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下残刃,唯有剑柄与残留的尺长剑身,古朴无华,只余沧桑。剑身崩断处,几道深深裂痕顺势延下,几至剑柄,这短短一截,犹似乎不经意间就要碎裂开去。
聂不平凝视许久,突似意动,低头再看一眼身子,只觉得轻轻一恍,一道青白灵体徐徐自聂不平体内分化而出,无声无息,缓缓落于地上。户牖禁闭,无一丝风,小小室内,灵气微微一颤,带动着烛火轻轻摇曳。灯前,这青白灵体扭头,瞥一眼黯然无神,再无动静的聂不平,转而,凝神注视那案上剑身,静观无声。
唉落得这样。灵体收了目光,埋首再看自己,终是再也回不去了那时了。耳边犹有喝声剑鸣,俱往矣能得多少就是多少吧,不由想起那些剑冢残剑,面上轻轻一笑,这笑里,多少无奈深沉,又多少放下
默然立了一阵,抬步,隐隐发虚的青白灵体轻起,投入那案上剑身而去。剑身幽光一闪,裂痕处恍惚透出些许灰色暗光,再无其他动静。又有几刻,残剑兀自御起,隐入聂不平怀中不见。
烛火犹在,灯下,聂不平静坐宛如入定,只是,面色木然,无一点光彩,只有一线缓缓呼吸犹存。(。)
第九十五章 妙意玄机阁()
听风之上,小师弟入痴,执剑学步,常行至崖边不自知。跌落两次之后,理勤殿师兄们默默在崖边立起一道围栏。
当初起势,意在剑外。
而今又要看山是山这意思,是要撇干净所有去了?理是如此,又该如何撇法?
犹记被击飞之时回首那一眼。剑出之时,自己明明觉到聂不平提剑而来,直直走到面前,回望那眼,竟然是在原地未动?自然不会眼花看错,对面一拍,是他,原地未动,也是他!
人,剑,二者唯一,互为你我?
怨不得自他意起一始,自己就有了仿若观画的错觉!一动一静之际,本无你我之分,亦或,那一刻,自己看到的,是,也不是。
心中似乎明了,却又如隔雾看花。这,可不是如起势那般,意在剑外,剑在意中,依旧是御剑之道而已。此境,诣在心神意气之合,有我无我,已无关御使矣。
观想,学步。听风除那十来日对剑倒飞的一景依旧,平添新景。
灵牙山上,玄机阁迎来一批修士。
或筑基,或金丹,甚至有元婴混于其间。一二十人,着实热闹非常了一日。
一身身专为了出行而备的光鲜行头,一群飘然物外的堂堂修士,真是蓬荜生辉,直惹得禽鸣鱼跃,云住烟绕。
一时间,殿外场中,一派眉飞色舞,叽叽喳喳,左右探查观望,这里好,那里不错云云,指点闲话一堆。
正值热闹喧哗,场中风景一变,急转直下。
“这洞府正堪我用,地火旺盛,正好试炼。你思玄阵的,跑这儿来干嘛!”
“哎,老吴,你走错地方了,那是我看好的!”
“小李子,没看见门口这口塘吗,分明就是有意专为唐某设立,去去,边去。”
“姓徐的,这个可不是你该来的,哎哎!林老头,那边争什么,这边这边,院中正有石案棋盘。快快快!哎,我说老曹,硬抢不是?把你破包袱给我拿开。”
火气莫名升起,须臾变成一片吵嚷,喝骂不绝。
一二十个修士,瞬间炸锅,吐沫横飞,面红耳赤。嚷嚷无果,一个个撩衫系腰,伸胳膊撸袖,三五一堆,撅着屁股在场中丢起骰子来。
“好!”
“哈哈哈,林老头,争也无用,手下定输赢,天意天意啊。”
“哎哎哎,这个不算,方才谁暗地里吹了一把?耍赖!”
