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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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剑-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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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蒙蔽() 
中书省起自汉武帝之时,主掌四方机要。【首发】本朝虽然以道为首,可毕竟修道之人仅为少数,就算加上只颂经典不修道术的道人们也远远不够。况且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的人都不愿为庶务缠身,只想自己潜心修炼,追求无上大道。

    所以来自其他流派的支持决计是少不了的,至少在汉武帝之后便成为天下主流的儒门一定不能少。兵家在前朝太宗开皇图天策府之后终于正式浮上水面,再加上兵家和道家原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相助。

    于是以皇极经世阁为首的各大书院源源不断的向道国提供了大量的吏员,除此以外还有相当部分的儒生们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爬到了高位。皇图天策府也不停地向军中输送着将才,绝大多数的将领们都出身于皇图天策府,接受了最为正统的兵家教导。

    而儒门为首的有“礼乐射御书数”六师,兵家为首的有“风林火山阴雷”六将,于是才有了岳鹏举口中“文武十二圣”的说法。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太平七侯中的六位正好就应当对应兵家六将至于谁对应哪一个、如何对应张如晦就不大清楚了,他只是听平天侯提到过,说他自己是“雷将”,梁朝的陈庆之也曾经是雷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右武卫担任的才是直插佛国腹地的任务?那也不对啊,这个任务似乎更像是火将的职能……

    于是张如晦的思路就又偏到一边去了,连去问岳鹏举陆夫子什么时候成了六师之一、那个叫万俟的来这里干嘛都忘了。

    张如晦在这边神游物外,岳鹏举则是不动声色的摆了摆手。看到他的手势,破军手中的法剑已经悄无声息的递给了梁红玉,梁红玉又将其悄悄放在椅子边上。岳银瓶手里的大枪也立刻卸成了两截,刷的一下就塞到了几案的下面。整个过程轻的半点声音也没有,显然是对这位中书省属官的前来早有准备。

    做完了这一切后,岳鹏举大摇大摆的坐回了帅座。破军这才走出帅帐,将万俟引了进来。

    中书省权力极大,能做到右正言这个份上的人都是人杰一流。这位右正言不论气度还是外貌皆属一流,在看到岳鹏举后连忙拱手行礼。岳鹏举却好像是没看到似的,只顾自己低头翻阅公文。

    万俟看岳鹏举压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可岳鹏举无论在官位还是爵位上都高于他,想要呵斥根本没有半点立场。于是他先咳嗽了两声,想要引起岳鹏举的注意。

    可是岳鹏举仍旧像是没事人似的,根本不理会他。倒是一旁的梁红玉仰头看天,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咳咳……”

    “咳咳……”

    “咳咳……”

    “万俟大人。”这趟岳鹏举终于说话了,“你是不是……喉咙有些问题?我这里恰巧有几位医官,也算是兰州这里远近闻名的了,要不要给你看看?”

    万俟被如此奚落,顿时就涨红了脸。好在他的脸无论怎么涨,也不可能比武庙里关羽的脸还红。几次红白交加之后,他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先说正事。

    “侯爷,本官受命前来彻查所谓征西军右武卫中军祭酒一事,到了这里已经被您晾了足足两天有余。”万俟愤愤然比出了两根指头,以表示自己的愤慨,“现在您总该给我个交待了吧?”

    “啊?交待?什么交待?”岳鹏举这会儿赫然已经变成了张如晦,左看右看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晾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又不是武职,在军营里成天待着像什么话?难不成岳某练兵的时候你还要在旁边盯着看?我手里又没有什么人犯,你要我给什么交待?”

    万俟刚想发火不过仔细想想岳鹏举说的也没错,他除了彻底不理会万俟以外的确没做错什么,之前人犯的确没到兰州大营啊。于是他压住了火气,耐着性子说道:“侯爷,本官只是奉命前来探查此事。中书省日理万机,下官也公务缠身,不宜为此事耽搁太多。今日我刚听说人犯已经送到,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连口水都没喝上。您也给行个方便,让我把人带走,我当然也不会再叨扰您什么。您该练兵练兵,该练武练武,我一个中书省的属官有什么权力过问的?”

    岳鹏举用眼角瞟了一眼梁红玉,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两个人一直将张如晦的消息严密控制,结果还是被这家伙知道了显然这军中是出了内奸了,看来回头还得好好彻查一番。

    不过面前这一关得先混过去再说,于是岳鹏举毫不犹豫的反问道:“等下,万俟大人,你不是搞错了什么吧?我这里哪儿来的什么人犯?”

    万俟根本不敢相信岳鹏举这一军主帅加混天侯居然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大一个活人就站在这里,你居然告诉我没有人犯?就算涵养再好,看见岳鹏举三番四次的消遣他也有些发怒了。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朝张如晦走了两步,指着张如晦对岳鹏举说道:“侯爷,难道这不是人犯?韩夫人从凉州亲自一路押送他回来,难道这事还是假的不成?”

