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不到的?”梁红玉淡然笑了下,“世人无知,以讹传讹罢了。我让良臣站着,是因为这样多少能促使体内气息流通些这个回答满意吗?”
“气息流通……”张如晦不由自主的的皱了下眉头,“恕我直言,韩兄都已经死去了十年以上,魂魄离体时间太长,恐怕就算是地仙也无力回天。况且生死有命……”
“够了!”
梁红玉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这点动静已经让不远处的少女转过头来,提在手中的大枪也有意无意的晃动了一下。直到梁红玉对她摆了摆手,少女这才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不仅是地仙,就算神仙恐怕都无能为力你以为我没去求过道首?”说到这里,梁红玉的语气突然一转,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身为‘宸宇六绝’都办不到,这是因为他并不精通于此。我这二十年来从未停止过精研,甚至利用良臣留下的那一缕残魂让他学会了一贯拳。既然都能打出拳意,总有一天,我也能让良臣的其他魂魄归位,死而复生。”
“可是……”
“你今年多少岁了?”
张如晦飞快的举起左右手,分别举起食指和大拇指,比出了一个“十八”。
“才十八岁……你还太年轻,有些事情你是不会懂的。”
张如晦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完全不懂啊”的表情,不过他毕竟还是年轻,有些地方要强好胜些:“我为什么要懂?不懂也有不懂的好处。百忍道首于《天公将军录》中所言:‘我为赤子时,所言如赤子,所知如赤子,所思如赤子。既成人,则赤子之事废矣。’这说的便是不懂的好处。”
之前梁红玉的想法其实和少女“银瓶”差不多,她虽然见识过张如晦的几种道术,也觉得颇有神妙之处。可是毕竟他的修为距离中军祭酒这等要职实在相差太远,对于张如晦自称的身份自然也是一笑而过,最多觉得是为了保命的权宜之计罢了。
谁知道张如晦还真的看过《天公将军录》,拿出这句话来堵她的嘴。这句话的意思相当简单易懂,说的就是“赤子之心”。地仙所求的心境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这四个字,可是为了这四个字,多少前辈高人殚精竭虑。原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由简入繁易,由繁入简就难于上青天了。
所以这也是林灵素的高明之处。他当初一眼就选中了张如晦来做自己的传人,使他一直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果然修炼起来突飞猛进,一日万里。以二九之龄登临人仙果位,自古以来全天下也没几位能办得到。
被张如晦的说辞一时间堵了个哑口无言,梁红玉也发了好一阵愣。等过了一小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轻声对张如晦问道:“你知不知道银瓶为什么那样敌视你?”
摇头。
“就是因为之前你要挟我的事,男子汉家的,说话做事都该大气些,别被女人都小瞧了。”她看张如晦还不服气,便继续说道,“知道你是为什么、对不对是一回事,可是对你的观感完全是另一回事的。不信你把这事给其他人说说,看看他们会怎么看你。”
“陆夫子铁定会支持我的。”
“那就说明,你那个陆夫子不是个大明白人,那就是和你差不多的人。”
好吧,搞了半天,原来那位大小姐竟然是因为自己把梁红玉给弄哭了就看自己不爽?搞什么啊?不明事理,不分是非。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世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等等,那要是按自己的设想,她岂不真是……
想到这一节,张如晦连忙问道:“那位姑娘……闺名叫银瓶?”
听到张如晦打听少女的事,梁红玉也没太在意,她继续拨弄着火堆说道:“是啊,你刚才也听见了。”
“那她……是不是姓岳?”
第69章 小问〔修改〕()
听到张如晦突然就问出这个问题,梁红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释然了:一个读过《天公将军录》、还将其他道门典籍如数家珍一样的道士,能知道这个也不算什么。毕竟银瓶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她一直在军营里长大,抛头露面的时候比较多一些。
“是啊,她姓岳,岳银瓶混天侯岳鹏举的女儿。”梁红玉用着长辈看晚辈那种慈祥的眼神看向了岳银瓶其实以两人的外表来看,更像是姐姐看妹妹一些,也就只有在看韩良臣和岳银瓶的时候,梁红玉多少才会流露出一丝柔和,“已经是先天武者了,还不错吧?”
