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孩子学习有进步，继续下去，考上大学是没有问题的。”
陶棋的父亲感恩带谢地连连点头：“谢谢马老师操心啦。谢谢马老师了，谢谢了……”直到 他离开学校了，嘴里还是一个劲地“谢谢了”“谢谢了”。只是不知道他这是真谢，还是假 谢，是谢还是骂……
“十一”过后，赵俊飞的学习不但没有进步，反而退了步，这令李振东老师很不安。他 想探个究竟，又怕方式方法不对，影响赵俊飞的自尊心。下课前，他给同学留了一篇作文， 内容是“十一”的感受。体裁、内容不限，但要求同学写真实的感受，不能瞎编，不能说空 话套话。两天后，同学们把作文都交上来了。李振东首先找到了赵俊飞的作文本，打开，是他写的心 情日记。十月一日 星期四 晴
今天是国庆节。我的同学们都在农场活动，那是多么有意〖ZH（〗思的集体生活 呀，我多么渴望 和大家在一起呀！可是，我却在家里。早上八点钟，妈妈给我请来了一位补语文的教师，他 有六十多岁。妈妈说，他年轻的时候是全市很有名的教师，教出的学生不少都考上了重点大 学。他看了看我，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打开课本，给我讲古文，是《史记》中的《报任 安书》。这篇课文我过去学过，这是了解司马迁生平和思想的重要文献。作者借给任安回信 的机会，阐明自己受刑后隐忍苟活的原因，表达了坚持完成《史记》的决心。
老师讲课时根本不看我，只一个人在那里背诵。他对课文倒挺熟，读着读着倒也能掉下泪来 。看来他是用感情了。而我，却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他不时地看表，喝水，喝水，又 看表。两个小时一会儿就过去了。妈妈走进屋来，一个劲地向他表示谢意，还当着我的面， 给他拿了二百元钱，说是补课费。我大吃一惊，一个小时要一百元钱，干嘛这么贵呢？要是 这个价，我班的李老师一个月要挣多少钱呢？
十月二日 星期五 阴
今天妈妈继续安排人给我补课。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姓什么不知道，只知道 她讲数学。她问了我学习的一些情况，然后拿起课本就给我讲。她肯定不是高中教师，讲课 的 方式方法与我们学校的老师完全不一样。她给我补概率，公式说了一大串，我一个也记不清 。然后又是算题，她算得快，脑子也好使，可我根本跟不上她。两个小时，她讲了二十多页 ，做了十多道题，可我，什么也没有记住。
下课后她告诉我，是大学里讲数学的，而且是重点大学数学系的高才生。妈妈进屋夸讲说 ：这是咱们市最好的数学老师，过几天还要去考博士呢。妈妈说，请她来给我讲课，那是 很不容易的，求了人，还说了不少的好话。妈妈对她是左一个谢，右一个谢。临走，还是付 了二百元的讲课费。妈妈说，下个星期还要补，一直补到高考结束。
十月三日 星期六 小雨
今天补外语。妈妈请来了一个在国外生活过的女教师。她长得挺漂亮，打扮得也挺洋气 ，发音也很准确。看来，出过国和没出过国确实不一样。
我正跟这位老师认真学习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在他们的房间里说话，门没有关严，他们说话 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的耳朵一个听老师讲英语，一个听爸爸、妈妈说话。妈妈说：“这个月，你还有二百块钱没交上来呢。”爸爸说：“这二百元是我的零花钱，我要买烟 ，我要理发和洗澡。”妈妈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抽烟，现在是能省一百是一百，能省 二 百是二百。多二百块钱，儿子就可以多听两节课呀！”又过了一会儿，妈妈说，“过了十一 ， 你就不要上班了，机关的工资照样挣着，我在建筑工地，给你找个零活，每月能挣一千多。 ” 爸爸说：“我是一个科长，我怎么能不去上班呢？”妈妈说：“科长顶个屁。没有钱，儿子 怎么补 课？没有钱，儿子将来怎么上大学？”屋子沉默了一会儿，爸爸说：“反正我不能上工地干零 活。”妈妈说：“你要是怕丢面子，不去工地干活也行，那你就去医院偷偷地卖血……”
一听爸爸要去卖血，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起来。爸爸身体那么瘦弱，他要是卖了血，还能够 上班吗？爸爸呀，您可千万不能去卖血。
这两个小时，外语老师都讲了些什么，我一点也没印象。只记得结束的时候，妈妈满脸笑容 地走出来，又是一个劲地感谢，还拿出了三百元钱，说外语老师出过国，讲得好，比别的老 师要贵。……… ……… ………
看完了赵俊飞同学写的心情日记，李振东的心是万分的沉重。他把这本作文放到了一边，然 后长叹了一口气。他打开了办公室的窗子，让外面新鲜的空气吹进来。他的目光向远处眺望 ：他看见了高楼，也看见了矮房；他看见了蓝天，也看见了乌云；他看见了鲜花，也看见了 杂 草；他看见了欢笑，也看见了悲伤……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切，他再一次感到了自己肩上 担子的沉重。
