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柳诗妍的轻声嗔怪,方羽颇为心痛。
这个女孩,是柳诗妍,不是金语嫣。
她是金语嫣的前世,可不是金语嫣。
金语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复制。
她死了,她的尸体是自己弄丢的。他不能饶恕自己的过错!
奴家不知你的娘子是如何死的,也不知官人究竟来自何方,但奴家能感受到官人对妻子的深爱。
奴家仅仅是奴家,是柳诗妍。奴家不会武功,但奴家会像金语嫣一样,一心一意的爱你。官人去哪里,奴家便跟随哪里。
如果官人不再要奴家,奴家今生永不再嫁。
听着她的表白,方羽的心里乱成一团。丢下一句“让我想想”,便要出门。
“官人请留步。”
“何事?”
“官人去往何处?若是爹爹问起,奴家该如何解释?”
“不该问的别问。”要知道,金语嫣可从来不会这么问自己的。
柳诗妍拿起衣服披在他的身上,轻轻的说道:“夜已深,官人出门可要小心,记得早些回来。”
看着他渐行渐远,柳诗妍突然又追上前。
“又有何事?”这小女人真是多情。
柳诗妍将宝刀交于他,再三叮嘱:“官人,外面兵荒马乱,一定要多加小心,切莫与他人争执。”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方羽骑上马,缰绳一拉,马儿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风中,隐隐的传来柳诗妍的声声呼唤:“官人,几时回来?”
黑夜中,听不见他的回答。
泪水再也止不住从她的脸庞滑落。望着漆黑的夜晚,对着满天星辰,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他:等你回家。
听见响动,柳员外出门查看,见到女儿在屋外抽泣,不由感到疑惑。
“小妍,为何在此啼哭啊?”
见到爹爹,她赶紧挽起衣袖擦干眼泪,只说没事。
柳员外如何能信,左盼右顾不见方羽,于是再三追问,她只说官人去平江府接公公和婆婆了。
“接人需要这么着急吗?今晚可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没有什么事情比亲人安然无恙更重要的。爹爹,如今外面乱的很,爹爹出门在外可要加倍当心。”
看着她满腹心事,忧心忡忡的凝视着远方,柳员外长叹一声。
“进屋吧。他会安然无恙的回来的。”
方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走。道一千说一万,还是他的心里。
他不清楚自己再待下去会不会发生什么。既想对柳诗妍好,又觉得对不起金语嫣,心里很矛盾,内心很挣扎。
既然如此,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想想清楚。
想想自己需要什么?
想想什么是自己无法割舍的?
想想什么是可以丢下的?
问问自己的内心,方羽啊方羽,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找到了柳员外口中的那个山洞。
洞口很小,空间却很大。
点燃一支火把,他借着光亮摸索着深入探索。左拐右拐,不知走了多久,果然,在山洞的深处,有一具完整的尸骨坐于地上。
这具尸骨有些奇特。左手搁在突兀的石块之上,右手成掌摁在地上,左脚向外弯曲,似乎曾经受到外力而骨折,右脚支撑于地上。
再看尸骨的面容,痛苦的扭曲导致整张脸变了形,想必生前有过一场激战。
方羽恭恭敬敬的上前拜了三拜,将宝刀呈上,轻轻放于尸骨的面前。
“前辈,在下不敢占为已有,如今物归原主,再次叨扰还请恕罪。”
再次拜了三拜,他转身离去。忽然又觉不妥,不管是谁,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讲究的应该都是入土为安。
于是他再次返回,原本想着用手刨一个坑,可无奈地质太坚硬,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拾起宝刀。
宝刀出鞘的一瞬间,一道红光犹如一道红色闪电,挖地刨坑犹如切豆腐一般,竟然不费吹灰之力。
“前辈,在下只是借你的武器用,你好好的安息吧。”
说着,他上前轻轻的将尸骨托起,突然发现在他坐着的地方有一行小字:
埋于三丈之外,挖地三尺,不胜感谢。
既然他有此要求,照做便是。
方羽依言在三丈之外挖了一个坑,在往下挖坑的时候,突然间,被一个盒子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玩意?
