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高个儿保安接过去,冲迷彩服道:“对呀,你听见了吧,有话好好说,你为什么闹事,妈的,看这位警察的面子饶了你,再不老实,别说对你不客气!”
另几个汉子跟着起哄,迷彩服没处讲理,手指着志诚和几个保安说:“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我……我要告你们去!”
几个汉子又逼上来要动手,迷彩服也不服气,志诚一个人怎么也阻拦不住两边,迷彩服又挨了几下,鼻血流得更多了,弄得哪儿都是,志诚的衣服也沾上一些。满脸是血的迷彩服早已气极败坏,边反抗边往后撤,嘴里还大叫不停:“你们等着,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
对方哈哈笑起来,高个保安手向外指着大声道:“好哇,你告去吧,不过,我们站长太小,你们去找局长吧……不,局长也小,去找县长、找书记去吧,他们一定会耐心接待你……知道大门儿从哪边开吗?不远,出门就看见县委大楼了,快去,妈的,谁不去谁是孙子!”
“好,你们等着,我非去告不可,你们等着,等着……”
迷彩服边吵嚷,边仓惶地向候车室外逃去,还没忘记捡起掉到地上的行李卷,几个汉子更加放纵的大笑。
这……面对这个局面,志诚也没什么办法,在同情心的驱使下,随着迷彩服走出候车室,见他正在往墙上抹鼻血,急忙走上前,拿出自己携带的卫生纸,要帮他擦血,却被使劲拨开:“不用,妈的,我就这么去,让县委书记看看!”志诚说:“那也得先把鼻血止住啊!”他这才揉了两个纸团,塞进鼻孔,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志诚:“对了,你得跟我一起告他们去……你是警察,啥都看到了,得给我作证。走!”
这……志诚不想跟他去,可迷彩服说啥也不干,揪着不放,非让他跟着不可。看到一些人凑上来看热闹,志诚只好屈服,象俘虏一样跟被迷彩服押着向前走去。
3
县委大楼一楼,传达室。志诚和迷彩服被一个老干部模样男子隔着小窗叫住:“同志,请问你们找谁?”
迷彩服脱口就说:“找书记,一把手!”
老干部立刻警觉起来,打开屋门:“进来,请进来……你们是做什么的,找何书记有什么事?”
志诚知道,他是把自己和迷彩服当成上访告状的了,急忙走上前说:“这……我们从外地来,他要找何书记反映问题,请问何书记在几楼?”
“三楼。这……”老干部转向迷彩服:“你反映什么问题,能不能跟我说说,由我替你们反映行不行?”
迷彩服生硬地:“不行!”拉着志诚就要往楼梯上走。老干部急忙从室内走出来:“哎,同志,你们不能这样……”志诚只得扭头亮出警官证:“老同志,我是警察,你放心,他只是反映问题,不是上访,就几分钟时间!”说完就随迷彩服向三楼奔去。
县委办公室主任室、副主任室、秘书室、副书记室、书记室……一个个门都关得严严的,不象有人的样子。志诚忽然想到,现在是国庆放假期间,县委书记能在办公室吗?他拉住迷彩服要往回走,可迷彩服却象犟牛一样不回头,扯着他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外,上前就重重地敲了几下门。
室内传出一个男声:“请进!”
还真有人。让他撞上了。
室内不但有人,还是两个人。斜对面的办公桌后边,一个面孔端正的中年男子正把话筒往话机上放,不是电视里见过的县委书记何清又是哪个。旁边的沙发里坐着的同样是中年男子,油黑脸膛,脸上还有很多酒刺,他……好象是那个领颂的县长。对,他好象姓蒋。
志诚看到,何书记和蒋县长看到自己和迷彩服,都皱起了眉头。何书记表现得还算客气,站起来手向沙发指了指:“啊……请坐……你们有什么问题要反映?”
