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龙说:“你我弟兄自西川分手,我在外面事多了。”就把三访凤凰岭,
巧遇威镇八方,后来在临安乌竹庵采花伤人,泰山楼杀死秦禄,秦相止府盗
玉镯凤冠的事,从头至尾对二人述说了一番。韩秀、恽飞说:“好,兄长中
京都做这样惊天动地的事,真算出类拔萃。兄长这打算上哪去?”华云龙说:
“我也无地可投。”韩秀说:“兄长可曾带熏香盒子?”华云龙说:“做什
么?”韩秀说:“我告诉二哥,我们两个人来到这龙游县,住在十字街富盛
店,有十数大。我二人没事闲游,在兴隆街有一家赵姓,是大财主家,里有
花园楼房,我们那日瞧见楼窗口有三个女子,长得绝类无双,真可算天下第
一佳人,世间罕有。我二人没熏香盒子,不敢去采花,恐怕人家里头人多,
倒反为不美。我二人自那天瞧见,时刻惦念在心,没有主意,要不碰见兄长,
我二人打算要走。你要带着熏香,该当你我作乐,要得这样美人,你我生平
之愿足矣!”华云龙一听,淫心一动说:“好办,你我弟兄先喝酒去。”三
个人这才一同复返进城,来到会仙楼要酒要菜,开怀畅饮,快乐非常。三个
人都吃的酒足饭饱,伙计一算帐,三个人一让帐,楼上陈亮、雷鸣刚来到,
瞧见华云龙同着两个人,这三个人可不知雷鸣、陈亮在楼上,韩秀会了帐,
三个人出来酒饭店,韩秀说:“华二哥,你我仍回富盛店罢,不必在街市闲
游。”华云龙说:“好。”三个人同来到十字街富盛店。伙计一瞧,说:“二
位大爷又回来了?”韩秀说:“我们碰见朋友,暂且不走了,还要盘桓几天,
你把上房开了。”伙计答应,拿钥匙把门开了,三个人来到上房,伙计端上
一壶茶来,三个人也俱有点醉了,华云龙说:“你我没事,可以睡一觉。”
三个人就躺下睡了。睡到天黑起来,要酒要菜吃喝完了,天有初鼓,韩秀、
恽飞说:“二哥,咱们走罢。”华云龙说:“你们两个人真是笨头,哪有这
么早去的?人家没有睡呢。倘被人瞧见一嚷,看家的、护院的出来,把你我
拿住了,如何是好?偷盗采花总在三更以后,路静人稀,都睡着了才能使熏
香。”这两个贼人无奈,急得了不得,好容易盼到三更。三个贼人换好夜行
衣,由屋中出来,店里早都睡了,将门反带,留了个记号,拧身上房。蹿房
越脊,行走如飞,心急似箭,来到花园,见静寂寂,空落落,一无人声,二
无犬吠,先用问路石一打探,听没有动静,三个贼人直奔楼房。来到窗儿外,
华云龙先掏出六个布卷,三个人把鼻孔塞好,华云龙把熏香盒子点着,一拉
仙鹤嘴,把窗纸通了个小窟窿,把仙鹤嘴搁了进去,一拉尾巴,两个翅膀一
扇,这股烟由嘴里冒进屋子里去。此时陈亮、雷鸣来到楼房上前坡趴着。三
个人觉着工夫不小了,把熏香盒子撤出来收好,把上下的窗户摘下来,三个
人蹿到屋里,华云龙一晃火折把灯点上。此时那三位姑娘都被香熏过去,人
事不知,这乃赵员外一个侄女两个女儿,华云龙撩起帐子,借灯光一看,这
三女子真正貌比西施。贼人心中甚为喜悦,韩秀说:“华二哥你瞧,好不好。”
华云龙说:“果然是好,你我弟兄每人一个,也不必挑选。我出个主意,写
三张字,一、二、三,咱们三个人拈阄,省得争夺。”韩秀说:“也好,这
三个女子,我都爱。要依我说,咱们三个人乐完了,每人背一个走,每人有
这么一个媳妇,总算这世没白来。”雷鸣二人在房上一听贼人所说的话,二
位英雄把肺都气炸了,陈亮赶紧够奔前面,自己要去给本家送信,雷鸣揭起
