不停地唤着苏晋二字。

    她没有哭,她徒手刨开雪堆,再顾不得自己身上衣裳散乱,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只知道一层一层的刨开厚厚的积雪,足足两个时辰,她没有过一刻停歇,日落之时,她的双手已是血肉模糊,周边的白雪被染得鲜红,她却仿佛没有半点知觉。

    她这般执着,终究是老天也动容了,当苏晋被她从足有一人高的积雪中刨出来时,竟然还奇迹般的留有最后一丝气息,她没有片刻犹豫,俯下身去以口渡气,摸到他冰凉的身体,她便一遍遍强行运功将自己弄热,用自己的体温来帮他取暖,当苏晋一声咳嗽终于恢复呼吸时,她几乎是一瞬间哭了出来,泪水如注,身下的冰雪一圈圈化开。

    苏晋醒来时,睁眼看到的便是哭成泪人的南宫留和她血淋林的双手,他就在那一刻下定决心,这个姑娘,便是他今生要倾尽所有去守护的珍宝,再管不得她是何身份,他的性命两次被她所救,他的一颗心早已为她沉沦。

    他虽保住性命,但身体却虚弱得厉害,身上所有的气力早在为她挡住席卷而来的雪块时耗尽,何况在雪堆下埋了整整两个时辰,五脏六腑早已被压出内伤。她懂些医术,为他疏通穴脉后,凭一己之力将他背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地走出雪原。哭声一直未止,卖力时还不停的信誓旦旦,说他要是敢死她一定会将他的尸体大卸八块让他死不瞑目,说他要是活着她可以答应他任何条件,说她不许他死,只许他好好活着。

    半条命悬在鬼门关前,他全无气力出声,意识却是格外清醒,她的哭声听得他心尖儿阵阵发酸,他心中担忧不止,怕她这样拼尽全力的为了救他却伤了自己,但他也不想放弃,他不信命运,这一刻却在心中祈求上天能保他一命,他想拥有更多时光,能与这个姑娘共同度过的时光,她今日为他所做的一切,他会用余生去还。

    南宫留背着苏晋走出雪原时,已是深夜,她幸运的找到一家农户,在被好心的农夫搭救之后,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闭便瘫倒在地。

    苏晋竟然先比南宫留醒来,农夫说,她的双手双脚受尽重伤,若再多耽误半刻,她便会成为四肢尽残的废人一个。他庆幸不已,伤未痊愈,还不能下地行走,便一刻也等不及的跌身下榻去看她。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双手双脚被厚厚的包扎起来,眉目温顺,唇色幽淡,额间却紧缩不展,似是在噩梦之中,偶尔颤动的眉头牵动着他的心,此刻只希望所有痛苦都让他来受。

    到了这里,若这二人不相爱,连我都要觉得没天理了,这世上宝贵的东西很多,但对一个人来说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性命,南宫留和苏晋都心甘情愿为彼此付出最宝贵的东西,说明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比自己的生命更加宝贵的部分。

    是爱让人不顾一切。

66。欲说还休谁心乱(一)() 
那之后,苏晋和南宫留便私定终身,他们甚至等不及回到潞州,在农夫的见证下,简简单单的拜了堂。红色的烛,红色的帘,没有嫁衣,南宫留却开心得像发了糖的小孩,她与他执手相看,许下彼此誓言,自此天涯海角,相伴白头共老。

    拜堂之前,南宫留紧张得手心都溢出汗珠,捏着裙角小心翼翼的问苏晋:“你想清楚了么?我可能不是一个好妻子,除了武功我什么都不会,现在决定了,到时候可不许再后悔。”

    他笑着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此生无悔。”

    如他所说,此生无悔,他带她回到潞州梅廊,带她策马野原,带她去看云卷云舒,她练剑时,他就在一旁煮茶相陪,他看书时,她就安静的倚在他怀里小憩。以往习惯了尔虞我诈,夜里常常只能浅眠,但自有她陪在枕边,他总能睡得安稳。他越发不可自拔地爱上她的笑容,世间繁华中他只想挑最好的给她。他满足她一切愿望,偶尔给她惊喜,每当她喜极雀跃,他便觉此生足矣。

    南宫留何尝不是如此,她虽曾说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但却不断在努力的成为一个好妻子。她知道女子家动手动脚不好,便慢慢尝试放下刀剑,学着做菜,学着种花,虽然有好几回她为了做菜差些烧了厨房,种的花草亦是难有成活,但她还是乐此不疲地尝试着,只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贤妻。

