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行行好啊!这可都是军费啊!我把它们训出来我容易么我!去去去!哪凉快哪待去,少招惹我的宝贝儿!”
鹞子挠挠头,咧开大嘴呵呵直笑,“没办法,队里人太知道我了,我一瞪眼儿,他们就乐,又怕你们来了完不成任务,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招了。”
鹞子其实是个特别厚道,特别替人着想的人,就像我的大哥。可他端起枪的那一刻,他眼神就变了,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鹞子说,他们那儿不叫鹰,叫海东青,海东青才是最顶尖儿的鸟儿。“哎,你见过海东青么?雪白雪白的,可漂亮了,见到猎物,就那么‘呼’的一下。”鹞子每次说起的时候,眼神都特别特别漂亮,像清澈澄明的天空。
“这里九点钟熄灯,六点钟至六点半,洗漱、早饭,十二点和下午六点,午饭和晚饭教官有权随时对此做出修改。不许私自下楼,外出要得到教官或我的批准;不许私自前往其他宿舍;不许与基地人员私下接触;不许打听你们在特训期的得分;不许使用任何私人通信器材与外界联络;你们的信一律交给我寄发;训练期间称呼名字一律使用编号……”沈鹞一边往楼上晃,一边向身后的袁朗扔出一串指令——这个指令已经成了之前和以后每一个到A大队的兵们背会的第一个“条令”。袁朗不知道,这段话就是他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背得几乎成为噩梦的玩意。
月色如皎。
袁朗头枕在床上,睡意全无。这也是之所以,当铁路指使沈鹞吹响紧急集合哨后,他是第一个冲到楼下的。
夜晚的寂静,特别容易引起人的思乡之情。袁朗在想念刚刚离开的奶奶。一天的颠簸,让他忙碌到没有空闲思考。或者,他根本就在压抑自己的思考,一但静了下来,所有的思念就如潮水一般,汹涌的埋没了袁朗的全部——奶奶,奶奶,袁朗在心中默念。走得时候,奶奶可在想他,可有唤过他的乳名?一定有的,奶奶是这样的疼他,而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能……
成长(二十二)
沈鹞看着铁路高深莫测的样子:“现在吹?”
铁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沈鹞叹口气,抓起胸前的哨子:“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紧急集合!”
集合!袁朗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伸脚踹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同屋,一边迅速把衣服套到身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快点快点!快点!”沈鹞不住的催促,“楼上的!快点!没穿好的整理好着装再归队!快点!你们化妆呢!”
不到4分钟,全体人员已经安静的矗立在楼前的空地上。
铁路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满意的看着四十号人迅速整理好的队伍,当然不能表露出来。直到沈鹞不耐烦的看了他好几眼,他才慢悠悠的晃到集合好很久的队列前,悠哉的背起手:“太慢了!居然用了近四分钟!穿个衣服磨磨唧唧!一群娘们!全体扣5分!”
沈鹞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还慢?他下意识想抬头看——五楼耶!跳下来还得1分钟呢!不过这会儿铁路是老大,他认命的翻开记分册,一个个划拉。
铁路继续站在队列前“训话”:“从现在起,早中晚十公里负重越野各一次,早晚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贴墙深蹲各一百个,早晚四百米越障、徒手攀缘各一次,全部项目要求全负重高于二十五公斤,全部项目要求在用餐时间前做完,因为,不能影响每天的正常课目训练。”铁路背着手一溜背下来,气不喘心不跳的:“完不成任务的,视情节严重,予以扣分,满分一百,扣完走人!哦,不对,你们就剩九十五分了。啧啧!”铁路貌似很好心的“提醒”大家。
寂静。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大伙心里都憋了气。
铁路像是很享受迎着“南瓜们”气愤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忽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高兴:“哎!今天天气不错诶!”铁路笑眯眯的看着大家,扫视一圈后,很“失望”的发现没人听明白自己的画外音——除了一旁撇嘴的沈鹞。铁路警告的瞪了沈鹞一眼,后者立马把表情换回没有感情的钢板状。铁路满意的略一点头,决定不再继续卖关子:“我决定,临时加个餐,”铁路笑得像只狐狸:“大伙儿穿戴齐整怎么也得活动活动不是?就先去跑个五公里热个身吧!”
