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急忙服从她!她们把她的紧身衣的衣饰及盖住上臂的泡泡袖扯了下来。另一个女人把她的漂亮的裙撑和褶裙胡剪乱扯了下来,尤莎的上身只剩下一件背心。下半身也只剩下一条衬裙,遮住双腿。
女人们把撕烂了的裙子扔到木头堆里,从林子里出来的其他女人又往上面扔了一些树叶和树枝。
“把她的头发弄散!”季蕾大声嚷道。
两个女人挤命扯她的头发,使她疼得直往后缩,又不准她叫出声来。她们夺下珍妮给她别上的头发饰针。头发散落下来,披在肩上,遮了一点裸露的身体。
“这才好呢!”季蕾嘲笑道,“现在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了,谁也不用怕她!让她羞死!就象对待那些杀害我们贞德的英国畜牲和刽子手一样!”
显然,贞德的名字对年轻的巫婆们极富魔力,她们象念咒似的不断地重复着她的名字。季蕾每说完一句话,她们又叫又喊。
季蕾使出全身力气,喊道:“这就行了!让我们召唤伟大的主宰,我们的天主,我们信奉的上帝,祈求他今晚降临到我们中间吧。”
“我们的主啊,撤旦,我们是你的奴仆!快来吧!来吧!来吧!来到我们中间吧。”
女人们反复吟诵着这些话,可是现在她们的声音一点也不轻柔悦耳。相反,她们在嘶叫,在呼号,有的同时还手舞足蹈。
“我们崇拜你!”季蕾呼喊,“我们祟拜你,撤旦!我们是你的奴隶,是你的信女!我们跪倒在你的脚下,你听见我们的呼号吗?快来吧!”
“快来吧!快来吧!上帝,我们崇拜你!”
女人们的尖叫声渐渐增强。绑住尤莎手脚的绳索似乎咬到肉里去了。她感到,她们的每一句话包藏着祸心。每一次呼喊带着冲动。
她把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开,仰望着天空的星斗。她知道上帝会听见她的折祷的。如果要她死,那么带她走的绝不是撤旦,而是上帝。她从小就每天祈祷。她觉得此刻,她的亡母和上帝同在。她感到她已经没有得救的希望了,但至少她死时知道,死是无足畏惧的了。她与一切善良美好的事物同在,因此撤旦没有权利召她去。她似乎感到,星斗正把她的全身强烈地往天上吸去。圣人在保佑着她,她可以看见母亲的脸了。
“救救我,妈妈,”她祈祷,“让我勇敢些,让我不要在这些可怕的女人面前惊叫出丑。”
她觉得母亲对她微笑着。她又一次听见了季蕾盖过别人的声音。
“来吧!撒旦,来吧!听听我们的呼唤吧!我们在期待!这就是你的祭品,这就是将以你的名义处死的英国婆娘!”
尤莎把目光从星斗移开,朝下望去,只见季蕾从身边的一个女人手上夺下火把,向前低下身来。她点燃了最下面一堆树枝和树叶。她点火时,尤莎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女人以为火越慢地烧到她,对她就越可怕,使她受到的痛苦也就越大。
季蕾沿着火堆慢慢走了一圈,把燃烧着的树枝和枯叶挑得旺旺的,眼看就要烧到最下面一堆木头了。
一股浓烟从木堆中升起。尤莎想,作深呼吸可能有助于麻痹她的知觉,帮助她忍受火苗窜到她的脚下时的痛苦。
“救救我!啊,上帝,救救我!”她祈祷着。
她再次举头凝望着星空,觉得只有星星才能看见眼下发生的事情,而且还能设法救救她。
“救救我!救救我!”
这时,最下面的木头堆烧着了。季蕾发出一声命令,女巫们手拉着手,围着烧起来的火堆手舞足蹈起来。
她们还在狂叫着,大声向撒旦祈祷着。此时,木堆已开始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尤莎知道死到临头了。“上帝,救救我!”她只会说这句话了,心里连祈祷词也忘了。她只感到六神无主,她那信奉上帝的心,已渐渐魂飞魄散。
随着女人们的声音越叫越高,季蕾狂呼:“主来了!撤旦来了!”
尤莎感到全身剧烈地抖动着。难道她们真的凭着对撤旦的信仰就能把他召来吗?
第五章
当所有比他年龄大的客人上床后,公爵发现屋里只剩下三个与他年龄相同的朋友。
“我们玩什么呢?”他问,“打一局桥牌,怎么样?”
“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其中一个答道,“你和亨利进行一场决斗,如何?我总是喜欢看决斗。”
公爵一笑,但是斯瓦松子爵亨利懊丧地说:“这不是存心叫我再输一场吗?”
“你至少可以试试嘛,”他的朋友笑道,“也许我们可以把塞萨尔的眼睛蒙上,叫他施展不了本事。”
“你们还是别干这种事情!”公爵答道,“我们去军械库挑选一下钝头剑吧。”
四人一阵哄笑,沿着走廊走了。他们快到军械库时背后传来脚步声。
公爵回头,看见尤莎的女仆珍妮正急匆匆地向他走来。
“爵爷,我得跟您说句话,爵爷!”