瓦来,照定华云龙就是一瓦。华云龙正要写字拈阄,脸向里说话,由后面来
了一瓦,正打在后脑海上,把脑袋也打破了。雷鸣打了贼人一瓦,赶紧跳下
来要跑,三个贼人由里面蹿出来就追。雷鸣赶紧把香牛皮的隔面具戴上,遮
住本来面目,见三个贼人追出来,雷鸣准知道这三个贼人的能为,都是艺业
出众,自知敌不过了,不敢动手,蹿房越脊就跑。贼人要想把雷鸣追上瞧瞧
是谁,焉想到前面人声喊嚷起来。原本是陈亮先来到前面,站在房上喊嚷:
“本家主人听真,后面楼上有贼,快去拿贼去,晚了可就了不得了!”陈亮
说完了话,隐在一旁。本家的看家的、护院的、打更的、打杂的,众人听见,
各执灯球火把,齐声喊嚷“拿贼”。三个贼人本打算要追杀雷鸣,听得人声
嘈杂,三个贼人不敢再追。华云龙说:“合字风紧,扯活罢。”三个人蹿房
越脊,竟自逃走。雷鸣找着陈亮,二人也蹿出来,到无人之地,把包裹打开,
将夜行衣脱了,把白昼衣换好。陈亮说:“二哥,你我不必管了,叫济公拿
华云龙罢。”雷鸣说:“对,咱们不管。这三个人真可恨,乱臣贼子,人人
得而诛之。”说着话,等到天光大亮,红日东升。陈亮说:“二哥,咱们找
师父去。”二人慢慢往前正走,只见对面来了两个行路的,这个说:“二哥,
你去瞧热闹去罢,在东门外头,有一个人买棺材搁着正往前走,来了一个穷
和尚把棺材截住不叫走,他问:‘买棺材是装衣裳,是装钱?’人家说‘是
装死人’,和尚就要躺在棺材里试试。人家不叫试,和尚把棺材踢坏了,打
起架来。你去瞧去罢。”陈亮一听,说:“二哥,这必是济公,咱们去瞧瞧。”
二人来到东门外一瞧,果然是济公。书中交代,济公在酒馆打发雷鸣、陈亮
送张文魁走后,同柴、杜二班头由酒馆出来,柴头说:“师父,你老人家说
到千家口就把华云龙拿住,直到如今倒是怎么样?”和尚说:“你们跟我到
龙游县去,准把华云龙拿住。”柴、杜二人跟着济公来到龙游县。天已黑了,
三个人找了宿店,要酒要菜,吃喝完毕,要了三份铺盖,躺下睡了。柴头道:
“师父,明天店钱饭钱怎么办呢?”和尚说:“不要紧,都有我呢。”睡到
四更天,和尚起来,悄悄到了院中,一拍窗户说:“柴、杜头,明天龙游县
见。没有店钱饭钱,我可不管,我要走了。”说完了话,和尚跳墙出店一直
来到东门外。和尚一蹲,等到太阳出来,只见由那边来了四个人抬着棺材,
后跟着一个老丈。和尚过去把抬棺材的拦住,和尚说:“抬上哪里去?”抬
棺材的说:“进城。”和尚说:“这棺材是盛衣裳的,是盛钱的?”有掌柜
的跟着过来说:“和尚你疯了,哪有买棺料盛衣裳的?这是装死人的。”和
尚说:“装死人先得活人试试长短,你搁下,我躺下里头试试。”掌柜的说:
“不能叫你试。”和尚过去一脚,把棺材踢破了。掌柜的一瞧,气往上冲,
吩咐伙计要打和尚。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一回奉师命趋吉避凶华云龙镖伤三友
话说济公过去一脚把棺材踢了。掌柜的一瞧真急了,要打和尚。书中交
代,济公为什么拦住棺材不叫走呢?皆因棺材铺掌柜的心田不公。这个买棺
材的老丈姓李,就是跟着刘王氏化棺材的。那老者原是因刘王氏家中没人,
她丈夫刘福生了疮,不能动转,所以帮他们的忙。有雷鸣、陈亮周济四十多
两银子,刘王氏就烦李老丈去买棺材。李老丈也不会买,来到东门外同峰桅
厂,一瞧这口棺材,足够四五六的尺寸,漆着黑油。一问掌柜的卖多少钱?
