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追命应了一声,颓废地坐回到铁手身边。
“我一开始是在查惜朝的案子,我发现那些死者所在的门派都是在边关附近。出事后,门派中人都有些骚动,引起了当地守军的主意。”
“所以,你怀疑凶手的真正目的是要借着这些门派的动乱查看我们大宋的边关城防的军力?”无情问道。
“是!所以我先是去了平州守备那里。果然发现有黑衣人夜闯军营,盗走了边防军力分布图!然后我一路追踪,发现其他15处的边防军力分布图同样被人盗走了,可是那些守备却因为害怕皇上责难,竟然都隐瞒不报!我在遂城和那黑衣人照了面,也交了手,我可以很确定这17条人命官司都是他所为!”
“你和他交了手?”诸葛神侯沉吟了一会,问:“他使的是阴寒路数的功夫?你就是伤在他的手下?”
“是的……”铁手有些赧然,“徒儿不是他的对手,在他手下竟没有走到50招,若不是他手下留情……此人武功之高,徒儿生平未见,犹如鬼魅!”
“碧幽寒冥功!”诸葛神侯沉重地叹气,“如果没猜错的话,就只有碧幽寒冥功。”
“碧幽寒冥功?”这下连无情也变了脸色。
“很厉害吗?你们脸色这么难看?”戚少商疑惑地问,“这个武功没听说过啊!”
“碧幽寒冥功早在50年前就已经绝迹江湖,没想到竟又出现!总之,是邪门的功夫,它要求练功的人无欲无求,无喜无悲,当个没有思想的活死人是最好!练这门功夫的都早死,害人害己,没什么好说的!”无情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柔,这么清幽的声音就说明他真的生气了,事情真的是麻烦了。他顿了顿,又问:“铁手,你觉得若我们四师兄弟四人联手,胜算能有多少?”
铁手想了想,慎重地道:“只有一半!”
“若是此人已经练到第九层……”诸葛神侯又摇头,“倘若是少年心性之人还能一战,若是中年,就要从长计议了。”
“世伯,看来我们真要从长计议了。”无情慢慢地开口,一字一句都有千钧之力,“能够伤了铁手,没有十几二十年的功力是说不过去的。”
“这么厉害!”追命不禁咋舌,“小冷,你怕不怕?我保护你!”
“不用!”冷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基本上你只要不连累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打就打,怕他什么?我是一条命,难道他就有两条吗?”
冷血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正是!江湖人,刀尖上打滚,本就是用命去拼。你是一条命,我也是一条命,再公平不过了。
“惜朝,你别怕!有我保护你!”追命又去闹端坐在一边发呆的顾惜朝。
“不要!”顾惜朝也不买他的帐,调皮地眨眨眼,“我会和他合作,一起为非作歹!”
戚少商闻言,搂住顾惜朝哈哈大笑。标准的顾惜朝的答案!
“顾惜朝,你告诉我,其实你是装疯!”追命揉着眉头,一脸郁卒地求证。
“是啊!我是装疯啊!你才知道?”顾惜朝笑眯眯地问他,递给他一个“你很笨”的怜悯眼神。
“惜朝他……”铁手吃惊地撑起身,很是责备地看向戚少商,“你怎么照顾他的,难为我连魔眼妖姬的案子也揽下了。”
“不关他的事,”无情挡住铁手,“是我的责任,是我把他逼太紧了。”
“那个魔眼妖姬……”戚少商无奈地笑了笑,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不是已经被你抓到了吗?”铁手奇怪地说,“连尸体都运回来了。”
“没有啊……”戚少商为难地抓抓头,“只有雷姑娘……难道,雷姑娘就是……”
“雷姬,她的名字。她就是魔眼妖姬!”铁手实在对他的“好运”无话可说。虽然如此,他却仍想做最后的挣扎,“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戚少商转头问顾惜朝,“惜朝,那个雷姑娘是魔眼妖姬,你知道吗?”
