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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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21期-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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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这样一个人生活着
  眼睛闪亮,头发凌乱
  一根电话线和一条铁路线做了动脉血管。
  我就这样孜孜不倦地生活着
  爱北方也爱南方,还爱我的破衣烂衫
  一年到头,从早到晚。
  
  唐晓渡解读:画家常作自画像,诗人海有“自画诗”。读路也的《我一个人生活》,确实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它清瘦、单薄,像赶路的行脚僧一样透出某种苦行的意味,却自有一种久违的朴素、坦荡和鲜明,更难得的是据此而显示出了一种被努力延续下来的内在的完整。一方面是“上顿白菜炒豆腐,下顿豆腐炒白菜/外加一小碗米饭”,何其单调又清苦;一方面是“打长途,跑火车,和你吵架,与你相爱”,何其忙碌而充实。然而,单调、清苦也好,忙碌、充实也罢,真正令我们感动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诗中的我“孜孜不倦地生活着”的专注和兴致,是她“爱北方也爱南方,还爱我的破衣烂衫”的无差别境界。正是这种最本原的力量使枯燥乏味的单身生活变得生气勃勃,使一个平凡、脆弱的生命个体“眼睛闪亮”,显示出别样的坚韧超拔,并赋予这首倾向于日常的封闭和琐碎的诗以张力和统一性。
  这首诗在语义层面上通俗易懂,但并不缺少修辞和语气上的微妙之处。我知道生活的教导者们很容易就会指认这是一首“乐观通达、积极向上”的诗,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只要反读一下诸如“我吃着泰山下的粮食,黄河边的菜”,或者“我的消化系统竟这样辽阔/差不多纵横半个祖国”这样的诗句,就能从那些“我”作为资源调动,并急欲与之合一的大词、大意象背后,透过自我破解式的夸张、微讽和自嘲,析出被作者努力遮掩的孤独、孤苦和复杂心思。我们当然也有理由不放过那只在第五行中闪现了一下的“你”,这使我们可以在某种意义上把这首自画诗同时读成一首奇特的情诗(一首最终献给自己的情诗,其倾诉的欲望、自恋的可能性由于渲叙的调性而得到了节制和平衡)。我们同样会注意到最初七行押双韵的现象,它像两个不和谐的声部,从形式的角度暗示了“我一个人生活”的凌乱和不可避免的内心争论。


正在读你(外二首)
■ 郑 玲
  我正在读你
  因为我也有个长夜
  读你  如坐春风
  
  去赴酒神的节日
  连狂欢的虎豹都拉着载酒的车子
  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的陶醉
  
  人家说  书上印的
  并非你真实的名字
  管你是谁  被诗选中的人
  绝不会为流行时尚精选一副面具
  我看见的只是个出远门的
  把孤村情结
  
  拴系于月光下的故园
  闯入世界之都热恋且冷战
  
  爱与恨  悔与悟
  耻辱与缺失都暴君般将你奴役
  你挣扎  你奋斗甚至逆来顺受
  把自己变成蛹  让痛苦层层包裹
  咬破了茧  才开始飞翔
  人家以为你天生就有翅膀
  其实  是你明白
  不管天翻地覆  人  总得要生活
  你也明白
  胜利不属于个人
  胜利属于时间
  谁能抓住她飞逝的披肩
  低下头来  长跪在无限面前
  
  从苦闷的怀疑中
  你找到了神的恩宠
  缪斯赠你一支魔笔
  你为叹息留下真正的叹息
  把叹息化为颂歌
  让人类的心灵怡然共处
  
  因此  同情在我们身上
  
  融入血液、目光和手势
  我一眼便认出
  你就是沙枣树下的那个小弟弟
  里尔克的眼睛 上帝的儿童
  正在地上画一些秘密通道
  并琢磨  该从哪里走出迷宫
  我的梦  已飞回那个蓝润的夏暮
  为你最初的沉思欢呼!
  
