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呢!摸着脸上的湿润与身上残留的甜香,骆从信有点晕飘飘的。软玉温香,色不迷人人自述,多少英雄拜倒在美人裙下,也不能怪年幼的他毫无抵抗力。
眯着的眼在投向窗外时瞬间睁大,发现韩仰玉正站在那儿看他。
“少爷……”情不自禁低呼出来。
你会跟我走吧?韩仰玉焦急的眼神无声询问,坚定了骆从信曾在某瞬间动摇的意志。
即使会伤了静姐,他也非走不可;为了陪在少爷,他愿意抛弃所拥有的一切。
过了两天,所有行装收拾妥当,外加卫静添购的衣帽鞋袜,份量之多,简直像是将之后十年的行头一并买齐般。
“如果洛阳那儿待不下去,记得回来找我。”卫静万分舍不得,偷偷又塞了好些值钱的首饰进骆从信的行囊。
“静姐,我会回来看你的。”
“一定要回来啊!”卫静站在杨家大门前挥着手绢目送。
今天,从信是跟着爱护他的主人离开,但自己的心为什么会如此不安?
从信不可能跟哥哥一样,一去就生死两隔……回想着当年她默默躲在屋檐下看哥哥被押上车,卖到遥远的南方,卫静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为什么她最亲最爱的人总是离她而去呢?
卫静压下生死别离的不祥之感,却终于崩溃地哭倒在石阶上。
☆☆☆ ☆☆☆ ☆☆☆
回到洛阳之后,果不其然便,便是一阵劈头臭骂。
不顾韩仰玉的尊严,李成书以准岳父的身分,在大庭广众下数落他。从充场造势的护院,到端水倒茶的丫环,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偶有经过的小厮,也不忘从雕花窗外窥探,脸上有着幸灾乐祸。
直到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扑上来,拉住李成书的手。
“爹,您不要骂仰玉哥哥好不好?”
“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不骂怎么行!”李成书有张瘦削的脸,一点也没有这年代所崇尚的福态。
“爹……”女孩拉长了声音,不依地扭着身子,一脸甜笑,教人不忍苛责。
“好吧好吧!就不骂你的仰玉哥哥了。女生外向,尽是帮外人说话,我这作爹的又能说什么!”
“爹,您说这什么话嘛!仰玉哥哥会高中状元,帮我们李家争一口气的。”
“我瞧喔……唉……”
李成书带着微愠离开,看着父亲离去的女孩回过头对韩仰玉眨眨眼睛,精灵的眸光灿若流星,纯真无邪地打着暗号:我又帮了你一次喔。
韩仰玉也眨了单眼回应,对她温柔一笑,目送李氏父女走远。
有李家的千金撑腰,一场风波归于平静。
“没事了,别担心。”
韩仰玉转身向后,没注意到骆从信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
他豪爽一笑,“少爷,今后我住哪?”
“你,当然跟我住!”
☆☆☆ ☆☆☆ ☆☆☆
韩仰玉带着他来到自己居住的东厢房,卧榻只有一个,摆明要骆从信与他同榻而眠。
骆从信坐在卧榻上,笑开了脸。
“你今儿个怎么了?笑个没完!”终于让韩仰玉起了疑窦,他微笑着问。
“没什么。”嘴边收敛了笑容,心里还是笑。
骆从信手里只有一个小包袱而已,被他拎在手上,显得十分寒怆。
“你的行李只有这么一些?静姑娘送的那些呢?”
骆从信指着廊下一排包裹。
“静姐给我的东西,我暂时不想动。先留着,等手边的衣服穿旧了再换。”
“别小里小气,一些衣服鞋袜也省。你进京来,就带这些东西?”
“本来带了一堆东西,路上不安宁,被抢得没剩多少。忘了跟少爷说,有一次我被强盗绑在树上,几天几夜没东西吃,要不是刚巧有人路过,早就死了。”骆从信耸耸肩。
这孩子真是的,说着这些悲惨的遭遇,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韩仰玉皱眉。
他知道从信从小就很坚强,遇着挫折也只会咬牙苦撑,现在年纪大了些,越发勇敢了,但危险的事情遇多了,难保哪一天无法全身而退。
“以后别往危险的地方去,尤其是荒山野岭盗贼多。东西能值多少钱?保命比较要紧。”
“是,少爷!”露齿笑了笑,骆从信开始动手整理行李。
东西不多,三两下就收拾妥当;至于卫静送他的那些,则原封不动的装入橱中。接下来又连忙拆卸韩仰玉的行囊,在他的提点下,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熟悉了韩仰玉的住处,他们用过晚膳,坐在廊下闲话家常。
李家的楼宇固然华美,但房舍紧密,层层叠叠,与韩家宽阔简约的感觉大不相同。
韩家的屋舍依着景物建造,一切力求与自然融合,小桥、流水、荷塘、竹林,房舍与景致相辅相成。
依着荷塘观景的亭子、几间僻静的小屋,更深处有青翠的竹林,竹林边缘隐着香草芬芳的小筑,各院遥遥相望,互不干涉,有点类似韩家几个主子间紧张对峙的关系。
骆从信怀念着韩家的自然风光,李家的富贵之气哪能与韩家天然的风流雅致相比。
“老爷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哦?少爷。”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从前。
韩家的主人韩仲熙因为触犯朝廷税法,被官府严办,抄了家,流放至边疆。
洛阳的李家一无所知,直到韩仰玉带回这些消息后,才托人打探消息。
“李家已经派人去边疆打探消息了,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送些钱去打通关节,将爹救回未。”韩仰玉心中也是担心不已,“你离开的时候,爹还好吧?”