    那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常常接连两三日都不能归家,而她从不抱怨,也从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支持着他。有一回他过度劳累染了风寒,她便日日夜夜的守在他身边,亲自为他熬药,喂药,夜里怕他受凉便紧紧搂住他,他担心自己传染了她,于是尝试将她推开,而她则犹如八爪鲇鱼,死活不肯放手,他推得用力时她就抬起脑袋威胁性的狠狠瞪他,他感动又无奈,只得由着她。

    后来的后来,他们离开梅廊,迁到帝都,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偶尔小吵小闹,却从不放下彼此半分,当初的誓言,他们都记得清楚,只等时光染白头发,只等繁华看尽,共老天涯。

    听到这里,我越加奇怪起来,这两人既然如此相爱,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将他们分开?南宫留又是因为什么竟在雷雨大作的夜里也要毅然决然地离开,起初我听苏晋说南宫留是抛夫弃女,跟着美男子离家出走了,莫不是这段感情里还有第三者插足?

    想到这里,我顿时精神一振,连忙竖起耳朵听苏晋讲接下去的故事,而风声静止,他却沉默了。

    我狐疑地侧头看他,却瞧见他站起身来,负手望向白月,只见挺拔身躯,看不到脸上表情。我知道他这是想起往事,心有感慨,看着此时物是人非,不知他感想如何。我突然有些好奇,他当初立下誓言,说此生无悔,而南宫留弃他而去,他现在是否有半点悔意?

    这么想的,我不自觉的也这么问了,“你现在,后悔么?”

    “嗯?”他回头,想了想,反应过来我问的是什么,便缓缓一笑,

    “从未后悔。”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我,仿佛刚才四个字是对我所说,不知他此时是不是又将我当作南宫留,我与南宫留如此相似,不仅相貌相同,一样会武功,一样有晕船的毛病,名字里同有一个留字,这样的巧合连我自己都心惊。可我比谁都清楚,我绝不是南宫留,他口中那个爱得深切的女子,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他将我认作南宫留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回,往常我除了无奈之外也不甚在意,可今晚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眼神太肆无忌惮了些,我心中腾身起一股奇怪感觉,全身上下都觉得甚不舒服,于是皱一皱眉,站起身来恼怒道:“你这般毫无忌讳的看我作甚,我不……”

    话未了,苏晋突然拢紧眉头,眼中闪过惊慌,下一秒便闪身上前将我一把抱住。我心中大惊,以往虽总觉得此人八成没什么好心肠,但行事往往把握分寸,不至于太过荒唐,没料到我竟还是低估了他的无耻程度,此时夜黑风高孤男寡女的,他竟然想对我做这等苟且之事么?

    我怒火攻心正准备动手狠狠教训他一顿,他却突然扳住我的身子重重往一边倒去,噗通一身,两人齐齐倒地,耳边掠过一阵紧凑的风声,一支长剑堪堪插入草地半截有余。

    我正惊愕一时反应不过来,苏晋便快速爬起身上上下下检查着我,神色镇定如常,但双手分明在隐隐发抖,“阿留,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长剑如雨点般密密麻麻从夜空中飞出,我连忙带住苏晋滚到一旁的大树后面躲避,黑暗里陆续闪出黑衣人,与我们这一方的官兵很快打作一团,“快!保护公主!”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一时间夜空里尽是刀剑相碰之声。

    我手心有黏腻之感,伸出手借着火光一看,竟是猩红的血迹,苏晋脸色一白,声音竟有些发抖:“你受伤了。”

    我看一看他冒血的左肩,扶一把额道:“大哥,好像是是你受伤了……”

    他后知后觉,总算感到疼痛,皱皱眉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细细查看我一遍,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淡然道:“无碍。”又看了看四周战况:“你护好自己。”

    我皱眉看着他不停冒血的伤口,再看看他风轻云淡的表情,不确定道:“你,真的没事么?”

    他伸手捂住受伤的右肩摇摇头,又浅笑道:“你担心我?”

    我顿时满脸白眼,都这个时候了,这家伙还有心思打趣我。我伸手撕下自己的衣裙,先为他点穴止了血,又在伤口处简单包扎,他的目光一直饶有兴味地将我盯着,我抬眼看了看他,边替他包扎边道:“你别想多了,你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我只是不想做白眼狼。”

    他笑一笑,没说什么。

    “夏小六!”乱斗中谁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我细听了听是夏连,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这个时候还知道担心我这个阿姐。我站起身转头对苏晋道:“你快去看看颜楚。”他点点头,道:“你当心。”我摆摆手:“别啰嗦了,我这功夫不是白练的。”说罢,便纵身一跃也加入了战局。

    夜色中刀剑更加无眼,所幸对方清一色的都是黑衣蒙面,是以能轻易分出敌友,我大卫国的士兵们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此刻总算让我亲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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