班长钱大首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份自己写的检讨。他拿过来看了一遍，笑了。
班会上，他让钱大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读这份检讨。钱大首大大方方地走到前面，向同学深 深地敬个礼，大声地读起了这份用文言文写的检讨。
“呜呼悔矣，学校下棋，领导批评，教育处理。校园歌谣，害人害己。身为班长，所作无几 。面对检查，羞愧至极。痛心疾首，满面流涕。呜呼惜矣，错失良机。心中悔恨，难以平息 。高考已近，不思进取。恩师心碎，无颜见伊。敢望师生，严加教育，痛改前非，下不为例 。”
钱大首的检讨一念完，教室里满堂喝彩。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把检讨写成了这个样子。
李振东说：“钱大首同学的检讨还算深刻。更主要的是，他能够运用所学的文言文的基础知 识，来表达现在的思想感情。这说明他是学会了，学懂了，能够运用自如了。当然，我不是 说让大家以后都用文言文来写作，没有这个必要。但掌握文言文的基础知识，对了解中国灿 烂的历史文化，是十分必要的。大首同学要吸取这次教训，但也不要背什么包袱。犯点小错 误算什么呢？谁又能不犯错误呢？你千万不能因为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丢掉了自己的长处， 丢掉了自己的个性。我们不能因为倒脏水，就把浴盆里的小孩子也一块倒掉。”
他的话，引起了同学们一阵长时间的笑声。
李文勇回到了家，妈妈真给他做了两个好菜，还烧了一条大黄鱼。妈妈还特意给他买了 一个生日蛋糕，蛋糕虽然不大，可挺好看的。爸爸也提前回到了家。一家三口人坐在饭桌前 。文勇从兜里掏出了妈妈给他的那五十元钱，“妈，这钱还给你。”
“咋，你没有请同学？”妈妈吃惊地问。
“李老师为我在班里过了生日，我不用请同学了。你看，这是李老师送给我的生日贺卡。” 李文勇说着，拿出了那张红色的贺卡。爸爸伸手接了过去，他看着贺卡上的那首诗，连连点 头，“你们李老师真好，人也好，这诗也写得好。文勇啊，你要像李老师学习，争取做个有 出息的孩子。”文勇妈把五十元钱又递给儿子：“这钱你拿着吧，过生日了，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
“妈，我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喜欢。”文勇再次把钱推了回去。
“儿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找到工作啦！”
“真的？”
“那还能有假。也是我命好，一个老邻居从小就知道我诚实，手脚又利落，就帮我介绍给一 个市里的干部。人家新搬的家，缺个打扫卫生的保姆，不可靠的人还不用。今个上午我去见 了面，人家看中我了。每天去打扫一次卫生，还有洗衣服、买菜，一个月给六百元。”妈妈 高兴地说。
这意外的好消息，使文勇的生日更加快乐。爸爸喝了一瓶啤酒，妈妈直往文勇的碗里夹菜， 她一边夹着一边说：“这回好了，妈妈有了工作，每月能挣六百元，你上学，就不用那么节 俭了。”
这晚上，文勇做了个梦，梦见妈妈又年轻，又漂亮，她手里拿着六百元钱，正笑呵呵地朝自 己走来……
第四节
经过在一高中近两个月的工作实践，宋晓丹开始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革了。她先点燃了三 把“火”，先“烧烧”三个层次的人们。
第一把“火”，首先“烧”的是领导班子。她主持召开了“一高中教育改革研讨会”， 别人都没有准备，她却搞了一个中心发言。
“我们襄安一高中，今后怎么搞？是按老一套这么往前走，还是搞出我们自己的特色？这是 摆在我们所有领导班子成员面前的一个重大问题。”
她这么一开口，把一个重大的问题提了出来，无论是书记顾守一，还是副校长陈洪、冯克林 ，都瞪大了眼睛，听着她的下文。
“我看过一个资料，有人问哈佛大学的校长，建校三百五十年来最值得骄傲的是什么？哈佛 大学的 校长回答说：最值得骄傲的不是培养了六位美国总统，不是造就了三十六位诺贝尔奖获得者 ，也 不是全美国五百多家特大型企业一半以上的经理是我们哈佛的学子。最值得骄傲的是哈佛的 教育：它让每一块金子都闪闪发光，让每一个从哈佛走出来的人都创造成功。哈佛的秘诀在 哪里呢？就在于给了学生选择的余地。”
宋晓丹说到这，停了一下，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那么我们现在的教育呢？学生有 权力选择吗？没有，或者说根本没有。我们的教育是什么？有的学生概括的就非常生动，非常 准确，而且还用了一个公式：教育=不许×××。大家想一想是不是这样？从幼儿园开始，到 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乃至到了大学，我们的老师几乎是天天扯着耳根子告诉学生，不许 这个，不许那个，禁止这个，禁止那个，好像我们的老师天天研究的就是学生不许干嘛。我 说这些话可能有些刻薄，但问题就是这么尖锐。我们的教育是不允许学生犯错误的教育。因 此，许多老师把对学生活生生的教育变得机械和冷冷冰冰了。这是我们教育观念陈旧、落后 的表现。”
