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恭对这等小插曲也不在意,收了东西后,便来到龙寻身边,道了一声:“义父,好了,我们回去吧。”
“嗯。”龙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将那些东西一一收到空间里。
少恭神色忽然一动,微眯起眼抬头看他,试图看穿面具后他的表情,就见帽檐隐约的遮盖下,龙寻面具空洞处的双眼,已经微微弯起,淡淡的笑意在那寒潭般的银眸里荡漾开。
半晌,他才意味深长道:“义父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遇到了熟人。”龙寻没有否认。
少恭跟在龙寻的身旁,闻言挑眉:“哦?是那个孩子?”
龙寻应了一声。
“他似乎并不记得义父了。”少恭如今说起这种话,也不显得带有什么恶意了。
“我记得他。”龙寻又道。
少恭脚步一顿,又跟了上去,只有眼神颇有些奇异的看向龙寻:“义父我能问一句,他与你相识时,是男是女吗?”凭他的阅历,怎么能听不出他义父刚刚那句平淡话语下潜藏的感情?
可是那孩子分明是个男的啊!
“自然是男。”龙寻没有多想,直接回道。
少恭:“”
他义父居然还好这一口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少恭没有再多谈什么,心里却起了些思量。
义父对他有再造之恩,又有养育之恩,既然他明显对那孩子情深意重如今那孩子年龄尚小倒是不必说。等他成人之后,若是义父仍念念不忘,那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呢?
第141章 重生在古剑的龙(九)()
龙寻与少恭并未一直呆在长安城内。om
当少恭年长几岁,龙寻便跟着少恭游历天下,一边是去解天下疑难杂症,一边是寻找更多可以入药的药材,还有跟其他的大夫交流,乃至于搜集民间的偏方。
不过因为长安城是他们最初落脚的地方,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回来休整一下。少恭记载一路上所见所闻,仔细钻研,将一切吃透之后,他们才会再行上路。
如今少恭已经近十九岁,往那里一站,便是芝兰玉树,丰神俊朗,自有一番气度。常年行医和游历让他有一种令人放松的亲和与稳重,让人不由信任。
少恭一直以来坚持义诊,若有想学医术的,他也不吝啬。义诊之外,他又置办了一间房子,看了几间小铺子,赚些小钱供他和龙寻在长安城生活。
这日少恭结束了一天的义诊,卷起桌前垂下的布幔,正要将东西都搬回身后他购置的房子里,便忽然轻咦了一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巷内,一身华袍的身影。
那气息有点熟悉。
少恭思索片刻,忽然扬声道:“义父!可否劳烦你助我,将桌子搬入屋中?今日坐得久了,腰部略有不适”
他还没嚷嚷完,裹上黑袍戴着兜帽的龙寻已经低垂着头走了出来,一手握住桌角,便将桌子平平抬起。
少恭跟在他身后,忽然又指着小巷道:“义父,那边似乎有人?”
龙寻顺势扫了一眼,少恭敏锐的察觉到龙寻好像僵硬了片刻。但少恭也只是听到龙寻低低应了一声,便见他跨步进门,将桌子放在院角后,才又转了身,淡淡看了一眼满脸意味深长的少恭,道:“我去看看。”
“义父请不用太着急回来,在下今日累了,会早早歇下的。”
龙寻:“”
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的他只好装作没听到,默默走出了房间。
那在黑夜中看不清晰的身影已经蜷缩在了巷子的阴影处,他似乎还在努力挣扎想要站起,却没什么作用。
龙寻还未走近,那人便猛然停住了挣扎的动作,一抹寒光闪过,那人手中已经紧握住一把森寒的剑,横在面前,而后便听到一个清冷如碎玉相击的声音低喝道:“什么人?再向前一步,休怪我剑下无情!”