闹腾一天,直弄得天昏地暗,乐不乐意,也都认了,拍拍屁股,各自散去。
第二日起,就少见了人影,一座宗门,顿显清幽出尘,仙意盎然。
只不过,偶尔传来几声“乒乓”乱响,或者来一阵“轰轰”的炸声,而已而已。大不了,也就是莫名火起,烧了庭院,半晌才见一人灰头土脸,哈哈笑着,一头攮进池中。
比起暴雨雷鸣中,丢个法盘入空去集天雷,引得雷劈半座宗门,比起一日里,宗门池水冒起毒雾,鱼龟鳖虾尽丧都是小事儿。
宁离而今早已麻木,与这些,自动滤了去,连瞪眼吹气的劲儿也没了。海明月只是满脸欣喜,那脸上,就如抹了蜜浆一般。
“嗯哼,那个离儿,你看,这玄机阁里,只是这样一帮子折腾,是不是少点什么?”
“哎呦,离儿驽钝,还请海阁主明示。”
“咳咳先前商量的找些入门弟子的事儿你看而今弄得,怎么也得多些人来收拾,再这样弄下去,阁将不阁啊!”
“先前是谁拍着胸给我许诺,回来一起去那座峰上的?那人呢?人今安在?”
“我吴老头那里他”
“少来。”宁离手中匕首一去而回,空中只留一线红影,“人自好说,让你那弄什么灵偶的,机甲变幻的,去准备些好玩的东西,还有那个,对了,就是那个吴老头,弄那什么霹雳丸子的,跟了我去。”眼珠一转,露出一缕狡黠,“先说好了,弟子回来,按人算,一人抵十只那灵兽袋子,你可敢应?”
“好!一言为定!”
宁离看看转去身影,满心暖暖。
这段时日,****观这阁中景象,心中那于此地另立一所御灵宗门的想法,按不住日渐燎起,竟然心底有了急切?呵呵。
宗门,也可这样建法。先前见海明月筹划这阁,只讲内里需求设置,有他那明宣少爷的底子,起始置办,根本未曾花销多少,这就成了。
之后的事儿,更是始料不及。原先还在为他弄一班子人回来,如何生计发愁,这个痴人,商议之际,一点也不曾提起过这些。然而,一帮子疯子来此,胡乱折腾,日子竟然悄然滋润起来。才明白,这些疯疯癫癫,不着调的家伙,可不就是现实的生金宝贝!
前几日里,明月只是出去闲游一趟,随手带些东西出去,竟然弄回来上万的灵石,各色材料堆积如山!只嫌先前的藏珍库太小。
默不吭声,无什么祭天,祭地,祭祖师,自然也就无有广散邀客请柬,高朋来喝。原以为,是怕自己弄得不好遭人耻笑去,只是先来试试。却不料,这是早就安了心,闷声发财。
一干人,虽是花样齐出,乌烟瘴气,这其中,生气勃勃,挡不住的欢喜,无有心机计较,只有所好而已。
宗门不就该如此?不由望向旁侧相倚的一峰。
当初出外来,一心只是迷惘失意。心底不耻那抛了祖师兽皮卷正法,只知拘灵血脉的行径,御灵一宗,真真不该就那样走了邪路不归,至今为修界难容。然而心中再是愤然,自己孤身一女子,饶是天大本事,也未尝敢有过那样一想,去开宗立派,再延祖师正统,真是无那心力,依仗。
不想,冥冥自有天定
当初孤苦飘零,何曾预料,偶遇故作清高,知音难觅的明月,一路行来,会至眼下这般。
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精巧的袋子,心底暗自一暖。转而抬眼,望不尽那天高云舒,只觉得四下里,花馨果馥,莺转虫鸣,远处海线,白浪叠叠,生机无限。
南隅小镇,周哲静立观海,兀自轻叹。如此飘摇,也无一丝着落,眼前茫茫,只余怅然。该往何处去?(。)
第九十六章 乱花迷眼()
林行远看了校场中的身影,轻轻一笑,转身负手,只去观那院中红梅。
朔风此处过无声,只是一派凝寒。枝上花蕾初长成,点点如豆累枝,未开意更浓。
正此际,有了几片星星雪花飘落,零零飞舞,畅然!院中人抬手拨弄梅枝,心中映起校场小子,“不是此枝无傲骨,只是未解隆冬寒。”
