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果断地摇首,「他不能,他必须赶在凤翔兵入丹阳前抢进丹阳。」中游有个轩辕营为其开道,那么捡了个便宜的女娲营,势必会比轩辕营早率军赶至丹阳,因此他得派个人赶在凤翔的前头。
「为何?」行辕里众将军面面相觑了一会后,齐转首看向他。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因为凤翔若是先咱们一步,那么,丹阳就将成为一座死城。」
要拿下南国,不能只靠血腥,真要征服南国这片江山,除了战争这做法之外,还得靠以德化民,以及自愿臣服的民心,他可不能任手段激烈的凤翔毁了这片得之不易的南土,并激起南国人民同仇敌忾之心,使得日后杨国在江山一统后,还得再费力去收服南国人民不从之心,并再次掀战。
「末将这就派人去知会燕将军。」前将军得令后,立即照办。
在夜色更深时,行辕内商议也告一个段落,玄玉在众部将离开行辕后,起身来到一直都守在他身后的堂旭面前。
「堂旭。」玄玉仰起头,看向多年来话依旧不多的他。
以为他要吩咐什么事去办的堂旭,忙低下头来准备听令。
「我没事的。」玄玉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伸出两掌拍按着他紧绷的肩头。
堂旭错愕地瞧着他。
「我知道你比谁都替我担心,但我真的没事。」无论是开战前后,他知道他的所做所为,都让这个有话也不说出口的堂旭悬心不已。
「真的?」放心不下的堂旭,很怕他只是在勉强。
「嗯。」
低首看着玄玉体贴的笑容,不擅言辞的堂旭没有多言,只是感动地朝他点点头。
。4yt。☆ 。4yt。☆ 。4yt。☆率大军迢迢赶路,离九江的路途犹远,未赶赴至九江,却已收到九江城已破的消息,南国太子玉权在震惊之余,仍是下令大军继续沿江岸西进,想阻挡杨军继续沿长江下游东进。
披星戴月连赶了三日路程后,这日向晚,玉权下令大军在沿岸还未遭到杨军进攻的城镇中暂时停军,一来是可藉此补充军员与粮草,并可让疲惫的士兵们歇息喘口气,二是玉权想在与正一步步逼进的杨军中路正军交锋前,与众将员们想出个击退敌军的战略。
因为,杨军中路正军的规模,恐大出他南军许多。
坐在行辕中与众将员商讨战略至一个段落时,玉权派出打探全国军情的探子,赶在时限前一一回营。
「殿下,上游长沙与宜春失守了!」在帐外收到探子来讯后,左将军袁衡一脸紧张地冲进帐内。
玉权怔了怔,颇无奈地别过脸,「不意外。」
以地理位置,及军事重要性来看,南国西南一带,原本就是他不得不放弃的区域,在两军开战前,他早就作好西南必破的准备,只是他没料到,杨国素有剽悍之名的两名将军闵禄与辛渡,南进的速度竟比他预期中的还来得快。
袁衡续又再报,「杨国将军闵禄与益州守军会合后,联手续攻向遂安,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自境内东进前往丹阳。」与走江岸的杨军不同,这支杨军,很显然是想走南国内陆,绕过沿江的南国守军,以抵丹阳以南。
「命中游豫章守军前往截住他们。」他们这些远水救不了近火,也只能靠距离最近的豫章守军前去了。
走进行辕内的右将军袁枢,一脸的颓丧,「殿下,豫章……也守不住了。」
玉权猛然拍案站起,「什么?」
「九江遭破后,杨国将军余丹波立即挥兵南下,下一步即是攻击豫章,豫章城遭余丹波围城已有数日,我军援兵再不至,豫章恐将难保……」
原来如此……对杨军攻击策略恍然明白的玉权,一手抚着额。
杨国六十万大军,分三路据于上、中、下游,同一时刻渡江进袭,而每一路大军在登岸后再各自一分为二,一半沿长江沿岸东进,扫平沿岸南国各营,另一半深入南国国境铲除后援,同时取道绕过江岸的战场,直扑京畿丹阳!