对于这个答案,张如晦并不吃惊。在他看来,混天武圣的女儿怎么着最低也得是个先天,说一品都嫌丢人。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岳银瓶这个名字的,那当然是平天侯告诉他的:
“你看,大家都是当兵的出身,肯定是想要个小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是光要儿子不行啊,你说一窝小子打打闹闹的,烦都把人烦死了这个时候再要个闺女不就匀了?可惜啊,我家婆娘肚皮不争气,一连生了两个都是男的。男的就男的吧,男的也挺好。可是不光是我啊,戚老二、秦老四……”说到这里,平天侯多少也卡了下,在斟酌了一下语句后才继续说道,“秦老四就不管他了,一把年纪了还守身如玉的,道士出身还真就打算光棍一辈子啊?反正我们这几个生出来的全是小子,就岳老三生出来的是闺女,那叫一个水灵。
“岳老三他一开始当兵的时候啊,那是跟着宗汝霖混的,当时还没死呢。宗汝霖在世的可看好他了,他的亲事还是宗汝霖给说的呢!当时结婚的时候,宗汝霖还特意送了一只银瓶当贺礼。于是岳老三就决定,无论是男是女,生出来的孩子一律叫银瓶。
“我给你说实话啊,银瓶那闺女我也见过好几次的。别看是个雌的,放在前朝那就是个樊梨花!我家两个小子完全比不上,比不上。我这里都打算好了,等征西结束回道国之后,就再努力努力,争取生出一个闺女来。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青鸾……”
一直在聆听的张如晦表情原本是owo,在听到青鸾这个名字后立刻变成了=_,=。你说自家儿子比不上,那也就算了,完全可以当成是自谦的话,毕竟连平天侯带他两个儿子都是以兵法而非武功见长。可是他长子名为孔爵,即是孔雀;次子名为图南,即是大鹏等到了女儿的时候怎么就直白的上青鸾了?起名字的水准哗啦啦的往下就掉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好吗?长离啊阴羽啊……这些名字不都挺好的吗?
所以我们可以看出,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句话绝对是有道理的。固然平天侯身为太平七侯之首,读过的兵书史书不知几何,可是在那些读书人们玩的文字游戏方面他始终是个外行。就算他可以请儒门的大宗主邵康节来给自己两个儿子起名字,可到了自己亲自上的时候,土坷垃的本质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言归正传,在确认了岳银瓶的确是岳鹏举的女儿后,张如晦心里的思路立刻就理清了。梁红玉……应该是韩良臣,当初和岳鹏举的关系应该是袍泽,梁红玉那就有可能是军中的道官了,反正这两家互相关系都不错。岳银瓶因为梁红玉的关系敌视自己,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反正女人嘛,就是一种正常人没法理解的生物喽,只盼到时候别给自己添麻烦就成了……
一想到这里,张如晦便虚心向梁红玉请教这个事情的可能性。虽说张如晦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可是是否正直只和半夜鬼来不来敲门有一定联系,和别人如何对待你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反正张如晦就是完全搞不懂啊,那些人心里一天到晚都在想着什么东西。一个人的心思怎么能那么多呢?陆夫子说那些心思都不是正心,只有发掘自己的本心才是硬道理;林灵素说一堆只会对老子羡慕嫉妒恨,老子才不需要考虑其他怎么想,敢来挑事的通通用雷劈死;平天侯孜孜不倦的给自己讲着他的见闻,讲着那些所谓正常人的世界和故事,想要把自己领进尘世的大门。
可是说到底,不懂就是不懂。张如晦始终在用茫然的眼光看着周围的一切,直到刚才的梁红玉说他太年轻还不懂。
“银瓶不是那样的人,她最多只会公允的把事情说出来而已。”梁红玉一说这话张如晦就放心了,可下一句话立刻又让张如晦的心给提了起来,“可是就算银瓶不添油加醋,你觉得鹏举他会信你说的话吗?”
张如晦当然无法回答。平天侯只告诉他混天侯岳鹏举可以无条件信任,可也没教他怎样去说服岳鹏举。他当然可以把自己知道的右武卫大小机密全都给岳鹏举说一遍,可是他能给梁红玉说么?岳鹏举又会信么?
“你好好想想吧我刚才说的话吧,要是什么时候想改口了可以直接找我。毕竟你还这么年轻,连弱冠之年还没到,要是按律处分了多少还是有点可惜的。”梁红玉在说完这话后就带着韩良臣自顾自的回马车休息了,只留下张如晦一个人愣在原地。
她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
按律处分……她就那么笃定自己会被岳鹏举当成是个骗子?不对!这是她自己的判断,这女人压根也就没信自己说的话。她和那些道官们想的一样,把自己说的话当成是权宜之计。充其量是她的心好一点,愿意私下里给自己一个机会。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张如晦法力尽失的错。要是他的法力尚在,一个人仙往那里一摆,谁还敢不信他说的?