他好奇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刀谱——天罗刀法。
在刀谱的第一页上,却不着边际的详细记叙着另一种武功,这种武功叫做游龙神功。
这种功夫因为太过猛烈,所以练到六七成时,就要将炼成的功力全都毁去,然后再从头练过。
神功完整版本大成后,功力已可完全收发自如,不到运用时,绝不会有一丝外泄,功力已和自身结成一体,任何外力都不能将之动摇。
一旦发动内力时会产生一股奇异的力量,如火焰般猛烈的真气让他人如遭雷电所击,是一股骇人听闻到可惊可恐可怖的可怕力量。
不曾想,慕容天阴险狡诈暗中下毒,老夫中毒太深无药可解,临死之际将刀谱埋于此处,希有缘者得之,替老夫报得此仇。
担心打不过就下毒,这也太卑鄙了。
再往下翻,整个天罗刀法只有五式:破天式、裂天式、横天式、灭天式和罗天式。
每一式看似简单,却有着精妙的变化。这种变化,让人看得到,却想不到。
虽然至今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到知道有个人是这个天罗刀法的仇人。从他拾起天罗刀法的时候,这个人无形之中就是他的师傅。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他以为有了慧通法师的传授,这天罗刀法学起来应该轻而易举。
谁知越学越迷糊了。无奈,他只好以山洞为家,在石壁上将每一式的动作详细分解开来,再一一研究分析。
一个人如果想学,任何困难都不是问题。
他就是这样子的人。当年师傅逼他学武,他原本是不想学的,于是这才躲进密室中将师傅所有的书籍翻读了个遍,唯独不学武功。
后来师傅说了句:学成之时便是下山之日,这下他懊悔不已。
想起抛绣球那日,自己在吃面,突然被团团围住。原本想着应该都是小菜一碟,哪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要不是自己脑子灵活,情急之中将一块布罩住了三个人,说不定死的就不是他们了。
不知不觉,夏去秋来。
他有他的练武方法。那就是一一分解,逐个击破,再重新组合。虽然这个方法不聪明,但学的很彻底,不会遗漏,甚至还能发现细微之处的破绽。
当树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时候,冬天来了。
如果说之前还能够打猎到一些野味,那么到了冬天,食物便大为减少。
食不果腹之时,细细算来,从那夜的离开,应该有五个月了。
是该到了出去的时候了。
可是,该往哪里走呢?
特意的,他往汴梁相反的方向走。这五个月来,他一心学武,摒弃一切杂念,没有了“金语嫣”,没有了“柳诗妍”,他的武学突飞猛进。
为什么一出来,就有满脑子的忧愁烦恼呢?
语嫣。
诗妍。
究竟如何取舍?
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找到了她的前世。
找到之后才蓦然发现,原来,花非花,雾非雾。
我该怎么办?
他甚至颇为懊恼的想,如果这个时候,有一辆马车从他的后面经过,那么自己就回汴梁。
这个想法刚从脑中一闪而过,忽闻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速速闪开,找死不成?”
随着马夫的怒吼,他赶紧闪到一边,我靠,这么心急火燎的投胎去啊。
隐隐约约的,他听到马车内有一妇人在催促:“小布。再快些,金兵进城了!”
“夫人莫怕,我们已经出城了。”
“真是可怕,又烧又抢……”
方羽大吃一惊,立即折身返回,策马扬鞭。
快些!
再快些!
能不能再快些!
离汴梁越来越近了。
这个时候,情况也越来越糟糕。一路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哭喊声、惨叫声,以及金兵得意的张狂声。
一切的一切,看得方羽血脉喷张,热血沸腾。
怎么尽顾着练功夫,把柳诗妍忘了?
要知道,她是金语嫣前世的化身。
抛开这一层不说,她是自己拜过堂的娘子!
见到有人策马扬鞭疾驰而来,城内的金兵大呼小叫着冲过来。
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一切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下柳诗妍,挡我者死!
远远的,他望见清风楼被金兵包围了,有个熟悉的人影在楼前嚣张跋扈的大声吼叫。
这个人,正是完颜宗子。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答不答应!”
“奴家已嫁人,恕难从命。”
“你爹已死,倘若不从,我就把你活活烧死!”
“三娘子……”
“小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今,我爹爹被杀死,官人至今未归,我哪里都不去,就是死,也要在这里等着我官人。”
“说不定他早就弃你而去了,你这是何苦呢?”
“他不会的。”
“如果方官人真的在乎你,他又怎么在新婚之夜离家出走呢?三娘子,你快醒醒吧,所有的下人们都在说你呢,你怎么还在装糊涂呢!”
“小兰,你快些走吧。”
“三娘子不走,奴婢便不走。”
楼下的完颜宗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又叫又跳的咆哮着。
只见楼上的柳诗妍显得十分平静,手持匕首,横于脖颈边,大声喊道:“我爹爹被你杀死,这个仇,自有天下人为我报!要想我跟随你,休想!”
“烧!给我烧!”
完颜宗子暴跳如雷,手一挥,手下们顿时一拥而上,泼酒、放火,动作一气呵成。
顿时,熊熊火光冲天而起。
“答不答应?”完颜宗子恼羞成怒的吼叫着,“再不答应,你就去死吧!”
