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原来这里是苏江省州苏市的吴县,现在的年份是1977年。至于到底是几月几号,旧报纸是没法告诉他的。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只在这里呆一个小时。
要说赚钱,根据林晓金的历史知识,在1977年,倒腾紧俏物资是最赚钱的方法。大到煤炭、钢铁、塑料粒子……,小到鸡蛋、小米,豆腐皮……凡是国家计划供应的东西,只要你有办法弄到手,然后倒腾出去,价格立马上去。
有的紧俏商品,像自行车,缝纫机什么的,价钱翻着倍地往上涨。你不想赚钱也不可能。不过,当时的人们把这叫做“黑市交易”,叫做“投机倒把”。肯干这一行的,不是穷得没办法了,就是饿得不行了。正正经经的工人和农民是绝对不敢做这种生意的。
但是,林晓金很清楚,1978年,也就是在1977年的一年以后,就会有一位老人,在华夏的首都开大会了。改革开放就要来了。想要先富起来的话,乘着现在大家都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大干一场,两三年内就能成为华夏国大地上的第一批万元户,甚至十万元户了。
但是,这一切对于现在的林晓金来说都只是天上飘着的棉花糖,好看却吃不到。因为还剩下50分钟不到,他就要被传送回去了。而且这回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不要他成为万元户,更不要他成为十万元户,只要他能揣回去一块钱人民币就够了。
而现在的事实就是——林晓金连一分钱的本金都没有,哪里去赚这笔一块钱的“巨款”啊?
林晓金一筹莫展了。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一首在电影里听到的歌,那是一首全华夏国人人会唱的正能量之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正哼到这儿,他突然听到脚边一阵清脆的“叮呤”声。
林晓金下意识地转头向脚边看去——我靠,自己的人品不会这么好吧?唱什么来什么!——在他脚边的柏油路上,居然躺着一枚一分钱的硬币。由于是一路滚过来的,上面已经沾了不少灰尘。不过,在林晓金眼里,这枚硬币灿烂得像天上的星星。
林晓金立刻弯腰捡了起来。但是,还没等他把自己的“第一桶金”拿稳,就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胸口一起一伏。跑到林晓金跟前,大概是因为胆怯吧,孩子也不说话,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晓金手里的那枚一分钱的硬币。
林晓金明知道这一分钱是那个孩子掉的,却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你的?”
孩子抹了抹快要流进嘴巴的鼻涕,点了点头。
林晓金颤颤巍巍、依依不舍地把钱递了过去。小孩又抹了一把鼻涕,伸手接过了硬币,脆生生地说了一句:“谢谢哥哥!”说完,一蹦一跳地向马路对面跑去。
真是祖国的花骨朵啊!林晓金看着小孩的背影,想想刚才,自己居然想把这一分钱给“咪”了,顿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起来。
不过很快,更让他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小孩穿过马路,把那个一分钱的硬币放进了一只破破烂烂的瓷碗里,而那只瓷碗显然是属于一个要饭的老太婆的。
那年头,出门要饭的人基本上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农村来的。他们遇到了干旱或者洪涝,颗粒无收。所以,许多村子甚至给出门要饭的乡亲们开了介绍信,让他们到城里去要饭。
也就是说,那时候的乞丐,绝大部分是真的,而不像八十年代之后出现的那些装乞丐的骗子。
老太婆穿得破衣烂衫的,一看就是一个农村逃荒过来的。林晓金这才明白,原来这小孩是替老太婆捡那一分钱的。
林晓金的脸“腾”地红了。没想到,自己的觉悟还不如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马路对面那个老太婆和小孩几乎同时大声叫了起来:“抢钱了!抢钱了!抓强盗啊!抓强盗啊!——”
林晓金顺着老太婆追赶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在前面狂奔,手里端着一只破碗,一看就是老太婆刚才端在手里的。
林晓金正觉得对不起老太婆呢,所以不假思索地向那个小“强盗”追了上去。但是,那小孩跑得飞快,而且对环境又熟悉,三转两转,就把林晓金给甩了。
要论跑步,林晓金其实跑得也不算慢。但是今天,强龙不压地头蛇,林晓金人生地不熟的,追了一会儿就懵圈了。他只好放弃。
林晓金只好在这陌生的街巷子里面蹓跶起来。他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想起被传送到这里之后的遭遇,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离任务结束估计还只剩下不到半小时了。林晓金甚至悲观地觉得,作为财神的准特派员,这回要阴沟里翻船了,自己就等着被抹掉记忆,回去做撸瑟吧……
突然,林晓金的耳畔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叮叮咚咚”的声音,分明就是硬币的声音。
