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就是心境不随,欲生迷惘之兆?冒然前行,何若静心积淀一番?
踱至洞口,举目远眺,天际微朦,正是将要放白之际。晨风习习,芳草茵茵。不由自然心定,长长一番吞吐。心中一闪,或许,也是时候往六山一趟了。
入洞,案边稍息,孤单一个,也无什么可以收拾,只是心中流连。
怀中画卷,依然无感,隔衣轻抚,扭头静观那石壁。前番七颗果子炼化,体悟之下,却未将此画继续下去,只是随心所欲。整面石壁,复刮三尺,而今这壁上,正是自己最后一次留划之状。
直斜深浅,圈弧点落满壁剑痕,无甚轨迹可寻。
静立片刻,李飞白面容一肃,身遭灵气带起,缓缓合上双目。抬手一召,也无念诀,也无掐指,腹中剑即在手中。指一挥,剑去,将眼前石壁须臾刮落一层,光滑如镜。
也不取画,深深一个呼吸,沉心。片刻,当空的灵剑突地御动。却不似那般清清洒洒,只如一柄匠人刻刀,方寸之间,凌空翻飞顿挫,点划勾抹石壁前,书生负手闭目,寂寂然,难分有无,若容天地。
该去了。半日后,李飞白睁了双目,轻轻一声低语,神色一黯,却无人听。
身前石壁,一幅壁刻,如那幅画儿一般无二。抬眼观去,恍恍若有气转。几朵桃花镂空,静静浮出。“唉。”抬手掐指,中指血出,运气甩手而去。暗暗一缕血线穿空,在空中,无声分散,化为一蓬细细血珠,落在壁上。正是那一朵朵桃花应处!
抬手并指凝气,运指疾书。须臾收手。转身抬步,掩洞而去。
洞中石壁上,点点殷红,暗中流光。画侧一句,“此去长风九万里,但斩烟云取清心。”
“许大哥!哦不,许师兄真的这就带我出外?”林瑜禁不住满面欣喜。
或许正值乱起之故,此次考核,简之又简,根本无甚悬念。只是几位师叔出面,待考师兄弟们轮番上阵,各走三场。其一徒手施法倾力一击,其二受师叔一指威压,最后与同阶灵偶一场对战。自己和向关几个未有多大风险,都自过了,录入内院。
正是开心不已时候,不料,自入院以来一直不得见的许逸,也在这时候找了来。
心中欣喜难以遏制,相比之下,许师兄的到来,才真是让自己心动。
竟然让许逸师兄亲自找来,还是要带自己出外去,此份殊荣!林瑜禁不住又左右看看,适才围了一堆的师兄弟们,却是被许逸遣散了去。忘了忘了,嘿嘿一挠头,巴不得想再看看那些羡慕的眼神去。
“呵呵。”许逸看看林瑜讪讪的样子,也憋不住一笑,“自然是真,难不成,我还敢拿被几名师叔钦点的首名玩笑?”
复观林瑜,心下翻涌。
此次考核虽然从简,只是注重战力,并无论道谈悟之类,已足可看出许多。有师尊那一言,许逸自然也在旁侧隐了观看。这林瑜,还真是出类拔萃,耀眼之至。当初只是感觉此子心思活络,不失灵动,不想如此之快就破壳而出。一身修为,从那时的神桥未架,也自蹿至临近筑基,还真是有够生猛,令人侧目。
各人有些隐秘门道,修为提升得快些,院中并无怎样的关注或是探查。只在各人机缘。如是,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却大多心性浮躁失衡,反生心隙,终究误入歧途,再难成就长远。考核那日,因此专意仔细观了,并不见林瑜法力虚浮失稳,可见确是沉心苦修,明了其中要意,并未走偏。这份心性,更是难得。
只是那手剑,御得快绝凌厉,分寸自在把握,其中却暗显霸道,真是难以和眼前的这满面生涩,略带羞意对得上去许逸又自看了一眼,这感觉,却是无法言说。剑如其人,越是细微处,可观本性矣。或许,自己有误,只是此子心中果敢吧。
“许师兄,还拿我打趣。”林瑜面上一红,低了头,忍不住心底却是乐滋滋的,“不知这次出去,是往哪里?可有什么好玩的?可是要斩妖除魔去?”
