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常辅导你学习吗?”李振东问。
儿子摇摇头:“妈妈总是忙。在教委当科长一天忙到晚,哪有工夫管我。到这当校长,我都两天没跟她说上话了。”儿子的话里充满了抱怨。
李振东的心情难受起来。一个想干点事业的独身女人,哪里能顾得上孩子呢?他能够理解前妻的苦衷。“你妈妈,她没找个男朋友什么的?”李振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儿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连连摇头,“这几年,我们家除了我,就没进过别的男人。”
儿子已经长大了,这话说出来都不像是孩子说的。“你,你恨爸爸吗?”李振东又问了一句。
儿子又摇了摇头:“不恨。你们分手,是你们的事,与我没关。妈妈对我说,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我的爸爸。”
儿子的话使李振东有些受不了了,他上前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深情地说道:“不恨爸爸就好。你永远是爸爸的儿子。”说完,他又问道:“你还没有吃饭吧?”
“嗯。”儿子点头。
“走,到爸爸家里吃饭去。”李振东说着上前去拉儿子。李晓东没有动,他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你是爸爸的儿子,到爸爸家吃午饭有什么不行呢?还有,你不总是说要看看小妹妹吗?
她中午也在家。你妹妹挺好玩的,她的眼睛特别像你。“李振东说着拉住儿子的手。儿子没再挣脱,跟在爸爸的身后,去了他的家。
打开屋门,女儿萍萍就扑了过来,“爸爸,爸爸。”她的大眼睛一下子看见爸爸身边有个陌生的男孩,立即停止了喊叫,她的目光在李晓东的脸上身上来回扫量着。
“萍萍,快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的哥哥李晓东。晓东,这是你的妹妹李萍萍。”李振东一边换鞋一边给两个孩子做着介绍。
萍萍一点也不陌生,一听说是哥哥,忙过来拉住李晓东的手,“你就是我没见过面的哥哥呀!快换鞋,到我屋。”随后又冲李振东说道:“我妈妈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拉着李晓东去了她的屋子。
李晓东看着活泼可爱的妹妹,觉得她的眼睛特别像爸爸,也特别像自己,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哥哥,你上几年级了?”萍萍问。
“初中二年了。”晓东回答。随后又问:“你上几年级了?”
“我刚刚上小学一年级,是一年小豆包”。“哈哈哈”,萍萍开心而又爽朗地笑了。笑过之后又马上问道:“哥,你妈妈是谁?”
“我妈妈就是我妈妈。”晓东回答。
“你爸爸是谁?”萍萍又问。
“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晓东回答。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我们俩个是一个爸爸,两个妈妈呢?”萍萍瞪着大眼睛不解地问。
“这……这你还小,等长大就知道了。”晓东说。
“我小,你,你也不大呀!你怎么就知道呢?”萍萍仍然追着问。
这时,听见外面门响,知道是妈妈回来了,萍萍立即跑了出去,嘴里大叫着:“妈妈,我哥哥来了,我哥哥来了。”
手里提着青菜的马丽娇不解地问着女儿:“你哥哥来了,你哪里来的哥哥呀?”
“爸爸的儿子,不就是我的哥哥吗!”萍萍理直气壮地回答。
一听这话,马丽娇什么都明白了,她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李振东这时迎了上来,小声说道:“晓东到学校找她妈妈,没有找着,让我看见了,就领他回来吃顿午饭。”
马丽娇狠狠地瞪了李振东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到厨房做菜去了。
午饭挺简单。饭桌上多了一个人,李振东没有说话,马丽娇只吃了一口就下了饭桌,也没和李晓东说一句话。倒是萍萍异常亲热,又给哥哥夹菜,又给哥哥端饭,哥哥长,哥哥短地亲切地叫着。临走,她还拉着李晓东的手,“哥哥,你什么时候还来呀?我挺喜欢你的。”
李振东把儿子送到楼下,从兜里摸出二百元钱,“你找你妈妈,是不是要钱呀?刚开学,学校总是收钱。”
李晓东看了看爸爸,他真是来找妈妈要钱的。下午要做校服,老师让马上交钱,每人一百五十元。他摇了摇头,没有伸手去拿那钱,而是深情地看了爸爸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芝入学以后,被分到了一年四班,班主任正是马丽娇老师。杨芝的个子不高,也挺清瘦,却被分到了班里倒数第二排的一个角落里。而班里那三个高个子学生,仍然坐在第二排。杨芝看黑板,下面的字常常被三个高个子同学挡住,有两次她实在看不清,站起来看,却被马老师看见了。
“我,我有点看不见。”杨芝小声地说。
“看不见?别人怎么能看见,就你看不见?!要是近视,就早点配个镜子。你坐下吧!”马丽娇没好气地说着。
英语课,马老师只讲了一半,然后从兜子里拿出一本书来,在同学们的眼前晃了晃,大声说道:“这是一本新编的英语辅导资料,我看过了,编的非常好,对同学们在高中学习英语非常有帮助。老师希望你们每个同学都订一本。定价呢,是十八元钱,不打折。你们现在就抓紧定吧。”她说着冲前二排的一个高个子女生说道:“金玲,你给收一下钱,下午到我的办公室取书。”
叫金玲的大个子女同学从前面站起来,挨个书桌的收钱,记名。一个男生说:“马老师,我没带钱怎么办?”
