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君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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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莫属-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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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非君终於直视他,认真地答他:「方才你问我快不快乐,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十年来我的快乐来自於小鹏,我的不快乐来自於鸣祥她义爹。」
  莫遥生心惊地问道:「凤鸣祥她义爹对你做了什麽?」她武功虽好,却不是最佳的,世上武学人才此比皆是,要伤她绝非难事。
  沈非君见他为过去之事著急,心知他是在害怕自已受到伤害。这人……简直让她无法乾脆地推开,真恼。
  「非君!」
  「你应该问,他对天水庄的人做了什麽?」
  「我管他对天水庄的其他人做了什麽!我只在乎他对你做了什麽!他控制了你十年?让你出不了天水庄?不,他既然都死了几年,为何你还要留在那里?」
  「因为我回不去过去了,因为我心甘情愿留在天水庄。」她答道。
  莫遥生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良久,他才动了口:「我不明白。」
  沈非君的眼眶微红,声音开始有些轻哑:「我被鸣祥救回天水庄,心里十分感激她,却也很惊讶她年纪比我还小,可性子极为成熟,甚至比我还坚强。她不许我出屋一步,不让任何产婆来看我,也不让任何人接近我一步,我心中虽感奇怪,但我不曾问出口,直到我生了小鹏那一天,我亲眼看见他,我才知道鸣祥的用意。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他……简直有病!他将鸣祥她们养作女儿,不是为了真让她们成为女儿,而是将鸣祥当未来的妻子养,将司徒寿当杀手来养……」
  「杀手?他是武林中人?」
  「我只知他的武功奇高,就算是合司徒寿与余沧元之力,也杀不了他。那天小鹏就在我怀里,而那男人一直在看著我,想看穿我的灵魂,我原要跟他一拼生死,後想我若死了,小鹏落入他魔掌,必没有好下场……你又在发汗了?」沈非君恼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紧张什麽?」
  「你若死了,我这一生还是不会放弃寻你。」他喃喃自语著:「当我在醉生梦死时,你却遭了大难?我到底在干什麽?」
  「这都是我自找的,关你什麽事?」
  见她没好气地在说话,莫遥生只觉她像极过去的沈非君,只是他恼极时间无法再回转,当初若能让他知道若能让他知道,他拼了命也要保护他们母子!
  「总之,我及时察觉他对易毁之人事物毫无兴趣,我便扮作没有用的母亲,骗他我夫君早死,他信了,不再理我……」迟疑了下,说出当初的百般挣扎。「我可以离开的,当初我可以抱著小鹏逃离的,他不会来找我,我知道。」
  「你却留下了。」他的语气有极深的哀伤。
  「你以为我留下是无处可去?呜……对,我一个妇道人家带著一个丑娃娃,还能到哪里去?呜呜……」
  莫遥生见她说得好好,眼泪却突然掉下来,而且一掉就是一堆还不停,他心一慌,以为她说到伤心处,手忙脚乱地抹去她的眼泪。
  「你……你别哭别哭,我没要怪你。」抹了又掉,像泪坛子,她到底积了多少委屈的事?
  他伸出双臂停在半空中,想要抱她入怀哄,後想到他从未用过这种方式哄过非君……或者该说,她的脾气太倔,他不曾感受到她的软弱。见她眼泪直掉著,他终於忍不住用力将她搂进怀里。
  沈非君暗暗吓了一跳,鼻间都是他的气味……好感动啊,以前只有在梦里可以看见他、听见他、闻到他,现在却是梦成真,只是,他会何时推开她呢?
  「你别哭,都过去的事了。」他柔声说道。
  「没有过去。」她的声音含糊地从他怀里传出,他必须俯头才能听得真切,他的嘴贪婪地吻著她的长发。
  他宁愿不再听,只要她别再哭,他宁愿将时光保留在这一刻,不再前进。她并不排斥他的碰触啊,为何却一而再地做出与他毫无关系的暗示?