被滚滚浓烟呛得几乎晕倒的柳诗妍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
生为君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方羽,
不肯过江东!
方羽浑身猛然一震,热泪夺眶而出。这个女孩,至死都爱着自己,即便有生的希望,即便荣华富贵摆在眼前,她竟然都无动于衷。
这份爱,我方羽如何能割舍!
“娘子!”
他大叫一声,突然从马上高高跃起,直奔清风楼。
“三娘子,快看!”
柳诗妍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原本想着最后抹脖自尽的,谁知被浓烟呛晕了过去。
“三娘子……”丫鬟小兰眼前一黑,也跟着晕了过去。
又是这小子!
完颜宗子一见,顿时怒火中烧,新仇旧恨,让他抽出腰刀,一招风扫落叶,拦腰向他的腰际砍去。
红光一闪!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完颜宗子的脑袋从中间突然被劈开!
第二季 第8章 密林深处夜()
永夜抛人何处去?
绝来音。
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
怨孤衾。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
见到完颜宗子死了,金兵先是一愣。要知道,完颜宗子的功夫非同一般,他为攻破汴梁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刚被册封为“金国勇士”,谁知却一刀就死于他人之下,这个人是谁,他的武功该是可怕到何种地步。
金兵并未退却,除去一人通风报信之外,其他人一拥而上。
要是宋朝也能如这些金兵一样不怕死,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归想,这时候要是有任何人阻止他救柳诗妍,一概杀无赦。
裂天式!
红光闪处,血光冲天,一片人惨叫着倒了下去。
动作快到不容人眨眼。
跃到楼上,见诗妍已经晕倒,忙不迭的把她夹起,顺带也将丫鬟小兰一并救下。
将两个昏迷不醒的人放在马上,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杀出去。
打打杀杀,杀杀打打,冲出一条血路来。
在一个拐角处,他见到了一辆马车,车内传来女子阵阵的尖叫声和几名男子的大笑声。
又是金兵,竟然在街上公然羞辱良家女子!
他怒不可竭,冲上去一刀一个,痛快的杀了。
女子衣衫不整,哭哭啼啼,身子已被玷污,无颜再活在这个世上。
她朝着方羽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狠狠的一头撞向了墙。
“咚”的一声闷响,一股血柱从她的后脑勺喷出,然后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真是一个刚烈的女子。
他几乎能够想象到,如果柳诗妍也被金兵侮辱,以她对贞洁的看重,估计结局也如这个女子一样。
金语嫣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将柳诗妍和丫鬟小兰放置于马车内,自己驾着马车,朝着东门杀了出去。
一路上,一片哀嚎。
断手断脚者不计其数。
暴尸荒野者数不胜数。
强抢民女者多如牛毛。
抢劫杀人者不胜枚举。
他被这副景象震慑到了,1979年出生的他何时看见过这般残忍的画面?
都说战争是残酷的,究竟有多残酷?
都说打起仗来遭殃的是百姓,究竟有多遭殃?
很同情,很愤慨,但他无暇顾及其他人,只要金兵靠近马车,一概杀无赦。
城楼上的完颜宗望大吃一惊:“此人是谁,竟然这般神勇?”
手下答曰:“不知何人。想必车上定然有无数金银财宝。”
“金银财宝乃沉重之物,马车跑起来甚是轻快,应该是女子。他舍命护车,可见车上定然是美女。”
“那……”
完颜宗望微微颔首,挥了挥手。得到了他的同意,手下们一窝蜂似的扑了过去。
可他们却小瞧了方羽。
靠着以命相搏般的杀戮,他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出了东门,金兵叫嚣着,在后面一路狂追。
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只想着能够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一个安稳的落脚之地。
不敢停留,不辨方向,狠命的抽着鞭子,任凭马儿疯狂的在小道上奔跑,直到马儿累的气喘吁吁,他这才驶进丛林中躲了起来。
可天下之大,究竟哪里才是安身之所呢?
天色渐暗,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叫唤了起来。环顾四周,除了偶尔传来野兽的嘶吼,就是风吹树叶所发出的“沙沙”的响声。
后有追兵,想必前方也有堵截。天色渐黑,只有在这里住上一宿了。
记得幼小的时候经常跟着师傅在荒山野林中生存求生,所以他在这方面,有着很强的野外求生经验。
没有打火石,不担心。用最原始的方法钻木取火。
“三娘子,这是在哪儿?”悠悠醒转过来的丫鬟小兰环顾四周,害怕的瑟瑟发抖。
柳诗妍比她先早一步醒了过来,聚精会神的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三娘子,这里怕是有野兽出没……”丫鬟小兰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望着方羽钻木取火的背影,柳诗妍微笑道:“有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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