接获前线最新情报的前将军李况,飞快地冲进帐内,「殿下,探子来报,杨国中路正军在我军前方二十里处扎营!」
玉权精神登时一振,「领军者为何人?」
「杨军行军大元帅,齐王玄玉。」
他皱着眉心,「兵马数?」既是主帅上阵,想必,军员定比任何一路大军来得多。」
「联同杨国车骑将军乐浪,总数约十二万。」
「乐浪?」听见这个对他来说极度刺耳的人名,玉权的表情顿显阴晴不定。
李况颇担心地瞧着他的脸庞,「殿下?」
两掌按在案面上的玉权,低头审视了搁放在案上的南国疆域图好一会后,以几不可闻的声调在唇边低吐。
「豁出去了……」
他抬起头来,环首四顾行辕中与他力抗杨军的忠臣。
「此战若咱们不能守住中游,国内腹地又失守,那么,咱们就得退守至南国最后的据地丹阳,退至丹阳后,若又再遭杨国三军齐攻,丹阳是决计守不住的。因此,此时咱们若不拚力一搏,那我南国,就将面临更艰险的困境。」十万对十二万,不是没有胜算的,况且,战地在他南国,熟悉地形的他们,虽是兵力逊于杨军,但也不是没有优势。
看着玉权无畏的面容,行辕中的众将员无人开口,只是整齐地向他颔首,默然同意一块同进退共生死。
「殿下,元麾将军的人来了。」在行辕内沉寂至一个顶点时,被叫出帐外的袁衡,忙又走进帐内在玉权耳边道。
玉权听了,不禁面色大变,在前来传讯的昭武校尉一踏进行辕时,急忙上前地一把扯过他。
「丹阳出了什么事?」
「禀殿下,元麾将军派属下来讯,圣上有意偕殊贵妃趁京畿未陷之前,弃都南逃。」为怕前线守不住,根本就不理会敌军是否会视他为贪生怕死之辈的圣上,竟从了殊贵妃之言,说是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算在丹阳被破之前先行南撤。
「你说什么?」心火骤烧的玉权,额上青筋忍不住一根根浮起。
「现下全朝大臣都守在丹阳力劝圣上切勿弃都。」有着元麾将军力守,丹阳未必会破,全朝大臣都对元麾将军与太子抱着无穷的希望,可万万想不到,他南国的皇帝竟是个惧战之辈。
勃然大怒的玉权忿忿一扬掌,「父皇这一走,三军军心必溃,那前线的将士们还要打吗?」
「殿下打算如何做?」早就不对圣上抱有期待的众人齐望向他。
「袁枢,火速命东宫六骑封锁皇城!」铁了心的玉权紧咬着牙关。
袁枢面有难色,「但圣上……」身为一国之君,若是圣上坚持要走,他们这些臣下又能耐圣上如何?而太子率东宫六骑封锁皇城,圣上若是心存他想,或是遭人进了谗言,会不会误将太子护国之举视为兵变?
玉权瞬也不瞬地瞪向他,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听着,即便这将会是造反,圣上绝不能离京!」战况至此,谁胜谁负已昭然若揭,面对杨国大军压境,在这南军即将失去勇气的当头,无论如何,父皇必须留给南国士兵与百姓一个希望,而丹阳这个南国的精神堡垒,更是万万不能弃守!
在行辕帐中的烛火下,将玉权眼中的悲怆与救国之心看得太过明显的袁枢,大受感动之余,也决定将一切都给豁出去。
「末将拚着项上人头不要,定不让圣上踏出京畿半步!」
「即刻派人除掉殊贵妃。」在他走后,玉权森冷着一张脸,又再对一旁远自丹阳来讯的昭武校尉指示。
他略有犹疑,「可是……」杀了圣上的宠妃?
「此时再不杀她,难不成你想亡国吗?」父皇会有如此不智之举,想也知道定是那个女人唆使的,战事已是如此不利,若是再让那个女人扯后腿还得了?早在两国开战前,他就该先杀了那个祸国殃民的祸水!
