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太子的长剑让大王击飞,身形一个不稳跌倒在地,元祥惶恐的跪着,他担心大王责怪他剑艺没有进展,大王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跟着将人扶起。
「元杰,你来。」大王长剑一挥,他甚至不需要歇息,庞大的自信让他看上去更加英伟,正是这股气势,让他的王朝愈发强盛。
倒转剑柄,元祥太子将长剑塞到元杰手里,冰冷、沉重,令得后者鼻尖不由得泛出薄汗。
同样也是相视无语,元杰只是呆站在大王面前,久的元祥、李诚开始为他担心,怕他是不是畏惧大王的威势而不敢挥剑,久的大王略显嫌恶的皱起眉,就那一瞬间,元杰的长剑直剌,毫不留情的猛攻,攻得元祥、李诚害怕他是不是会一个杀红眼将大王斩于剑下。
「好!」大王爆出一声喝彩。元杰虽然个子较小,双手握剑,但是狠劲远胜太子,即便是大王自己,同样的年纪也未必有这样的身手。
武艺原本就有一段差距,大王游刃有余的任由元杰攻击,写意的挡下他每一次杀招,甚至,故意露出破绽,就在这一剎,他看见了元杰细长的眼睛一闪而过的光芒,只是伴随而来的却是迟疑,大王面色一沉,长剑一砍劈断的元杰手中的剑,反手一剪将人扯进怀里,长剑一横抵在元杰的颈子上。
「在战场上,迟疑就是死!」警告意味的将剑一划,冰冷的剌痛感伴随着血气让元杰身体一阵僵冷。
「父王!」
「大王!」
元祥、李诚同时跪倒在地,人常说伴君如伴虎正是这个意思,大王刚才的神情,他们几乎以为元杰死定了。
「回去再练!」大王扔下剑,不让人瞧见他眼中的失望、欣慰,太过矛盾的情感会动摇他,领着李诚头也不回的离开。
「元杰。」轻轻的唤了一声仍僵在那里的元杰,元祥即使再无奈也不能叹气。他懂元杰的迟疑,那是父王啊!怎么可以对他刀剑相向甚至痛下杀手?所以他迟疑了,只是他的这份孝心换来的却又是父王的气愤,这就是王室,许多寻常百姓享有的亲情,在这个宫殿里显得那么可笑与一文不值。
「走吧…你得去梳洗一番,否则母后瞧见了……。」元祥比了比脖子,元杰颈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却仍是血迹斑斑。
「大哥……。」惊觉事态严重,元杰甚至不再叫唤元祥为太子了,只有在这时,这一声大哥听来份外温情,他仍是那个害怕闯祸,求助于元祥的弟弟。
终于忍不住的轻叹口气,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元祥有时很佩服元杰,整个王宫内只怕就他一人有胆量顶撞大王,可是这样的元杰却很怕王后,他不是真的怕她,那种怕,是一种儿子心疼母亲,怕她生气、怕她伤心、怕她失望,如果让王后知道元杰颈子上的伤是大王留下的,不知道她会怎么想?一想到王后,元祥心底又有一种莫名的暖意,很想见见她。
「我陪你去给母后请安吧……。」元祥低声回答,元杰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心安,太子的口才比他好,也许能瞒过去吧?侧着头,看着元杰傻气的笑了笑,元祥觉得这样,什么也不必多想很好。
暗潮
坐在屏风后头,冷眼瞧着宫女鱼贯走入,挑起帘子、打开暗格、送入烛火,长廊两旁一盏、一盏琉璃灯柱同时亮了起来,王后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笑意,就连点个灯都有这么多规矩,俗气!