这位掌柜的说:“十五两银子。”这口棺材,是削檐钩头,原是两层板包的,
里面是刨花锯末,外头一上油,瞧着好像杉木,实是碎木头做的,尽值五两
银子。掌柜的是成心冤人,向李老丈要十五两,连抬代埋二十两银子。李老
丈也不懂还价,就答应了。掌柜的一想:“这号买卖做着了,可以剩十几两
银子,又够定一个月的伙食。”赶紧叫四个伙计,抬着跟去入殓。哪想刚走
到东门,和尚拦住,要躺在里头试一试。掌柜的不肯,和尚用脚一踢,把一
层薄板踢碎了,由里面直掉下锯末。李老丈一瞧说:“我不要了。我只说是
厚木头,哪知里面净是锯末,我不能要。”掌柜的一想,已然银子到手,和
尚给他破了,气往上冲。吩咐伙计:“你们拉住尽打!”四个伙计就奔上来,
要揪济公。济公用手一指,口念六字真言:“唵嘛呢叭迷吽,唵,敕令赫。”
这四个伙计眼定了,瞧着他们掌柜的,当是和尚。四个伙计揪住掌柜的就打。
掌柜的说:“别打,是我!”伙计说:“打的就是你。你为什么搅我的买卖?”
掌柜的说:“我是王掌柜。”四个伙计方才明白过来,一瞧把掌柜的打了。
复反四个人又要揪和尚打。这个时光,雷鸣、陈亮赶到。陈亮说:“别打,
怎么回事情?”掌柜的一瞧,这两个都是壮士打扮,相貌不俗。说:“二位
大爷别管,我跟和尚是一场官司。”李老丈一瞧,认识是二位恩公。陈亮说:
“因为什么?”李老丈说:“二位恩公要问,皆因刘王氏家中没人,托我买
棺材,我上了年岁瞧不真,我只当这棺材真有四五寸厚。哪知是两层薄板夹
着锯末。”陈亮一看说:“掌柜的,你这就不对了,作买卖不准欺人,你趁
早给人家换一口好棺材。不准争斗。要不然,我拿片子送你。”掌柜的也不
知雷鸣、陈亮有多大势力,敢怒而不敢言。济公掏出一块药来,说:“李老
丈,你把这块药拿回去,给刘福敷在疮上,包管药到病除。”李老丈说:“大
师父什么称呼?”陈亮说:“这是灵隐寺济公长老。”李老丈谢了济公,拿
着药,同棺材铺掌柜的回店,另换了一口棺材,抬到刘福家。把药给刘福上
了,疮也好了,把他母亲葬埋了,一家人感念济公的好处,这话不表。单说
济公见了雷鸣、陈亮,和尚说:“你们两个人由哪里来?”陈亮说:“别提
了,我二人再也不管华云龙的事了。”济公说:“好,咱们喝酒去罢。”三
个人进了城,来到一座酒店。到了后堂,要酒要菜。济公喝着酒,叹了一声。
陈亮说:“师父为何叹气唉声?”和尚说:“我看你两个人怪惨的。”陈亮
说:“惨什么?”和尚说:“天有什么时候?”陈亮说:“天有已初,早的
很。”和尚说:“天交正午,你两个人就准要死。”陈亮一听,大吃一惊,
知济公是未卜先知。陈亮说:“师父,既知道我二人有大难,可以躲得了躲
不了?”济公说:“你二人要打算趋吉避凶,天到正午,你两个人须出了龙
游县的交界,方可躲得了。”陈亮也不知龙游县有多大地方。忙问走堂的:
“这龙游县的交界有多远?”伙计说:“往西有三十余里,向东有五六十里,
往南北俱有七八十里。”陈亮一听,就是往西近。这才说:“师父,我两个
人这就逃命了。”济公说:“你走罢。天交正午千万可要离开。”陈、雷二
人说:“是。”二人给了酒钱,出了酒店,一直往西。刚一出西门。雷鸣道:
“老三,我实困了,走不了。一夜没睡,我眼睛睁不开,腿也走不动。”陈
亮说:“二哥,你快走罢。师父的话,不可不信。”说着话又往前走。眼前
是大柳林。雷鸣说:“我可实在走不动了。”陈亮说:“你不走,可许有性
命之忧。”雷鸣说:“这里又没有人,我歇息罢。”说着话,他就在地下一
坐。往树上一靠就睡着了。陈亮心神不安,也不敢睡,坐在旁边。工夫不大,
只见由南来了一个人,正是华云龙。书中交代,华云龙自从赵家楼逃走,三