「遵旨!」
随着昭武校尉的离开,行辕里,有片刻的沉默,随后留在行辕里的众将员们,不约而同地强打起精神,在气氛低迷的情况下,再次重新商议起如何力抗杨军主力大计。
觉得急需透口气的玉权,朝他们示意后,独自步出行辕外,命左右不须跟上后,一人在城中隅隅独行。
望着在疏散了百姓,除了士兵外别无他者的城市,此刻显得空荡荡的,在大街上,处处可见空无一人的商家店铺,有些卖吃喝的小店里,店主就连做生意的锅铲与碗筷都未来得及收拾,就急于逃难而去,而远处那座以往常是宾客满门的旅店,此刻再也见不着往日的光景。
恍如久远前的回忆般,南国繁华热闹的光景,在他的面前一一浮现,回想起方才在行辕中乍听父皇欲弃国都的作为,以及他对下属所下达的令谕后,不知怎地,此刻在脑中,闪过一个令他心痛的念头。
孤臣孽子……
穿过清冷街道的风儿,扑面而来,冷意钻肤刺骨,拉紧了身上的大氅后,玉权抬首看向灰蒙蒙的天际,总觉得今年的西风,似乎较往常任何一年的西风……都来得冷。
第四章
神农营。
乍闻两军主帅即将交锋这消息,被玄玉留在神农营里的袁天印,心情万般复杂。
自与玄玉相遇后,他就一直很少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但每年在西风吹起的时节,他总是会习惯性地将脸庞仰望向南边的天际,猜想着,在那片天际下的往事与人们好抑或不好,可是只要一见到玄玉那双炯亮的眸子,他又会把久远前的心事与回忆都放逐,全心全意地辅佐着这名光采日益绽放的匣中明珠。
站在帐边,任西风拂面的袁天印,自袖中掏出一块刻有麒麟的彩玉,搁在掌心上反复端看了许久,他忽地收紧了掌心。
受玄玉暗地里的请托,务必要把爱担心的袁天印给绊在神农营里不乱跑的冉西亭,此刻怀里正抱着一小坛自这附近农家买来私酿多年的美酒,打算到袁天印的帐里,陪也爱小酌的他喝上两杯。
差点在帐门处撞着了人的冉西亭,错愕地瞧着身着外出服的他。
「袁师傅要上哪?」不好,难道真如玄玉所说,袁天印的耐性只有一阵,到时,袁天印还是会待不住的想跑去前线。
袁天印并不想多作解释,「我与人有个约。」
觉得情况不对劲的冉西亭,忙跟在他的身后问。
「袁师傅要往哪个方向走?」他该不会是想往南走,渡了江到那两军正战得如火如荼的战场?
「南。」
「不行不行……」赶忙拦在他前头的冉西亭直对他摇着头。
袁天印瞥他一眼,「我不是要去见玄玉。」
「那……」
「我只是和故人有个约,见过他之后,很快就回营。」望着那张受托的面孔,不想让他烦恼太多的袁天印,只好吐出部份详情。
「可是玄玉交待我……」不擅保密的冉西亭,说着说着,就把玄玉的底给抖出来。
笑咪咪的袁天印朝他伸出一指,「这事只有你知、我知,王爷不知不就成了?」
「呃……」冉西亭紧皱着眉心,「是这样没错,可是……」
「若是不去见那名故人,往后,袁某定会生悔的。」散去了笑意的袁天印,恳求地看向他的眼眸。
冉西亭听了有些心软,「那个人,对袁师傅来说很重要?」
「重要。」他微微颔首,说在嘴边的话语,几乎让人听不见,「对我而言,他就像玄玉一样重要……」
「什么?」冉西亭没把他的下文听清楚。
袁天印旋过身,朝他摆摆手,「没什么,我走了。」
。4yt。☆ 。4yt。☆ 。4yt。☆由余丹波与闵禄所率之军,加上自益州赶来会合的三路人马,在闵禄攻陷临川,余丹波也攻陷豫章之后,三军按大元帅之令在临川会合扎营,预计在合整人马并补充完粮草后,大军开始朝东北前进,准备前去与已攻下三湖的赵奔联手合攻丹阳以南。