    “不是假不假的问题,而是万俟大人你压根就搞错了。”岳鹏举一摊手,看上去比什么人都无辜,“我是一军主帅,哪里有权力去过问道官有关的事情?人犯怎么可能送到我这里来?”

    万俟听得都快要晕死过去,谁不知道这兰州一亩三分地上压根就是你混天侯说了算?你说初一,有人敢说十五?至于不是送到道宫而是军营的问题……人都是梁红玉押过来的,谁不知道你跟梁红玉还有韩良臣的关系?她人都在这里坐着,人犯还能送到哪儿去?

    “……难道他不就是那个在凉州出现的自称是征西军右武卫中军祭酒的人?”

    “他是红玉送回来的,可他不是什么祭酒啊人犯啊的。你看我们家银瓶,都这个岁数了还成天舞刀弄枪的,我的功夫她或许学到了那么一分半点的,可是诗书这些东西半分都没学到。”岳鹏举指着岳银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所以我托红玉在外面帮银瓶请个教书先生回来,让她多读读书这不正好就在凉州遇到了么?一路送回来的就是他。你说是吧,红玉?”

    梁红玉估计早就想笑了,听到岳鹏举发问,连忙用手背按了一下嘴唇,收敛了一下表情,也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是啊,在陇右这边请个好点的教书先生真难。有才学的不多,偏偏长的歪瓜裂枣的一大把。”

    “这……教书就教书,关长相什么事?”

    “长的都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银瓶还有心思念书么?”

    万俟的眼神就像锥子一样紧紧盯向了张如晦,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张如晦之前一直穿的是道袍,恰恰破军给他准备的换洗衣服是一套正装,身上的符当然也没剩一张。不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他全身上下没一样东西看起来和道门有关系,这让万俟如何抓得住马脚?

    看了半天之后,万俟不得不承认,岳鹏举做事的确是滴水不漏。而这种人一旦不要脸起来,那当然是极为可怕的。

    怎么办?难道自己刚当上中书省右正言的第一桩差事就要以这样的结局告终?

    万俟一咬牙,索性也撕破脸皮不要:“侯爷,您说……这是您给女公子寻得西席?”

    岳鹏举点头:“是啊。”

    “如今在外招摇撞骗之人着实不少,侯爷您可千万要小心了。万一真撞上个绣花枕头,女公子的课业被误了可是大事。”万俟的脸上倒是意外的平静了下来,“这样好了,下官总算也读过六经,不如就让下官替您来验一验成色,考校考校这位先生的学问。”

    万俟的意思简直再明白不过了,你们不是说这是个儒生么?那好,我就来考考他。一个道士或许会读过些儒家经典,可是在万俟这种经生出身的人面前根本就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梁红玉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两眼紧紧盯向了万俟:“你这是说我的眼光不行,请了个不学无术之辈回来?”

    “不敢。”万俟拱了拱手,一脸正气凛然,“下官只是觉得,韩夫人毕竟是道士出身,又是女流之辈,在这方面嘛……看走了眼当然也是有可能的。”

    梁红玉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丝厉色,她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岳鹏举拦住了。岳鹏举抬了下下巴,对一旁的张如晦说道:“你怎么看?”

    直到这个时候,张如晦还没意识到这群人左一句右一句是在说他呢。看见他尚在走神,破军悄悄走了上去,捅了下他的腰部。张如晦这才下意识的一闪身,躲开了破军的这一指头。

    “张先生,这位万俟大人准备考校考校你的学问。”岳鹏举看张如晦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于是进一步解释道,“大概就是……儒门六经的范畴,也有可能有些别的经典,你怎么看?”

    张如晦想了一下,很严肃的说道:“我渴了。”

第81章 皇极() 
张如晦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些,就算是岳鹏举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首发】

    是该说他足够沉着冷静呢……还是该说他够脱线够不着调呢?

    可是仔细琢磨一下,这个话也的确没什么问题。你要考校别人,这当口也不可能让别人做篇文章出来,那自然只有口头考验一番。可是别人口干舌燥说不了话,难道这也有错?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冷静倒也算是一种优点……起码在面对过分强大的敌人时不至于进退失据。

    万俟在心底里冷笑了两声,他不晓得张如晦是个实话实说的性子。在他看来,这当然是张如晦的托辞一个道士能读过几本儒经?于是刚才还心急火燎要赶回西京的万俟大人这会儿却半点也不急了,他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下自己因为一路赶过来而有些凌乱的袖口,对着岳鹏举笑了笑。

    “不忙,不忙。既然这位先生渴了……那就先喝点水再考吧。反正下官也不急于这一时,云梭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的。”