  桥上的铜像
  
  火把  枪刺
  押着他来到桥上
  仍然是那样庄严的天庭
  
  不可辱的眉宇
  他手抚胸前
  
  嘴唇紧闭
  暴君的大臣
  
  最后一声命令:
  说  说出王妃忏悔的秘密
  不说  沉江而死!
  
  而他  是神父
  ——上帝的使者
  他倾听过忏悔者灵魂的哀歌
  必须忠于职守
  
  大节不可夺
  
  当生命与正义不可兼得的时候
  还有别的路吗
  阴云密布的天空
  骤然绽出一道月光
  河面上
  
  亮出一条路的形状
  他纵身一跳!
  
  沉没  升起
  他的荆冠永远在水上漂流
  崇敬舍生取义的人们
  为他铸了一尊铜像
  他忧郁的眼神
  
  悲悯地望着这个世界
  好似他
  刚从合拢的漩涡中
  
  上升起来
  
  神  石
  
  枣红的岩石  恐怖
  灰黑的岩石  饥饿
  苍青的岩石  冷如坟墓
  这三个前朝的遗老
  每当薄暮时分
  
  等待着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总是准时到达
  轮番坐在这些石头上
  坐进生命的初始
  深深地  深深地
  
  喘一口气
  
  久而久之
  岩石上出现了人的手印
  与那已经消逝的
  
  巨兽的脚印重叠
  印记的四周
  
  还有些古怪的铭文
  或许只有猞猁的眼
  
  才能看穿它们
  
  于是  这座山  成了名胜
  旅游业点石成金
  有一天寒鸦传递紧急情况
  乡长来了  宣布一条禁令:
  
  谁都不许坐在这些神石上
  
  违者严惩!
  但同时给老妇人以安抚
  送她一张红木椅子
  
  而她的心  一直沉入井底
  她不敢在山里号啕大哭
  怕加速雷雨云的形成
  只是紧紧地  紧紧地
  
  倚靠在岩石上啜泣:
  
  “这是我的苦难石
  你们把我的痛苦抢走了
  叫我到哪里去休息?”


记  事(组诗)
■ 阳 飏
  与宽恕无关
  
  据统计,这座城市每天吃掉五千只羊
  主啊,宽恕刀子吧
  宽恕一个个好胃口
  如果我是素食主义者
  就中午白菜豆腐,晚上萝卜土豆
  可现在三天不吃羊肉
  就馋得慌
  主啊,宽恕我吧
  宽恕爱吃羊肉的兰州人
  让我们大家来世做青草
  喂羊
  
  听秦腔
  
  浓脂艳粉的女人
  她一唱到高腔我就紧张
  感觉像是电梯坏了
  患心脏病的女人领着大伙儿爬楼梯
  爬得越高越来劲儿
  拍巴掌叫好扔被面
  用花花绿绿的被面
  把她埋起来
  
  与鸽子有关的人和事
  
  他说,麻利的人一天可以杀五百只鸽子
  天哪,五百只鸽子
  飞起来可以遮蔽大半个天空的
  快过年了
  他想在这个城市推销鸽子
  从老家带一个麻利的人,现杀现卖
  不是假慈悲
  但我怕和杀鸽子比切萝卜还快的人握手
  想起小时候背地里诅咒母亲是日本鬼子
  因为她杀了我养的鸡
  一只刚刚学着打鸣的红冠子公鸡
  让我一夜之间长成了懂得伤心的少年
  
  他说,联系好了就拉一卡车鸽子来
  
  而我看见这个城市空空荡荡的天空
  脏得连朵云都没有
  
  鸦  群
  
  鸦群落下又飞起来了
  第一场大雪之前的乌鸦
  比所有季节的乌鸦都黑
  明天早晨的大雪
  将会如期降下
  明天早晨的乌鸦
  是另一个世界的石头还是煤
  拒绝燃烧也拒绝融化
  