林晓金来了精神。他寻声走去,在一处街角上,他意外地看到了刚才那个抢破碗的小孩。他的手朝碗里抓着,碗里大概有五六个一分钱的硬币。他抓起来之后,又往碗里扔回去,扔回去又抓起来,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所以,那“叮叮咚咚”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晓金正想上前一把把小孩抓住,但他很快又悄然退了回去。因为这时,他发现那小孩周围正蹲着一群人,大都是一些十五六岁的男孩子,还有四五个大人。
这些人正围着一个中年人,三十来岁,头上歪戴着一顶鸭舌帽,嘴里横叼着一根没有过滤嘴的“大前门”香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第97章 买定离手()
“鸭舌帽”蹲在地上,在他跟前的人行道板上,摆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白布上面放着三只半旧不新的瓷茶杯,没有柄的那种小茶杯。
只听“鸭舌帽”嘴里念叨着:“来来来,要下快下,下定离手,看准了下,看准了下!快快快,赚钱乘早,不下后悔!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下得多赚得多……”
“鸭舌帽”嘴里像是在念经似的,一句连着一句,都不带喘气的。手里也是忙个不停。只见,他把三个倒扣着的茶杯在白布上不停地移动,交换着它们的位置,那手法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三只茶杯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在白布上滴溜乱转,晃得人眼晕。
“住!”随着“鸭舌帽”自己一声断喝,他的手也迅速离开了那三只茶杯。然后他气定神闲地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群,右手一摊,说了声“请”,就突然不说话了。
林晓金一眼就看懂了。这是传统的“骰子”游戏。就是将三个茶杯当中的一只盖住一粒骰子,然后就快速地移动三个茶杯,让人看不清这只盖住骰子的茶杯被移到了什么位置。下注的人觉得哪个茶杯下盖着骰子,就把钱放在那个茶杯前面。
如果猜对了,那么押的钱还给你,庄家还要再赔你相同数量的钱。如果你押错了,那你押的钱就归庄家所有了。现在,这个“鸭舌帽”就是所谓的庄家,他正在吸引周围的看客们下注呢。
林晓金明白了,原来那个抢老太婆钱的小孩,抢了钱是到这儿赌博来了。
果然,有五六个孩子禁不住“鸭舌帽”的诱惑,开始下注了,其中也包括那个抢钱的孩子。他们大多下的都是一分、两分的硬币。也有几个大人,下了几张一角钱的纸币。
“鸭舌帽”一看到有一角钱的纸币,心里不免暗暗高兴。不过他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没敢露出得意之色,继续大叫道:“下定离手,下定离手!还有要下的吗?还有要下的吗?机会不多,快下快下!”
又有几个人犹犹豫豫地把手里的分币或者角币放在了茶杯跟前。
凭着林晓金的智商,和在马路边玩过骰子的经验,林晓金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就推断出下面这几条信息:
一、押在白布上的钱一共是四角六分;
二、如果骰子在第一个茶杯下的话,那庄家赔六分,赚四角,总共赢三角四分;
三、如果骰子在第二个茶杯下的话,那庄家赔三角,赢一角六分,总共输一角四分;
四、如果骰子在第三个茶杯下的话,那庄家赔一角,赢三角六分,总共赚二角六分。
也就是说,如果骰子在第一个茶杯下,那么对“鸭舌帽”最有利。
林晓金这时想到了自己那“千王之王”的技能来。所谓“千王之王”,就是在赌博的时候,可以将时间停止。
于是,他稍稍集中了一下意念,启动了时间机器,果然,时间暂停了。
林晓金定定心心地将一个个茶杯掀开。他满以为,如果“鸭舌帽”出千的话,肯定会把骰子放在第一个茶杯下面的。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三个茶杯下面竟然都没有骰子。也就是说,骰子根本就是被“鸭舌帽”藏起来了。
于是,林晓金盯上了“鸭舌帽”的衣袖。他轻轻地卷起他右手的衣袖,果然发现,衣袖里有一个小小的内口袋,一颗骰子正稳稳地躺在口袋里。
林晓金完全明白了——显然,“鸭舌帽”会在掀开茶杯的一瞬间将骰子放进茶杯底下。哪个茶杯对“鸭舌帽”有利,“鸭舌帽”就会将骰子放在哪个茶杯下面。
林晓金什么也没做,而是让时间恢复运转,继续不动声色地看着。
开出来的结果果然是骰子在第一个茶杯下面,“鸭舌帽”赢了三角四分。“鸭舌帽”掩饰着喜悦的心情,不动声色地道:“好,继续继续!”说完,他的嘴里又开始念叨起来:“快下快下,买定离手……”手里也忙活个不停,又一局开始了……
林晓金继续冷眼旁观着。六七局之后,他不禁暗暗冷笑起来,因为他很快看出了里面的猫腻。每一局,林晓金都像第一局一样,扫一眼就算出了三种可能的结果。而每一局的结果,都是对“鸭舌帽”最有利的那一种情况。
林晓金心想:这个“鸭舌帽”的手法也太明显了吧,出老千都不带“装饰”的,这简直就是“纯天然”式抢劫啊!看来,七十年代的人,真是好骗啊。
想到这儿,林晓金突然灵机一动,终于有办法完成那个赚一块钱的任务了。这时,他看到那个抢钱的小男孩正要去下注,就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拉着小男孩就向一条小巷子闪了进去。