公爵的三个朋友进了军械库,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出了什么事?你是珍妮不是?”
“是的,爵爷。”珍妮答道。
她向他微微地屈身行礼,看得出她非常焦虑。
“好吧,你要说什么?”
“小姐被人带走了。”
公爵不解地看着她。“小姐被带走了?你在说些什么?”‘
珍妮一时似乎语塞。她划了个十字,用公爵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说的是半夜拜鬼仪式。”
公爵突然一下呆住了。“半夜拜鬼仪式?”他面有愠色说,“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她们把小姐带到那里去了,先生。有意把我关在楼下,我设法逃出来时,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仆带着小姐从主楼下去了。”
公爵听着,觉得珍妮的话难以置信。
珍妮呜咽一声,继续说:
“我看见了她们,我是从楼梯上面看见她们的,爵爷。她们用一床毯子把小姐的头蒙住,把她拾到外面的一辆等侯的马车上。”
公爵抽了一口冷气。
珍妮抬起头,祈求地望着他。她脸上挂着泪珠,全身不停地抖动着。公爵问:“她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如果她们知道是我把那地方告诉你的,她们会杀了我的。”
“我会保护你的。”公爵说,“快告诉我,小姐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带到飞龙林去了!”
她的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她再次划了个十字。
“不用害怕,”公爵说,“你告诉我是对的。”
他走进军械库,用一种令他的朋友吃惊的紧急口吻说:“快!跟我来!出事了!我们要不借一切代价来防止事情发生。我们骑马去,没有时间换衣服了。”
说完,他从墙上取下一把入了鞘的长剑,然后,他沿着走廊朝通向马厩的大门急步跑去。他的三个朋友紧跟在后面。
一股浓烟从尤莎的周围升起。她听见树枝劈劈啪啪作响,感到腿脚阵阵发烫。
她没低头去看,而是仰望着天空,凝视着头顶的星斗,银色的月光把四周照得惨白。她反复默念着那几句祈祷词。她再也不祈求上帝拯救她了,她知道那是徒劳的。她只祈求当火烧着身子时,她会更加勇敢些。她想起了仰望着天空祈祷到死的贞德,她那视死如归的胆量使英国刽子手惊惶失措。
“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吧,求求……上帝,让它……快点过去吧!”尤莎哀求道。她祈祷时觉得,不仅上帝在聆听她的祈祷,母亲也在她的身旁。
女人们的声音越叫越高,越叫越兴奋,仿佛撒旦真的与她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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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莎迫使自己不去听她们那刺耳的声音,一心去想天使,她相信天使与她在一起。
尽管如此,她仍旧听到季蕾的尖叫声。
“我们的主宰来了!撤旦与我们同在!他听见了我们的祈求,他听见了我们的呼唤!”
一阵恐惧掠过她的全身,她把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她害怕见到撤旦,只好再次析祷。
“上帝……救救我……圣母玛丽亚……救救我吧!别让我撞上……这恶鬼。”
她感觉越来越烫了。不用看就知道,木堆烧着了,火苗开始往上窜了。
“撤旦!我们的主宰I你与我们同在,我们跪倒在你的脚下!”女人们高声呼喊。
季蕾用力伸出双臂,仿佛要拥抱她的情人。她高呼道:“撒旦,黑暗王子,我的上帝,我的引路人,我是你的!”其他的女人也兴奋地狂叫着,这狂叫声把公爵引了过来。
他手握利剑,飞驰而来,三个朋友紧随其后。他一眼就看清了发生的事情。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朝女人们疾奔过来,她们吓得直往后退。一知道他是谁,她们撒腿便跑,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
只有季蕾站在那里,一副傲然不动的样子。
公爵没有理睬她,用脚把燃烧的火堆踢开,向尤莎冲去。
“你来迟了!”季蕾讥笑道,“她已经成了撒旦的祭品,撒旦把她带走了,而且……”没等她说完,亨利·得·斯瓦松一掌把她推向一边,使她几乎绊了一跤。
他也用脚去踢开火堆,另外两个人随即跟了上去。他们已经无暇顾及马了,因为眼看尤莎要被活活烧死,而这正是女妖们求之不得的。
公爵第一个冲到她的身边。他一剑砍断她身上的绳索,把它扔到地上,用双臂将她从火堆中托起,抱到安全的地方。她已被浓烟呛得奄奄一息了。
恐惧使她一时难以意识到,在最危急的时刻,凭着她的祈祷和上帝的怜悯,她竟得救了。
公爵把她抱到马儿汇集的地方。
亨利勒住公爵的马的缰绳。他觉得没有必要再扑火了。
公爵把尤莎放到鞍座上,自己飞身一跃,坐到了她的身后。
他右手拿起缰绳,左手紧紧地把尤莎抱在胸前。这时子爵才问:“其他的女人怎么办?”