“下雪了!”场中几人观着那凛冽如风的剑影,只是沉浸其中,半晌未有开言。突觉空中风若有灵,竟然夹了雪,不觉为之一动,喊出声来。
“嗯?”林瑜倏然收剑,静立。果然有了雪,家中却是少有这样景象,不由看得出神。犹有风在,雪花轻飘,坠坠涩涩意迟迟,左右飘摇无迹,心中一动,意起直取,“嗖”,一剑击出。空中,那片雪花突地一滞不动,转而,剑过,分为两片。
“咦?”林行远一怔,扭身去看,面上笑容更盛。
场中此时又是哑然无声。观剑的几个,都被这一剑之势看得心震。这是剑势?只是宣法时有听师兄们提过,却从未有那机缘一见,真真非同凡响连自己几个都只觉心中一紧,这剑意,除了许师兄与方师兄,恐怕难有人及。
听风之上,李飞白静立停步,不是这雪,却是在步中被迎面一剑止住。
崖上,聂不平与李飞白对立。
剑,一把剑。凭空而来,徐徐若悠然闲游。空中雪落,伴剑而行,好景,好景!此情此境,何不同去
二人静立,不言不动,只若融入画中,恍惚不实。
空中落雪,偶尔不知为何所触,一分为二。
“夫君欲去?”
“呵呵,外面风起正盛,那两个也是一去经年,再无消息,还真是有些心动了。”晏舒笑笑,不想到了此时,竟然还会这样心境不稳。
“也无什么,既然有这心思,走走就走走,心展和我在这里,不日风儿也该返回,该去就去,何须顾忌许多。”
呵呵,晏舒不由深深看一眼自家夫人,室有良人如斯,真幸事也。
“云儿那里,还需勤去看看,”
“是呢。”晏夫人一展眉,面露欣慰,转而娇嗔,“奴家而今可是还记得,那时候有人天天怒得跺脚,只怪云儿嗜睡不知学。”
“呃!”晏舒面上一红,“还拿这个说笑。”谁又能想到还真是有在睡中修行的一说,总之自己活了这许久,这之前还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本事,连自己这返虚修士都心底羡慕,还说什么?架了神桥之后,本以为会停歇一段儿,不想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中间起来,喊了那九转仙芝一道,就又转回了地宫去。
而今可好,地宫之内,一个胖滚滚的睡痴,再加个无趣也自坐定不起的仙芝娃娃,可引了那些弟子舍不得出来,恨不得也生根不起。
眼睁睁看着一个淬体的生生睡成了神桥,而今还不罢休,直奔筑基而去!哪里还如先前那样,都回避开去。一个个倒转头来,争着往晏云身侧凑上。如此神异,跨了神桥还直蹿个不停!说不得,这炙人的热浪中间就有什么玄机。何况,又来了那仙芝,嘿嘿,这个平日里,可是敢看不敢想的,现今一同打坐,指不定就沾上些异种生气来,这不是白落的好处?
我曜华宫果然独得天意垂爱,一时人人欣喜。
“唉。”观这些,自己先前也未曾料想如此,不由心笑,若说外面风风雨雨,各寻机缘,自己还自羡慕,其实这些若是说了出去,不知又要羡煞多少人去。
正是一宫福运所在。
“而今都自安好,但愿我去,也能有所开悟吧。”轻轻接一句,转身,慢慢踱至窗前。突地想起先前心展所言,正潇得遇高人指点,看那情形,颇为意得,当时也未再问什么,而今出行,不妨也去看看?自己这个做伯伯的,连同夫人,合着心展,彩衣,几个一道,都未曾使得正潇开窍,这个高人居然一遭点破,还真是让人兴至。
想到这里,即刻抬步往晏心展那里行去。
连云山东北一侧峰谷,一身黑袍的老者自静中醒转,仰面看天,眉头轻轻一皱。只是出来搅混一番,可没有想过去投身其中插手什么事儿。
今日怎会突地莫名有感?呵呵,果然,这世间因缘,一牵而动,却是真真难以全部揣了出来,自己已是小心翼翼,不去沾染太多,而今看来,还是人意不如天转,却又不知是哪里扯动了什么,惹得心底一动?