“好玩?斩妖除魔?”许逸一愣,打方才的出神中醒转,转而明白了这厮的心思,不禁好笑,却也差不离了。想了想,也不去多说什么,其中凶险,何必先在此时渲染,“嗯,是不错。不过,这次,能不能玩成,却是各看机缘了。”又自一顿,“至于去哪里玩,届时自知。你去准备一番,三日后咱们就走。到时自有师兄来此唤你。”
“好,好。林瑜听命,这就去收拾。”
静候了几月,万事具备。回了自己院中,许逸却是莫名烦躁,久不能静,院中徘徊,不得开解。观花仰云,盘膝打坐,不能平复。抬脚步出而去。
左右漫无目的,只是信步,直至月起伫足。这一抬头,却是又步入了外事殿来。这是心有挂念难平?怪哉!殿中已无人,只有烛火悠燃,香烟袅绕,一人一影而已,不由静立。转而轻笑一声,“难抑自是心中事,起自有因。呵呵。”抬手取出一枚玉玦,打了神念入内,置于案上。转身而去。
三日一晃而过,一行六人,出了六山,往西而去。
断刃涧,一侧的谷中,木屋独立。一名青年修士静卧床榻,枕手无眠。那几个回转去,也不知到底如何决断,竟然耽搁了几月不见回转?难不成,有这样的机缘,会因为一点挫折就弃而不顾了?不会,不会。当时绝不会看错,那个叫许逸的,观他神色,对这剑冢金气,颇为上心,本就是个剑痴,而今得遇剑冢秘境,又有通灵金气,这世间难求的东西,绝不会丢下才是!
唉,这许多岁月都过去了,而今机会就在眼前,临了却是心乱了去。等吧
不是别个,正是许逸那日救下之人。相约别过,竟然不再离去,就在这谷中住下了。
那日相见,身负重伤,说明了剑冢之秘,却无有那机会再与许逸等人入内。可恼金气伤身,哪止是皮肉受损那般简单。那气及身,破杀之意深入肺腑,直抵经脉,所过之处,寸寸撕裂。体内残气不除,皮肉绝无完好的一说,也怪自己不小心,未料只是几下而已,竟然身子会承受不住去,唉,还真是不得已。
“却是有些重了,嘿嘿。”莫明嘀咕一声,翻身起了。幸得有了许逸一行救助,几月过去,而今这身子却是终得恢复了,还不错,利索得紧。自在那里来回转转扭扭,跳跳蹦蹦,不觉有碍,心满意得地立定。来日再遇,就可随了他们一同入境去,也可一展身手,只要有出手机会,这入院之事**不离,就成了。
举首望月,云影半遮,下自幽暗。谷底深处,一处流瀑,水缓垂轻,声也不响。静夜之下,才有些霍霍之音,暗影之下,犹显得幽谧。小瀑流轻,瀑下小潭却是幽深,恍惚锤击而出,于此境格格不入。
潭外引出的轻流,直直而出,十几丈外才有回转,中无曲折。水自清淌,中间乱石密布,大大小小,都是一色的平坦,竟无杂石。月光垂落,偶尔光闪。那一闪际,恍若一柄崩裂的残刃
第八十三章 入境()
一路疾行,李飞白依着许逸所留的玉玦指引,一心直往六山书院,连连运法,少有歇息。只是半月,就入了清屏山中。
这一处,都言说是而今的风头浪尖,四下却是格外的清净,竟然少有来往的人迹妖踪。六山之名,几千年积蕴,独弄得飘然物外,即便而今因古阵寻镜之事沸沸扬扬,多少人心里惦记,也没有几个能有那份胆魄,真就跑来此地窥觑一番。
山中清幽,雅秀雄奇两相宜,偶有禽鸣,点得人心无杂念。
放开了去,更是把疾行之法运至极致,只觉得这一番奔驰下来,心稳不少,法随心行,也自少了点不实之感。
这就是六山书院了,李飞白立定身形,将将放眼去看,突地传来一阵破空之音。循声望去,一只纸鹤倏然而来,尚未近前,鹤背上修士远远探查扫过,见李飞白无甚动作,停在空中,“此地已是六山地界,不知道友来此,有何贵干?”