曾经,她觉得这座王宫很美,菊花台前时不时的吹入阵阵清香,可是现在,她只觉得这座王宫像个鬼城,幽幽冷冷、毫无人性,看见、听见的全是规矩,一直缠着她到老死的规矩。
「王后。」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官垂着头,恭敬的走到王后面前回话,她是这个王宫里少数几个跟随王后自梁国嫁来这里,如果王后得在这里困到老死,那么她的下场亦如是。
「元杰呢?还在大王那?」王后侧着身体,随手拿起绣了一半的丝绢细细看着。元杰、元成身上总有几件衣裳是她亲手缝制的,她不仅仅是个王后,她还是他们的母亲,好象通过这样的仪式,她才能安心、才会觉得元杰仍然是她的儿子,盯着丝绢半晌,王后突然冒出个念头,也许,她也该为太子做几件新衣裳。
「不,已随太子殿下去沐浴更衣了。」女官恭敬的答着,她在王宫里最重要的事,便是成为王后的耳目,这一点,她做得极好。
顿了一下,王后回过头来瞧着女官,那专注的神情很美,她是那样尊贵,即使除下了她一身的华服、金冠,她依旧是那么美、那么高高在上,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威严。
「还在太子那?……元杰跟太子的感情很好?」轻柔的语气在吐出杰王子殿下名字时,总是带着不难察觉的笑意,王后很感兴趣的追问,在这个王宫里,竟然还有亲情?元杰年纪还小,是有点傻气,这点她不怪他,甚至,她很保护着元杰的这份单纯,但是太子呢?那是个男人,那是个光用一个眼神就能叫宫女们红了脸颊的男人,他陪着她儿子单纯?王后突然很想去了解这个男人。
「是,两位殿下的感情很好。」女官无所隐瞒的答着。她冷眼旁观许久,多少有些了解太子的想法。太子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他要的只是一种不需要猜忌的感情,东宫的规矩很严,但太子总是喜欢和那些地位低下的宫女们调笑,因为他不需要去猜她们的心思,因为她们只会全心全意的爱他,就像待在杰王子殿下身旁,他没有私心,即使有,也只是希望自己的亲人快乐。
「妳下去吧!」王后没有再打听什么了,静静的拿起针线继续绣着,女官垂着头退出,为了一会儿的晚膳忙碌。
「太子殿下到。」
「杰王子殿下到。」
人还没走近,值班太监尖细的嗓音就一阵一阵的传入王后宫里,元成早就陪在那里,一脸意外的看着太子跨入、行礼。
「元杰!」原本一脸笑意的王后,在瞧见元杰颈子上的伤时突然一变,已经换过一身王子常服的元杰缩了缩脖子,像个闯祸孩子似略退一步闪到太子身后。
「母后息怒,是我不好,跟元杰比划时没拿捏住……。」元祥脱口而出,可是话说了一半却又后悔了,虽然答应过元杰要替他圆谎,可是走入王后宫里后,他却让这阵阵熏香给迷惑了,琉璃灯映照着她的脸颊闪出一抹诱人的光彩,他很想在这里多留一刻,但他说出口的话,却是他弄伤了她的儿子,她会气得将他赶出去吧?他对她而言,一直都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母后!这不关大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元杰的话接得很快,他的不善言辞、沉默寡言,在这一刻好象全没这回事。一开始,他担心母后会因为这个伤又生父王的气,可是现在,他更担心母后会误会太子,他只想让家人们都开心,却总是让事情变得更糟,愈想就愈气恼自己。
看着自己儿子一脸忽晴忽雨更多时候是委屈的神情,王后多少猜到究竟发生什么事,她不打算计较下去,看着元杰日渐长大,贴心又值得依赖,她已经很知足了。
「太子,留下来一块儿用晚膳。」王后又恢复温柔的笑意。太子有那么一瞬间迷失在她的笑容里,她和元杰非常相像,不是那种长像上的相似,而是那种看人的专注神情,太子猜想,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喜欢和元杰在一起?又或者,因为元杰的关系,他才会不知不觉让王后吸引。
晚膳时的气氛很好,太子因为身份关系,所以他被让在上位,坐在王后身侧,元杰是王后的长子,自然随侍在另一侧,剩下元成虽然不怎么高兴,却也只能挨着元杰坐下。
「元祥,你爱吃些什么?以后我让人为你预备着。」王后低声的笑问,太子有点受宠若惊,他很惊讶王后喊他名字时声音会这么好听,她打听他爱吃的东西,是为了下次做准备?她还希望他再来?