龙寻停住了脚步。om
夜色下漆黑的小巷中,一袭黑色兜帽长袍遮盖全身,连指尖都不曾露出的人,只能隐隐绰绰的看到一个影子。
半晌后,龙寻低沉微凉的声音平静的响起:“你情况很糟。”
那人丝毫没有放松,声音依然冰冷:“在下并无大碍,不劳阁下费心。”
就在这时,低低的脚步声在远处的街道与房顶上响起。那人握剑的手登时紧了紧,龙寻侧头听了听动静,便向着他走去。
刚走到近前,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沁着寒气的剑尖已经斜指向龙寻的咽喉。那人坐在地上,右臂抬起,长剑稳稳端在手中。
“在下方才说了,再进一步,你便去死!”
龙寻并没有在意指向咽喉的长剑,只是若有所思的垂眸,看着随着动作,那人衣摆下不留神露出的一点青蓝色鱼尾。
尾巴颜色不同,龙寻早就有所预料。要知道上一世的尹宸虽然依然是人鱼,尾巴还是金色,但实则与远古人鱼已经不同,不论是力量、心性还是容貌,都逊色于强悍得逆天的远古人鱼。
龙寻与远古人鱼阿宸的发丝编织的同心项链,虽然能够让龙寻每一世都可以认出阿宸,也对阿宸有一点保护和让他变身的作用,但却没能超过法则的限制。
如果该世界有人鱼,阿宸便也有变身人鱼的能力;若没有,阿宸便只会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阿宸这一世投胎却不同,此世他先天便是鲛人半妖,项链只是让他能彻底化为鲛人,鱼尾颜色却并没有改变成为金色。
其实青蓝色的看起来也很漂亮。
龙寻只是瞄了一眼便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平静的开口道:“我可以帮你。”
这一次龙寻没等他开口拒绝,便紧接着道:“你若留在此处,迟早被人找到。”
鲛人迟疑片刻,那些追踪而来的人脚步声已经更清晰了,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他抿了抿唇,收剑回鞘,抱拳道:“那便多谢阁下了。”
“不必。”龙寻俯下身半蹲在他面前,鲛人便见他自黑袍下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上套着冷硬凶残的玄甲,却雾蒙蒙的散发着银色的光辉,掌心隔空对准他。
方才黑乎乎的,鲛人又一直有意无意的遮掩着自己,龙寻还未看清过他。现在他蹲下身来,手上的银光又小小的照亮了一方空间,龙寻便看到一张俊秀绝伦,却又令人惊艳的脸。
他青蓝色的眼睛柔和宁静,脸侧浮现了妖异美丽的妖纹,双唇紧抿,神态冷静又戒备,即便如今的他看起来已经相当狼狈,依然有种从容沉静的感觉。
这一眼只是惊鸿一瞥。
汹涌却温和的灵气如流水一样从那只散发着银光的手上发出,像清泉一样淋在鲛人身上。鲛人只觉精神一振,身上莫名的无力感消散一空。
大大的耳鳍,手背的鱼鳞,下|身的鱼尾,尖利的指甲他身上那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也在灵力的浇灌下飞快褪去。
“好了。随我来。”不过片刻后,龙寻收回隐隐有些透明的右手,将之笼在袍下,那淡淡的银光也随之熄灭。
已经从俊美惊艳到妖异的鲛人,变回一个俊秀内敛青年的年轻人并不多话,紧跟着龙寻,从巷口出去后,进了门虚掩着的龙寻家中。
年轻人此刻才稍微松了口气,感激的冲龙寻抱拳道:“晚辈夏夷则,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方才晚辈失礼了,还请前辈见谅。”
“夏夷则我记住了。”龙寻低沉微凉的声音慢慢响起,顿了顿,他又道:“我是龙寻。寻找的寻。”
“龙前辈,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如今天色已晚,城门已闭,还请前辈收留晚辈一宿,明日一早,晚辈便会立刻离开。”夏夷则诚恳道。
龙寻没有说话,他好像有点不太习惯夏夷则这么疏远客气的态度。
夏夷则微微一怔,又连忙道:“抱歉,晚辈失礼了。若是前辈不便,晚辈这便离开!”