沈鹞站在队列后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铁路忽略不理:“听口令!目标操场,右转弯!跑步-走!”
袁朗他们被负责协助的“老A”们带队跑向操场,没看见身后沈鹞同情的目光。
“怎么,有意见?”铁路靠近沈鹞身边小声说。
沈鹞没好气的看了铁路一眼:“我敢?”
铁路满意的点点头:“不敢就好,赶紧去,别忘了你的职责!”“哎!”铁路伸了个懒腰:“你去盯着,我回去再睡会儿。”
“是!”沈鹞冲铁路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回头收拾你!”铁路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沈鹞吐吐舌头,赶紧一溜烟往操场方向跑去。
铁路转过身,冲他跑去的方向笑着摇摇头:“傻小子,前面那么大一面风纪镜没看见!回头再削你!熊兵”
成长(二十三)
所谓的“视情节严重”,实际上就是看教官心情好坏了——这一点袁朗他们从第一天开训就深刻的体会到了。
五公里越野对袁朗他们这些各个兵种选拔上来的“兵王”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负重个三十公斤也不成问题。可后面再加上全副战备武装的——沈鹞他们这群死老A怎么会放过整“南瓜”的机会,没人背包里填了六整块青砖,外加全套的武装,足够四十公斤重的——负重越野、四百米越野障碍、徒手攀缘后一直饿着肚子的众人明显有点发虚,汗珠子跟开水笼头似的哗哗往下淌,新发的A大队作训服——就是昨天袁朗看见的那种分不清军种的土黄色军装,已经湿透四遍了。袁朗咬牙撑着地,可自己都明显感觉到手有些发抖。沈鹞在趴了一地的“南瓜”前踱了一圈,慢腾腾的“唱”:“五十一~!”全体“南瓜”参差不齐地完成一个已经有些不太标准的俯卧撑,身后背着的武装包简直就是当年压在劳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
看着一地的“南瓜们”沈鹞都有点儿不忍心了,抬头瞄了眼靠在操场边的“猎豹”上的铁路,铁路正端了个保温杯,好整以暇的吹着浮在面儿上的茶叶沫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沈鹞气不打一处来的咬了咬牙吼了一声:“一分钟内完成剩下数目,做不完的自动出局!做完的原地稍息!”
一句话仿佛给“南瓜”们打了强心针,谁都不希望自己第一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踢出局,迅速咬牙做完剩余的俯卧撑,摇晃着站起身。铁路这会儿已经察觉到了这边有“情况”,放下茶杯晃了过来。
“有这么稍息的么!站没站像!全体扣两分!”铁路人未到声先到,顺便瞪了胆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违规”搅局的沈鹞一眼。沈鹞自知理亏,心虚的埋头翻开记分册迅速划拉完,合上记分册抢在铁路开声“加餐”以前,扬声道:“继续下面的训练科目!”
事后铁路沉着脸“训”沈鹞:“你小子想造反,敢给我执行命令打折扣?”
沈鹞也有的儿赌气的把帽子一把抓手里:“反正,他们完成训练量了,我没违反原则,头儿,我,我,都是自己兄弟,不能,不能悠着点儿?”
“战场上谁给你悠着!”铁路真动怒了。
沈鹞一愣,沉默了。
铁路沉声:“还有问题么!”
沈鹞把帽子正好,一个标准敬礼:“报告队长!没有!”
“那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该干嘛还用我教吗?”