「都好。」元祥微微的笑着,偷偷留心元杰挟些什么菜给王后,也留心着王后挟些什么给元杰,这种浓烈的感情是元祥一直想要的,这样简单的被爱着该是怎样甜美的滋味。
一盅、一盅的补汤由宫女们送上,元祥很惊讶连自己也有份,看来王后对宫里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就连他陪着元杰一同来请安都十分清楚,否则这样需费时的补汤不会刚好连他的份都预备着。
三兄弟刚想大口品尝,门外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报时声,跟着宫女们端着药汤鱼贯而入跪在王后身边,元杰眉头一皱、停下手,他知道自己母亲不爱喝药,偏偏父王十分坚持,一滴都不能漏。
平静的喝下药、啜了口清水、擦嘴,就连喝药也有着逼疯人的规矩,王后强行压抑发颤的身躯,那是气愤、那是怨怼,那个不爱她的男人,让她喝了十几年的药,让她看着死了十几年的女人的画像,大王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爱,要的只是她遵从规矩,他的规矩。
「母后身体无恙吧?」元祥小声、拘谨的询问,从药汤端进来那一刻起,他瞧见了王后的转变,那只是个无助的女人,一个要人疼、要人怜惜的女人。
「我没病。」冷冷的回话,王后显然觉得自己失了礼数,脸上又重新挂上柔和的笑意。
「多吃些,太单薄了穿上盔甲也不像将军。」王后笑笑的挟了块肉给元杰,元成很懂察颜观色,嘴上嚷嚷着母后偏心,惹得王后笑了起来,让小厅里的气氛又重新温暖了起来。
用毕晚膳,兄弟三人行完礼准备各回各宫,王后有些恋恋不舍的走到宫门旁瞧着他们的背影。
「元祥……。」温柔的叫唤让太子心中一窒,回身望着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太多、太多难懂的情感压抑着,王后最终还是微微一叹背转身退回宫去。
剖心
太医院内,滚水、切药的声响不断,大王沉默的站在药柜前,斜射而来的余光在他身上投了下一抹巨大的阴影,微玻ё叛郏狡鹨话岩┏幼牛彼龅氖虑樗銎鹄从邢浮�
「回秉大王,药已经送去了。」值班的太监曲着身子低头的向大王回复命令,按时、按量的给王后送药汤,在这王宫里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谁都马虎不得。
「喝了?」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大王平静的问着,好象病的不是他的后,又好象喝药只是个象征,一道不能省略的规矩。
「全都喝了,一滴不剩。」值班太监有些邀功似的语气,眼睛指示,等在一旁的掌药女官赶紧将空玉杯端到大王面前,让大王审视。
「还有什么事?」不感兴趣的别过头,大王拿起一株草药在鼻前嗅着,掌药女官偷瞧了瞧大王,不禁有些迟疑。
「说。」并不严厉,但大王低沉的嗓音还是让掌药女官心抽了一下,怕触怒了龙颜。
「太子殿下在王后宫里用晚膳。」不敢有任何隐瞒,掌药女官将看见、听见的事全说了,王后宫内气氛一片祥和,母子三人的这场晚膳吃得很尽兴。
「连元祥也在?」大王终于停下手,浓眉逐渐聚拢。他知道元杰、元成跟王后的感情一向很好,毕竟母子天性,这两个王子的年纪尚轻,他并不责怪他们,但是连太子都让那女人迷惑了,将来会继承着他王位的太子也对那个梁国女人言听计从,这绝对不允许。
掌药女官不敢答话,她弄不懂为何大王会突然生这么大的气,即使他表面上仍无动于衷,可是那渐渐转灰的眸子却清楚反映了大王心底里的暗潮汹涌。王后母子不该感情好吗?殿下们不该感情好吗?大王和王后在人前不也相敬如宾?这些,她都不敢问、不敢想更不敢答,掌药女官只能高举着空了的玉杯跪在地上,安静的、祈祷着大王的怒气赶快消散。