马丽娇想了想:“那就先把名记上,下午先发书,明天把钱带来,别忘了。”
前面的一个女生翻了翻那本样书,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这么薄的书,怎么这么贵?”
马丽娇一听,立刻把脸子一放,“你怎么话这么多呢?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吧!”
女同学吓得脸白了一下,赶紧从兜里往外掏钱。
金玲来到了杨芝的座位前,冲她说道:“你交钱,十八元。”
杨芝摇摇头,没有说话。金玲马上大声向老师报告说:“马老师,新来的杨芝同学不交钱。”
马丽娇沉着脸走了过来:“你为什么不买书呢?”
“我入学时,宋校长告诉我了,我的书费、学费是全免的。”杨芝回答。
一听宋校长这三个字,马丽娇更来火了。“校长免你的是学费、书费,可这是课外辅导书,哪个校长也没权免。这件事就我一个人说了算。”
“那,那我没钱。”杨芝低着头,小声地回答。
“没钱?你没钱买书,有没有钱吃饭?”马丽娇厉声地问。
杨芝低着头,一声不吭。
杨芝来的时候,副校长冯克林专门找过马丽娇,告诉她经过校领导班子研究,杨芝的一切学习费用全免。但现在订的书,却是马丽娇自己偷偷搞的,学校根本不知道。她想了想,不高兴地说道:“咱班就你一个人特殊,不买就不买了吧。别人可不成。”她说完又走回讲台前,从兜子里拿出一张卷纸来,大声说道:“同学们刚入学,英语的学习成绩我也不知道,因此,我要搞一次英语成绩考试。这是卷纸,每张六元,每个同学都要买,都要考。杨芝呢,你不买也可以,但你以后在班里永远也不会有英语成绩。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大胖,你马上把同学的卷纸钱齐上来。”马丽娇命令前二排的一个大个子男生收卷纸钱。
叫大胖的男生抓紧收钱,他来到杨芝座位前,用鄙视的目光看着杨芝,没好气地问:“你交不交呢?”
杨芝低着头翻着自己的衣兜,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硬币,有一元的,有五角的,更多的是一角的。她把钱放在书桌上,一个一个地数着。
“你快点好不好,就等你一个人了。真是的。”叫大胖的男生没好气地催着。
杨芝把硬币数完了,还剩两角钱,她把剩下的两个硬币小心地装在衣兜里。又把这一堆硬币拿起来,递给了大胖。
大胖是满脸的不高兴,“你瞅瞅你,从哪儿弄了这么多零钱,是换破烂收的吧?!”
杨芝没有言语,她紧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珠。
这时,下课的铃声响了。马丽娇说了一声“下课”,然后提着兜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个坐在前面的大个子同学,正在抓紧数钱,他们的脸上布满着笑意。刚上高中就受到班主任老师的重视,他们非常高兴,点钱也格外的认真、仔细。
吃午饭的时候,杨芝一个人来到了学校的食堂。学校的食堂挺破旧,管理的也不好,说是承包给了总务主任的一个什么亲属。因此,市内的学生大都回家吃午饭,或者到学校附近的一些小饭店里去吃。杨芝来到打饭窗口,一看价格吓了一跳,最贱的是一碗大米饭两元,一碗白菜汤两元,至于别的炒菜,都是五元以上。她在窗口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兜里摸出一张两元的旧票子来,她走到窗口,小声地开口说:“我买半碗饭,半碗汤。”
卖饭的女人不满意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半碗不卖。”
她低着头离开了窗口。走了几步,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地叫。她狠了狠心,又从兜里摸出一张两元的旧票子,再次走回窗口,把两张旧钱递了过去:“买一碗饭。一碗汤。”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
坐在饭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菜,同桌的一个陌生的男同学问她:“你是从农村来的吧?!”