“是!”沈鹞转身拉门。
“跑步!”铁路吼。沈鹞一点没敢再打折扣。
成长(二十四)
随笔/感悟
早饭集合的时候,袁朗感觉自己的腿都有点儿饿软了。
“坐!吃饭!”全体“南瓜”们完全没有形象的开始埋头猛吃。
“五分钟之后,全员楼前集合!”沈鹞站在食堂门外吼了一嗓子,里面没人回话,只见“南瓜”们的吃相更加可怖了。负责巡场的老A们看着“南瓜”们那恨不得把头扭下来直接往里倒的架势,差点儿破功笑差气。
五分钟以后,全体人员被带到了操场——跑步。对,就是那个后来成为A大队参训人员经典科目的跑步。二十圈以后,队形已经散得不成样子了。
“后面的跟上了啊!跟上,跟上!”扩音器里传来铁路气定神闲的声音。沈鹞在一旁开车,匀速40公里每小时。“跑不动的可以休息,一百分扣完走人!”铁路话音未落,刚摔倒的几个学员已经手脚并用得爬了起来,几个已经捂着肚子的也咬紧了牙,再次跟上队伍。
“头儿,还跑多久啊?”沈鹞小心翼翼的询问铁路。铁路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末,没搭理沈鹞。沈鹞碰了一鼻子灰,闷着头接着开车绕圈。场内为选训调来的老A们不住的提醒已经有点儿脱形的“南瓜们”:“快点!快点!跟上!”
也有捣乱的:“跑不动的休息啊!别撑坏了!”“南瓜”们咬牙切齿的逼自己继续迈步子。
袁朗憋着气努力保持在“第一军团”里,这会儿他庆幸自己“阑尾”早就被割掉了,要不这会儿刚吃饱就被拉过来疯跑,不知道得得几回“急性阑尾炎”。
铁路终于好像对绕圈产生了厌倦:“停车!”沈鹞一听眼睛一亮,赶紧把猎豹靠边停下。铁路下了车,但一点也没喊停得意思。沈鹞急得在一边直想跳脚,“怎么,你不也是这么训来的?”铁路继续抱着他的保温杯不紧不慢的吹,他怎么老吹没完呢?沈鹞想不明白,闷嘴儿葫芦似的不吱声,半天憋出来一句:“我还是不忍心。我,我宁愿您罚我下去跟他们一起跑得了。”
“不忍心个球!你下去跑我自己开车?”铁路把杯盖儿一合:“你以为我不知道心疼他们?你现在敢对他们心软,那等于是害他们!还不明白!执行任务!”
“是!”沈鹞回身拿起扩音器:“快点!没吃饭啊!后面的跟上!”声音震得全操场跟炸雷似的。铁路靠着车被震得手里的茶差点儿洒一身,危险的回头瞅了沈鹞一眼,暗骂:死小子,那么大嗓门还拿什么扩音器!
沈鹞很尽职的继续催促绕操场的南瓜们,直到铁路夺过话筒:“最后一圈冲刺!最后的十名没人扣二十分!”沈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疼?在他看来铁路很享受收拾“南瓜”的乐趣。
成长(二十五)
等袁朗他们终于完成一天的训练爬回宿舍的时候,已经累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床上再也不起来。
“哎,四十号,你是哪个部队过来的?”同屋的另一个兵王军——代号二十七挑起话头。
袁朗从枕头上侧了侧头,看看对面同样瘫在床上的同伴,依稀记得报到那天他穿的是一身海军蓝。“C师183团。”袁朗回道。
“哦!大名鼎鼎的军中老虎,猛虎团啊!”二十七很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呢?海军少校?”
“425。”
“呵,你也不差嘛!‘深海炸弹’”
“熄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沈鹞在楼下扯着喉咙大吼。
袁朗伸手抓灭了顶灯。
“哎,”二十七压低声音,“你说,这第一天就给咱们个下马威,明儿他们还能玩什么花儿出来?”