班子成员没有想到，两个月来没怎么讲话的宋晓丹，突然变得“理论”起来。而且理论得有 条有理，没有人能够反驳，大家只能点头称是。听她继续讲下去。
“我再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宋晓丹说完了理论，又讲到了实际。“有一位重点高中的校 长，当然不是我，因为我到现在也不是校长，我只是副校长。这位校长八十年代教的一个班 有 四十七名学生，参加高考。学生化学成绩全班平均九十四分，当时满分为一百分，这成绩应 当说是很 高的了。四十七个学生有四十三个考上了大学。教完这批学生，这位校长就出国深造去了。 当他回国 时，正在上大学三年的这四十三个同学假期一齐相约来看他。校长心生一计，就把当年的高 考化 学试题重新印出来，让这四十三名学生重做。结果怎么样？”宋晓丹说到这停下了，他看了 看班 子里的几个人，顾书记没表态，只是两眼看着她，好像在思索。陈洪脑子快，脱口而出：“ 成绩当然提高了，一百分啦！”冯克林摇摇头：“一百分达不到，八十分吧。？”
“为什么会是八十分呢？”陈洪不服气地反问。
“因为他们在遗忘呀！”冯克林回答。
“结果你们都没有想到，当年平均成绩九十四分的这些学生，现在竟平均得了三十四分。” 宋晓丹大声地说出了结果。
“怎么会呢？”
“不可能呀？！”
几个人都摇头，表示不相信。
“这个分数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能说明这些学生经过两年多的大学学习，水平越来越低吗？不 能。惟一能够解释的原因是知识并不代表能力。忘记了过去的知识，但并不能证明素质的低 下。为此，我想起了爱因斯坦的一句话：什么叫素质？当我们把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全部忘 掉之后，所剩下来的才是素质”。宋晓丹的话刚说完，顾守一不赞成了，他开口道：“什么 ，把学校学习的知识全忘掉了，那是什么素质呀？那能算好学生吗？这是什么观念啊？我不赞 成，我不赞成。”
他说完，冯克林和陈洪也都发表自己的观念和意见。一高中领导班子的教育改革研讨会开得 激烈，争得面红耳赤。
宋晓丹点的第二把“火”，“烧”的是全校中层干部，包括各教研组的组长，各党支部书记 ，工会小组长。整个一高中的骨干分子，把四楼的小会议室坐得满满的。会议的内容是向中 层干部介绍校领导班子教育改革研讨会情况，宋晓丹主讲。
扫视着这些中间力量，宋晓丹决定不讲空话套话，直接从人们最关心的实际问题入手。她开 口 道：“我当过老师，也当过学校中层干部，我自认为还是了解教育教学的。过去的课堂教学 有一个模式：老师提出问题，老师分析问题，老师解决问题。好一点的教学是师生共同分析 问题，最后共同解决问题。一堂好课的标准是最后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这就可以评为公 开课，评为优秀课。可是我现在反思起来，假设我们的学生在他们走出课堂，走出校门的时 候，一个个脑子里都没问题了，都‘轻轻松松’地走向社会，那我们的民族还有希望吗？有 一位教育界的领导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这个国家近期的危机是没有产品。从飞机到数码 相机，从制成品到流水线。我们几乎都是进口的。我们远期的危机是我们的孩子没有好奇心 。现在，我们许多家庭里都摆满了现代化的电器，有的家庭、有的孩子甚至被现代化包围 了。可是，又有多少个孩子问一问电视机为什么能呈像？电冰箱为什么能制冷？计算机为什么 能储存那么多的信息？有没有哪个孩子趁家人不在的时候，拿快砖头，砸开看一看呢？”“哄”，会场的人全笑了。这些老师们，真的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消息，也没有想过这样的问 题。“大家笑对了。是没有。为什么没有呢？是因为孩子没有好奇心。我们渴望有这样的孩子， 渴望有好奇心的孩子。”讲到这，宋晓丹停住了，她喝了一口水，用目光看着会场上的人们 。有人在点头，有人在摇头，也有几个人在小声地交头结耳。
“是我们的孩子原本就没有好奇心吗？我看未必。举一个例子，假设有一个孩子捉了一只蚂 蚱，问他的妈妈：妈妈，别人的蚂蚱是八条腿，我这只蚂蚱怎么是六条腿呢？妈妈最有可能 回 答的是：你的作业完成了吗？这个孩子再拿着这只蚂蚱问老师，老师最有可能回答的是：你 上次考试是第九名，现在已经后退到十八名了。这样做下去，孩子们还能有好奇心吗？没有 好奇 心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前途的民族，没有创造的民族。当然，也不全是我刚才假设的那样。我 可以很自豪地告诉大家，在我们襄安一高中，在我们的身边，就有一位鼓励学生有好奇心， 鼓励学生发明创造的老师，他就是生物组组长黄金明老师。”宋晓丹说到这，把手指向了坐 在会场最后排靠南侧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