  是黑夜浇灌的花朵
  是一场大雪额前飘散的头发
  
  和胡杨一块儿回敦煌
  
  胡杨母亲说
  再过几天该收棉花了
  
  敦煌的棉花一朵一朵像是佛让开的
  我喜欢想象裹着棉花的佛
  暖暖和和的样子
  
  天气十分热
  我们每人吃了碗胡杨母亲做的臊子面
  
  再过几天该收棉花了
  胡杨母亲这样说
  
  一首写在会议材料背面的小诗
  
  多年没听过鸡叫了
  今天早晨
  我听见鸡叫
  从宾馆七楼窗户望下去
  不远处是一自由市场
  一笼子一笼子的鸡
  一声接一声地打鸣
  好像这世界没有它们的叫声
  真就亮不起来了
  可我听着怎么都像
  念遗嘱
  
  午餐有道菜“小鸡炖蘑菇”
  连着脖子的鸡头
  好似有句话卡在那儿


阳光的漏(组诗)
■ 大 平
  矿工女儿的泪光
  
  2004年11月28日7时10分,陕西铜川陈家山煤矿发生瓦斯爆炸。
  如果我是你的爸爸
  你的在415、416采掘面挖煤的爸爸
  此刻的我也会哭
  只不过在一氧化碳浓度0.5%的时候
  爸爸的哭窒息在了你和妈妈的胸口上
  陈家山煤矿被困矿工的家属们
  也许意识到了这样的矿难
  对他们井下的亲人意味着什么
  矿工家属们用自动让出一条抢救通道的方式
  固执地准备迎接他们的亲人归来
  矿工女儿闻到了返风道瓦斯浓度的味道
  她试想着在8000米巷道的工作面上
  她的没吃早点的爸爸
  在一氧化碳的重重包围下
  皮肤粘膜呈紫蓝色的样子
  
  当矿工女儿的想象
  深入到8000米巷道的最深处时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等待着奇迹发生的矿工女儿
  让全中国的爸爸心疼的矿工女儿
  面对着镜头哭了
  
  打工仔春节购票
  
  他把月平均八百元的工资
  藏在怀里
  扛着铺盖卷
  使劲地往前挤呀挤
  
  售票员的目光冷
  他的心热
  想到要回家了
  他用尽了吃奶的劲
  把右臂伸得长长的
  仿佛工地上那台吊车的机械臂
  
  他用家乡普通话高喊:
  “只要有票
  站着也行”
  
  亚  光
  
  傍晚
  一座偌大的房子里
  独处的老人偎缩在沙发的一角
  
  这个初冬
  老人像一节干电池
  维系着耗电1.5伏的日子
  他关闭房间所有的顶灯
  老人喜欢符合他生命亮度的瓦数
  一盏老式的台灯
  是他晶状体混浊的老伴
  亚光的氛围
  笼罩着老人的心态
  老人慢性支气管炎呼吸的气流
  让他的回忆时常栓塞
  咳嗽
  是老人的激情
  
  老人不读书
  本身就是一本书
  只是不被人翻看了
  
  怀  念
  
  发生在你身上凡俗的事
  现在在天堂
  你每天幻想你是天使
  离你远去的人
  你每天想起两次
  一次他远,一次他近
  
  初  恋
  
  二十年前
  我无法拷贝的青春流萤
  被岁月勾兑
  
  进入中年
  能用经验兑换一次傻冒吗?
  如果初恋是鸟
  那么,一声枪响
  会飞的能不飞吗?
  
