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红莲地狱之时,刑期已然是具疱地狱的十二亿八千万倍。
虽然这种数字显然做不得数,一看就知晓是天竺流的唬人*,但也从侧面说明了红莲地狱的可怕。相比之下,肉身冻为红色、裂成八瓣已经不算什么了。大红莲地狱再多上个二十倍,到了这个份上也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而天竺佛国的僧人显然就是以此为基础,锻造出了这把红莲剑。倒是“泥犁耶”本身也算是佛门功法,西征途中张如晦也有幸撞见几次。这把红莲剑本身以魂魄为消耗,只消源源不断的杀人,就能使它的剑主实则是剑奴直接使出“泥犁耶”,乃是一把不折不扣的邪剑。想来郑秋毫在被擒后就给送到了什么寺庙里去,随后就被强行变成了红莲剑的剑奴。
不知名剑灵红莲在些许愕然后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它的笑声在夜空下听来格外尖戾,就像是夜猫子的笑声。在半晌后它才终于停止了大笑,周身的寒气也是一肃。
“祭酒,虽然你法力没了,可脑子还没坏,人还是那个人。”郑秋毫厉声说道,他的眼神忽的也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凶恶这实则是红莲本身的内心流露,“你魂魄的品质我就算没验过,也已经闻到了那股香味。横竖你也打不过我,干脆咱们打个商量,让我直接一口吞下去得了。”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口福!”
水箭应声而发,张如晦以召水府咒从井中唤出细密如雨的水箭,连绵不绝的朝郑秋毫击去。此番水箭较之刚才的更为细小,却从各个方向攻击,更加难以应付。郑秋毫则是左右连续挥刀,红莲劫狱的寒气将他周身上下尽数护住。水箭一经冰冻,立刻重蹈覆辙,连箭带势全部停顿,片刻后粉碎在地。
很显然,红莲剑所发出的泥犁耶不仅仅是寒气,还能将水箭本身所蕴含的冲力一并冻结。否则以水箭之疾,再辅以寒冰之利,只怕更难抵挡。
不过红莲好不容易逼转的攻守之势也又立刻颠倒了回来,张如晦隔着远远地不停打出水箭,占尽只攻不守的偏移;红莲剑要全力催发泥犁耶,自然没法冲至张如晦的身前。
局势似乎又重新僵持起来。
但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张如晦就算使出了道术,仍未能成功的将局势全部扭转。对方所发出的寒气正好能够克制他的道术,这样打下去怎么看都成了消耗战。
一旁的女子心中暗暗焦急,恨不得张如晦能一招就把对方给打死。只可惜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十有*,张如晦非但没能以水箭射中对方,反而是郑秋毫在挥刀过程中朝着张如晦步步逼近。尽管张如晦从井中汲水,水箭连续不断,可对方离他却也越来越近。
发现了这一点的女子心中大急,她刚下意识的朝着腿上摸去,这才意识到自己飞剑早就被郑秋毫收走了。她有飞剑的时候或许还能对郑秋毫起到那么一点点骚扰的作用尽管程度也有限,现在她只有一把短剑,哪里还敢谈什么对敌?以自己的剑术造诣贸然冲上去,只怕还会干扰到张如晦的水箭,这种猪队友自己才不要当。
眼看自己朝对方越来越近,红莲却是心头大定。倘若它是“八热地狱”中外道剑,亦或者张如晦去改练了别的什么道术,只怕它都没法讨得好去。谁知佛祖保佑,自己的“红莲劫狱”正正将对方克死,只消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必定能够刀斩对方,在吸纳魂魄后更上一层楼,让自己这个红莲剑转变为大红莲剑。
“祭酒,你不是说要看我有没有那个口福吗?我看呐,今儿我还真就可以一饱口福了!”红莲不断地叫嚣着,试图干扰张如晦的注意力。而张如晦根本不理会红莲说的话,只是依旧发出水箭攻击对方。看到他这幅模样,红莲反而心中有些疑惑了起来。
根据郑秋毫的记忆,张如晦绝对不是什么蠢货那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等一下。
倘若继续消耗下去,只怕自己也经受不住这般消耗。虽然不晓得张如晦重新凝练出的法力有多少,但起码倚井而立,水源是不愁了。而郑秋毫本身只是一品武师,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才抵达先天、使出红莲劫狱,况且自己还要分心去操纵他的心神这些消耗全凭自己摄取的魂魄来支撑。
说不准对方打得正是消耗战的主意……
想到这一节,郑秋毫猛朝前三刀击去,数十条水箭立刻冻结,杂乱无章的凝固在空中。趁此机会,郑秋毫猛的向后跃去,在空中就是一转身,横刀赫然对向了站在墙边的女子。
红莲之意再明显不过,既然对方要打消耗战,那便对着消耗就是。你有井水可以抽取,我也可以杀人回复法力。咱们比比谁更能耗得起便是。
谁知道郑秋毫的身体才刚腾出一丈的距离,一个黑影已经瞬间移到脚下的距离,对准上方便是一剑刺出。
好快的速度!