“知道啊!”顾惜朝很开心地用手指滴溜溜地转着桌上的杯子,大大的眼睛也跟着杯子一起转。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戚少商一脸受伤地问。
“你又没问,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啊!”顾惜朝理所当然地答他,继续玩桌上的杯子。
“那你可以问我想不想知道啊!”戚少商把他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问你想不想知道?”顾惜朝生气地皱眉,摔开他的手。
“因为,因为我想知道啊!”戚少商又去拉他。
“你又没说过!”顾惜朝再次把他摔开。
……
在一边听他们交谈的诸葛神侯师徒都无奈地“唉”了一声,无语问苍天!这两个人,骨子都是一样的,一样单纯到人神共愤!
“去看看魔眼妖姬的尸体,少商说可能是同一人所为。铁手,你既然已经和他交过手,不妨去认认。”无情建议道,不想理会这两个小孩子!
铁手点点头,出去了。
戚少商拉着顾惜朝也跟了过去。却刻意落后了一段距离。“惜朝,”他忽然开口,不看他,握着他的手却情不自禁地紧了紧,“通敌叛国,你已经做过一次了,不会再来第二次对不对?”
顾惜朝沉默了一会,才笑着道:“当然不会!”只是那笑容却进不了眼底。
戚少商,向一个疯子要承诺,究竟疯的是你还是我?……无论如何,我都能答应你,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通敌叛国”!
19
铁手回来后并没有真正休息过,几乎所有的事都堆在了一起,六扇门上上下下都被操练地人仰马翻、焦头烂额!那17条人命案、边关守军的军力分布图被盗,还有户部尚书陈鼎文莫名其妙被杀死在家里更是引起了皇上的震怒,着力六扇门限期破案!
追命一听到“限期”这两个字就头疼,忍不住抱怨,“我们又不是不做事、吃白饭的闲人,限期、限期,皇上这是在为难我们,不是在为难凶手啊!”
“闭嘴!”诸葛神侯心情也不好,呵斥了他一句,甩手关上了房门。
“二师兄,我哪里说错了?世伯为什么要生气?”追命皱着脸问铁手。
无情推着轮椅过来,拍了拍追命的手,道:“世伯是在为其他事心烦,你别在意。”换句话说,追命又一次被他的世伯当成了出气筒。
追命垂头丧气地道:“我很羡慕惜朝,他什么都不用做!”
追命如是一说无情和铁手脸都黑了,铁手是因为生气,因为拿这个百无禁忌、口无遮拦的三师弟没办法。
至于无情,无情自然看得出顾惜朝这次疯得非比寻常,只是他的数次试探都被“护犊心切”的戚少商明里暗里给挡了回来,再加上逼得顾惜朝崩溃无情本身也有些内疚,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个曾经的探花,心计最深沉、洞察力最深、最能够助无情一臂之力的顾惜朝却成为了六扇门里最悠闲的闲人,整天吃喝玩乐,就差等……等过年。无情扶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去看看冷血和戚少商验尸有什么发现。”
“一掌毙命,干净利落,胸口上的骨头都陷下去了。估计陈尚书连享受痛苦的时间都没有就下黄泉了。”戚少商淡淡地道,“一样是阴寒内劲,看来是同一人所为。”
“大师兄,你来看这里……”冷血却有其他的发现,他拉开陈尚书的衣襟,指着他胸口上的掌印道:“你觉不觉得很眼熟?”
无情深深地皱眉,又摇头又叹气,“我真不希望这是真的……”
“看来的确是真的……”冷血也摇头叹气,至于追命和铁手在看了陈尚书胸口那个明显的掌印后也一样如丧栲仳。
戚少商看他们这样更糊涂了,问:“你们打什么哑谜?”话说到一半,他又去抢顾惜朝手里的云燕糕,“惜朝,不要在这里吃东西,很脏!”真的好忙哦!为什么顾惜朝可以在这么恶心的尸体面前吃东西,他那是什么神经?