“有卫大哥在老爷身旁,老爷的心情一直很平静。倒是夫人……临死的时候,还一直惦念着少爷。”
“娘执意要送我来此,却没想到连最后一面也不得见,早知如此,当初我拼死也要留在家里,与爹娘共患难。”韩仰玉静静诉说的声音有深沉的痛。
两个人沉默下来,思乡的情绪酝酿着,却是谁也不肯示弱地先说出口。
“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韩仰玉打破沉默,拉起发呆中的骆从信。
“什么地方?”
“你来了就知道。”
☆☆☆ ☆☆☆ ☆☆☆
韩仰玉带骆从信来到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后,发现竹林内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
据韩仰玉说,平常人走百步可以绕完一圈,天气干热的时候甚至更小,但这一片竹林跟韩家的竹林很像,所以他常在心情烦闷的时候躲在这里发呆。
“刚来的时候很想家,若不是婉英,我怕我是熬不住的。”韩仰玉笑着说。
“婉英?”
“就是我的末婚妻,你知道的。”
以前没听过这女人的名字,现在……他只想尽快忘记这个名字,但少爷殷切的吩咐,骆从信说不出自己真正的心倩,只能默默点头。
“你们感情很好?”骆从信带点目地问。
“自然好的,她是我的未婚妻啊!”韩仰玉笑着说,像是骆从信问了什么傻问题。
“她人好吗?”闷闷地又问了一句。
“你刚刚也看到了,她是个很乖很甜的女孩。”
又得到了一句他不喜欢的答案!骆从信低下头,看着混浊的池水掺着几片落叶,依着晚风团团转,越转越快,像他一天天逐渐迷茫的感情。
“从信,你看。”突然被韩仰玉拉了一下,骆从信抬起头来,看见无数的萤火从草丛间升起,缓缓地绕过水面,在四周漫成|人间的星点。
“好美喔!少爷。”
“我第一次看到这景象时,就想要叫你来一起看。现在,终于完成了心愿。”
韩仰玉心满意足地笑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老是躺在池塘旁边看星星。”
当然记得!骆从信回想着从前。
他初进韩府,本来是照顾卧病在床的卫宁,等卫宁病愈之后,被带到少爷身边,成为陪他读书的书僮。
不怕生的他,第一天就拉着少爷夜游,在宽广的韩家游荡,累了就倒下来,仰望天上的星星,不知不觉睡着;韩家大大小小以为少爷失踪,大肆搜索,两个玩成泥人的孩子被带到韩氏夫妇前,被韩夫人足足训斥了一个时辰。
“少爷,我好想韩家。”
“我也是。”
两人并肩而坐,身体靠在一起,无言地安慰着彼此的思乡之情。
静默中,萤火渐渐散了,缓缓向竹林外移动。
美丽的事物终究维持不久吗?
骆从信转头看身边的少爷,他正用一种虔诚的眼光看着流动的光芒,嘴边有一抹笑。
“直到现在,我才信了卫叔叔说的话。只要心意不变,终有一天我们会重逢的。”韩仰玉轻轻地说。
“兄弟,是一辈子的。”韩仰玉伸出手,搂住了骆从信的肩膀,看了他一眼,笑着拍拍他。
骆从信则是无言以对。对不起,少爷,我的心意变了。
那一辈子的兄弟之约,他已经不想遵守。
“从信,你今天好安静。在想心事?”
被韩仰玉一质疑,心虚的骆从信转过头来,看着少爷朗朗的笑容,他慌张接口:
“不是的,少爷,我好久没有到这么漂亮的地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所以……谢谢你。”
“是兄弟,还说什么谢!”
天!少爷,别兄弟兄弟的喊好吗?