在下午那次相斗时,两人的速度所差无几,甚至郑秋毫还隐隐占优。之前郑秋毫在转身之时距离张如晦明明还有三丈的距离,此时竟然被他瞬间赶上。
红莲的心中来不及诧异,立刻就是一刀挥下。张如晦外放的先天真气尚未够到郑秋毫的身体就已经被击溃,若不是他侧滚躲得快,只怕还得再吃一记寒波。
再来一次!
郑秋毫朝前大步迈出,长刀不砍反刺,寒波这次也未呈带状,以锥形向前扑去。张如晦法剑一挽,勉强和横刀对了一记,脚下立时就是一个踉跄。
不过他也趁这个时机向后退去,左手做剑指飞快的在空中划了几下。浓浓的雾气立刻翻滚了起来,将他全然裹在其中。
郑秋毫不敢贸然进攻,持着刀先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两息之后,他却发现对方似乎压根没有趁势扑出的意思,似乎打定了龟缩的主意。
“祭酒,您就在里面好好窝着吧!”红莲哈哈一笑,转身就准备朝女子走过去,“我这就去把那个小妞砍了,先垫垫肚子。”
在说这话的时候,红莲仍未放松警惕,手中的刀仍旧蓄势待发。它预想过数种场景:比如张如晦早已移动到了女子身边,比如他突然从身后跃出偷袭自己……总而言之,能想到的招数它都猜测了,也都揣摩出了应对的举措。
不过它倒是没想到,在自己听到风声一转身后居然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身后的雾气豁然中开,一条波光粼粼的水龙拨开云雾,鳞爪飞扬,正朝自己一头扑下!
怪不得张如晦根本不做声,刚才的水箭跟它所要消耗的法力简直不值一提。这么大一条水龙,就算是自己的红莲劫狱也很难止住势头。
红莲再不胡思乱想,心中摒却杂念,再度念动大威德明王真言。郑秋毫寒气临身,周围原本翻滚的雾气此时纷纷凝聚,化作漫天冰雪,甚至还在他的身旁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不住旋转。当漩涡速度最盛的那一刻,横刀红莲剑也一刀劈出,红莲劫狱全力催发,原本有形无质的寒气竟在空气中显形出来!
巨龙撞上了寒波,从龙首处开始一寸一寸的向后冻结,前进之势也越来越慢。郑秋毫的身体为红莲所操控,此时额头竟然也青筋暴起,显然是用力极大,他脚下更是早已陷入土地半尺。
眼看冰龙就要撞在刀刃上,冻结之势却也已经蔓延到了井中。水龙毕竟是张如晦作法从井中抽水唤出,井口一经冰冻,再也动弹不得。红莲喘了口气,它甚至觉得自己倘若有心脏的话此时定是跳的飞快。
不过对方最后的杀手锏也被自己所破解,他还能出什么高招不成?