“呵,想那么多干啥?明儿就知道了呗,睡觉睡觉。”袁朗实在是睁不开眼了。
沈鹞巡完新训宿舍,听见里面大小呼噜打得那叫一个欢。不忍心的朝对面的楼那个亮着灯的窗户望了一眼。故意慢腾腾的晃下楼,心不甘情不愿的抓起手中的哨子:“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紧急集合!”
铁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苦笑着摇摇头,这个老鹞子,还欠点儿火候。
训练科目一样是“绕圈”,只是负重换成了一人多高的圆木,并且身后多了几个高速喷枪。袁朗他们努力睁大眼睛在水中前进,不知道脸上的是水是汗。
“快点!随便找个地方老百姓都比你们跑得快!什么速度!全体扣五分!”铁路抓着扩音器吼。沈鹞有点犹豫:“队长,下手太狠了点儿吧?”铁路瞪他一眼,他赶紧闭嘴。
成长(二十六)
袁朗
看着名单上的人一个个减少,铁头儿有点坐不住了。拐弯抹角的打听情况。
“你今年到底准备留几个?”
“不知道,也许一个都不留。”
我要对我选回来的兵负责。
泥浆里,齐齐整整的趴了一片“南瓜”们。
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高频射水枪喷出的水柱砸在身上生疼。袁朗和其他队员们一动不动的趴在泥水里。泥浆打在脸上,早已分不清面孔。
“趴低点!你们那个南瓜脑袋等着挨枪子儿呢!”沈鹞说话就把手中的水枪直接从一个“南瓜”射过去。强大的冲力把他冲得一个重心不稳,歪向一边。
“十四号扣五分!这两下都趴不住,你吃干饭的!”沈鹞大吼。
袁朗已经顾不上同情那个倒霉蛋了,暗暗把手往泥里插得更深了些,鼻子几乎都埋进了水里。
袁朗
吴哲那天告诉我,二十七走的时候,跟他说过,老A的人真黑,但真有东西,他后悔没能留下来继续受训,后悔放弃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告诉吴哲他们要坚持下去,不能输。那是支持他们完成后来训练的动力。那个二十七号,叫拓永刚,现在是空降兵特种部队的队员。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进入大队的人都经历过这个心理过程,我是的。就像齐桓后来说的:强者为什么要去尊敬一个弱者?只有让自己变得比他们更强,他们才会认可你,尊敬你!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每天都是早中晚各十公里负重越野、俯卧撑、引体向上、仰卧起坐、贴墙深蹲、四百米越障、徒手攀缘、不定时的紧急集合外加沈鹞或铁路心血来潮的“加餐”。吃饭像是打仗,严重缺乏睡眠——袁朗已经快三天没洗澡了。每天结训,他几乎是摸到床边儿就着,根本没办法“浪费”宝贵的时间到洗漱上面。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熬干了!
与之相对的,是沈鹞及那群抽调来训“南瓜”的老A们,和袁朗他们一比,沈鹞他们简直可以算是养尊处优了!每天除了精力旺盛的折腾光他们的体力,还不忘记不时折磨他们的意志——这不,这会他们就在新训楼前的草坪上围了一圈,啤酒罐头的搞什么“野餐会”!
刚爬回宿舍的“南瓜”们累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神表示他们异常的愤怒。想他们在各个部队,那都是人尖儿了。来到这里不但没有了自己的姓名,失去起码的尊重,还被他们当牲口一样训着
成长(二十七)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娘的!”二十七把帽子使劲往床上一砸。“老子受够了!”
袁朗没搭腔,小心的揭开裤管,一片血肉模糊的膝盖,吐口唾沫算是消了毒。二十七继续在屋子里困兽一样转悠:“这是训练?这是上刑!这是虐待!”一屁股坐到床铺上:“当年白公馆渣滓洞也不过如此!”二十七隔着门板儿冲门外嚷嚷:“我们是敌人吗?我们是俘虏吗?有这么对待革命同志的吗!”连珠炮似的吼完似是终于想起了屋里还有个人,不满的看了袁朗一眼:“哎!我说四十号,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你就一点儿都没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