正在自己房内对着铜人偶练习针灸的少恭听到门外的声响,颇为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义父不善言辞,怕是在苦恼怎么把人留下,又不至于让那位夏公子受惊吧?既然如此,就让他这个‘巧言善变’的养子助他一臂之力。
少恭整了整脸色,推门走了出去,扬声道:“义父,你回来了?”
夏夷则听到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转头看去,便见一名杏黄长衫,芝兰玉树,温文尔雅的青年走了过来。那青年看到他时稍稍一怔,便有礼的微笑道:“原来有客人到了。在下少恭,乃是义父养子。”
夏夷则下意识回礼道:“在下夏夷则,太华山诀微长老门下。”
“原来是夏公子。”少恭眉眼带着温文儒雅的亲和笑意,道:“家父性情沉闷,不懂人情,若怠慢了公子,还请不要见怪。”
他没等夏夷则说话,眉目间满是单纯的欣喜,又道:“在下此次还是第一次见家父邀了好友做客。”
“在下并非”并不是龙前辈的好友。
少恭不等他说完,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道:“在下终日在外看诊,也是许久不曾陪伴于他,想来义父也是寂寞。如今夏公子来了,义父总算有了能陪伴他的人了。还望夏公子能够多留些时日。”
“在下怕是”无法久留。
“唉义父身有隐疾,终日以黑袍裹身,外人常言其怪异,不愿与之为伍。在下身为晚辈,也是放心不下。如今夏公子不在意义父外貌,愿与之成为好友,并来家中做客,在下心中甚是宽慰哦对了,夏公子,刚刚你想说什么?”
夏夷则看看这单纯为老父忧虑操心,为老父交到好友而欣喜宽慰的温和青年,再看看那一袭黑袍遮盖全身,果真古怪神秘沉默寡言到让人不想亲近的救命恩人原本想解释告辞的话语便出不了口了。
少恭见夏夷则陷入沉默,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龙寻。
在少恭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就全程木然懵逼的龙寻,此时此刻突然福至心灵,脱口道:“你不必在意少恭所言。”
夏夷则心底暗叹口气,抱拳道:“并非如此。在下怕是要叨扰两位了。”
少恭微笑道:“怎么会?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在下这就去为公子收拾间客房出来。”
龙寻下意识要迈步去收拾房子,少恭瞪过来的一眼就把他钉在了原地,然后就见少恭脸上还挂着儒雅的微笑,嘴皮子不动,从牙根里挤出一句悄悄话:“你――好好――留在这――里陪――夏公子――其他我来――懂吗――?”
作为习武修道中人,耳力极为灵便的夏夷则抬手握拳抵住唇,轻咳了一声。
莫名的,他觉得这个让儿子操碎心的前辈,好像有点呆还有点可爱。
第142章 重生的少侠的龙(十)()
少恭收拾房屋,夏夷则龙寻二人在院中呆立半晌,面面相觑,相顾无言。om
他们都是寡言少语之辈,少了少恭在一边说话活跃气氛,便显得尴尬无比。
顿了半晌,龙寻才开口道:“天色已晚,你先休息。”
已经收拾好客房,回到自己房中正站在门边,倾听院中动静的少恭十分无力的摇了摇头,简直恨铁不成钢。
哪怕是刚刚扫了一眼,他也看得出夏夷则气息虚浮,脸色颇为苍白,显然体力不济。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先请宵夜,顺势聊聊天,再让人去歇下吗?
何况夜色如此之好,用完饭食,赏赏景消消食不也很好?用得着把人饿着肚子赶去睡觉吗?