这个念头在脑中尚未转完,冰龙那晶光灿然的身体忽的一阵闪耀,随后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第25章 五雷正法颛顼()
气浪翻滚,大大小小的碎冰噼里啪啦的朝四周爆裂飞出,其中还夹杂着若干冰雪各处挥洒,如雨点一般落在院中。
红莲距离冰龙最近,自然是首当其冲。那一阵爆炸不止让郑秋毫的*受到了损伤,更让寄托在横刀中的它也受了伤。在它眼中,那些那崩裂飞溅的冰块根本不是冰块,分明就是一条条闪动着的雷光。那些雷霆不仅耀人眼目,每一击更是威力无俦!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如果是以前的张如晦,自己被击伤倒也还认了。现在不过只是一个连法力都没修回鬼仙的张如晦,他凭什么、又靠什么将自己击伤?
直到此时,张如晦清朗的念咒声才终于传到了他的耳中。
“九天煞,四极晶英,内缠玄,外守帅兵。左威右领,风伐火征。斩万怪,馘灭千精。”
张如晦的两手剑指各拈着一张符纸,右手指天,左手划地,在面前划出一个奇大无比的太极图。最终两手合归胸前,符纸无风自燃,结出一个红莲从未见过的印诀。
“玉清下,火急奉行。谨召北方蛮雷电大神速起!”
雷……电?
佛门并无太多御雷法门,除了帝释天还存有些许雷神威能以外,最多是在《最姓王经如意宝珠品》当中有东南西北四方光明电王。在住所书写四方电王的名讳,便能不受雷电侵扰。只是没人闲的没事干能惹到高居在三十三天之上的帝释天,于是这段经文也就成了摆设。而道门本身虽然在南北朝时就有了御雷的法门“雷公”,但也只被视为异术,不加重视。
原因很简单,道士、僧人本身所施法术终归受本身法力所限。若以人力施雷电,要么从九天接雷,要么平地起雷。固然天雷威力无涛,但其中天威首先就要占了一半。以寻常法门接雷,降下的雷霆威力且不说,其中蕴含的荡荡天威几乎丝毫不存,要它又有何用?因此道门现在修习雷术的人所剩无几,还不如多练习练习五行诀。
那这等神威又从何处而来?
红莲忽的想到了一个名字,固然这个人早已销声匿迹多年,但他崛起之快、法力之高在道门中堪称异数。此人名列六绝,曾与泰山派相争,一怒之下雷劈天柱峰、击毁碧霞祠。自此之后,“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一词油然而生。人们纷纷将他与六绝之首的正一天师相提并论,同奉为六绝首座,连纯阳、扶摇、安乐三位高人也只能瞠目其后。
没错,这是道术尚不能化虚为实时候的用法。以冰雪为表,雷电为体,看上去是无数的冰雪炸裂,实则却是电闪雷轰。中招者倘若检查自己的神魂,定会发现和雷亟的伤势可以说几乎一模一样。
原本遍布冰屑的地面晶莹剔透,此时更是一片流光闪动。被冻结的冰块都像是活了一样,纷纷闪耀起绚烂的光华。霎时间,这所再平凡无奇的农家小院内就像是骤入了严冬一样,当场就在院内撒下一场三冬瑞雪!