公爵扫视了一下林中空地,发现只剩下季蕾一个人了。
她还蜷缩在刚才被摔倒的地方,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公爵,象一头受因的母老虎。
“别管她们!”他答道,“今天晚上她们休想再害人了。”
说着,他调转马头,穿过树林,朝原路返去。他的三个朋友决定跟他一道回去。
公爵慢慢地、小心翼冀地向城堡骑去。他知道,这一场恶梦使尤莎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她的脸埋在他的肩上,金黄|色的头发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公爵注意到了被女妖们撕烂了的衬裙,她的脚上还有被烧伤的疤痕。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她的脚会疼得钻心的。
他感到怒不可遏,气得脸都变了相,嘴唇咬成了一条线。这种事竟发生在他的领地,而且发生在他的客人身上!他们走出树林,前面不远就可以看见蒙特维尔城堡了。
尤莎动了一下,她用仅仅他能听得见的微弱声音说:“是您……您救了……我!”
“多亏上帝的帮助和珍妮的判断,她看见你被人带走了。”
“一个女仆……告诉我……珍妮……受了伤,可是我……发现……夫人欲置我于死地。”
“我饶不了她。”公爵说,“你现在就别七想八想了,尤莎,忘记这件事,我保证这类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他感到她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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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怎么能……肯定……不发生呢?她……仍旧想……杀死我!”
“我绝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公爵说,“你得相信我。”
“我……我……太害怕了。”
“当我看到你高高昂起头时,我想,在这种可怕的情形下,没有一个女人比你更勇敢,更高大。”
他亲切的声音以及钦佩的话语解除了缠绕在她心中的困惑。当她意识到已经安全了,甚至摆脱了魔鬼撤旦时,不禁象孩子似的哭了。起初,泪水象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继而,泪如滂沱,全身震颤着,她的颤动传到了贴着她的公爵身上。
“一切都过去了,”他安抚道,“都过去了。我以圣名起誓,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他感到她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们到达城堡时,发现刚才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套好了马的马夫们正在等候他们。
公爵格外小心地跳下马,手臂仍旧抱住尤莎。他抱着她走上台阶。正如所料,珍妮正在大厅等候着。
“是您救了她,爵爷!是您救了她!”她哭道。
“是你救了她!”公爵答道,“她可吃了不少苦。”
他边说边往楼上走去,把尤莎紧紧地抱在胸前。尤莎止住了哭声。但仍紧紧地偎依着他,似乎心有余悸。
他来到她的卧室,珍妮赶紧向前推开房门。公爵把她抱到床上,轻轻地放下了。
她发出一丝抗拒声,似乎不愿意公爵离开她。他温柔地说:
“珍妮会照顾你的,她给你包好了脚,安顿你上了床,我就来。”
他不知道尤莎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她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祈求,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花。
透过蜡烛光,他觉得她看上去动人极了。但是他意识到,经过这件事后,她已经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
他把她留给了珍妮,下楼去找他的朋友。不出他的意料,他们在大厅,一人手里拿着一杯香摈酒。
他走过去。子爵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塞萨尔,我永远也不会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一个文明的世界里。”
“各国仍旧存在着妖巫,”公爵答道,“可是,在我的领地上举行半夜拜鬼仪式,我还是头一次知道。”
从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他非常愤怒。另一个朋友送给他一杯香槟酒,说:
“谢谢上帝,你救了那个可爱的姑娘,你准备怎样处置得·萨隆夫人呢?”
“你问我如何处置她?”公爵问。
他呷了一口酒,说:“我想,我们都很清楚,明智的做法是,这种事谈得越少越好。”
他的朋友点头同意。他又说:“我要你们以名誉担保,不要提起今晚发生的事。”
他们一时不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亨利·得·斯瓦松回答:
“你说得对,塞萨尔,如果这件事一传开或者上了报,那就大错特错,而且有损尤莎小姐的名声。”
“我正是这样想的。”公爵同意他的话,“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仆人们会保持沉默的。他们很怕惹怒妖巫们!”
“可是,把尤莎被绑走这件事告诉你的正是一个女仆。”亨利说道。
“她不会说出去的,”公爵答道,“正因为她勇敢地救了尤莎小姐,她就怕有人一旦知道是她告诉我此事经过后所引起的反响。”
“我想你说的正是。”子爵答道。
公爵喝完一杯香槟,又回到了尤莎的房间。
珍妮给她脱了衣服,安顿她上了床。公爵上楼时带了一小杯掺了水的白兰地。他走到床边,什么也没说,把手枕在尤莎的脑后。
“我要你把这点酒喝下去。”他说。
她没有抗拒,象孩子似地服从了。她只喝了一小口,便抬起手。
“再来一口。”公爵哄劝道。
他放下杯子,对着珍妮说:“我要和你谈一下。”
他捏了捏尤莎的手,轻柔地说:“我就来!”
她似乎懂了。他穿过紧挨着尤莎的卧室通向闺房的门。
珍妮跟在后面。他转身正要开口时,发现珍妮忧虑地望着他。
“我非常感谢你,珍妮。”他说,“是你救了小姐的性命。”
女仆舒了一口气,十指交叉着,她没吱声。公爵继续说:
“我要好好奖赏你,给你一笔钱。这样,你结婚时就有一份可观的嫁妆。”
“谢谢您,爵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