  驶往青泥洼桥的有轨电电车
  在一个道岔处
  车厢剧烈地晃动
  我的手轻轻地碰到了你的手
  
  一个女孩的名字
  
  你有一个繁体字的名字
  我用狼毫小楷书写的名字
  透着传统的乳白色红润脸蛋的名字
  散发时尚的雀巢牌冰棒奶香的名字
  一个融化黄昏甜蜜春光的名字
  一个用盛夏晾晒的合碘的咸味名字
  在北方的秋季燃烧红果颜色的名字
  用雪雕的圣洁腼腆处女羞涩的名字
  我的语法访问不到的地方用神情点击的名字
  我生日的清晨默写默背我的名字的名字
  在我的心中永远不需要她怀孕
  就能增加对她的怀念分量的经典女孩的名字
  
  猫
  
  —它的嗅觉很长
  在我注视它的途中
  它闻到了我吃带鱼的腥味儿
  
  它试图与我周旋
  警惕的眼神
  早巳绕到了我的背部
  
  它在怀疑人类的身后
  是否还藏着中世纪的凶器
  
  十九世纪迟疑的目光
  
  在中央美术馆
  凝神一幅十九世纪的肖像画
  我颠覆性的打量正逼近她的右腮
  少妇的目光迟疑着
  她的头被我掠过的风
  向着顺时针的方向微微移动
  
  我环视一下周围
  神情攒动
  发现许多流动着的肖像
  其中一位端庄的少妇
  被我无端的欣赏逼到了一个拐角
  当她把肖像中少妇十九世纪的迟疑
  用二十一世纪的迟疑递给我时
  我感到她仍维系着肖像中少妇的
  十九世纪迟疑的目光
  
  海
  
  让我靠着你
  靠着你
  我才不是一个内陆国家
  
  让我靠着你
  靠着你
  我才终日心潮澎湃
  目光蔚蓝
  
  让我靠着你
  靠着你
  我才能把液体的呼吸
  汇入亚热带雨林
  
  让我靠着你
  靠着你
  我才在日光浴下
  洋溢着海洋性气候
  
  让我靠着你
  靠着你
  我才拥有出海口
  不冻的母港
  让我靠着你
  靠着你
  我才有吃水线深厚的万吨泊位
  大陆架延伸至200海里的海洋权益
  
  让我靠着你
  靠着你
  我的名字才能叫海军


人生与有限责任
■ 大 平
  初冬,我与老友围坐在一起,眺望一片落叶的林海,我指着一棵树说:“那是棵死去的树。”老友大为不解,问我怎以知道那棵树是死的。于是,我讲了这棵树的故事。前年冬天,有个牧羊人赶着一群畜生,在那片林里啃食干草。傍晚时分,牧羊人在那棵树底下燃火取暖,第二年春天,那棵树就再也没长出新芽。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又一个冬天来临了,当所有的树都落去了叶子,就再没人知道它是棵死去的树了,只有瞩望过它四季的人,才能在冬天指出它在春天的尴尬以及它死去的真相。老友听了将信将疑,我无奈地说道:“如果让你相信我的话,看来只有等到来年的春天了。”
  等到春天,需要挨过很长的一段冬日,在时光与命运的拐点,我必须耐心地等待上帝的变数。当巨轮驶入拐点时,人们的体姿必须随着船体倾斜、摔倒或呕吐。我知道自己的局限,尤其不是船长时,航行在风浪中坚持挺立的姿势所处的局限。当这艘巨轮驶过一段江峡时,波涛泛起又散去,目送恢复平静的江面,我感悟自己挤压时光那可有可无的瞬息。
  如果你是一个猎手正在瞄准的靶心,并且已经中弹了,你的奔跑一定要比受伤前还要矫健,否则猎手会补上一枪,彻底结束这场游戏。
  如果你甘愿并且已经付出了,那么你一定要寄希望于等值的回报,所有的人都不要对期望值过分的憧憬,否则会失落的。
  当你一旦赢得了目标,便会失去目标,更可怕的是失去追求目标的激情,在一种欢欣还未来得及舒展,我便意识到了,为了赢得目标去按揭未来的代价。即使透支了,诗人的尊严会掩饰一切,甚至还会做秀。每周去工作七天,每天去工作十四小时以上吧!用亚健康的生活方式去维护一个健康的生活景致吧!把不可能变为可能,把可能变为更大的可能吧!上述的豪言都是损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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