顾惜朝一旋身,躲开了。迅速把云燕糕塞进嘴里,没咬几口就咽了下去,惟恐戚少商会把云燕糕从他嘴里抠出来似的, “你说什么脏?云燕糕,还是这尸体?”
“咳咳!”无情清了清喉咙,“少商……”
“不好意思,”戚少商抱歉地笑笑,“我们继续……惜朝,不要吃了!抱歉,抱歉,你们刚才说什么是真的?”
“是五年前的案子了,那时你还没来,所以不知道。”无情疲惫地道,“五年前,京城郊外一家农庄着火,事后发现了75具男尸。却不是烧死的,也是这样被一掌打断了胸骨,当场毙命,死后才烧尸。”
“你怀疑,现在我们要找的凶手和五年前的那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
“不是怀疑,是确定!”无情淡定地道,“如果把五年前拓印下的掌印做一下比较,我想应该是相同的。”
“那五年前的案子又有什么线索?”
“没有!这案子被压下了。甚至当初找到的线索也已经刻意销毁了。”铁手皱着眉补充。
“为什么?”戚少商惊讶不已,六扇门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怎么会任由满手血腥的杀人凶手逍遥?
“因为这案子破不得!”顾惜朝却开口了,眉梢眼角都写着嘲笑。
“何以见得?”无情也不在意他的嘲讽,很有兴趣听听他的看法。
“一户农庄,被杀了75人,都是男人,没有女人这本身就很奇怪。可见,不是普通的农庄,有可能是江湖武林人士聚集的地方。但如果死的真是有门有派的江湖人,那自然有人会替他们出头,讨回公道也好,惹是生非也罢,总要划下道来。可据我所知,五年前京城并没有发现江湖人的骚乱。所以,那些人也不是江湖人。”
“你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戚少商不满地道,开始考虑要不要请他出去吃云燕糕,他在这里吃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无奈无情等并没有这个想法。
顾惜朝瞪了他一眼,随后又仔细地拍干净手上的碎屑,傲气地道:“想听就闭嘴,不想听就出去,没人拦着你!既然不是普通农家,又不是江湖人,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密探!大宋临国,可能是大辽、可能是大金派来刺探军情的密探!那农庄是他们的聚集地,结果也成了任务完成后杀人灭口的地方。既是如此,六扇门自然不必为他们的操心,密探来的时候没能及时发现,死了也就只能知之为不知!无情,我说的对是不对?”
“精彩!实在是精彩!”无情微笑着鼓掌,“顾惜朝,到今天你还坚持自己疯了吗?”
“我从来没有坚持什么,我只是觉得疯了比较好。”顾惜朝笑着出去了。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想再逗留在死尸面前影响胃口。
“这么说来,这次的案子的确是牵扯到临国邦交了,或者辽国,或者金国。”戚少商也开始叹气,“边防军力分布图被盗,我还抱着侥幸。现在看来是避无可避!”
“陈尚书和辽国一向牵扯不清,几次帮他们说话。近几年辽国和金国势成水火,大辽使节来游说皇上与大辽结盟共同攻打大金,这件事就是陈尚书在从中斡旋。”无情静静地分析形势,语气却越来越阴沉,“看来最大的可能是金国派来的密探,想要破坏宋辽两国结盟。如此任意妄为,当我们大宋没人了吗?”无情猛一拍扶手,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大家都静了静,没有人说话,思维却都转到了刚刚走出去的顾惜朝身上。
追命想的是:应该给惜朝加点工作,他老是这么闲着简直是大材小用,简直……简直太不公平了!
冷血想的是:好一个锐利的顾惜朝,直觉他是敌人的可能性绝对大过是朋友的可能性。真遗憾,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
无情想的是:顾惜朝,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能可以让你和金国扯上关系,而且从表面上看你跟这案子也的确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就是因为你太清白了,才让我更不能放心……
戚少商想的是:惜朝究竟是清醒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疯过?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在隐瞒什么?
