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又向西走了一段路程，在一户挺破旧的房前停下。这房子虽不是草房，但在村里，一眼 看上去，也算是破旧的了。一个穿着带补丁衣服的男子从院里子走了出来，并主动说话：“ 你们是城里来的学生吧？！”
“嗯。”章丽丽点头。
“俺知道你们是到富户家里搞啥调查，还吃派饭，给的钱也不少。咱家穷，有几个学生刚从 俺家门口走过……”
“不。我俩就到你家吃饭。”李文勇说。
“啥？到我家吃派饭？”男主人把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家……”
“走，丽丽，咱俩进去。”李文勇说着用手拉了一下章丽丽，丽丽脸红了一下，小声说道： “我，我兜里已经没有钱了。”
“我有。”李文勇用手拍了拍衣兜，丽丽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这户农家。
这是三间旧砖瓦房，外表看挺破旧，屋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的是一台旧的黑白电 视。但屋子里收拾得倒挺干净，一看就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女主人见丈夫领着两个学生进 来，马上从炕上下地，脸上都是笑容，嘴里说道：“我家挺穷，你们……”
“我俩到你家吃午饭，有啥就吃啥。这是二十元钱，我们的饭钱。”李文勇说着，从兜里拿 出两张十元的票子，放在了炕沿上。
男主人一见这些钱，马上对女人吩咐道：“你，你快去杀那只老母鸡，再，再泡些红蘑来。 ”李文勇一听马上阻拦道：“不要杀鸡，也不要做别的，你们中午吃什么，我俩就吃什么，千 万别破费。”
女主人显然是心疼那只老母鸡，她站在那里没有动。丈夫有些不高兴了：“你愣着啥？不杀 鸡，总得弄些蛋吧，这是山里的笨蛋，好吃哩！”
女人一听，笑了，马上就到外屋忙伙了。男主人满脸是笑的抓起了炕沿上的两张十元的票子 ，装在了衣兜里。李文勇问：“你们家一年能收入多少钱？”
男主人想了想回答：“啥叫收入呢？也没啥来钱的道呀！种几亩地，收的粮食除了自己吃，剩 下 的也卖不上钱。就养了点猪和鸡，一年到头全靠这个换几个钱。可这钱要供两个孩子念书， 一个在小学，一个在中学，钱都不够呀。我想进城打工，可听说城里的下岗工人那么多，活 也不好找，咱一个山里人，又不会说，不会道，进城也是难呀！”
说话的工夫，女主人已经把小饭桌放到了炕上。她端上来一小盆高粱米水饭，还有几个锅贴 的大饼子。一看这就是早上剩的，不是新做的。菜倒是做了两盘，一盘炒土豆，一盘炒鸡蛋 ，盘子不大，菜也不太满，还有一碗生酱，两根黄瓜和几根小葱。男主人一见这菜，有些不 高兴地问道：“我让你做的山红蘑呢？”
女主人马上回答：“我怕这两个学生着急，泡蘑菇的时间很长，还得细挑，里面有虫子… …”李文勇其实已经看出来女主人是舍不得，他就笑着说道：“我俩是着急，吃了饭马上要走的 。”女主人给他俩每人盛了一大碗高粱米水饭，两个人也真饿了，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章丽丽 心情非常高兴，这是她和李文勇单独的一次活动，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吃着饭，她突然想 ，假如将来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和李文勇在一起，那有多好呀。想到这儿，她的脸顿时飞红 ，她偷偷地看了李文勇一眼，见他正把一大块鸡蛋夹到了她的碗里，并亲切地说道：“你吃 ，这鸡蛋是和城里的味道不一样。”
她十分感激地吃着文勇夹给她的鸡蛋，连连点头。“好吃，味道真是不一样。”其实，味道 到底一样还是不一样，她也并没有吃出来，不过，她确实感到挺幸福。
女主人看着他俩吃饭，赞叹道：“瞅你们城里的孩子有多好。读书，上大学，过城里的 好日子。我们的孩子就不行啦，就要在这山沟里活一辈子。”
吃完了午饭，他们准备离开，男主人从兜里摸出了十元钱，不好意思地说道：“饷午的饭， 不值这么多钱，还给你们十元。”
李文勇和章丽丽都笑了。他们摆着手，没有拿这十元钱。女主人很高兴，一个劲地夸奖：“ 瞅你们俩有多好呀。要是在咱这山里，早就成家生娃啦！”
一句话，把两个人说得满脸通红。他们快快地离开了这里。在村委会门口，他俩见到了钱大 首领着的二十多个同学。大首满面红光，神彩飞扬，见面就大着嗓门问：“你们俩到哪儿去 了？我派人到处找你们？”
章丽丽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去富贵人家，早把我忘了。”大首哈哈一笑：“我哪敢想你呀，有咱团支书关心你，你再关心他，我可不敢第三者插足呀 ！”他的一席话，立即得到了二十多个同学的哈哈取笑声。
章丽丽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装做生气的样子说道：“钱大首，不许你胡说。”
李文勇马上接话道：“我和章丽丽去了两家破房子，看了看……”