  他若不紧紧抱住她,迟早她会跑,他知道。
  「不是一个人死了,事情就会过去。」她贪恋地偎在他怀里,轻声说道:「遇到了鸣祥她义爹,知道了鸣祥她们的生活,我才明白我离开你家的理由多可笑。我曾想回去找你,但我不能,我不能在她救了我之後,丢下她不管地逃离天水庄;我更不能回去找你的原因是,不将你这条路断得一乾二净,我怕我一逃,他哪天闲来无事想找人玩,想到了我……就算只有那麽一点的可能性,我也不能让他循线找著你,不如骗他你死了,我留下,找著机会杀了他,迟早,我们可以再相见。」
  他愈听心中疑云愈深。「他在三年多前已死,我还是等不著你。」
  「是啊……若不是在大云楼上巧遇,只怕你一辈子都等不著我。」
  她声音忽而冷淡下来,让他心里打了个突;又见她挣脱了自己的拥抱,怀中的空虚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她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收得乾乾净净,唯有脸颊的湿痕能印证她曾泪若雨下,莫遥生心知有异,直觉低喊:「别说了!」
  「我们一直以为鸣祥她义爹死了,我们就自由了。是啊,意志是自由了,但是人呢?鸣祥自小为了防她义爹,变得城府极深,难以信人;司徒寿被教得人不人、兽不兽的,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余沧元疑心更重,待人少有真心,就算鸣祥她义爹死了,他们仍无法改变其个性,你说,我呢?我在这里待了十年,变成了什麽样子?」
  他心一惊,难以想像她这样坚强倔强的姑娘,也会被环境所改变。
  沈非君目不转睛地望著他,说道:「我要变,我不得不变。不变,下场会跟鸣祥他们一样,任那男人恣意玩弄;我为了保护我怀里的丑娃娃,我得变。我告诉自己,那只是装模作样,等时机到了,我可以恢复本性,我可以带著小鹏找你。」她慢慢闭上眼,低声说:「我变了,变成另一个人格,他连瞧都不会瞧上的人格。我与鸣祥她们虽共处天水庄,但我比她们幸运许多;我的变,是心甘情愿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娃娃,我知道我的变,都是假的、骗人的。然後,七年了,我们杀了那男人,我多高兴,我高兴小鹏不再受威胁,高兴自己不必再受委屈,可以恢复自己的本性,可以回到那个十六岁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非君……可是,才杀了他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不管他有没有死,我都再也回不去了。七年的假变,成了我的本性……你曾爱过的女人,她已经不见了。」
  莫遥生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以为你变了,我就不要你了?」
  沈非君见他的脑若石头,顽固得连弯都不肯转一下,低叫:「你以为‘变’这个字很容易写吗?嘴里说说就算吗?你爱沈非君是爱什麽?爱她的容貌?爱她的身子?还是爱她的性子?这种话,你曾说过,你不会忘了吧?」
  莫遥生忆起他的确曾说过他爱的是她豪爽又坚强的个性,有时倔了点,但是非黑白分得很清楚,遇事有点小迷糊,却从不装假。
  「你想起来了?」沈非君虽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内。「现在的我,与当初的我,除了长相相似之外,其余的还有什麽相像?已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了。」她暗暗叹了口气:「我宁愿我们之间最後一次见面是在十年前,没有现在的相遇,那你的心中永远会是挚爱的沈非君;现在相遇了,你面对著我这个沈非君,只会让你大失所望。我……真的希望我在你心中永远是十六岁时的沈非君。」
  莫遥生垂下眼,低声问道:「你宁愿不再相见,就这样让我痛苦下去?一生一世?」