个贼人回了店。华云龙是埋怨韩秀、恽飞:“要不是你两个人,我何至涉这
危险!”恽飞说:“你别埋怨我们,倒是你愿意去。我们两个人要上临安逛
去。你走你的罢。”这两个人今天一早走了。华云龙心中很烦,自己出来闲
游,正走在大柳林。一瞧是雷鸣、陈亮。华云龙心中一动:“昨天在赵家楼
跟我动手,好像雷鸣?也许是他。”陈亮这个人机灵,赶紧站起来说:“华
二哥一向可好?从哪里来,怎么还不远走?”华云龙说:“你们两个人从哪
里来?”陈亮说:“我们由小月屯来。”正说着话,雷鸣醒了。一睁眼说:
“华二哥,恭喜,贺喜,大喜呀!”华云龙说:“喜从何来?”雷鸣这个人
口直心快,不懂撤谎说:“你在赵家楼采花做案,还不是大喜?”华云龙说:
“你怎么知道?”雷鸣说:“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华云龙说“好,
昨天是你这小辈跟我动手。”雷鸣一听说,“好,狗娘养的,你骂我小辈,
我拿刀剁了你!”说着话,拉出刀来,照云龙就剁。贼人摆刀相迎。二人杀
在一处。陈亮说:“华二哥、雷二哥,不可动手。三两句话翻了脸,你我自
己弟兄,岂不被人耻笑?”雷鸣哪里肯听,一刀跟着一刀,恨不能把华云龙
杀了,方出胸中恶气。贼人的武艺,比雷鸣强的多。故意游斗,把雷鸣擂的
浑身是汗。陈亮一瞧,把刀拉出来说:“雷二哥闪开!”雷鸣闪身躲开。陈
亮说:“华二哥,你也站住。咱们弟兄是金兰之好,你们两个人一动手,叫
兄弟帮谁?华二哥你走你的。”雷鸣把口气缓过来,又摆刀过来动手。工夫
大了,还是不行。陈亮一瞧,又过来拦住说:“华二哥,你是个做哥哥的,
总得有容让。异姓有情非异姓,同胞无义枉同胞。”说着话,雷鸣把气歇过
来,仍然摆刀照华云龙要砍。陈亮又过来相劝。如是者三次。华云龙说:“好
呀!你两个人使这车轮战法。他乏了,你过来说,他歇了又动手。就叫你两
个小辈摆刀来过,华二太爷也不放在心上。”正动着手,忽然华云龙掉头就
跑。雷鸣刚往前一追,贼人回头喊说:“镖来!”抖手就是一毒药镖。雷鸣
见镖打来,一闪身没躲开,正打在华盖穴上,翻身栽倒。雷鸣觉着镖打上,
半身一发麻,就知道没了命了。陈亮赶过来说:“二哥怎么样?”雷鸣说:
“我完了。我受了毒药镖,十二个时辰准死。贤弟,你走罢。你要念兄弟之
情,你到玉山县凤凰岭,找威镇八方杨明。告诉杨大哥,说华云龙拿毒镖打
我。杨大哥若念兄弟交情,叫他撒绿林帖,请绿林人布四网阵,拿华云龙。
你只要把他的心搁到我灵前一祭,就是你尽了弟兄的义气。”陈亮一听这些
话,好似万把钢刀穿心。不亚如刀挖肺腑、箭刺心窝一般。谁知道华云龙的
毒镖,跟杨明学的,打上没有解药,情知雷鸣准死。华云龙在那里站着,听
雷鸣叫陈亮送信。华云龙一想:“真要那么办,我这条命活不了。莫若我斩
草除根。”想罢照陈亮一镖,正打在陈亮背脊之上。陈亮哈哈大笑,说:“姓
华的,你成全了我。绿林中知道,有雷鸣就有陈亮。雷鸣一死,我焉得独生。
我两个一处为人,死了一处做鬼。”说着话,药性一发,雷鸣、陈亮疼的就
地乱滚。华云龙一看,心上说:“我跟他二人是拜兄弟,何必瞧着他乱滚受
罪?莫若把他二人杀了。”贼人还算是好心,伸手拉刀要结果他二人性命。
不知二位英雄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二回镇八方赌气找张荣乾坤鼠毒镖打杨明
话说淫贼华云龙在大柳林用毒镖打了雷鸣、陈亮,正要过去杀二人。只
听后面有人说:“华二贤弟,你要杀什么人?”华云龙回头一看,只见后面
来了一人。身高八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