这接连不断的爆炸尽数都轰击在了红莲身上。它虽然没有形体,但灵体却也几乎要被扭曲撕裂成无数块,只觉得自己几乎都要被打得形神俱灭。剧痛之中,它猛然尖声叫道:“五、五雷……五雷正法!这是‘宸宇六绝’中林灵素的……”
“正是。”张如晦一步冲出,脚下步伐越来越快,每一步都踏起无数泥土和冰雪。冰块在他前进的道路两旁先后炸开冰花,就像军阵上不停倾泻的雷火,而他就在千军万马中直接冲出了一条道路。那柄法剑在他法力催动之下,顿时在空中带出无数耀眼电光,噼啪作响。
不仅如此,剑身上更是黑气弥漫。隐隐约约中,玄裳也在张如晦的身后现出身形,漂浮在空中。只是此时的她再也没有了那种懵懵懂懂的感觉,相反,现在的她眼神中充满威严,居高临下的俯视世间的一切,仿佛真真正正的帝王。在她面前,所有的人都只是臣子,除了那个她心甘情愿站在身后的男人。
一记癸水神雷炸响,郑秋毫那条和红莲剑合二为一的手已然伤痕累累,却依旧紧握红莲剑所寄身的横刀早已和那条手臂血肉相连,无法分开。这一记爆炸竟然将那条手臂连带着横刀炸上了天,黑红色的伤口半滴血都没有流出。
“其名颛顼,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
“玄裳”这个名字只是张如晦给予她的名字,毕竟在人前称呼真名多有不便。在这之前,她所使用的一直是那个昆仑剑圣赐下的名号:
颛顼!黑帝颛顼!以北方黑帝命名的神剑!
黑气完全缠绕在了法剑之上,将其化成了一柄漆黑无比的直剑。剑长三尺,不带任何反光,刃上则隐隐传来龙虎吟啸。张如晦本人更是好像半身头戴玄精玉冠,身着玄羽飞衣,身后五十万天兵天将摇动皂旗呐喊助阵!
这正是最强的神通之一,剑主本人与暂时合二为一,进入名为【神临威世】半人半神的境界!
张如晦高高跃起,长剑笔直向天,同时一道无形的雷光从玄天上落下,正中黑剑顶端。他对准翻滚着飞上天去的横刀刀面便是一记力劈,这一剑劈下,剑两旁的景物一边高,一边低,竟像是被切开了一样。
坚硬的钢铁只是稍稍顿了下后就像豆腐一样被黑剑切开,整齐的变成了两半。红莲发出了一声不类人声的长长尖啸,数十道灰光迅速朝四周流溢而去,消失不见。眨眼间两截断剑兀自还带着郑秋毫的断臂在空中飞舞,在落到地下又弹了几下,最终跌落尘埃。
剑毁灵消。
翩然落下的张如晦没有再去理会红莲剑究竟如何,他对于玄裳的威力自是了然于心。他也没有再去管愣在当场的女子,径直朝躺倒在地上的郑秋毫走去。
在红莲剑解除了寄体之后,郑秋毫的身体逐渐从红色蜕变回了正常的颜色。可他的肉身也像是风化多日的尸体一样,迅速的干瘪下去。
张如晦半跪了下去,把一只手贴在他的后心,另一只手依旧紧握黑剑,口中则念动净三业神咒。他的法力开始转化成为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朝郑秋毫的体内流去。被这股生命力注入体内,郑秋毫风化的速度骤减,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在看到是张如晦后,他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你是……祭酒?怎么……变得这么邋遢了?这可不像你。”郑秋毫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依稀用眼睛看着拨开云雾的天空,喑哑的问道,“这里……是哪儿?”
张如晦沉默的看了他一眼,开始调整呼吸,半晌后才开口说道:“瓜州,这里已经是瓜州府了。”
“是吗?”郑秋毫的脸上面前挤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你居然真的回到道国了啊……”
第26章 阳关玉门连荒冢()
张如晦张了张嘴,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好。【首发】在得知了自个已经身在道国国土之内时,郑秋毫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张如晦终于成功逃回来了。
“我……书……”郑秋毫在说了这几个字之后就是好一阵喘息,半晌后才又问道,“新的书……办好了没?我说的法子还有效吧?”
张如晦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
朦胧之中,郑秋毫仿佛看见自己坐在高高的门槛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之中,院子里的小子们正中气十足的打着拳。自己的婆娘端着海碗从身后一把抽走了自己的烟杆,将碗硬是塞到了自己的手中。自己想要伸手抢回烟杆却一不小心闪了腰,婆娘连忙将烟杆插到腰后来给自己捶背……
然后这一切都悄然的融化在了午后和熙的阳光之中。
张如晦顿时就感觉手头就是一轻,他的手上加倍的催动法力,但无论施出多少记净三业神咒都只如泥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