  她一时哑然,咬了咬牙,要张口说话,马车门忽然打开,沈小鹏叫道:「娘,下马车了!」他连看莫遥生一眼也不看。
  她一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马车早已停在天水庄前。
  「娘,我扶你。」沈小鹏伸出小手,催促她。
  「呜……小鹏,你长大了。」沈非君撇开视线,不再看他,拉著裙摆握住沈小鹏的小手,走下马车。
  「娘,你很感动吧?」
  「呜呜,娘是很悲伤,你长大了,娘就不能再搂你亲你了。」
  沈小鹏眼角觎了莫遥生一眼,见他一脸木然,而他娘则似乎有意忽略,他紧紧握住他娘的手,转移话题道:「娘,方才经过大云楼,我请余叔叔带我去买一些你爱吃的点心,偏偏那厨子前一天离开了。」
  「离开?」
  「是啊!好像是他手艺太好,有人用高价将他挖去京师了。娘,你别担心,小鹏再多问几家,总会有不输大云楼师傅的好手艺的……娘?」他微讶地瞧见他娘突然停步,转身看著莫遥生。
  莫遥生彷佛发觉她的注视,慢慢抬眼望著她。
  对望了良久,她才动了动唇,轻声道:「你瞧,你以为有些东西是不变的,但事实上呢?我变了,不再是你的非君了,你留下,已无意义了。」
  语毕,紧紧牵著沈小鹏,在余沧元的陪伴下走进天水庄。
  沈小鹏望著自已与他娘交握的手——
  他娘的手,在发颤。
  香香的、软软的,像回到了很熟悉的地方,让他很安心,不由得多睡了一会儿,直到外头的鸟叫让他受不了,他才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张开眼睛。
  一张开,就瞧见他娘近在咫尺的秀颜。他吓了一跳,呆呆地瞪著他娘睡沉的脸,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昨晚他陪著他娘一块入睡的。
  好像很久没跟他娘睡了,因为他自觉长大了嘛,再跟娘睡,让旁人知道,岂不丢了他的脸?
  「其实……也没那麽糟啦。」刚开始他别扭,他娘硬抱著他睡,反倒他一下就睡著了。「我的娘……我的娘……」他不停地喃道,伸出小手把垂到他娘脸颊的长发给撩到她身後去,发呆地望著他娘的睡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嘴角在微笑、小脸烫烫的。该不会是脸红了吧?
  「真丢人,哪有人看著自己的娘脸红的,我脸红是因为都这麽大了还要陪娘睡。我陪她睡,可不是我想要的,而是瞧娘心里不快乐,唉,我这个儿子更辛苦。」他自言自语。想起平常早上都要上余叔叔那里学记账,现在暖暖的太阳都照到他屁股了,余叔叔一定在等他吧?
  思及此,他赶紧爬起来,替他娘拉好棉被,转身要下床,迟疑了一下,俯头亲亲他娘的额头,才回身下地,小脚套进鞋里,一双白玉的手臂就环住他小小的腰。
  「呜,小鹏要离开娘了,娘不依——」
  沈小鹏吓了一跳,脸若火烧,恼道:「娘,你早醒了?」
  「我哪有!我是瞧你起床,也不叫娘,你一定是想抛弃娘,到你余叔叔那里去,对不对?」
  他起床时他娘就跟著起来了?那不是发现他偷亲她了吗?沈小鹏红著脸粗声说道:「你放开啦!」
  「娘不要啦!」
  「娘,你都老成这样了,再装小孩很丢脸耶!」
  「呜呜……为了小鹏,娘当小孩也没有关系,小鹏,再陪陪娘嘛。」
  「让人家看了,我很丢脸啦!」
  「呜,小鹏不要娘了……」
  沈小鹏一恼,迳自穿上鞋,下地往前走两步,那双手臂紧紧地环住他,不肯放开,他听见身後的人被拖出棉被,只好赶紧停步。
  「娘!」这娘,到底知不知分寸?可是,他偏对他娘没辙。心里也暗暗高兴,就算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与他们有关的男人,他娘待他的态度依旧不变。
  「小鹏,娘舍不得你嘛。」
  「那……那今天晚上小鹏再陪娘睡啦,真是,女人家就是女人家!」
  「真的吗?」沈非君泪眼汪汪,高兴地说:「小鹏从八岁以後就不肯跟娘睡了,害娘每天躲在棉被里偷哭,现在好了,小鹏天天都陪娘睡——」