至于铁手,铁手在回忆,回忆刚才顾惜朝躲戚少商的那一移步、一旋身,那身法,好像,真的好像……
20
这年的春节似乎来得特别早,在六扇门上下还没准备的时候就到了。但很显然,大家都无心过节,只除了——顾惜朝!
对于过节这件事,看顾惜朝表现,很明显他已经入魔了!凡是可以想象得到的过节必备的事物,他一个都没有放过!准备年货、花灯、鞭炮,整修打扫整个六扇门、裁制新衣,甚至还在云来楼订了一桌酒席。每次看到顾惜朝捧着有关过节习俗的书籍念念有辞,然后一脸慌张地跑进跑出戚少商就觉得恐怖。
他是顾惜朝?
他是惊才绝艳的顾惜朝??
他是当初那个一表人才、气宇不凡,谪仙般的顾惜朝???
“惜朝,你来,我们谈谈。”戚少商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刚刚在诸葛神侯书房里讨论了三个时辰的案情,一出来就看到顾惜朝忙碌的身影更让他眼花缭乱。
顾惜朝迟疑了片刻,放下手里的工作,挨到戚少商身边坐下,“有事?我很忙!”
“你在忙什么?”戚少商疲惫地揉着眉心。
“忙着过年,你看不懂吗?”顾惜朝微微挑眉,顺手取过桌上的红纸开始剪窗花。
他还真会利用时间!戚少商不甚赞同地摇头,“惜朝,每年都要过年,你不用那么在意。”
顾惜朝也学他的样子,不甚赞同地摇头,“每天都要吃饭,那你可不可以不用在意呢?”窗花很快剪好,他站起身对着阳光仔细地看着手里的成品,满意地点头。
心灵手巧!戚少商忍不住暗自赞叹,忽然又不太忍心泼他冷水。
“我知道……你们都没有心情,大敌当前。”顾惜朝对着窗户贴窗花,低声道,“我已经忘记过节是什么样的了。仅有的记忆只是在7岁前,也已经模糊了,不然也不会一直在看书上是怎么写的……”
戚少商只觉得黯然,惜朝他,也只有这里了,天下之大……他慢慢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惜朝,你醒吧,我会一直都在,惜朝……”
顾惜朝的身体在他的怀抱里不自觉地轻颤,随即又放松,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工作,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我不能!戚少商,醒了就要面对自己永远都不想面对的一切!我不能,我真的情愿一辈子都这样……
然而无论顾惜朝如何逃避,该来的一样会来,避无可避!
“我说了,一定不是他!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戚少商猛一拍桌子,桌面上的东西俱是一跳。
“如果你心里有把握,又为什么不让我试?”铁手也不肯善罢甘休。
“有什么好试的?他武功尽失,你是想试,还是想杀他?”
“少商!注意你的言辞!”无情冷冷地提醒他。
戚少商楞了楞,颓唐地坐倒在椅子里,“试了就是不信他,你们不能这样!他从来都没有对你们怀有恶念……”
“少商,我知道你在乎他。可你仔细想想,自从顾惜朝出现,已经发生了多少事?你心里就真的一点怀疑都没有吗?”铁手沉稳地道,“我们都希望不是他,可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不认为我这是在逃避!雷姑娘,魔眼妖姬曾经说过一句话,是说惜朝的。意思是: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别人就把所有的错误都往他身上推!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究竟是怀疑他,还是也和别人一样?”
“戚少商,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冷血忍不住开口。
“事实上顾惜朝的背影的确和那个打伤我的黑衣人很像!难道你连这个也要怀疑?”铁手反问他。
“不可能!”戚少商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少商,连我也帮不了你了,你不觉得自己太武断了吗?”追命也发言,“整个六扇门我和惜朝感情最好,可我不得不说,他这次回来真的很蹊跷!”
“少商,你坚持的原因是什么?”诸葛神侯却只是淡定地品茶,“我们不一定要试,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如果真的是碧幽寒冥功,那就一定不是惜朝!”戚少商痛苦地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