“见过道友,在下特来求见许逸兄长。”
许师兄?鹤背的修士轻一皱眉,看了看眼前的少年书生,“可有什么凭证?”
“这是许兄的玉玦。”
李飞白,这个,就是李飞白?接过玉玦一观,鹤背的修士不由又多看了几眼。也未看出有什么异于常人啊?外事殿里传话,专让留意此人。却听内里师兄说,是许师兄专在外事殿留了玉玦等候?一下弄得院里私下都传开了去,都等着看是何方神圣呢。却也未见有三头六臂,不知到底长于何处了。
“嗯可有什么不妥?”对面的目光,上下审视,却又分明心不在焉。李飞白不由诧异,这是怎么?却不知,许逸无意的一个举措,自己已是声名在外了。
“哦。无甚。只是,许逸师兄几日前就已离院出外。”
“出外去?”李飞白一怔。自己是来投院的,这玉珏,只是一个指引,身份说明而已,却是不能拿来做什么入院的凭证。却是为未曾料想这许逸会如此繁忙。竟然不在?这个,一时语塞,不觉略显尴尬。
“呵呵,也无甚,师兄确是近来事物繁忙些。”抬手抛还了玉玦,“倒是留了东西与你,你且在此候了吧。”
留了东西给我?看纸鹤掉头而去,李飞白不觉左右徘徊,却是连再观一观此地气象的心都忘了去。
一块玉玦。接过拜谢,李飞白扭身离去。心里再按耐不住,还是忍下了。这修士也不知为何,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真是被看得浑不自在。背一背再说吧。
竟然是在这里候了自己几月虽然是另有事耽搁,临走之际犹留此于己,这份心。唉,真是让人惭愧。
断刃涧,剑冢秘境?许兄专门在此言明了断刃涧的去向所在,意在相邀,却不知自己有什么能帮的上许兄一行的忙去。不论如何,这一趟,必得应去,万万不可再有失意了。
一来无果,此去已是相错了三日,不敢耽搁,李飞白即时朝断刃驰去。
“许兄果然还是来了,真是让小弟挂念。”
“让聂兄弟久候了,却是耽搁了去。”许逸看看迎来的青年,竟然就在这里住下了,略一错愕,“伤势可已痊愈?”
“已无大碍,还要拜谢许兄相救之恩。”
“哎,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既然来到,不妨来日就去,早日收拾了那金气,也好安心。”
“正是。”
一行人都是心挂着金气,哪有心思在这里长短寒暄。聂不平转身引了众人入屋,暗自扫视一番,除了这个许逸,却也没有哪个格外不同,能独具气势的。只是看了看紧跟许逸的小子,不离身后,不由多看了几眼。也不多言,心中轻轻一笑。
“金气破杀之意,伤人直透内腑。都自警醒了,万不可大意。”此次几个,无一受阻,都安然入了剑冢之中,也多了些照应。只是听这聂不平言说,自己和方梓文此前进来,却是唯有些许感应,连金气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也没有多的话提醒交代了。
境内一切都在眼下,只是抬眼去,众人都是忍不住心底一凛。
秘境不大,一去三四里方圆,四下幽寂,莫名有光,却自不显。了了几株枯树,干草覆土。不知何处生出丝丝寒风,偶尔掠过。最是显眼处,只有中心的土坡,未有多高,却是密密麻麻,插满了一柄柄利刃。一眼看去,恍惚隐有气转,莫名压抑。一股杀意直取心底。
“这金气,也不知是其中哪个,或是集了众剑之气而成,单去探查,却是一无所获。”聂不平压低了话音,“我那次,也是在此搜寻多日未果。只觉得似乎有灵意在,却窥不得踪迹。最后无法,干脆在此打坐入静去。结果”
“结果怎了?”林瑜放了神识,这一片地界,却是没有什么遮掩,尽收了,只无一点动静。随口一句问,还自在那里凝神探查,肩上“啪”的一记,禁不住一个激灵,“呃!”