「然后呢?」回过头去捉了把药秤着,大王又像个没事人般的随口问着。
「然后,太子殿下就跟杰王子殿下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各回各宫休息了。」掌药女官心跳得飞快,她看到的当然不只这些,可是她只敢这么答。太子殿下跟杰王子殿下岂止说了一会儿话,他们还相约要去春猎,就像寻常民姓家的兄弟俩那样,然后,太子殿下瞧了她一眼,就那一眼,让掌药女官将看见、听见的事全都咽了回去。
「嗯,妳下去吧!」大王摆摆手,让随侍在一旁的太监、太医们全都退开,他需要一个人安静的好好想一想。他做的还不够多,他做的还不够绝,他还不够手段让那个梁国女人安份一些,大王担心的是她会干政,他知道她会,王后就是一个这么厉害又有本事的女人,这十多年的冷淡、这十多年的让她明白,她不过就是他心目中排行第二的女人,王后还是一点也没有退缩,她的威信、她的权势依旧像一堵高墙般的立在那里,大王担心他的儿子们,元祥的与世无争、元杰的懂事听话,不管是哪个儿子继承大统,那个女人都会插手干政,他绝不容许这天的到来。
温香软玉,说的正是这种绝妙的滋味,怀里拥着一个温暖、柔软的身躯,那种平静的服坦让元祥不由得轻轻一叹。
「太子殿下。」宫女雪柔挣了挣,自元祥的怀里钻了出来,细滑的肌肤擦过元祥的手掌,让他忍不住的又将人扯了回来紧紧拥着,深深嗅着她发稍上沾染的菊花香。
「天就要亮了,雪柔再不走,会让守卫发现的。」雪柔低声的笑了笑,又一次的挣开元祥的怀抱,溜下床捡拾着一地的衣物穿上。
太子歪着头,懒散的躺在床上欣赏着她的背影,雪柔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宫女,负责替他的东宫掌灯,年纪十分的轻,大了元杰一两岁而已吧?左右眼眼尾各有一颗小痣,元祥曾经笑说她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在哭,可就是这我见尤怜的模样,让元祥想将人留在身边,他喜欢她看着时他的眼神,那么单纯又带点欣喜还有一些些敬畏。
「我会和父王说的……。」心念一动,元祥冲口而出,雪柔回望他时的眼神是惊喜,更多的是浓情蜜意,她扑回他身旁轻轻的啄了他一口,跟着像只花雀似的笑了两声后溜出东宫。
元祥闭上眼回味着她身上的菊花清香,他其实没想过要给她一个太子妃的名份,以她的身份、地位,那只会是奢望,但他确实想带她走,也许,父王会让他们离开,他并不留恋这个太子之位,闲云野鹤的生活更适合他。
张开手,让太监们替自己换好太子锦衣,元祥下定决心似的跨步到大王书房请安,手心里泛着薄汗,他送了份请易王储的奏章,猜不透大王会有什么想法,只是他已经下定决定,他想带雪柔离开。
「你要朕改立元杰为太子?」元祥还没开口,大王低沉的嗓音像柄利剑似直剌而来,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全都被吓得咽了回去,元祥暗骂自己好几声窝囊,站在大王面前,他谁都不是,只是个没用、又胆小怕事的长子,有时,他挺佩服元杰的冲动,究竟是谁生给他的胆子,才能让他有那份勇气敢顶撞大王。
「元杰比儿臣更有能力,不论是政事还是武艺,他都比儿臣出色。」元祥略吸了几口气,平静的回答。其实,这些都是实话,元杰虽然莽撞,但那只是他年纪尚轻,做事容易冲动、少了点深思熟虑,可是元杰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