“你们啊，肯定赶不上我。”钱大首又神气起来。“我领这些同学去的这家，也姓王，叫 王老 三，是村里的首富，家里有汽车。我详细了解了他家致富的经验，王老三告诉我，他大哥王 老大在县里农业银行当副行长，二哥王老二在乡里当副乡长。他致富的途径是给县里、乡里 跑运输，每年都能挣好几万。王老三听说我爸是襄安的大款，家有亿元资产，对我特好。我 们这二十多个同学，吃了两大桌，又杀鸡，又杀鱼，好吃的全上了，才收咱五十元钱，你说 便宜不便宜？临走，还要给我拿些笨鸡蛋，我说什么也没要。咱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呀！这不 ，硬是塞给我一张名片。”钱大首说着，从兜里掏出名片，在李文勇的面前晃了晃。
李振东老师已经把同学们都聚集齐了，又点了一次名，见一个不少，这才和村支书告别。
村支书把李振东拉到一边，用手指了指李文勇和章丽丽小声说道：“这两个学生挺好，去了 咱村最穷的家，那女同学还拿出了二百元钱。那可是二百元钱呀！”
李振东点点头：“他两去的人家我知道，我一直在后面跟着他们呢。不过，给钱我可不知道 。”“二百元钱，不少呀！那可是二百元钱呀！”望着这群同学离去的背影，村支书还在一个劲地 嘟囔着。两天的农场素质教育活动就要圆满结束，三年一班的李文勇提出，要步行从农场走回去 。他的这一想法得到了钱大首、章丽丽等近二十个同学的一致赞成。李振东老师想了想，也 觉得同学们的这一想法有积极的意义，但农场离市里五十多华里，同学们能走回去吗？这么 重大的事情他决定不了，赶紧向校长和书记汇报。
接同学们回去的四辆大巴车已经停在了农场的院子里，各班同学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车返 回 。听了李老师讲的这一情况，顾守一首先反对。“李老师啊，你就别再出馊主意啦！农场实 习这两天，我天天心都悬在嗓子眼上，眼看要结束了，安安全全的来，安安全全的回去有多 好，这二十多个同学步行回去，出了事算谁的？”
冯校长也在一旁连连摇头，表示反对。
宋晓丹想了想说：“同学们的这个要求，有积极的意义。高三的学生步行锻炼一下，也 是好事。既锻炼体能，也锻炼意志。可以试验一下。这样吧，你选一下，要身体好的，女同 学要没有‘特殊’情况的，学校把面包车留下，跟在学生队伍的后面，走不动了，就上车” 。
“晓丹，你，你真同意他们这么干呀？”顾守一不高兴地问了一句。
“我看可以试试。为了不出问题，咱们兵分两路。顾书记，您和冯校长带四辆大车回 校，我和李老师带着学校的面包车跟着学生队伍步行回去。”宋晓丹迅速做出了决定。一听说要步行回去，二班、三班、四班各有两名校运动队的队员表示参加。一班原有的二十 名同学经过认真调查，动员，又有两名男同学和四名女同学被劝退上了大巴车。宋晓丹把一 面印有襄安一高中的大旗交给了李文勇。李文勇庄重地接过旗，又被钱大首抢了过去，“文 勇，我是班长，这事儿我打头阵。”
二十名同学列队整齐，个个精神饱满。其中只有两个女同学，一个是二班的女运动员，另一 个就是章丽丽。章丽丽不听李老师的劝说，说什么也要加入步行的行列。李老师心里明白， 她是冲文勇来的。文勇提出的号召，她要坚决响应，而且，她就大胆地站到了文勇的身边， 一点也没有羞怯的样子。二十名步行回去的同学与四辆大巴车上的同学挥手告别，那场面还 挺热烈，真有点像上战场时的依依不舍。送走了大巴车，他们踏上的返回的路程。钱大首在 前面打着校旗，文勇和丽丽跟在他的后面。再后就是列队的同学，李振东和宋晓丹走在队伍 的 后面。他俩的身后，是学校的那台面包车。这支学生队伍，行进在山区的公路上。同学们没 有拿什么行李，走起来挺轻松。章丽丽说：“咱们唱支歌吧！”她给起头，大家唱起了 《高中生之歌》。
我们是祖国的希望，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沐浴着雨露，沐浴着阳光，我们与祖国一起成长。科学文化知识把我们头脑武装，社会实践是我们广阔的课堂，去经风雨，去见世面，我们将为祖国铸造辉煌……
听着这嘹亮的歌声，看着同学们坚定有力的步伐，李振东深有感触地说：“宋校长，这 次学生出来活动的意义和收获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才是两天的时间，但他们学到的，是在学 校里和课本上没有的东西。村支书告诉我，李文勇和章丽丽去了全村最贫困的家庭，他们还 偷着捐了款，这对他们的心灵是震憾，对他们今后的成长会有重大的帮助。”
宋晓丹赞同地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李振东，想了一会儿说道：“李老师，有件事我想请你帮 忙。”
“啥事？你说吧！”李振东爽快地答应。
“你是一位很有经验的一线教师，应当最有发言权。教育要改革，教学首先应当改革。语文 的教学怎么改，你要大胆试验，闯出一条新路子。不要怕失败，也不要怕被别人说三道四。 改革的目的就是一个：让学生全面发展，提高学生的创造能力。”宋晓丹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我过去也有过一些想法，可是因为……”