骆从信听着刺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今天这个讨厌的字眼不知道为什么一再地出现,他别过脸去,往池塘上望。
韩仰玉发觉他不想说话,也就默默坐着,直到天上的星点一个个亮起,与地上的萤光相互辉映。
长久的离别没有造成任何隔阂,重新聚首的他们,短短几天就找回了旧有的情谊。这种心情就像自己长久以来守护的珍宝完好如初一般,让人由衷感动。
韩仰玉坐在骆从信身后,将笑容隐在黑暗当中。
几声喊叫划破长久的宁静,几只飞鸟被惊动,声音传了过来。
“仰玉哥哥!仰玉哥哥!”清脆的少女声音在竹林外面唤。
“是婉英。”韩仰玉欣喜地笑,拉拉骆从信。
“走,我带你去见她,你会喜欢她的!”虽没有任何夸耀的言语,短短的几句话便显示出他对这个未婚妻的喜爱。
“我……”骆从信没有转头,往远处望去,望着夜里升起的湿气。
湿气朦胧地盘旋在小湖上,遮挡住前方的视野。韩仰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以为他没听见,又拉了拉他,但还是没有反应。
韩仰玉听到未婚妻的声音中带点恐惧,连忙撇下发呆的骆从信去找她。外头的少女找不着人,又喊着:“仰玉哥哥,你在哪里?”林深不见人,少女绕了绕,找不着韩仰玉声音的来处。
“来了,你别动,我去带你。”
循着火光,找着了提着灯笼的少女,她的俏脸带着灿笑,略略撤娇道:“藏起来不见人,好坏喔!”
烛光照在娇艳的女孩脸上,红艳似花期方盛的牡丹,韩仰玉拉住她,爱宠地哄:
“谁知道你要来,若是知道,我去房里带你。”
“我才跟爹说完话,你就不见了,连晚饭也不过来一起吃,真过分。你别怕捱骂,一切有我顶着。”李婉英抬起下巴,对父亲的百般纵容感到骄傲。
“别生气,我只是带了一个好朋友回来,陪着他说说话,带他四处走走。”韩仰玉帮她顺了顺发辫,笑着说。
“下次再敢抛下我不管,我可会生气喔!”
“不敢了。”
谁不知道李家小姐是个任性刁蛮的姑娘,旁人对她的任性叫苦连天,怪的是韩仰玉却从不以为苦。他好脾气地笑:“我介绍你给我的好友认识。”
“我才不想认识人!”骄傲的一甩头,李婉英故作不理。
“别任性,快过来。他是我一起长大的玩伴,你会喜欢他的。”
“除了你,什么臭男人我都不喜欢!”
牵起李婉英的小手往里走,韩仰玉心中甜丝丝的,对于她天真坦率的表露爱意,欢喜得脑袋一片空白。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延长两人相处的时刻。
走到了池畔,周遭却空无一人,空荡荡的池子旁,一眼望去,没有半个踪影。
“没人啊!”李婉英率先说出了心底的疑惑,“你要介绍谁给我?”
“从信?从信?”
韩仰玉喊了几声,以为骆从信调皮,躲在竹林内,要吓他们一跳。
他笑着激对方现身。“从信,再不出来我就要生气?”
“他不出来就让他躲着。凭什么要你找他?!”李婉英看到韩仰玉脸上渐渐浮出着急的神色,不觉对这个消失的人恼怒起来。
“我们走,别理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最好让他在这里躲上一晚,喂饱我家的蚊子!”
韩仰玉没理会李婉英的催促,沿着池畔绕了一圈,一边唤着好友的名字。
“从信?从信?你在哪?”声音从疑惑变为焦急,韩仰玉放大声音,回答他的仍只是夜里寂寥的风声。
就在他转身而去的同时,骆从信不发一语地走了。
第三章
“想住在咱们李家,得工作才行。”李婉英撂下一句话。
“住人家、吃人家,工作也是应该的。不打紧,我去就是了。”骆从信很潇洒,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这个条件,每天早上跟着一些佣人打扫庭院、房子,连拔草、挑粪也没有丝毫怨言。
只要在一天的工作之后,能回到房里,跟少爷一起吃饭、说话,其余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对韩仰玉最重要的人对彼此的存在都有着敌意,能不见面就尽量不见面,让韩仰玉当中间人传话。
他几次想拉两人见面,或一起吃个饭,但总是被两人拒绝。李婉英摆明着不喜欢骆从信,也要韩仰玉别理他;而骆从信则是一脸客气地说,以他的身分不配跟千金小姐走在一起。
李府的总管将他丢给一个叫苏醒的怪人使唤。
骆从信初次见他时,他背上正扛着一捆巨大的木柴,弯着身子看他。
“你就是那个韩少爷带回来的小孩?”
苏醒的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健壮,最初一看果然勇猛骇人,吞了一口口水后继续走近,发现他有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与刚硬深刻的轮廓。
难怪每个人都怕他。
骆从信已经十六岁,处在少年与成|人之间,最忌讳人家叫他小孩。
骆从信也学着苏醒冷冷的口吻:
“我不是小孩,我叫骆从信,熟识的人叫我从信,不熟的叫我姓骆的或浑小子、王八蛋,你随便选一个好了。”
“难得!一个跟在女人裙子后头跑的大少爷居然养得出这么个勇敢的下人。”发觉自己都快将鼻头顶到骆从信脸上了,骆从信还是直直瞪着他,苏醒终于笑了。
“不准说我家少爷的坏话,否则吃我一拳!”骆从信装模作样地挥着拳头说。
虽然他也不喜欢少爷对待李婉英的态度,不过那是私人因素,他暗自眼红是他的事,在外人面前,他要维护少爷到底。
“年纪小小的,颇有志气。好!我不骂你家少爷了。不过你有空提醒你家少爷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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