“那金气来去无形,聂兄入静之际,措不及防,被那厮所伤。”方梓文收了手掌,低声接话。转而看看身旁的几位师兄弟,各个都是面色疑惑,显然,都是无甚感应。定睛看向许逸,正迎上扭过的目光,“师兄可有什么发现?”
“还是没有。”许逸略一皱眉,摇了摇头,转而对着几位师弟,“这却不是想就有的,前番来此,来回探查,踏遍了此地,这剑更是一柄不曾放过,奈何”顿了一顿,“那金气的出入,一点影迹也无。这里能得以一见的,也就是聂兄弟了,却又是在入静之中突然发难是以,各位师弟不必拘泥什么方式,只管顺了心意就是。”
“许兄所言正是,”聂不平眉头一跳,“此金气虽然无什么灵识,但是灵物,必定对什么有感,这个,还真是说不清去,只能各凭心意而行,强去探寻,却不见得会有所得。”
“这”几位面面相觑,既如是说,何必再剜心去寻思什么?抬眼复望,了无生气,一片寂然的剑冢之中,寒气森森,却是恍然升起一股躁意。不再谨守一处,几个信步而去。
林瑜看看许逸,只是闭了目,不见什么回应,稍一怔。又看方梓文,已是踱至一旁,盘膝坐下。复观左右,各自由心。抬眼看向土坡,只觉压抑非常,不禁皱眉,略一迟疑,抬步,直朝土坡而去。
聂不平踱至一旁,却未上前去,只是左右闲步,双目扫视,漫无目的,一副意懒神情。几个的踪影,尽在眼底。突见林瑜抬步就走,直直朝着那一片剑林而去,不禁抖了抖眉,面上一动,转瞬又自沉静下来,不去搭理。眼下这般,才入来而已心底轻声嘀咕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转了几转,竟然也就地一扫,盘膝坐了下去。
剑冢之内,几人各自循心而行,三四里地界,冷风出没无常,幽暗里,窸窸窣窣,几点声响,犹显森然。一去经日。
“就是这里?”李飞白在谷中立定,神识一查,只有孤零零一所木屋,却没有人迹。想来许兄等人已入境去?闪身而去,直掠至流瀑之前。探头一看,这小潭,果然有些怪异,如此细细流瀑之下,竟然幽不见底!
只是,这水下竟然是秘境之地?还从未见过什么秘境,只是听说,却是想不出这在潭下是如何弄的。许兄只说,潭中自见分晓,又是如何个见法?难不成,就是这样跳下去就结了,无需准备什么?
正在犹豫不解,突地,丹田之中一阵轻轻颤动。剑!
这剑冢,究竟有什么,绝不简单!只是一道金气而已?竟然能勾动这龙牙灵剑来?
既然许兄不在此处细说入法,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却不知道,这剑冢是否入得,连许逸也不知什么究竟。只看机缘而已。
且试了再说。思定,李飞白暗暗提了法力,无形罡气散出,护了周身,纵身跃入。
剑冢之内,聂不平正自闭目,懒懒以神识查了几人,不见有什么所得。观那土坡剑林内的林瑜,在阵中转了这许久,也自捡了个地方,打坐入静去了。撇了撇嘴,只是三日而已,再候上一阵不迟。
突地,一阵心动,双目圆睁!“霍!”地转头看向入口。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旁侧的许逸和方梓文,也先后扭过头去。只见入口处,气幕一阵旋滚,“噗通”一声,一道身影跌入,却是未曾把住,扑倒在地。一激灵跃起,向里审视。
“呵呵,果然是你!”
许逸倏地起身,朗声一笑。对着还自谨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