显然,他刚刚放下的电话是传达室打来的。
没等志诚解释,迷彩服已经气呼呼地大声道:“我告你们平峦客运站。他们什么作风,长途共汽说停就停,旅客有意见就动手打人,你们瞧,我鼻子就是保安打的,这事必须严肃处理!”指指志诚:“他是警察,都看见了,能证明!”
书记县长的目光都落到志诚身上。志诚有些尴尬:自己身为警察,本应该协助领导平息事态,却跟着来告状了。可已经来了,只好实话实说,他礼貌地站在两位领导对面说:“我本不应给领导添麻烦,可是,这位同志非拉我来不可,让我做个证人……事情是这样……”
志诚努力客观地把客运站发生的事说了一下,何书记听完,皱着眉头把脸转向蒋县长:“客运站怎么回事,哪能说停车就停车呢,还这种态度,这不是破坏咱平峦的对外形象吗?”
志诚把目光落到蒋县长身上,这时才发现他有些面熟呢,好象在哪儿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只见他瞅了书记一眼,把话接过去:“啊……交通局跟我打过招呼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台车突然就坏了,又一时修不好!”转向志诚:“对不起,我跟他们说了,一定要尽快修复,如果修复不了,争取下午换一台车。”笑笑:“这点小事还找书记干什么,找政府就可以了吗!”
何清这才想起,介绍道:“这位是蒋县长,你们跟他说吧!”
志诚再次打量了一下蒋县长,心不由一动:对了,他也姓蒋,长得又……就故意说:“蒋县长,给您添麻烦了。我是去乌岭派出所办事。对了,我还认识他们的所长,叫蒋福荣,在火车上碰到过!”
蒋县长一下警觉起来:“你是……啊,原来你还认识福荣,他是我弟弟!”
果然如此,怪不得看他面熟,原来是蒋福荣的哥哥,怪不得蒋福荣牛哄哄的,原来哥哥是县长。
真是巧,从上路以来到平峦之后,一切都有点巧。
何清在旁道:“蒋县长,这件事你要认真对待,下午一定让旅客们走上。”转向志诚:“同志,还有别的事吗?”
志诚急忙摇头:“我没有了。”眼睛看向迷彩服,意思是让他一起离开。可迷彩服却心有不甘:“这……我还有事,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怎么处理,你们看这血……”
没等他说完,蒋县长已经不耐烦地站起来:“这事我就不能管了,你们去找公安局,找交通派出所,由他们处理……就这样吧,我们还有工作要研究,请你们走吧!”
“这……我……”
迷彩服还想说什么,被志诚拉扯着退出来。志诚边退还边向两位领导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清倒很客气,送了两步:“没关系,应该是我们给你们道歉,再见!”
志诚拉着迷彩服往外退,迷彩服还不想走,让他使劲扯出书记室。他们一出门,门就重重关上了,迷彩服推了推,已经在里边反锁上,这才勉强作罢。 走出县委大楼,迷彩服的怒气总算平息了一些,眼睛瞧着志诚问:“你是警察?从哪儿来,去乌岭干啥?”
志诚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此人模样:二十七八年纪,身材健壮,头发蓬乱,一脸晦气,半新的迷彩服肩头胸脯甩了不少血点,脸上也留有没擦净的血痕,行李卷用一根木棍挑在肩上,而行李卷只是一件绿棉大衣,一看就是打工的。对他的提问,志诚淡淡地应付了两句,反过来问他去乌岭干什么,猜测得一点不错,回答是:“打工,听说那儿活好找,钱好挣,去干几个月,挣俩钱娶媳妇!”
志诚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说话直来直去的。又劝了他几句,“既然书记县长都说话了,下午肯定能走上,就别再给他们添麻烦了,他们也不容易,都很忙。你没见吗,国庆都没休息!”