小男孩一看,知道林晓金就是刚才那个在后面追他的人,吓得拔腿就跑。无奈,手臂被林晓金抓着,挣脱不开。
林晓金见他挣扎,连忙竖起食指,在自己嘴唇上碰了一下,向小男孩作了个“嘘”的手势。
小男孩知道跑不了了,也就没再挣扎。
林晓金蹲了下来,拿出哄孩子的样子,轻声朝着小男孩道:“别怕,我不会抓你的。不过,我是想让你带我一起去玩玩。”
“玩?玩什么呀?”小男孩壮着胆子问道。
林晓金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人群道:“就是玩赌钱啊。”
一说到赌钱,小男孩还以为是林晓金又抓住了他的把柄,立刻紧张地道:“大哥哥,大哥哥,你饶了我吧。我……我娘知道了……会……会打死我的!”说完,小男孩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道:“明天……明天学校就要开运动会了,老师让我们都要穿白球鞋。我……我娘说家里没钱,不给我买。我……我就想自己挣钱,给自己买双白球鞋。”
林晓金沉默了,他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怜悯之情。他自己的家庭条件也不好,卫若兰的家庭条件就更糟糕了。在现实的世界里,穷人的日子有时候是让人绝望的。
第98章 赌档大鳄()
林晓金变得温和起来,微笑着道:“那你也不能靠抢啊。你把那个老婆婆的钱抢了,她怎么办?”
小男孩很肯定地道:“这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我赢了钱,我只留下八角钱买白球鞋,剩下的钱我会还回去的,我保证……骗你是小狗!”说着,小男孩一脸天真地看着林晓金,脏兮兮的脸庞却掩盖不住那双透明清澈的眸子。
林晓金点了点头,从小男孩的眼睛里,他分明读到的是“真诚”。他信了。这时,就算他知道小男孩在骗他,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受骗。别看他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撸瑟,但他一旦相信了某件事情的话,他会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
林晓金朝小男孩端着的碗里看了一眼,原本五六分钱,现在已经输到只剩下两分了。他温和地看着小男孩,然后轻声问道:“想不想把钱赢回来?”
小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想不想买白球鞋了?”林晓金继续问。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似乎有点底气不足了。赌了那么几局,小男孩也感觉到,要赢到八角钱,几乎是不可能了。
林晓金轻轻拍了拍小男孩的脸蛋,微笑道:“别担心,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可以帮你赢到一双白球鞋的。”
小男孩不太相信地看了看林晓金。
林晓金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然后道:“现在你帮我去下注,我负责指挥。下到哪个杯子前面,你要完全看我的手势。我伸食指,你就押左边的杯子,我伸中指,你就押中间那只,我伸无名指,你就押右边那只,明白了吗?”
小男孩挺聪明,显然已经明白了。但他还是犹犹豫豫地,不肯挪步。
林晓金只好吓唬他道:“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抢钱赌博的事告诉你娘!”
“不要,不要!”小男孩显然是被林晓金戳中了“软肋”,一边摆着手,一边乖乖地回到了赌博的人堆里面。
林晓金故意找了个与小男孩比较远的位置,怕被那个“鸭舌帽”看出来。他之所以没有自己下场去押注,就是怕引起“鸭舌帽”的怀疑。毕竟自己是十六岁的高中生了,如果连续赢钱的话,难免不会引起“鸭舌帽”的注意。
林晓金正好站在了“鸭舌帽”的背后,这样,“鸭舌帽”完全不会看到他,而小男孩倒是可以很方便地看到他的手势。
这时,看赌博的大人越围越多了,而押注的钱也越来越多了。每一局,白布上的总钱数已经达到三四元了。
林晓金不禁微笑了一下。因为白布上的钱越多,就越容易掩盖住他这条“大鳄”。于是,他终于出手了。他悄悄看了一眼小男孩,然后伸出了右手食指。
小男孩也不知道该下多少注,就把碗里仅剩的两分钱都押在了第一个茶杯前面。
果然,鸭舌帽故伎重施,骰子出现在对他最有利的那只茶杯下面。而这只茶杯正是小男孩押注的那只。小男孩有些兴奋了。他碗里的两分钱立刻变成了四分钱。小男孩忍不住抬头朝林晓金笑了一下,露出少了两颗门牙的牙齿,一看就是个正在换牙的孩子。
林晓金也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朝他伸出了中指。
小男孩会意,立刻把四分钱都押在了中间那只茶杯前面。
不出意外,四分钱变成了八分。
小男孩又朝林晓金笑了一下。
林晓金这回没有笑。他怕别人看出什么来。而且,为了掩人耳目,他伸手指的姿势也开始变换了,一会儿用中指挠一下头,一会儿用无名指扣一下耳朵……
唯一不变的是小男孩碗里的钱在不断地往上翻倍。仅仅六局,小男孩碗里的钱就已经有一块两毛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