张如晦一想明白梁红玉话里的意思,身上的困龙锁气的都抖起来了。要不是梁红玉是女性,他估计当场就要冲进马车里找梁红玉理论去。不过好在这个时候也有别的事找上他了岳银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冷声问道:“红玉姨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红玉姨这个称呼完美的证实了张如晦刚才的猜测。至于梁红玉是不是跟岳鹏举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张如晦还没恶俗阴暗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他最多只会无聊到去推测梁红玉的具体年龄而已,而实际上他也这么干了。
在大概推算出几个数字之后,张如晦才想起来岳银瓶正在问自己问题,顺带还反应过来自己忘了问梁红玉池夜来之后怎么样了。迅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后,他用倒叙的方法把刚才和梁红玉交谈的内容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询问岳银瓶的态度这一点。
听到张如晦说向梁红玉询问自己会不会添油加醋的给岳鹏举告黑状时,岳银瓶的脸上毫无表情,没有做出丝毫反应,压根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可是当听到张如晦谈到他试图说服梁红玉的时候,岳银瓶的眼神瞬间就凌厉了起来,冷飕飕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在张如晦的身上刮来刮去。
“红玉姨的事情,你以后少管。”
张如晦当然很想解释这个不是自己管不管的问题,自己只是在讲道理。可是一想刚才梁红玉说过的话,他就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和这个女人也没办法沟通的至于问题究竟出在哪一方,张如晦当然会说是不通礼数的那一方。
“我听那个医者说,在马车上,你的身旁突然出现了名女童?”岳银瓶突兀的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张如晦下意识的就准备用手去摸法剑,一摸却摸了个空。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既然都被上了枷具,那法剑自然是要没收的。
可以更换寄宿的剑体是不假,可自己身上应该没有其他合适的东西了啊……
不对,东西……还真有!
张如晦一瞬间就想出了三件可以供玄裳寄体的法器来,他优先向最有可能的神霄玉轻轻一拍,同时以心印相呼唤。果不其然,玄裳立刻就出现在了张如晦的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只露出半张脸去瞟岳银瓶,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身上那股冷意给吓到了。
在看清玄裳的样貌和出现方式后,岳银瓶的眉间立刻出现了一丝厌恶之意:“被困龙锁缚住居然还有余力行法,看来你多少还有点本事。只可惜就这么一星半点的本事还没用在正途上,偏偏要驱使鬼灵,驱使还是这样的小女孩。”
张如晦眨了眨眼睛,他觉得岳银瓶大概是搞错了什么。确实玄裳一袭黑衣就这么突然出现是多少有些见鬼的意思,可实际上和豢养的鬼灵应该还是有区别的不过这种分别的确是要专业人士来看才能看得出来,在先天武者的眼里,阴气是否弥漫确实差距不大。
虽然这话多多少少也说的有些合张如晦的意,他也是属于比较反对使役生魂这一派的,可是有些话他还是一样要说的:“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岳大小姐你的意思……”
“叫我校尉。”
“遵命岳校尉你的意思大概是说,驭使鬼灵并非正途了?”
岳银瓶根本多一个字都不想回答他,等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既然驭使鬼灵并非正途,损害死者遗体当然也是同理。如果岳校尉你坚持要这么说,岂不是把梁姑娘也给说进去了?”
听到张如晦这样说,岳银瓶暂时忽略了那个略带刺耳的称呼,直截了当的反驳道:“红玉姨是不同的,她和韩叔叔……”
“既然可以有一个不同,那其他的也可以有不同。你可以说梁姑娘和韩兄多么伉俪情深,我也可以……”说到这里,张如晦多少有些卡壳,连忙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本子,连翻了好多页才翻到位,“我这里也有好几个故事,完全可以套用到我和玄裳身上,那么请问我能不能也有幸被当成是那个不同的?”
“不能。”岳银瓶的语气中已经是丝毫不掩饰她对于张如晦的恶感,“起码我不会对你用什么尊称。”
张如晦略显无奈的看了看玄裳,后者正在张嘴打哈欠,示意张如晦速战速决,自己已经困了要睡觉。
“不用就不用吧,反正我现在的确是犯人的身份。”张如晦抖动了一下身上的困龙锁,锁铐撞在一起,立刻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只要到时候能还我一个清白,比什么都强。”
岳银瓶眉头微蹙,面露憎恶之色,好像是在说你这等垃圾也配谈清白二字。不过大抵是觉得在离开前还是要放点什么话的缘故,她转身走了几步之后又微微侧过脸来,对着张如晦语带讽刺之意说道:“岳帅自会做出决断,他的判断无人可以干涉。只不过希望你到时候还能保持这等风度,别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
“还有,再让我听见你用那种轻佻的称呼来称呼红玉姨,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直到岳银瓶完全离去后,张如晦才终于从迷惑不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对着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的玄裳似是自言自语道:“侯爷不是说……女人一般都喜欢别人把自己称呼的年轻些吗?”
……
尽管张如晦把池夜来的事几乎忘了个干净,可是这并不代表后者把他给忘了。当时场面混乱,池夜来深知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官,所以干脆趁乱逃了,准备日后再作打算。
然后……她就得知了张如晦被押往兰州大营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后,池夜来没多想,直接弄了匹马就追了上去,这些天来一直都跟在车队的后面。尽管岳银瓶前后巡察,可是池夜来有南斗相助,往往也能抢在对方发现钱逃脱。
可是……就算有南斗的帮忙,她也没办法打赢一名鬼仙和一名先天武者的联手的。
“怎么办呢?”夏南那似笑非笑的声音从池夜来的耳边传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