#义父太过驽钝令人捉急怎么办?在线等,急!#
夏夷则却是暗松了口气,抱拳道:“那晚辈便回房了。前辈年事已高,还请早些歇息。”
“年事已高”的龙寻:“嗯。”
龙寻目送夏夷则回了房,静思片刻,忽然转身进了厨房。
正叹息的少恭从门缝里看到他动作,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看来义父还不至于缺心眼到极点,还有挽救的可能。
夏夷则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无法真的睡着。
今夜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不知道,事情究竟为何会发展成如此地步,而他为何又会变成那副模样。
晚宴之上,大哥敬了他一杯酒,他本以为大哥是与他有和好之意,心中欣喜之下,不疑有他,一饮而尽。
之后他却感觉自己突然起了变化,晚宴之上众多宾客,乃至于父皇都震惊的看着他,口中喊着妖怪。
他骨痛如绞,以为大哥给他毒酒暗害于他,正欲质问,大哥却忽然像被人打飞一样倒跳出去。他下意识伸手欲拉,却看到自己双手上长出青蓝鳞片,指甲尖利宛如妖魔。
那些人在高喊妖孽伤人,乱作一团,他说“我不是妖”“我没伤人”竟无一人肯听,大哥二哥故作慌乱,却一副得意模样,让侍卫捉拿于他。
他慌乱之下,便使出法术遁走,却未曾想刚到外城,双腿便已经化为鲛人之尾,无法再逃。
幸好碰到了龙前辈,龙前辈也不曾介意他的无礼冒犯
他不知道自己本就是妖,还是大哥下了药让他改变了形体。如今他众目睽睽之下变成那种样子,怕是会连累母亲红珊希望他们能看在太华山的面子上,不要对母亲动手。om
他要赶回太华山,找师尊问个清楚。
他是人,不是妖。
夏夷则思虑万千,心潮起伏不定,忽然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惶恐和迷茫,而后又被他强自压下。
正在他低落时,门扉轻轻被叩响了三声。
夏夷则睁开双眼,刚刚诸般情绪一扫而空,神色又恢复一贯清冷疏离,低声道:“请进。”
房门打开,便见依然一袭黑袍的龙寻自袍中伸出两只套着玄甲,发出湛湛银光的手,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碗温热的粥。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一声不吭的又转身走了出去,动作太快,让看着他发光的手正愣神的夏夷则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惊讶的看着龙前辈又关上了门。
#所以龙前辈只是来送宵夜的吗?#
夏夷则感觉龙前辈给他的压力好大。
依然在偷窥的少恭眼睁睁看着他义父前脚端着粥进屋,后脚又走了出来,停留时间一秒不到,不由把光洁的脑门怼在了门框上。
他说错了,他这义父哪里是缺心眼?压根就是缺脑子!
翌日清晨,夏夷则打开房门,便看到少恭已经站在院中,缓慢舒展身体,打着五禽戏,洁白如瓷的额头上,一片红肿醒目无比。
少恭一回头便看到夏夷则带着诧异的目光,他轻抚了一下脑门,温文解释道:“昨夜研读医书,不慎睡着了。”这总比他被他义父没脑子气得不小心撞了墙好听一些。
夏夷则恍悟,钦佩道:“少公子能得神医之名,当真实至名归。”
少恭:“在下并不姓少。”
“在下忘了龙公子,抱歉。”
少恭:“”他也并不姓龙
算了,义爹你开心就好。
龙寻默默端着饭菜从旁边无声无息的路过,裹着一袭黑袍的他当真就和一个鬼影一样,若是胆小点的人非得被吓出毛病不可。
“吃饭。”龙寻低沉微凉的声音传来,少恭顺势邀请夏夷则坐下。
夏夷则看了看石桌上,只有两幅碗筷,便道:“在下并不饿,龙公子,龙前辈,你们先请,不必管我。”
少恭一看,八成是夏夷则以为他们家碗筷不足,所以龙寻才没有碗筷的。
少恭眼皮不眨一下,含笑道:“夏公子请坐。今日起得晚了,忘了帮义父端碗,是我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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