也未太上心,只是笑笑。起身来,踱出洞府。长舒口气,有些意懒,不由转头。一侧静室中,晏正潇犹自盘坐未醒。
此子心中积忿,又有一个那样的父亲,正是不用费心点火浇油,自会无端生出祸乱来。还真是天意助我。比之去言说晏舒那样多疑无定的家伙,省心太多,却不知这样,又会折腾出什么样子来,却和自己先前心想的大有不同。
心想之下,不由嘿嘿一笑,一脸不屑。
“师尊。”
“哦,正潇醒了。”
“是,这控火之法,不知徒儿所解可有什么偏差,还请师尊指正。”
“且来。”
晏正潇行至洞外,立定收神,气自静敛。稍顷,目中精光一闪,抬手掐起道道繁复法诀。霍地,灵气一震,一股灼热之感霎时迸出,直逼得四下树木瞬时焦黑一片。抬指间,手下一勾,一道炙热烈焰倏地闪现,幽幽然不甚起眼,竟然是灰白之色!掌中微颤之际,只觉得观之目中生疼,不能直视。
“去!”一声低喝,一道灰色妖异的火线“嗖”地射出,直取眼前巨石,一闪而回,收手立定。片刻,那巨石上半无声滑落,“噗通”坠地。再看那火线切处,光华如镜。
“果然是天生运火之才!”黑袍老者眼中也是忍不住一亮,“正是天选之人,如此,为师也可放心将这火精交付于你。”
交付与我?晏正潇心底一颤,这是,要将这火精赠我?如此,日后再不必去掐什么繁复的法诀,也是信手拈来了?心中惊喜,转而,又不由一阵黯然,先前两次渡灵,生生忍了那许多苦,还是不成
“缘何失色?”
“这弟子愚钝,先前曾试过渡灵,却是不成”
“呵呵呵,为师既然说将他予你,自然不会是空口白话,痴儿多想。”
成了?这就成了?这就是火灵之体的感觉?抬手一展,一道灰白炙焰瞬间现于掌心,轻轻摇颤,直逼得四下空间一阵虚浮扭曲。而今我也是身具火灵之力!脑中不知为何,竟然直直蹦出晏风身影来,这火,回头可由心好好试试去了。
“事既已成,还不归去?”
归去?“师尊?”这天降奇缘,如梦一般,而今一言,竟然要散?
“有此一缘,他日自会相见。而今已非昨日,不可再弱了名声。去吧”言毕,老者身影一虚,缓缓散去(。)
第九十七章 山雨欲来()
蒙山匡雄界,明里暗里来往穿梭的身影不绝。
匡主虽未散贴去,也未出面有甚言说,甚至未曾有露一面,连主殿一干执事都未有一见,只是静默不出。愈是如此,更是挡不住底下来往,甚者,连近里人族修士也自按耐不住,前来拜贺。
不得见,却又有意无意将那令人心悸的气息偶尔显露一番,仅此,足矣。无论主殿应接不暇,二十一峰,峰峰如此,络绎不绝。四面来探,来拜,来投者,不计其数。
群客退去,这日主殿上,一干执事留住,自聚在一处。
“匡主行事,果然不可常理度之。这一下闭户不出,真是落得妙不可言。”
“哼,那杨老儿和柳氏,明里叫嚣,共同进退,什么东西。不也是一样暗地遣了拜贺。”
“那秦正隐去,也不知到底投向了何处,而今匡主破入返虚,还是无影无踪,也没一点反应”一众正是热闹,此话一出,不由一愣,尽皆默然了去。
袁圣离去,又暗地遣走了首峰人马,直至今日不出,却抹不去身份在那儿,首殿。毕竟,袁圣只是离去,虽然摆明了对这乱势懒得搭理,嘴上可从未说过不回不理的话。
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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