「你说什么?」坐在行辕内的余丹波,在听完了轩辕营前军的百夫长所禀之事后,又再次摆出了一双似要吃人的厉目。
「据密报,女娲营骠骑将军闵禄,在长沙屠杀妇孺民兵与败兵降将。」女娲营军律甚严,再加上顶头上司又杀人不眨眼,按理,这消息是不该会传出去的,可也不知是哪个心生愧疚的女娲营士兵,竟写了封没署名的信件交至他的手上,信中阐述,务必要将这消息转告给余丹波。
怒火暗生的余丹波,只是动作缓慢地将一掌紧握成拳。
「忍着、忍着……」站在行辕内的顾长空,慌举着两手,甚想安抚脾气快上来的余丹波,并不断转眼瞪向那个不会看风头的百夫长。
余丹波的声音愈显阴沉,「闵禄现下人在哪?」
「回将军,闵将军带人往战俘营那去了。」
坐在案中的余丹波,听了,豁然站起。
「你就别再多嘴了……」还没去把百夫长的嘴给摀上,却见余丹波已迈开大步走出帐外往战俘营走去,顾长空忙不迭地追上,「余将军!」
黄昏夕照下,战俘营里的气氛显得格外静谧。
不打算照余丹波的意思安置这些战俘,并浪费杨军粮草的闵禄,带着一排携着陌刀的步兵,命人将关在营里的敌军将领一一拖至营外的校场上,强押着遭捆绑的敌军跪在地上。
「住手!」当站在战俘身后的步兵们已就列位时,急忙赶来的余丹波老远见了,忙不迭地出声喝止。
双耳只敢听从闵禄之令的女娲营步兵,因不敢得罪闵禄分毫,于是连犹豫也没有,依旧听令纷举起手中的陌刀,准备在闵禄一下令后即砍去战俘的人头。气急败坏的余丹波见了,一边往前疾走,边顺手自一名女娲营兵士的身上抢过一柄弓与一具箭筒,张弓架上三根兵箭后,不由分说地将三箭连番射出,一鼓作气射掉三名步兵手中的陌刀。
在众人的讶异下,再次将弓弦全力张开的余丹波,在走至步兵的前头时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箭尖对准了他们,冷冷出声警告。
「下回我射下的,会是你们的人头。」
愕看着那根随时都有可能射出之箭,临川三军大营中,人人都风闻过轩辕营主将余丹波的箭技有多神准,也知带兵有术的余丹波向来说话算话,因此站在敌俘后头的女娲营步兵们,将哀求的眼神转看向站在一旁不出一声的闵禄身上。
「依大元帅之令,两国交战,不斩败俘、不伤百姓。」不带表情的余丹波,冷眼朝闵禄一瞥,「闵将军是否忘了帅令?」
看着余丹波那张俊美过头的脸蛋,满心嫌恶的闵禄,不以为意地哼了哼。
「忘了又如何?」就算他是玄玉手底下的红人又怎么样?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个胭脂将军,而且他的那颗人头,还是凤翔所指定的。
心思远比他狡诈的余丹波,就等着他的这句话入瓮。
「按我杨国军律,不从帅令者,斩。」照袁天印的说法,凤翔手下的这两名猛将,总有天,将会成为玄玉的阻碍,如今正好给了他除掉其一的机会。
恍然明白受激的自己一脚踩入的是什么陷阱中的闵禄,连忙闭上嘴,微眯着眼瞪向余丹波。
余丹波此时的声调听来很像恐吓,「在本将军派人向大元帅呈报此事前,不知闵将军现下可记起帅令了?」
「本将军记住了……」深怕余丹波真如此做,不得不如此回应的闵禄,格外用力地记住余丹波此时高居上风的脸孔。
遭瞪的余丹波,不让分毫地回敬他一眼,闵禄忿转过身,率众转身离开讨不了好处的战俘营。
「你怎么一头都是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