  沈小鹏已经放弃了跟他娘讲道理,他转过身,看见他娘悬著身子在半空,也不肯放开他,他很用力叹了口气:「反正余叔叔那里都迟了,我陪娘一块用早饭好了。」
  「小鹏对娘最好了!」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把脸埋进我的胸前了啦!娘,我快要被你撞成内伤了,你快穿衣服,我去差丫鬟到厨房拿早饭过来……唉,吃了早饭,怕也要晌午了。」他是已经认命了。
  见他娘终於放手,乖乖下床去洗脸换衣服,他的视线一直跟著她跑,看著她洗睑、穿衣、梳著她那头好长好长的头发……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最爱埋进他娘的头发里玩,他娘没气过,因为她比他还要小孩子气……可是,他知道在疼他的同时,他娘用尽所有的能力在保护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娘这十年的青春全毁在他的手里,让他觉得若没有了他,他的娘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小鹏,小鹏,娘插这个头簪,好不好?」沈非君转身,冲他一笑。
  沈小鹏慢慢地踱上前,讶异地瞧见他娘手里的头簪,脱口:「娘!」
  那头簪并非纯金,是鸣祥她义爹死後,鸣祥带著他走出天水庄。那是他第一次上街,琳琅满目的货品里,他瞧见了这枝便宜的簪子,请鸣祥买下让他送给他娘。
  他接过手,小心翼翼地插在他娘的发间,看著那张照著娘容颜的铜镜,他只觉得他娘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就算再老,在他心目中也是没人可比的。
  从他娘失踪後到他以为她被山贼掳去,他才真正明白了并不是娘离不开他,从头到尾离不开人的是他!
  「小鹏,你一直看著娘,是不是娘又老了?」
  「没啦,娘,你笑时多漂亮,比哭的时候好看太多。」一哭简直像是毁容,难怪在山寨里没人敢碰她。「以後别动不动就哭了啦。」
  沈非君闻言,转过身用力地抱住他的小身子,感动地泣道:「呜,小鹏难得对娘说好话……娘好想哭喔……呜呜……」
  「你已经哭了。」沈小鹏的脸黑了一半。「你放开我啦,我去拿早饭啦!」
  「小鹏身上的乳香味好好闻——」
  「我十岁了,哪儿来的乳香?又不是婴儿娃娃……啊!娘,你偷袭!」他胀红脸。
  「我只是回报嘛,刚才小鹏偷偷亲娘,娘现在亲你……咦咦,是什麽香味?好香呀!」沈非君只觉这香气很熟悉,站起身往门口走去,门一开,托著食盘的丫头  正站在眼前。
  「沈夫人,厨房的要我送早饭来。」
  「正好,我很饿呢。小鹏,来,跟娘一块吃,呜,娘好高兴你陪娘吃……」她愈闻愈不对劲,一等丫鬟放下桌,她立刻夹了口菜吃,惊讶脱口:「是大云楼的师傅?」
  沈小鹏「啊」了一声,赶紧也尝了一口,心知这口味正是大云楼那个既会做点心、也会做菜的师傅。
  「他明明被挖去京师了啊!」
  「那个……」丫鬟细声说道:「沈夫人,莫公子要奴婢告诉您……」
  「莫公子?哪个莫公子?莫不飞,还是莫遥生?」
  「是莫遥生公子。就是他请来新厨子的。」
  「新厨子?」
  「今儿个早上五更天的时刻,新厨子风尘仆仆地来了,听说好像是往京师的官道上被聘请来天水庄的。」虽不解沈非君一脸的讶异,丫鬟仍照实说道:「莫公子要我送早饭时,告诉你几句话。」
  「几句话?」她的脑袋乱纷纷的,搞不懂他的用意。他是想讨好她?还是为了其它原因?
  千里迢迢将人硬请回来,要花多少工夫跟金钱?
  「厨子要走,我请了回来;厨子要变,也得看我身後的金元宝答不答应。」
  「啊?」何时,他变得这麽地……俗气?
  「人会变,但要怎麽变,由我来主宰。」
  「啊?」何时,他变得这样地霸气?
  丫鬟红了脸,仍大声说道:「人会变,你的心不变、我的心不变,那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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