    破军用问询的眼光看向了岳鹏举,岳鹏举这个时候显然也有些犹豫。假如是六师……不,哪怕是任何一位大儒的弟子,他都不会这样犹豫。可偏偏张如晦是那个人的弟子,而那个人又向来以反对习注疏章句之学而着称。他的弟子通读六经肯定是有的,可是在面对这种逐字逐句的提问时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在犹豫了短短一瞬后,岳鹏举最终还是点了头。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阻止万俟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能不能闯过这一关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破军很快就拎着茶壶返回了帐内,张如晦看来真的是渴了。杯子里的茶一杯接一杯的就被他咽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记水箭将他体内的水都打了出去。在接连不断几乎喝干了一壶茶之后,张如晦才重重一顿杯子,有些气喘吁吁的对万俟说道:“问吧。”

    ……

    “……一曰以祀礼教敬,****不苟。二曰以阳礼教让,****不争……”

    “……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万俟也不傻,六经之中的《易》同样被道家重视,于是丝毫不碰,专在其他五篇中挑句子。一开始还是名句,考到后来乱七八糟什么生僻的都出来了,甚至万俟自己都有些拿不准。偏偏张如晦就能张口就来,丝毫不带犹豫半分。

    其实常人根本不可能将六经中的任何一篇一句一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到了这个份上,无非是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在万俟又以《诗经》中郑风的第十六篇是什么拿来考张如晦的时候,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肯回答了。

    这下万俟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跳了起来,兴奋地大叫道:“六经之中,《诗经》第一。你连诗经中的篇目都记得含混不清,还如何为人师表?”

    张如晦连搭理他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只是斜靠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说道:“我只是觉得真没意思。”

    “哦?”听到他的回答,岳鹏举这下倒来了兴趣了,“怎么个没意思法?”

    “就算我能全背出来又怎么样?”张如晦郁闷的说道,“学苟知本才是读书的目的,这种死读书的做派就算全都背过了又能如何?我去买只鹦鹉,多教几遍一样可以全念出来。”

    岳鹏举重重一拍额头,他终于还是把这句话给说出来了。话虽然说的没错,不过当下应付万俟才是重点,于是他装着出来打圆场的样子解释道:“这位万俟大人其实是一片好心,他只是担心你学识不够,耽误了银瓶的课业。”

    “这种东西也只能靠自由心证,难不成还要我给他考个状元出来?等等……对啊。”张如晦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摸了个东西出来,给万俟丢了过去,“金榜没有,这个总能当证据了吧?”

    万俟顺手一捞,扫了一眼后发现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手里掂量了两下就笑出了声来:“你这是把本官当成什么人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枚铜板能说明什么,你以为本官……”

    “你要是见过世面,不会认不出这枚金钱的。”

    “金……”万俟刚想反唇相讥,张如晦的语气却让他不得不又慎重了几分。于是他低下头去,开始仔仔细细的辨认这枚铜钱究竟是何物。等到他从厚厚的铜绿下分辨出铜钱上的铭文时,抬起的脸已经是惨白一片,手上的铜钱都拿不稳了。

    “皇……皇……皇极金钱!你你你……你是皇极经世阁……不对!你究竟是什么人?”

    儒门大宗主邵康节手中皇极金钱可卜天占地,这件事可以说是世人皆知。可是皇极经世阁弟子成百上千,从未听说过他有将皇极金钱交给过任何一人。

    “假的,对,一定是假的,这枚皇极金钱一定是假的……”万俟的嘴唇哆哆嗦嗦,颤抖着眉毛快速说道。看到他的这幅样子,岳鹏举忽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的气势就在一瞬间变了。

    之前的岳鹏举看上去极为随和,就和自己家中的叔伯长辈根本没有什么两样。而此时的帐内就像是立刻掀起了一阵飓风一样,岳鹏举在诸人的眼帘中一瞬间竟然无限的变大,更准确的来说是由于存在感太过强烈,强行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就好像是原本匍匐在地上的鲲鹏终于等来了可以让它飞上九霄的羊角风,一瞬间现出了有如垂天之云的翅膀、好像泰山一般的脊梁一样!

    他的的确确是那个号称“混荡青天”的无双武圣!

    “万!俟!!要不是看在桧之的面子上,一开始我就该一脚把你踢出去!”单单只是岳鹏举的怒喝就让万俟的膝盖一软,当场几乎就要跪下去,“你最好记清楚了,这里是本帅的帅帐,容不得你一个中书省的属官在这里放肆!”

    面对岳鹏举毫无保留释放出武圣的压迫,万俟的牙齿不住的打颤,说话都说不利落了:“侯……侯爷……我我……秦……秦……”

    “就算桧之来了,我给的答案也是一样的‘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你以为康节兄会不清楚这里的事情?有人私仿皇极金钱,他会不知道?”岳鹏举用手指节重重的敲了一下桌案,万俟的心头也立刻颤了一下,“你听清楚了,我这里从来没有什么征西军右武卫的中军祭酒。这一趟你只能是白跑了,万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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