迷彩服还算听劝,愣愣地看看志诚,就甩开他往客运站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志诚这时才发现他长着一双挺有神的眼睛。
沉吟片刻,志诚向街里的方向走去。他已经看出,迷彩服是个容易招惹是非的人,他不想和他搞得太亲密了。
4
逛了大街、进了商场、去了书店,又在小吃摊吃过午饭,好歹熬熬到中午过去,志诚急急赶回客运站,等问事处窗内中年妇女身影一出现,就急忙奔过去:“同志,去乌岭煤矿的车修好了吧,什么时候开?”
中年妇女看了志诚一眼,态度变得客气起来:“对不起,我刚刚问过,还得等一会儿!”说完还自言自语地:“也真怪,要是修不好也行,给个准话儿呀!”歉意地对志诚:“您再等一会儿吧,等到两点,如果还没修好,恐怕就发不了啦!”
怎么办?只能继续等下去。
然而,两点到了,回答说:“还没修好,不过,说快了,再等一会儿吧。”
一直等到三点半,这回有准确回答了:“车还没修好,今天发不了啦!”
什么?!
等了大半天,找了书记县长,还是这种结果。志诚一下跳起来,迷彩服听说这事,更加暴跳如雷:“你们平峦怎么回事,是不是玩弄旅客……”
问事处的窗口一关,中年妇女的身影消失了,一些旅客不甘罢休,围着问事处吵嚷着不肯散去。迷彩服使劲叫着:“我看这里边有事,他们是不想让我们去乌岭……”
志诚被这话触动:是啊,到平峦后遇到的每件事都有点怪,都非常不顺当,都好象在和你做对,都在阻止你前往乌岭,阻止你寻找肖云。就说这公汽吧,你坏了,去不成也可以,但要是早给准话,你可以想别的办法去,可现在已经三点半,根本没有时间再想别的办法了,这不象有意的一样吗?看来,迷彩服的话真有道理。
可是,事情越是这样,志诚越觉得肖云就在乌岭,去乌岭的愿望也越强烈,越迫切。
怎么办?
迷彩服在旁叫着:“你们不让我去,我非去不可,不就三百多里路吗?我走也要走去!”说着气冲冲出去了。
志诚见状也来了劲头,既然他能这样,我也能。我今天非去不可,非今天去不可!我是警察,是刑警,是追捕队长,遇过的困难多了,这算什么,不就三百里路吗,没有公共汽车就去不成了?步行我也要去!
志诚大步走出候车室,出门又碰到相面先生,他看到他又叫起来:“看相,看相,不准不收钱……小伙子,我算得如何,你还是听我一言吧,收脚回乡,万事平安,一意孤行,必有灾祸呀……”
志诚停住脚步,越看相面先生越来气,就好象一切都是他搞的鬼一样。气头上,走到他面前大声问道:“你既然算得准,那就再给我算算,我今天能不能去乌岭?”
“这……”相面先生掐了掐手指,摇头道:“难,难哪……”
志诚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掉头而去,可是心里却发誓般说:“无论如何,我今天非去乌岭煤矿不可!”
可是,决心不等于结果,到乌岭煤矿近三百里,不是说到就到的。志诚虽然说了步行也要去的话,可还没到那种地步。在交通如此发达的现代化社会,一个人民警察在公路上步行三百华里实在是天方夜谭。他很快想出办法,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不一会儿,那头的人接了:“喂?”
是杨副局长。他曾两次说过,有事需要帮忙就给他打电话。现在需要他了。
然而杨副局长却无法兑现承诺:“这……我正在外地,今天回不去了……我看,你就再等一天吧……对不起,我实在帮不上忙,要不,你去找汤义吧,看他们能不能想个办法……”
找他?志诚眼前闪过汤义那张瘦瘦的脸,心里一阵反感。不,不能找他,找谁也不能找他。
他失望地关了手机。心想,看来,真得步行了。
可是,这时手机自己响起来。志诚拿起来看看,号码不是很熟,放到耳边才知道是陈副局长:“怎么样,到乌岭了吧,找到你爱人了吗?”