“过去是过去，现在我当校长，你可以大胆地试验，我全力支持你。”
“嗯。我知道了。”李振东深情地看了一下宋晓丹，但宋晓丹的目光与他的目光匆匆而过。 她的目光投向了远方，那是已被绿色复盖的群山，放眼望去，满目青翠，一片葱笼……
走了一个多小时，学生们已经累了，李老师让大家休息一下，他从面包车里拿来矿泉水，每 人发了一瓶。一个男同学一屁股坐到马路上，嘴里叫道：“真是累死我了，从来也没走过这 么长的路。”章丽丽解开旅游鞋的鞋带，把脚拿出来，她脱去袜子，脚上磨出了一个血泡。宋晓丹见了， 马上从面包车里找来消毒针，帮她把血泡里的水放出来。问她疼不疼，章丽丽一笑，点点头 ，又摇摇头。又有几个同学脚上磨出了泡，宋晓丹和李振东就分别帮着把泡里的水放出去， 又抹了一点药膏。休息了十多分钟，还要继续赶路。宋晓丹让章丽丽和另几个磨出泡的同学 上面包车，可这几个同学不干。宋晓丹说：“还有很远的路，你们先上车休息一会，大家都 轮流一下。”几个同学见校长态度坚决，就只好上了面包车，但章丽丽说什么也没有上车， 她又站到了李文勇的身旁。
休息过后，行进的速度更快了。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的宝马轿车迎面开来，在队 伍前“咔吱”一声停下，钱庄从车里跳了出来，他看着走在队伍前面，打着学校大旗的儿子 钱大首，高兴地叫道：“儿子，有种，好样的。”
钱大首看见了爸爸，也高兴地冲他举起了大拇指，他打着大旗，一步也没有停下。钱庄快步 来到了宋晓丹和李振东的面前，满脸是笑地说：“宋校长，李老师，你们真是做了一件好事 。”
“钱经理，你，你怎么到这来了？”李振东问。
“我是到学校接儿子的。可听同学说，你们是步行回来的，我就特意赶来接。行，让孩子们 走一走，练一练，我举双手赞成。”钱庄说到这，那敬佩的目光一直在宋晓丹的脸上扫来 扫去，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女校长，已经是十分佩服了。
正在这时，又有几辆学生家长的轿车迎面开了过来。宋晓丹让队伍停下，让家长和孩子见见 面。看见孩子步行走这么远，几个家长心疼了，提出马上用轿车把孩子接走。宋晓丹想了想 说：“这件事怎么办，要听听学生的意见。”她走到同学们的面前，看着一个个显得很疲劳 的同学，开口道：“你们今天表现得非常好。是我们襄安一高中的光荣。现在离回到市里还 有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你们有的爸爸、妈妈已经开车来接你们了，我们学校的面包车也一 直在你们的身后。你们现在有两种选择：一个是上车回去。另一个是坚持到底，咬紧牙关， 把最后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走完，划上一个光荣的，圆满的句号。这两种选择，你们选择哪 一个？”
“我们坚持到底。”
“我们要取得最后的胜利。”
同学们齐声回答。已经从学校面包车里出来的几个同学，也是情绪激昂，坚决要走回去。钱庄在一旁看了很激劝，他大着嗓门说道：“孩子们，我支持你们走回去。有困难，咬咬牙 就过去了。我的宝马车在前面给你们开路。”
几个要让孩子上车的家长，见钱庄这个最有影响的人物说话了，又看看自己的孩子情绪高涨 ，也都表示同意。同学们再次整队出发，三班一个运动员的家长是交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他 开着进口警车来接儿子，见此情景，便主动把警车开到宝马车的前面，为同学们开道护航。
正在这时，一辆崭新的奥迪A6轿车开到了他们的面前。 车门打开，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章阳从里面走了下来。章丽丽一见，张口叫道：“爸 爸，爸爸。”
章阳一眼就看到了女儿，他快步走了过来，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上上下下地看着，亲切地问 道：“丽丽，你怎么样？”
见市委组织部长来了，宋晓丹马上走了过来，亲切地说道：“章部长您好，我叫宋晓丹，是 一高中主持工作的副校长。”
“我知道你。你到学校不久，工作干得不错。”章阳看着宋晓丹赞许地说。
“爸爸，我不坐你的车回去，我要和同学们一起走回去。”章丽丽不等爸爸说话，首先表明 了自己的态度。
“你能坚持住吗？”章阳有些不放心地问。
“别人能，我就能。”章丽丽坚定地回答。随后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文勇。李文勇冲她点 了点头，章丽丽更高兴了。
“你既然能坚持走回去，那更好呀！”组织部长终于表了态。他主动和宋晓丹握了手，并表 扬道：
“你们的这次活动搞得很有意义，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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