“嗯。”杨芝点了点头。
“我也是从农村考进来的。这学校食堂的饭菜也太贵了,我有点吃不起了。”男同学说。
杨芝点了点头,继续大口地吃饭。那个男同学已经吃完了饭,站起来,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杨芝说:“我听别的同学说,在我们学校东面,两汽车站远的地方,有个利民小吃部,饭菜便宜,还好吃。”
杨芝听了点点头。她看着那个同学走了,抓紧把饭菜吃光,连一个饭粒也没剩。
校总务主任罗建利推开了党委书记顾守一办公室的门,小心地说道:“顾书记,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行政上的事儿,你找宋校长汇报。”顾守一看着他愣头愣脑的样子,回答了他一句。
“宋校长不在。再说,有些事我也想向党委书记汇报。”罗建利说着已经进了屋。他也不用让,就往顾守一写字台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一坐,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顾守一。
“什么事儿非要跟我说?那你快说吧!”顾守一放下了手中的笔。
“顾书记,前些日子您已经答应了,我们学校要上考试监视系统。我已经原则上和有关方面签了意向,人家也已经购了货,现在又突然说不上了,这,这让我怎么办呀?!”罗建利一开口就是难题。
“这……”顾守一张张嘴,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本来,他是赞成上这个项目的,可来了新校长,人家不同意,他一个书记又能怎么样呢?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你还是找晓丹校长说去。她是行政领导,她有权决定这一切。”
“她有权不假,可她也应当遵重前任领导啊。您是党委书记,您已经表态决定的事情,她怎么可以随便推翻呢?”
“这也不是什么推翻。我过去是有这方面的意见,可班子也没有最后决定,只是让你和有关方面接触一下,了解了解市场行情,又没有和哪家公司正式签定协议,有什么为难的呢?”顾守一顶了他一句。
“话可以这么说,可事情总不能这么办呀!”罗建利说着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关好,又从里面上了锁,这才又回到顾守一跟前,他没有坐下,而是用身子趴在写字台前,把嘴靠近顾守一的耳边。“顾书记,您知道下边的老师都怎么说?”
“怎么说?”顾守一翻着眼睛反问。
“大家都说,这新校长一来,您这个书记就什么都不好使了。您定的事情,她说变就变。她算什么?原来不就是我们学校一个中层干部呗!连自己的老公都没有看住,一气离开了学校,到教委当了几年科长,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她现在充其量是个副校长带班。副校长是什么?是个副县团。而您呢,是书记,是正县团。怎么,在我们学校,这正县团还要听副县团的?真是没听说过。”
“老罗,你不要说这些。你也是咱一高中的老同志了,你也是中层干部,怎么底下群众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正县副县,那都是分工。再说,晓丹副县也是暂时的,用不了一年半载,她会成为正县的。”顾守一说。
“顾书记,您还没听明白我的话啊,正县副县那是次要的,关键是她尊重不尊重您,脑子里有没有您这个书记的位置。要是刚来这么两天,对您这个老书记就这个样子,那以后您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罗建利说到这从桌子上抬起身,又拍打拍打胳膊,“我呀,也是为您好,我们都是老同志了。我不替您想着,谁替您想着呀!”他说完冲顾守一点点头,开门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顾守一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本想写一个政治学习的辅导题纲,刚才只写了一半,另一半,他一个字也没有写。
第二节
高二二班正在上数学课。讲课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教师。她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第六章、不等式。一、不等式的性质。她放下粉笔,打开教案,用清脆的声音讲道:“同学们,这一节课我们讲不等式。我们知道,实数与数轴上的点是一一对应的。在数轴上不同的两点中,右边的点表示的实数比左边的点表示的实数大。例如……”
这时,从教室的后排座位传来了几声小白鼠的叫声。这叫声立即令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也让这位老师不得不放下教案,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搜索着,并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偏偏在这个时候,后面又传来了几声小白鼠的叫声。她走下讲台,朝后面走来。在最后一排靠西边的角落里,她看到了正在低头小心摆弄两个玻璃瓶子的刘聪。她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她一伸手,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一下子把刘聪从凳子上提了起来:“你,你上课干什么?”
正在聚精会神摆弄小白鼠的刘聪,没有防备老师的突然袭击,他一松手,两个玻璃瓶子掉到了地上。瓶子立即碎了,几个小白鼠被惊吓得乱跑、乱叫。他身边的同学纷纷离开座位下地抓小白鼠,小白鼠乱跳,乱叫,几个胆子小的女同学吓得惊叫起来,教室里一片混乱。女老师气得脸色煞白,她不由分说,上前就给刘聪一个响亮的大嘴巴。这一下子,立即把全班同学给打愣了,谁都知道,这个女老师平时对学生最好,很少批评学生,她今天怎么会动手打学生呢?女老师气得说话都不连贯了:“你,你上课怎么敢这个样子?啊?”她说完,控制不住自己,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赶回讲台前,拿起教案,哭着离开了教室。
刘聪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脸色苍白,只有五个手指印子清晰地印在了脸上。立即有班干部跑出去,不一会儿,找来了班主任黄金明老师。此时,班里的几个男同学,已经把几只小白鼠抓住了,正拿在手中玩耍。黄老师走进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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