志诚心中又燃起希望,对着手机大声道:“陈局长,我还没离开平峦呢,去乌岭煤矿的公汽坏了,今天发不了啦!”
“妈的……”陈副局长骂了半声又沉默了,片刻,用琢磨不透的语调说:“这……现在我手里也没车,帮不上你……这可怎么办……哎,往乌岭去的车很多,你想法搭个便车吧,要是身上钱够,也可以雇一辆出租吗,估计三百二百也够了……要不,你就再住一天,等明天再去……”
志诚没等他说完就抢过来:“不,我今天赶到乌岭,就是用脚量,也要赶到!”
沉默片刻,陈副局长换了另一种腔调:“好样的,祝你好运……不过,真要实在有困难,再跟我联系!”
志诚道一声谢,大步离开客运站,向街上走去。可刚走了两步,手机又响起来,一看号码,是杨副局长打来的。他关切地问:“怎么样,想到什么办法了吗……什么,搭车,雇车?这……你可真是,我看,还是住一天再走吧……你这人真挺犟……实在对不起,刚才我问了一下治安大队,他们的车也出去了……到乌岭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跟我联系!”
两个副局长的态度和腔调差不多。都说帮忙,又都帮不上忙。
5
志诚决定先想办法搭车,实在搭不成,豁出来雇车。打定主意后,他来到城东路口,见往东和往北各一条公路。打听一下,往东通往清泉县,往北通往乌岭。他就站在往北的路旁,每过一辆车都扬起手。可拦了几辆不是去的方向不对,就是车里坐满了人,多数根本就不停车,二十多分钟过去,也没拦住一辆车。他正想回城雇出租车,忽听几声喇叭响,一辆闪着华贵光芒的“宝马”从城里疾驶而来,车上还挂着警用牌照和警灯。志诚心中一喜:天下公安是一家,这可好办了。可是,想伸手拦车,又觉得车的档次太高,估计里边坐的警官身份非同一般,有些犹豫,手臂似伸不伸地放在身旁。想不到,轿车驶到身前轻巧无声地停住,车门打开,一个女人漂亮的面孔露出来,接着惊喜地叫出志诚的名字:“志诚,你怎么在这儿?”
这……
看清来人面孔,志诚的心顿时“咚咚”跳起来,嘴也结巴了:“你……齐丽萍……”
是的,是她。此时,她已经走下车来:身材颀长健美,曲线分明,面容白晰,眼波闪动,不是她又是谁?
天哪,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志诚心如擂鼓:真的是她,他的警校同学,他的初恋,他尘封心底的创伤。分离已经八年了,他已经淡忘了她,她却突然在眼前冒了出来。
志诚真有一种梦境中的感觉。对了,那天在家中不就梦到她了吗,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什么预兆?
现在,梦已经变成现实,她就站在面前,活生生的躯体移动过来,靠近了自己,还有一股非常好闻的香气也传过来,她在微笑,在说话:“志诚,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到平峦来了,要去哪里?”
志诚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努力平静着回答:“这……我要去乌岭。”
“是吗?太巧了!”她秀美的眉头一挑,眼睛里现出惊喜:“你也去乌岭……那还傻愣着干什么,快上车!”
太巧了,她居然也去乌岭煤矿。看来,今天你肯定能抵达了,而且乘坐这辆豪华的宝马,还有一个漂亮的女警官为你驾车。那相面先生知道了,会说什么呢?
志诚暗自庆幸:真是太巧了,实在是太巧了。可是,是不是巧得过份了……
他没有细想。此时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快点赶到乌岭。他欣然接受了邀请,坐到副驾位置上。此时,他再次产生一种作梦般的感觉。
齐丽萍关上车门却没有马上启车,而是扭头看着志诚:“真让人想不到。你怎么冒出来了?为啥不坐公共汽车,跑到这里来搭车?”
志诚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